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神秘太监,朕本倾城色 作者:重华弟子 文案 我是个三流小明星,在奋斗成为天后的半路上,却穿越成最美貌的太子,有了一个致命秘密,太子是女儿身。 他是史上最妖孽、权势最大、最会笼络人心的太监,我从他那如沐春风的笑容里,看出一句话:此乃妖孽,靠近有风险。 初见,他以一个惹人遐思的光裸背影蛊惑了我的心,他浅咖啡色的双眸微微垂下,声音低沉而迷人。 “景玉见过太子殿下。” 女儿身即将被发现的危机时刻,是他拉过一床锦被遮住了我与他,上演了一场假的春宫,助我躲过了士兵的追查。 我记得表白时,他勾起优美的薄唇,浅咖啡色的眸子凝视我,淡淡说:“陛下,奴才是配不上主子的。” 很久以后,当我从一国之主变成了最卑下的舞女,而他坐在龙椅之上,面无表情地用最冷漠的目光俯视我时,我明白了,他口中的奴才指的是我。 一道圣旨,我被封为贵妃。这是他尊贵的施舍,可我不要。他却将我压在身下,薄唇的笑容凉薄,“朕想要的,从来不会得不到。” 作者标签: 公主 宫廷 穿越 复仇 ==================   ☆、001此君风华震天下 我是史上最美貌的太子,史官如此记载,此君风华震天下。 不过,三日前,我还是现代一个三流小明星,为了争一个太监角色,太过激动,被落下的灯砸到,醒来已成了千樱国的太子殿下。 这个太子身姿妖娆,容貌祸水,是外人眼中的冷傲殿下,其实却是为了掩饰女儿身而拒绝别人靠近。 在发现太子是女人的那一刻,我的喜悦犹如滔滔江水滚滚而来。这意味着我要扮演男人,而且是在真实的生活中扮演。 时间太短,我未能了解为何会出现一个女扮男装的太子,却了解到这个太子的地位很不稳固,若女儿身暴露,那完全是分分钟被虐死的节奏。 关于朝堂之事,我都是从身边的太监欢欢和宫女豆豆口中得知的。欢欢和豆豆名字欢乐,头脑也简单,问什么答什么,毫不忌讳,也不好奇自家主子怎么问出这些奇怪的问题。 如今,朝廷里有两大派别。一半大臣属于临王派,临王是直接威胁到皇位的存在。他的本名是沈君临,先皇后的嫡子,原先的太子人选,从君临二字足以看出,先皇对他寄托了极大的期望。 后来却有了一个庶子沈宝儿,便是如今的太子。先皇取名宝儿,实际也真如对待珍宝般对她,不光将父爱悉数给了她,甚至许下太子之位。 虽然我还未明白沈宝儿的女儿身是如何瞒过皇帝的眼睛成为太子,但我很确定的是……沈君临恨透了沈宝儿。 父爱被夺去也罢了,原本的太子之位,将来的至尊宝座也被夺走,沈君临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广结群臣,有了一半势力。 老皇帝看在眼里,却也无力帮助沈宝儿巩固君权,因为他已重病缠身,在我穿越过来那日,魂归西天。 老皇帝出殡之日,即是我登基之日。 另一派势力自然也不属于我,主人是与沈君临势均力敌的那位景公子。 沈君临身为皇后嫡子,拥有正统皇室血液,又已封为王爷,大臣里有他的势力也正常。 可这位景公子……我实在不能恭维了。穿越前我在争一个太监的角色,而这位被尊称为公子的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太监。 对于景公子,欢欢和豆豆都是一副崇敬得近乎仰望的姿态,并未告诉我过多关于他的事情,因为连喊出他的名字,他们都已觉得是一种冒犯。 他的名字是……景玉。 景玉,如景似玉,真是一个俊美温润的公子才配的名字。不过,他是一个太监,还是权势滔天、位高震主的太监。 所以,我处于宫外有虎,身侧有狼的危险处境,背负着致命秘密的我,势必要和他们斗个不死不休。 真是想一想……就很激动。演戏什么的,我果然还是不能抗拒啊! 无演戏不欢!   ☆、002令人遐想的裸背 三日后,我踏出了寝宫,去拜见已经荣登太后之位的母后。听说,这位母后曾是先皇最*爱的妃子,沈宝儿的龙凤交换,说不定就是她的主意。 现代亦有为演戏而修建的宫殿,不过和这金碧辉煌的皇宫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与地的差距。 正是夏季,我只着一件淡黄色的轻衫,行走于宫道上。天空蓝得仿若透明,明灿灿的阳光从树荫间泻了一地。 花朵芬芳馥郁,我本想摘一朵把玩,不过想到身后的一大堆奴才,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那两个对手的细作,万一将太子爱花的事儿告诉别人,他们一联想,发现我是女人,那我就死定了。 毕竟,一个男子生得如此美貌已是奇葩,再喜欢花儿,很难让人不怀疑他的真实性别啊! 我是个专业的演员,所以应像林妹妹一样,心细如发。 虽然我即将贵为天子,但尚未登基,所以到了太后寝宫,那些太监宫女仍呼我为“太子殿下”。 太后正在午休,我本欲在大厅喝杯茶,慢慢儿等太后过来。却有一个粉色宫装的婢女过来,躬身道:“太子殿下,太后娘娘请您移步至里屋见面。” 里屋倒是个说秘密的好地方。我思忖着,莫不是这便宜老妈要与我说些什么大事?我跟着婢女到了里面,才发现,原来内屋不仅是个说秘密的好地方,还是个做隐秘事情的好地方。 窗口的青纱被凉风吹得起起伏伏,屋内光影如水流动,竟有种月华如水的氛围。粉色的纱帐遮住了大chuang,隐约可见一个男子令人遐想的裸背,背影的光泽印上了纱帐的粉,美妙得紧。 我不是色女,却仍是看着这个背影出了神,直到身边的宫女道:“太后娘娘,殿下已经到了。奴婢先行退下。” 纱帐内传出的声音很年轻,还带着女人的娇柔“嗯,下去吧!” 从声音就足以听出,这是个很美丽的女人。能生出沈宝儿这样容貌的女儿,老妈也差不到哪儿去。 待纱帐徐徐展开时,我看见了一个女人。她的脸和我这张有几分像,却多了成熟和知性的美感,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惑人的美丽,年纪不似三十七岁的女人,反倒是个双十少女。 她身上居然一丝衣物都没有。 她慵懒地靠坐在chuang边,身侧的那个男人,正是方才用背影蛊惑了我的人。 男人身形挺拔,身上只穿了一条白色单裤。他仍旧背对着我,黑色的长发如漂亮的锦缎散落,身姿如临风玉树。 他正在给我的母后……穿衣服。 我就这样看着。 肚兜,亵裤,单衣,外衫,裙子。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手,骨节修长,漂亮如玉。 行云流水地给太后穿好衣服,他才优雅地转过身,从chuang畔提起一件红衣披在身上,修长的手指几下就将腰间的丝带系好。 待他站定在母后身侧,看向我时,我竟有一种瞬间触电的感觉。   ☆、003全民男神是太监 那是一双浅咖啡色的眼眸,长长的睫毛微微上挑,眸中的光华犹如黯淡了繁花的明月,吸引人注目。 红衣只是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透出慵懒而华丽的气息,胸膛上方的锁骨精致而漂亮。 “景玉见过太子殿下。” 他的声音低沉而透着一丝惑人的温柔。 现代的全民男神也没有这么帅的啊!我差点成为他的铁杆粉丝时,他却微微垂了下长睫,对我说出这句话。 哦,景玉啊! 我眨了眨眼,什么?这惊世大帅哥就是景玉?我的那个死对头?一个死太监? 卡擦——我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太后对着我招了招手,笑容满面,“宝宝,快过来,母后好几天没见你,真是如隔三秋。” 我慢吞吞地走过去,站在旁边的景玉退后了些许,让我坐在了太后身侧。 宝宝,这算什么鬼称呼?我又不是小baby! 太后笑道:“宝宝,老皇帝明日就出殡了,你终于可以做皇帝了!你开心不开心?” 在有另一个想做皇帝的人面前,你要我怎么说出开心二字?我不想死得太快,只是扯了扯唇角,道:“父皇的死,儿臣很痛心。” 不谈皇位,只表现我的孝心,这总该没错吧? 母后却将柳眉一皱,看着我道:“宝宝,老皇帝死了是件好事儿,你痛心个屁啊!咱们该放个爆竹庆祝一下。” 我,“……” 到底是做过太后丈夫的人,她为何一副讨厌先皇的模样?忽然想到什么,我侧头,看了眼景玉。 景玉优美的薄唇微微勾了下,漂亮的咖啡色眼眸温和地看我。 我倏然扭回头,一个太监这么蛊惑人心真的好么?不过,既然景玉是个太监,他怎么还和太后做那种事?难道是用手? 我的思想越来越往没节操的路上滑去时,景玉的声音响起了,“太子殿下,为何一直看着臣?” 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正一直盯着景玉的那个部位,脸色不由得一红,“我只是在想事情。”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直能察觉到身侧投过来的视线,那视线令我如坐针毡。 他到底为什么要看我啊? 太后说了些什么,我也没注意听,只随意地“嗯”了几声,太后看出我心不在焉,便问道:“宝宝,你若是累了,便让景玉送你回宫。” 我忙摇了摇头,“不,母后,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 太后笑道:“我这儿不用景玉伺候,日后他都要跟在你身边,你初登帝位,还要靠景玉指点。” 我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注视太后,果然是胸大无脑么?景玉要是会帮我,那么朝廷上就不会有什么两大派了。 他分明是在笼络大臣,心存不轨!   ☆、004不举的男人怎么解决生理问题 回去的路上,宫女太监都远远地跟着,我和景玉说话没人可以听见。 我只顾埋头走路,没有来时那闲适的心情。 景玉道:“太子殿下,你对景玉是否有什么不满?” 我脚步猛地一顿,转头对他露出一个矜持的微笑,“景玉啊,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景玉浅咖啡色的眸中有一丝诧异,看向我,“方才在太后面前,您看着臣时,回答的也是在想事情,臣很好奇……”他的声音温柔如水,“殿下到底在想何事?” 我语速极快地道:“什么都没有想!” 景玉盯着我的脸,“殿下怕是在骗臣,你的脸和那时一样红。” 他这一说,我又想起在太后寝宫所想象的限制级画面,一时头脑发热,问出了一句让我想死一百遍的话。 “我在想,你一个太监是怎么……伺候我母后的?” 这句话对一个太监来说是莫大的羞辱,它就像是问一个不举的男人怎么解决生理问题。 景玉的脾气如同他温润的眸子,他没有一丝不堪,反而落落大方,谦谦如玉,唇角含了丝温柔的笑,“殿下已经长大了,也会想这些事了。” 本姑娘看三级片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儿呢!干嘛说得我像个孩子似的!我看他一眼,问都问出口了,不如问得彻底点,“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做的?”我瞟了眼他修长漂亮的手,“难道是用手指?” 景玉定是没料到堂堂太子会问出这样没下限的话,足足愣了接近三秒钟,才缓缓一笑,那笑……如春暖花开。 他的声音低沉中透着温柔,温柔中透着蛊惑,蛊惑中还透着一丝迷人。 一句话,这是让耳朵听了都会想要怀孕的声音。 而他用这样的声音说出了一句惹人遐思无限的话。 “殿下聪慧,臣佩服。” 果然是用手指啊!仅仅用手指就能让那位美丽的母后满意,景玉的本事真不小!我不由得好奇地低声问他,“你和我母后在一起时,都干些什么事?有接吻过吗?还是直接上?” 我的好奇心一向都是很重的,可惜景玉却生生将我的好奇心给吓得缩回去了,他只是淡淡看我一眼,微笑,“殿下若是好奇,臣可以和你试一试。” 卧槽!太监不男不女就算了,居然还可攻可受么?我是个性取向十分明确的女人,虽然喜欢男神,但不是他这种伪男神! 果断拒绝,“……这个就不必了,我还是喜欢女人的。” 景玉看我一眼,我竟觉得很是意味深长,他又道:“哦,忘了说,殿下在臣面前,应该自称本宫。” 我很自然地道:“这个,我当然知道。但今ri你不算臣子,我也不算太子。” 景玉微笑,“那殿下说说,今日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道:“母后不是让你辅佐我登基么?我年纪尚幼,还需要你指点,所以今日便别管那些礼节,我们做一天朋友,可好?” 景玉温润一笑,“臣遵命。”   ☆、005景园一叙 本也只是掩饰称呼上的失误才有了朋友这一说,我回到宫内,把这事儿抛诸脑后。景玉却是个较真的人,我正打算小睡一会儿,他便派了个小太监来。 小太监道:“景公子邀太子殿下景园一叙。” 我一愣,“叙什么?” 宫中奴才都没有独立的宫殿,景玉这个权势滔天的太监却拥有了一座园子,听说比我的住处还要大。 小太监道:“景公子没说,只提醒您别忘了赴约。” 我冷笑了下,“本宫身为太子,为什么要去赴一个死太监的约?” 小太监,“……” 虽然方才说了嚣张的话,但我还是很没骨气地来了景园,我安慰自己,这只是暂时服从,总有一天,我要夺回政权,做一个名传千载的好皇帝! 景园规模宏大,景物,楼阁,假山,流水,每一处布局都尽显巧妙,可以看出布景之人的用心和清雅。 我指着一处水中红桥道:“小桥,流水,人家,这园子倒真是漂亮。是哪位大师的手笔?” 豆豆眼睛发亮,那副神情就如女生谈到男神时的样子,我一看就知是谁,忙道:“不必说了。” 豆豆就像一只即将吃到骨头的小狗,却眼睁睁看着骨头被抢走,神情郁郁地看我一眼。 我扶额。太后与景玉不清不楚,十分信任他,豆豆和欢欢也十分喜欢景玉,想必之前的太子亦是与景玉相处得很好,说不定,沈宝儿根本不是因丧父伤心而亡,也许是景玉下了毒呢! 景玉分明是秦朝大歼臣赵高那一类人物,但他手段更高一筹,赵高指鹿为马,众人只是摄于他的权势,但景玉却善于笼络人心,若他也来一场指鹿为马,这些人定然会怀疑自己的眼睛有问题,却不会去想那真的是一只鹿。 景玉已经换了一身装束,长发流水般散落于肩头,身上仍是一袭红衣,艳丽如霞的颜色,倒很是配他那张妖孽的脸,脚下是一双黑靴,站在我面前,越发显得长身玉立,风姿卓然。 他微笑,“今日既是朋友,景玉便不行礼了。” 不是朋友,我也没见他怎么行过礼。太监行礼是要跪拜的,可他今日也只是对我低了低头,说了句话罢了。 我也微笑,“景玉,不知你找我有什么事?” 景玉做了请的姿势,道:“殿下往里面走。” 里面的屋子布局雅致,竟是由竹子搭建而成,还能闻到竹的清香。 桌案上摆放着一副棋盘,黑白两色,棋子竟是翡翠打造,绿得让人眼前一亮。 景玉先请我坐下,然后在我对面坐了。 古人以棋会友,景玉这是打算和我来一局了。不过,我虽然演过大家闺秀、宫廷后妃,但我本身并不是啊!这些风雅的事情,我可是半点不会的。 我也不可能让景玉和我下五子棋,以他的智商,我还是被秒杀的节奏。更重要的是,他定然会怀疑我是如何得知这种下棋方法,我总不能说,我是穿越来的。 我笑道:“景玉,虽说要做一天朋友,可也不能下棋啊!棋场如战场,我可不想和你成为对手。” 景玉道:“臣只是见殿下喜欢下棋,所以才摆了这棋盘。” 我眨了下眼睛,道:“今日没心情下棋,不如景玉陪我聊聊天?” 景玉微微诧异地看我一眼,展颜浅笑,“殿下想聊什么?”   ☆、006殿下,别哭 已有宫女送上两杯清茶,我接过一杯,慢慢喝了一口,方抬头道:“你觉得明日登基大典是否会有麻烦?” 景玉道:“不会。” 他倒是没犹豫,很迅速地给出了答案。看来,他是准备等我当上皇帝再造反了,可沈君临愿不愿意等? 我看了眼景玉,笑道:“景玉为何如此确定?应该还是有人不想我当上皇帝的。” 景玉微笑,“有景玉在,殿下可以放心。” 景玉显然一副忠心护主的样子,对我的态度也不骄纵,反而温和体贴,真是个……好奴才。不过,这画风太不对了!是我对景玉心思猜测有误,还是他掩藏得太深? 其实,我倒是希望景玉做一个佞臣,穿越么,还是大风大浪更有趣。 这天夜里,我睡得很早,明日的登基大典,正式面对所有大臣,我定要以最光鲜的面容出现,才不负此君风华震天下的美名。 翌日,我换上了一身素衣,发带亦是白色。景玉已在我寝宫外候着,见我出来,便道:“太子殿下,先皇的棺木已运出宫外,您只需去宫门口跪拜上香即可。” 老皇帝的出殡完成,我才能参加登基大典。这一悲一喜,还真有点难掌控。但我是专业的演员,可以瞬间笑出来,也可以瞬间哭出声。 作为一个死了爹的儿子,我扮演得很尽职。天亮得很早,白茫茫的天光下,我一身素白,眼带泪水,跪在宫门口,用一种痛心的语气道:“父皇……您……一、路、走、好!儿臣不能远送了!” 我抽噎了几声,泪水哗啦啦流下。 欢欢和豆豆在一旁劝我,“殿下,节哀啊!” 我抖了抖肩膀,“父皇,儿臣好伤心!” 我身后的群臣应该会觉得我是一个孝子…… 豆豆大约是被我的悲伤给感染,竟也在我旁边低泣,“殿下,奴婢可从来没见过您哭,您哭得奴婢的心都碎了!您别哭了,奴婢好心疼!” 我的肩膀又抖了抖,这次不是装的,却是吓的。我泪眼婆娑地扭头,看见豆豆那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 卧槽! 她家男神不该是妖孽太监么!现在这眼神看着我,真是……恶寒! 我哭得有点累了时,景玉那翩翩的身影来到我面前,对我伸出了他的修长大手,微笑的容颜似乎有一种天使的光环,“殿下,别哭了,景玉带你去登基。” 我愣了下,这景象可真是像求婚! 俊美的微笑,伸出的大手,加上那一句引人遐思的话,“殿下,别哭了,景玉带你去登记。” 不过,是我跪着对他求婚,然后他勉为其难地带我去登记注册。 豆豆低声打断我的胡思乱想,“殿下,景公子在跟你说话。” 我将手搭在他的手里,施施然起身,淡定道:“哦,走吧!”   ☆、007臣要贴身伺候您 身上这素衣是不能再穿的,回到寝宫,豆豆给我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龙袍,她也没说要给我穿,放下后便退出去了。 这一点,我很满意。看来是以前的沈宝儿怕被发现身份,所以有了不让人近身的习惯。 古代的镜子昏黄模糊,我只能大概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也不知道自己穿这身龙袍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样子,应该不会难看吧?” 背后传来低沉的回答,“很漂亮。” 我吃了一惊,转过头,看见一身红衣的景玉,浅咖啡色的温和眸子凝视着我,含着温润的笑。 他用的词是……漂亮啊!如果我穿越的身份是一位公主,现在应该矜持地道谢,可我分明是一个即将登基的皇帝,他应该用英气或者俊朗来形容吧! 我面色一沉,道:“未经允许,私自闯入,景玉,你真大胆!” 景玉迈开两条修长的腿走到我面前,笑容如沐春风,“殿下,虽未得您允许,但太后已准许臣贴身伺候您。” 我看着他没说话。 景玉微笑着凝视我,“贴身的意思……殿下明白吗?您在的地方,臣都要随侍左右,否则便是失职了。” 这是在拿太后压制我了,我……只能忍了。 我斜睨他一眼,轻嘲,“景玉真是个好奴才。” 景玉微微垂首,慢条斯理道:“臣的好处还有很多,日后殿下可以慢慢发现。” ………… …… 我是被景玉的手牵着一步步走入群臣的视线,踏上一级级阶梯,坐上了那最高最华丽的龙椅。 群臣在我走过时,站得如同城墙上守卫的士兵,笔直僵硬,面无表情。 我本来还打算伸出手给他们打个招呼,享受一下那些天后级女星被瞩目的感觉,可惜,他们好像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这个皇帝起初就被小瞧了。 我坐在上面,俯视着一群大臣。一种静默而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 我咳嗽一声,觉得我有必要说点儿什么。 景玉那蛊惑人心的声音已经先我一步响起,“怎么还不拜见新帝?” 他话音落下,立刻就起了反应。一半臣子倏然跪下,磕头之后,齐声道:“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这一跪,那些站着的臣子立刻显得突兀了。我侧头去看,只见他笑得如温柔的春风,视线在站着的大臣身上扫过,我不知道被这样温柔的眼神注视着的大臣有什么感觉,我只发觉我有点冷。 那些大臣大概是不冷的,他们面无表情地站着。 我想,这些人便是临王派了。 我扬声道:“平身!” 站着的人没反应,这我也不说什么了。可是,为什么连跪着的人也没反应,他们仍是跪着。 卧槽!他们口中喊的明明是皇上万岁,眼里却根本没我这个皇帝啊!这脸丢大发了! 我正想着,要不要来一个新官上任三把火,烧一烧这些狗眼看人的大臣,景玉却把我的火给熄了。 他轻缓淡然地道:“皇上让你们起来,没听见?” 又是齐声道:“臣遵旨。” 大臣们总算站起来。 宫内的狼,我已经见过了,很不好对付。不知宫外那只虎又是怎样,我视线在大臣里面逡巡,就是不知哪一位是临王。 景玉道:“陛下在找谁?” 我要是说找临王,他肯定会怀疑我怎么不认识临王,我想了下,道:“景玉,你让皇兄走近些,我有话和他说。” 景玉道:“临王今日并未来早朝,陛下没发现吗?” 我一愣,干巴巴地一笑,“是吗?我没怎么注意看!” 这个临王可真是够拽,新帝登基也可以翘班!不过,看这些大臣都不将我放在眼里,那个临王恐怕更是看不上我,他真正的对手说不定是景玉,我果然只是个傀儡皇帝!   ☆、008丞相是高富帅 我郁郁地叹了口气,这皇帝当得好窝囊啊!我连演戏的激情都快消磨掉了,我想扮演的明明是酷炫狂狷的皇上! 接下来,大臣无言,我无言,景玉也无言。 整个早朝像是高中时静默的晚自习,让人心生不耐却又不敢走。 打破这岑寂的是从门口处走进来的一个人。 晨曦的逆光处,他步伐沉稳,慢慢进入了我的视线。一身淡蓝色的官袍,足下黑靴,身形刚劲挺拔,面如冠玉,虽不比景玉的容貌精致漂亮,却也是翩翩公子。 这人……该不会是临王?这么正气凛然的男子若是临王,我大概会直接将皇位捧给他。 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下跪,拜倒,高呼,“微臣来迟了,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迟到而已,至于万死么? 我轻轻咳嗽一声,道:“平身。” 男子依言站起,倒是唯一听了我的命令的人。他大概不会是临王,看看临王那一派拽得上天的样儿,主子大概也是个傲的。 这么一想,我越发看这个男子顺眼了,温声道:“爱卿迟到定是有事耽搁了,今日朕初初登位,便不怪罪于你,下不为例。” 景玉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悠悠道:“苏相还不谢恩?” 话音落下,男子已俯身拜倒,声音如步伐一般沉稳,“臣……谢主隆恩!” 下朝后,我顿觉松了口气。朝堂上的两股势力可真是水火不容,两方涌动的暗流真是令人备感压抑。那位男子原来是丞相苏佑臣,这人我听豆豆说过,豆豆若放在现代,绝对是花痴少女一枚,高富帅之流都被她打听得一清二楚。 苏佑臣出身书香世家,十八岁便已成为京城第一才子,高中状元,入仕两年,便已做到丞相的位置,颇得先皇欣赏。他为人正直,以守卫苍生黎民为己任,是个忠臣。从今早的情况看来,他大概属于朝廷里唯一的中立党,两大派都不待见他。 既然是忠臣,那么他可以列入我的阵营了,看来我还是有势力的,虽然单薄了点儿。 朝堂上的气氛太压抑,我便往御花园去散散心,放松一下。景玉下朝后就没看见人影,我身边只跟了欢欢和豆豆两个人。 欢欢道:“皇上,早朝时,那帮临王派太不把您当回事儿了,您怎么也不惩戒惩戒?” 豆豆也鼓着包子脸,道:“就是呀!皇上,您该下令斩了他们的头,这样他们也不敢小瞧您了!” 斩头……身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这等残忍的事情,我还是干不出来的。惩戒也是不行的,我这皇帝明显没实权,我即便下了命令,他们大概也只当我是空气,谁听啊! 我叹了口气,“你们怎么不说景玉一派的人不好?他们不也没听朕的话?” 提到男神,豆豆明显来了精神,道:“皇上,那可不同。景公子可是自己人,您的命令和他的命令不都是命令吗?您怎么这么见外呀!” 欢欢也接着道:“皇上,您糊涂了,景公子的人不也是您的人么!” 我,“……” 景玉收买人心的本事真够炉火纯青,居心*得这么明显,我身边的人居然还认为他是自己人。 真是……坑妹啊! 我被这两货搅得没了散步的心思,打算回宫,没走出几步,却被一堵墙挡住了路。 “有刺客——”   ☆、009好凶残,杀人就像砍萝卜 听到身后的大叫,我才发现这哪里是一堵墙,分明是个黑衣黑面的高壮大汉,手里还抡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估计这一刀下来,我的脑袋可以和身体分家。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汉的脑袋忽然掉了下来,就像是不小心被风吹落,圆滚滚地溜了几圈,瞪着一双死不瞑目、茫然无神的眼睛望着我。 黄雀是景玉。大汉的身体倒下,大地发出沉重的叹息,景玉临风玉树的身姿显露在我面前,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一把剑,剑尖滴着血,他正慢条斯理地拿白帕擦血迹,脸上的表情温柔,俊美得如童话里走出的王子殿下。 我看他时,他方抬起头,对我微笑,“陛下,您受惊了。” 我扯了扯唇角,道:“是有一点点被吓到。” 身边传来豆豆的声音,“皇上,您怎么在发抖?” 景玉正含笑看我。我若无其事地拢了拢衣襟,“大约有点冷。” 豆豆奇怪地仰头看那火辣辣的太阳,转而看向我,道:“这大夏天,皇上怎么还会冷?” 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朕体寒,不行么?” 景玉TM的是砍了一个人头啊!那不是萝卜白菜,为什么豆豆和欢欢能如此冷静,难道是我大惊小怪了?不应该啊!这事儿摆在现代,围观群众定然都能绕皇宫大半圈了。 景玉笑道:“陛下,您是在害怕臣手中的剑?” 我淡定道:“不是,我真的冷。” “皇上,这个要怎么处置?挂城墙上示众?” 我扭头一看,登时倒抽一口冷气。欢欢脸上带着询问的神情,提着手里的黑东西类似垃圾,可那分明是方才落在地上的脑袋,那双眼睛对准了我,似有无限怨怒。 杀人的镇定得如同砍了萝卜,围观的镇定得如同捡垃圾,这TM太不正常了!正常的表现该是如我这般,手脚冰凉,身体微抖,眼前发黑,最后晕倒。 晕过去的前一刻,我能感觉到被一双温暖的手抱起,还听到豆豆道:“景公子,皇上冷得晕倒啊?” 含笑的温柔声音,“我想,他是被我这么凶残的模样吓到了。” 豆豆,“景公子长得如此好看,哪里凶残了?方才景公子来救皇上时,奴婢感觉您就像戏里边救美人的英雄呢!” ………… …… 我只是受到惊吓而晕倒,太后却非得闹得整个太医院鸡飞狗跳,放出“皇上若醒不来,你们全都提头来见!”这样的狠话。听到这句话,我也只好马上醒来。事实上,在太后与景玉说情话时,我就已经醒了。 他们的对话是这样的。 “景玉,多谢你救了我的宝宝。” “太后客气了,保护陛下是我的责任。” “景玉,你真好,这几ri你不在身边,哀家想得紧。” “让太后挂念,臣备感荣幸,亦深感不安。太后若是想臣,可以让臣回到您身边。” 这些话听得我胸闷,什么叫保护我是他的责任,说得跟我是他和太后生的一样!太后完全被景玉给蒙蔽了,或者说,被景玉给勾了魂。继续放任景玉收揽人心,招揽心腹,最后我的结局怕是会一杯毒酒。   ☆、010身为太监,他还有性取向这个说法么? 我缓缓睁开眼,用虚弱的声音唤道:“母后,朕没事,不要为难太医了。” 太后在我身边坐下,紧紧拉着我的手,美眸泛着水光,道:“宝宝,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母后可怎么活呀!母后辛辛苦苦地把你养大,还指望着你生个孙子给母后,你可不能就这么去了!那些杀千刀的刺客,他们要是再敢来找你,母后就让景玉把他们全给砍了!” 太后虽夸张得如同演戏,却是真情流露。我是演员,看得出真假。太后这副生离死别的表情让我觉得应该配合她一下。 我双眼含泪地望她,“嗯,母后,朕定然会好好活下去,让你有孙子可以抱!” 太后感动,“宝宝——” 我回她一声饱含深情的“母后——” 太后有多思念景玉,我不了解,但我晓得景玉是一点也不思念太后,他对太后完全是在做戏,他的笑容温柔而完美,他的眼神却清冷得如同冬季飘雪。 与其让他在我跟前妨碍我重掌大权,不如把他再送回太后身边,正好太后不是思念着他么! 我招手让景玉走到跟前,对他道:“景玉,朕已经登基了,朝中也有苏相帮忙,你便回到母后身边儿照顾她。” 本以为景玉会反对,我还准备了一番言辞回击,可景玉真真是个好奴才,对我温柔微笑,道:“陛下所言甚是,臣遵旨。” 他在演戏,还是真的服从?我仔细盯着他的眼睛,他的浅咖啡色眼眸温和凝视我,里面的温柔如浅浅的涟漪荡漾开来,几乎要将我吸入那双迷人的眼里。 卧槽!景玉的眼神可真像在凝视心爱的女人,柔情万分,差点就被他给迷惑了!我现在的身份可是一个男人,一个皇帝,他这眼神很容易让我怀疑他其实性取向有问题。不过……身为太监,他们还有性取向这个说法么?他们自己都成人妖了啊! 景玉该不会睡过了风韵犹佳的太后,又将主意打在我身上了?我忍不住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 太后的声音忽然响起,“宝宝,哀家不用景玉伺候,他还是待在你身边的好。” 我,“……母后,真不用,朕身边伺候的人多得是。” 太后,方才对景玉诉说思念的人是你,现在将他推开的也是你,你到底想闹哪样? 太后道:“你这次遇刺,若不是景玉在,哀家可就见不到你了。 我看了眼景玉,他漆黑的长睫微垂,落下的暗影弧度优美,唇角的笑精致得不真实。 我道:“母后,那景玉便暂时待在朕身边。” 太后点头道:“景玉,你要好好保护陛下,那个刺客定然是沈君临派来的,宝宝的处境危险,朝中地位也不稳,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千万不能给了沈君临可趁之机。” 景玉微笑,“臣遵命。” 我总算明白自己为何只是个三流明星,我自以为专业的演技到了景玉面前简直就是渣!什么叫无懈可击的演技,这就是啊!若不是他对权势的掌控透露了他的野心,我还真以为他是个忠心耿耿、善解人意的好奴才。   ☆、011杀出一条血路 我已经成了沈宝儿,不管愿意与否,这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她的责任便只能由我来承担,她的江山也由我来守护。这么想着,我顿时觉得自己变得崇高了,为了死去的宝儿,我将要在皇位上杀出一条血路,什么两大派,最后都将跪倒在我的脚下。我忍不住一笑,那场景想一想都令人热血沸腾。 “皇上,这奏折上有什么趣事儿?” 我的笑引发了豆豆的好奇心,她探过头来看我手里的奏折,我忽然将奏折一合,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最大的趣事便是我成了个文盲。怎么说也是个本科毕业大学生,到了古代,竟大字不识一个。要做明君,却连奏折都看不懂。 若是我现在学习认字,必然会引起怀疑,从小被太傅教养的太子怎么可能会不识字?不学么,奏折又怎么批改? 我苦恼地盯着奏折发呆,忽然听见欢欢豆豆齐声道:“奴才/奴婢见过景公子。” 轻缓优雅的声音,“嗯,你们先下去吧!” 我磨了磨牙,到底谁才是他们主子?这两货居然真的走了。 景玉走到我身边,低头看我手里的奏折,温声提醒道:“陛下,您拿反了。” 我囧了下,道:“我故意反着看,这样比较有趣。” 手里的奏折被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抽走,放在整齐的书籍上,他想干嘛?我抬头看他,他如山水画般清润的眉眼含着笑,道:“陛下,夜深了,早些睡。” 我不高兴地撇唇,“你家住海边的?” 景玉微怔,漂亮的瞳仁倒映出我的脸,“何意?” 我翻了个白眼,“管得可真宽!” 景玉明白过来,唇边绽出如花微笑,“陛下,臣没有资格管教您,只是为您担心而已。” 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 景玉笑道:“熬夜是会变老变丑的,史官都认为陛下风华震天下,若是有损美貌,那便得不偿失了。” 景玉句句都在为我着想,实际上是不想我做明君,不想我勤于政务吧?我才不让他如愿,熬夜变丑又如何,我有很多美容的办法。 我正色道:“今日是朕登基第一天,奏折不能拖着,朕批阅完自然会睡,你先下去吧!” 景玉忽然沉默下来,我看他一眼,“怎么还不退下?” 景玉凝视着我,道:“陛下,你真的在看奏折?” 我道:“朕不是在看奏折,难不成是在看你?” 我的讥讽没有让景玉失掉风度,他唇边含笑,道:“臣倒是希望陛下看的是臣,这也比陛下看不懂奏折这个事实来得好。” 我猛地一拍桌子,瞪着他,道:“你胡说什么!你这是在鄙视朕吗?” 景玉不紧不慢地道:“臣不敢,只是陛下难道没发现这些奏折都已经批阅了?” 我,“……” 卧槽!你不早点说?我愣愣地看着景玉,他翻开了一本奏折,指着右下角的嫣红的樱花图案,道:“这便是玉玺的图案,陛下连这个都没看见?是你看不懂,还是你心有旁骛,无法专心看奏折?”   ☆、012对老女人和假男人调情,他游刃有余 我道:“朕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人敢替朕处理国家大事,谁这么大胆呢?” 景玉道:“陛下,这些奏折是臣批阅的。” 为了掩饰掉我不会看奏折的事实,我故意做出一副怒容,厉声道:“景玉!你不过是一个太监,一个奴才,谁让你处理奏折了?宦官也可以干政吗?” 宦官和女人都是不可以干政的,这一点,我打听得很清楚,所以才更加确定景玉发展朝野势力是图谋不轨。 龙颜大怒这四个字对于景玉毫无影响,他不像是卑躬屈膝的奴才,反而坦坦荡荡地凝视我,道:“臣只是为陛下分忧罢了,太后也已同意,日后的奏折都由臣代劳。” 又拿太后来压我么?我冷笑,“好一个分忧啊!那你何不把这皇位也要了去,朕落得个轻松自在!” 景玉仿佛在安抚一个闹事的孩子,温声道:“陛下,这种话是说不得的,知道的是您说胡话,不知道的会以为景玉想篡位。” 我讥讽地看他,“这么说来,你倒是不想篡位了?” 景玉收起了笑容,脸上的神情严肃,“陛下,臣一心为你,如今做的这些事情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你难道还怀疑臣的真心?” “……” 这TM是在逗我?他一个太监,我一个伪装的男人,我们俩有将来?他还对我有真心?卧槽!这信息量大得……不能承受。 不清楚以前的沈宝儿和景玉到底关系如何,我只得若无其事道:“你的真心,朕自然明白,好了,奏折便交给你,朕去睡了。” 反正奏折……我也看不懂。 ………… …… 我换上了寝衣准备睡觉,豆豆为我拉上了纱帐,吹熄桌上的蜡烛,室内归于岑寂黑暗。 我慢慢整理思路。从景玉今天的话可以看出他和沈宝儿关系匪浅,上次我觉得他的目光像是在看心爱的女人,这也不是错觉,景玉与太后是逢场作戏,对于沈宝儿应该也不会是真的。他已经将宫里地位最高的两个人握于手心,朝廷里的阻力只有沈君临,夺位是势在必行了。 大概景玉并不知道我是女人,否则他早应该说出这个秘密,让我做不成皇帝。那么,景玉是还没和沈宝儿做过那种事了,这个结果我很欣慰,因为附身于一个与太监有染的身体很恶心。尽管景玉长相漂亮,性情温柔,但这改变不了他是个太监的事实。 在景玉方面,沈宝儿是男人,太后是老女人,他却可以游刃有余地对她们*,他的心态到底是把自己当男人还是当女人?我又被自己的臆想给恶心到了。 ………… …… 沈君临依然没来早朝。不过大臣们倒是没有再给我难堪,行礼叩头,恭恭敬敬。 有几个大臣奏了几件小事,景玉代我处理了,大臣似乎觉得理所当然。我呢,本来也不怎么会处理,乐得轻松,只要皇位还在我手里,也不怕景玉对我怎样。   ☆、013你不举,就别去祸害人家姑娘了 新帝登基,后位自然不能空缺。一个大臣提出选秀,所有大臣纷纷同意,又将目光看向景玉,询问景玉的意见。 我磨牙。要娶老婆的人是我,怎么着也该问我的意见,全都看着一个太监是怎么回事! 景玉垂眸想了会儿,慢慢道:“皇上年纪尚小,不宜婚娶。” 一个老头子颤巍巍地走到大殿中央,跪下道:“皇上已及冠,先皇这个年纪都有了子嗣,怎么不能娶妃?” 这老头子是临王派,他说了,有许多大臣便附和,“尚书大人的话极是,国家不可没有皇后,皇上不可没有后妃,为了早日后继有人,请皇上答应选秀。” 这话说得很对,后宫里没女人怎么行,我忽然涌起一阵兴奋感,扮演花心多情的皇帝,这个我喜欢。 我手一挥,道:“朕准了。” 一半大臣跪下,齐声道:“陛下圣明!” 另一半却沉默得如同发丧,洋溢着一股死寂的氛围。而我则感觉到阴沉沉的气息萦绕周身,缓缓地侧过头去。 景玉立在身侧,一身红衣,艳丽无双,妖孽的容颜挂着温柔如水的笑,声音也比云还要轻软,“陛下,您忘了么,你不举,就别去祸害人家姑娘了。” “……” 大殿内静得只听见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怒道:“朕什么时候不举了?景玉,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景玉勾起薄唇,轻言慢语,“陛下,您是否不举,臣再清楚不过了。” 底下的大臣面色奇怪地看着我。 景玉这是故意在毁坏我的名声,本来他和太后的事儿就被人私底下议论,这下又添上太后的儿子,皇家的脸面都给丢光了! 我言辞厉色地道:“景玉,你再胡说,休怪朕治你的罪!” 景玉无奈地叹气,“陛下不愿意让人知道,那臣便不说了。” 我气得噎住,这人……可真是演得一手好戏!这下子,我是跳进黄河也不清了! 选秀的事情自然是被景玉给搅合没了。我还落了个豢养太监、身体不举的名声,根本没哪家姑娘愿意嫁给我。 “哎呀,皇上怎么会不举呢?他那样俊美,我以前还想着能被看上,飞上枝头呢!” “谁说不是呢!不过景公子天人之姿,也只有貌美的陛下配得上,虽说陛下是男子,但景公子也可以算是半个女人嘛!” “这倒也是,看起来也挺般配的!” “你们说,景公子在上还是在下?” “我觉得是上面,皇上看起来比女子还弱不禁风,肯定是被压的那个。” 一阵嘻嘻笑声响起。 这些碎嘴没事干的宫女越来越没下限了,我这个现代人都听不下去了,豆豆看我脸色都变绿了,立刻咳嗽几声,走出了假山,道:“在这里嚼什么舌根子!还要脑袋不要了?陛下也是你们这些小蹄子可以议论的么!”   ☆、014是个女的就去勾搭,这好像是发情啊 宫女惊慌地散去。我阴沉着脸从假山后走出来。 豆豆安慰我,道:“陛下,您别在意她们的话,即便是您喜欢景公子,奴婢也是支持您的。” 我狠狠瞪她一眼,“谁会喜欢那个死妖孽!朕是个正常的男人!” 豆豆忽然如同见了鬼似的神情,等她行礼请安时,我才发现景玉正站在我的身后。 说坏话被人听见,谁都会觉得尴尬。我看着景玉,没说话。 景玉从容自若地道:“陛下对自己是男人的事情如此有自信,臣佩服。” 他这是在暗示我不举么?沈宝儿的确是女人,当然不举了。大概以前发生过什么,让他得出这个结论。 我一定要挽回颜面,让他看一看我到底是不是男人!虽然我本身是女人,但我已经扮演了男人,那我便要有男人的尊严! 我道:“我当然有自信,不过景玉大概没办法理解我的自信了,因为你早就不是男人了!” 我说完,没有去看景玉是何表情,提步就走了。 豆豆有丝埋怨道:“陛下,您太过分了,这不是伤景公子的心么!” 我斜睨她一眼,“你这是在教训朕?” 豆豆鼓起包子脸,道:“陛下有错,奴婢怎么不能说?景公子对陛下那么好,您怎么能去戳他的痛处?” 我,“……” 这小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认定我不会惩罚她,是吧? ………… …… 如何打扮能够吸引少女眼球,我早有钻研。我做了一个标准的浪荡潇洒公子的打扮,一身紫色锦衣,玉冠束起一头如墨长发,身材纤长,眉目清秀,十足的翩翩美少年。 豆豆看了,半晌没合上嘴,“陛下……” 我对她邪魅一笑,伸出纤秀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小美人,给爷笑一个!” 豆豆的脸忽然变红。我吹了一长声口哨,心情委实不错,我就要出去重新树立男人的尊严了!说不定可以来一个多情皇帝偶遇美人,一见倾心的戏码。 ………… …… 没看出豆豆居然还是纯情少女一枚,从出门到现在,她跟在我后面一直死死低着头,哟,至于害羞成这样? 不过她这样我可以理解,为什么连欢欢也不抬头,我摸着下巴思索,莫不是我已经俊美到连人妖也可以蛊惑的地步了么? 欢欢发觉我对着他笑,他马上双手抱胸,一脸防备害怕地道:“陛下,奴才……奴才……和景公子不一样。” 卧槽! 这丫的还以为我看上了他不成? 我咳嗽一声,扬眉道:“你为什么一直低着头?” 欢欢为难地看我,道:“陛下,奴才不敢说。” 我好奇心来了,道:“快说!朕恕你无罪!” 欢欢苦着脸道:“陛下,您这一路走过来做得也太……过了,奴才觉着丢人,是以不敢抬头。” 做得太……过?我不过是对遇上的每一个宫女都进行了一番赞美和引诱,不过也仅限于言语上的引诱,根本什么都没做啊! 我想到什么,看向仍旧低着头的豆豆,“豆豆,你该不会也觉着丢人吧?” 豆豆红着脸,飞快看我一眼,又低了头,道:“不丢人,虽然陛下四处勾搭宫女,但陛下看起来好迷人,奴婢的心一直噗通——噗通——跳呢!” 我满意地颔首,又看向欢欢,道:“你个没见过世面的东西,朕这是在张扬男子气概,懂不?” 欢欢委屈地道:“陛下,你那哪儿是男子气概?是个女的就去勾搭,这好像是发情啊……”   ☆、015泼辣大胆的美人 我伸手敲了下欢欢的头,道:“发你个头!” 欢欢说的不中听,不过倒也有道理。我还是要选择一个养眼的美人,然后再进行交流,继而封妃,这样方能显出我是个有眼光有魅力的皇帝。看谁还敢议论我喜欢那个死妖孽! 御花园里繁花正盛,夏日的风吹过,落下几瓣香软的花瓣。远远看见一个粉衫美人,手执纨扇,轻嗅花香。 “皇上……” 我将中指放在唇瓣,示意欢欢闭嘴,低声命令,“你俩待在这里,朕去给你们找女主子,别捣乱,乖啊……” 欢欢似乎还想说什么,我已整了整衣衫,勾起邪魅的笑容,朝着窈窕美人走过去。 一朵热情如火的花递到美人面前,持花的手纤长、白净。 美人诧异地抬头,那张脸……长得有几分姿色,下巴微尖,黛眉大眼,是个娇俏型的美人啊! 不过,比起我这张脸,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我也不好嫌弃了,毕竟我也不是真男人! “姑娘,你亭亭玉立地站在这繁花之中,瞬间将满园鲜花都给比了下去,在下甚为仰慕,所以想与姑娘认识一下。” 我的男装扮相本就比一般人更秀气,现在打扮过后更显清俊漂亮,所以她愣了好一会儿,接着脸上还起了如霞的红晕,这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我是专业的演员,扮演花花公子,小菜一碟。 美人娇柔地道:“本公主对公子也甚是仰慕呢!” 我又施了一番花言巧语,很快将这位公主给拿下了。她是西域来的公主尹夕颜,倒有点公主的娇蛮,我若是娶了她,她定然不会愿意守空闺,说不定反倒坐实了我不举的消息。 她是西域的公主,那便不会在这里久留。我现在对她亲密些,既消除了不举的传言,又可以不必负责任,这倒是个一石二鸟的好办法。 我想着,红唇勾出一个邪魅的弧度,纤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颌,她眼波如水地望着我,脸色越发红了,我缓缓低下头去,她的睫毛颤动着闭上。 一亲芳泽这事儿对于身为女人的我来说有点勉强,我性取向是很正常的,但这是演戏,演戏不需要考虑自己,只需要考虑自己所扮演的身份,这是我们演员最基本的素养。 我们的唇即将贴在一起,我已经闻到女子身上浓郁的脂粉味,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道将我拉开,我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景玉拉着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好几步。 “嗳——你快放手!” 这声音尖利而中气十足,不是我喊出来的,景玉没有放开我的手,倒是停了步子。 尹夕颜手里拿着一条红色的长鞭,一只手撑在腰间,眉目间尽显凶恶,“喂!景玉,你是太监,本公主不碰你也就是了,你干嘛还要打扰本公主找别人?” 我盯着尹夕颜手里毒蛇似的鞭子,好一个……泼辣大胆的美人!西域风气和现代其实还蛮像的啊…… 景玉生硬而客气地道:“与公主和亲的人是临王,不是陛下,还请公主不要失了分寸。” 尹夕颜的嘴张得好大,我很想塞一个鸡蛋进去试试。 她伸出一根手指对着我,那手指还颤啊颤的,“他……他……就是那个不举的陛下?” 我忙道:“我没有不举!公主,那是传言,不信的话,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听完这话,尹夕颜的脸红了,景玉的脸黑了。   ☆、016陛下,您别喜欢女人 景玉拉着我的手,提步要走,尹夕颜那鞭子便带着一股风力袭来,还伴着一声,“放开陛下!” 景玉伸手握住了鞭子,握成拳的手背泛着青筋,我怀疑,若她不是公主,景玉会把她脑袋给拧下来。 景玉冷声道:“公主,西域是有多缺男人,你怎么见了一个爱一个?” 他利落地将长鞭抛下,侧头看我一眼,眼神居然一下子就如水柔软,还温声道:“陛下,臣想和你谈谈。” 前一刻对尹夕颜的眼神还冷如冰雪,看着我时就柔和下来,真TM让人不安! 我轻轻咳嗽一声,道:“好、好啊!” 尹夕颜不敢再追上来,但我听到她在后面跺脚,似乎气极。 景玉让人关上了殿门,殿内就我们两个。他朝我走了一步,还未开口说话,我便退了好几步,警惕地道:“景玉,朕不过看上了一个漂亮的女子,你也要管么?” 景玉微笑,“陛下,暂且不提您看上女人这件事,您难道不知道那位公主招惹不得?她是你未来的皇嫂,你大庭广众下就对她动手动脚,这是想让临王亲自来找您?” 我道:“朕也不知道她是皇嫂啊,若是知道,朕是不会招惹她的。” 景玉亲自给我斟了一杯茶,递给我,温和地道:“陛下,您身为一国之主,言行举止代表的是整个皇家颜面,临王对您已多有不满,您再犯错,他定然抓住不放。” 我将他的茶往桌上搁下,道:“你干嘛说得像朕做了丢人的事情一样?” 景玉笑得温柔,“陛下,您一路上沾花惹草,是为放荡。对长嫂轻薄,是为不义。如此,您还认为做的事情很光荣?” 景玉总有本事将我说得哑口无言,他说得倒也是没错,可我到底心中不舒坦,道:“朕下次会注意的。景玉,朕累了,你退下。” 景玉没有退下,反而上前一步握住了我的手,我惊愕地对上了他妖孽而温柔的脸。 浅咖啡色的双眸如同有魔力般吸引人,看着我时,我仿佛觉得那双眼眸里有着海誓山盟、至死不渝的深情。 他道:“陛下,您别喜欢女人,她们不适合您。” 卧槽!差点就被他给蛊惑了! 她们不适合,你一个太监就适合了么?我将手抽了出来,正色道:“朕觉得女人还是很适合我的。” 景玉的目光透出漆黑的长睫看向我,漫不经心却暗藏玄机地道:“陛下,您最近变了许多。” 我面不改色地笑道:“不变的那是死人。景玉,你能保证一直不变?” 景玉盯着我看了会儿,缓缓勾起薄唇,道:“陛下聪明许多。” 我笑道:“朕若是太笨,迟早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景玉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躬身一揖,道:“臣告退。” ………… …… 宫内的御膳房厨艺极佳,这是我对皇宫最为满意的一点。我一个人坐在楠木椅子上,面前是满桌的菜,荤素皆有,香味令人垂涎三尺。 真是享受啊!我知道自己吃不完这么多,但我是不会让奴才坐下和我一起吃的。身为皇帝,这点尊卑观念我还是要有的。 我可以慢条斯理地吃,不必像以前在片场,端着盒饭,还要赶着吃完去拍戏。 豆豆忽然进来了,道:“皇上,太后派人请您过去一趟。” 我吞下了一口饭,道:“急什么,朕吃完就去。” 豆豆脸色为难地看着我,“皇上,这个怕是不行。要您立刻赶过去呢!” 我一听忙站起身,坐上等在外面的龙辇,问跟在身侧的豆豆,“太后可有说是什么事?” 豆豆道:“没说。看样子,大概是陛下上午的事儿让太后娘娘知晓了。” 我道:“难道是景玉去告密?” 豆豆激动地为景玉澄清,“皇上别冤枉了景公子,您不知道,宫里面人多眼杂,一点儿风吹草动就会闹得人尽皆知,这可不关景公子的事儿。” 太后对我很好,我也不担心,顶多被她教训几句罢了。可我赶到慈宁宫后才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017太后的脑子是给驴踢过么? 宫女奴才跪了一地,太后端着杯茶,也不喝,脸上的神情似带了怒意。 景玉站在她身侧,见我进来,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了,方提醒犹在出神的太后,“太后娘娘,陛下已经来了。” 我陪着笑脸,正要请安,却见一个茶杯飞过来,我忙闪身躲过,茶杯落地,破裂的声音刺耳惊心。 太后阴沉着脸,厉声道:“跪下!” 我依言跪下,道:“母后怎么如此生气?儿臣哪里做错了,还请母后明示。” 我文邹邹地说完,却在想,只不过与那刁蛮公主说了些话,太后不至于气成这样啊?必然是有别的缘故了。 太后道:“你还好意思让哀家说出来?好好儿的姑娘家偏要学得放荡不堪,走在宫里像个市井混混,连皇嫂的主意也敢打,你这、这是要气死哀家不成!” 太后的话令我心中一惊,担心地抬头去看景玉的脸,却发现他的表情波澜不惊,显然早就知道我是女儿身。我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拼命地想向他证明我是个男人,怕他猜到我是女人,可他早就知道。 我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没精打采地垂着头,道:“母后,朕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太后见我垂头丧气的模样,怒容顿收,换了缓和的语气,道:“宝宝,哀家知道让你扮成男人是为难了你,可若是不这样做,登基的便是沈君临,那小子和他母后都是狠角色,我们母女落在他们手里,不会有好下场的。” 如今这情况,景玉早知我的身份,弄死我随他心情,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太后,您的脑子是被驴给踢过了么?这么致命的秘密怎么就告诉了景玉呢? 我幽怨地抬眼看景玉,他是给太后喝了什么*汤!真TM坑死我了! 太后见我看景玉的眼神带怨气,接着道:“这事儿怪不着景玉。虽说当年女扮男装的主意是景玉出的,可他全都是为了我们母女着想,若是没有他,我们不但没有现在的荣华富贵,说不定还成了后宫的冤魂。” 我,“……” 景玉今年二十八,沈宝儿出生时,他也不过十岁而已,TM一个孩子的话就能让太后听了,是景玉十岁就已会蛊惑人心,还是这太后脑子真的被驴给踢过? 太后往日回忆被勾起,一说就停不住,絮絮叨叨,语句凌乱,大半是感激景玉的话。 太后是先皇最爱的后妃,美艳无双,她占据君心凭的是那张脸,一旦色衰,爱必驰。她想要生下一个皇子,巩固自己的地位,皇后对她颇为不满嫉妒,若她生的是女儿,将来必然会被皇后踩在脚下,折磨而死。 生下沈宝儿,太后在极大的失望下想要寻死,身边的小太监却用一种稚嫩而平稳的声调道:“贵妃娘娘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想一想小公主的命运。” 太后怜爱心疼地抚弄着女儿的小脸,眼泪就流下来了,在这种绝望的境地里,她听从了年仅十岁的景玉所言,对外宣称贵妃生的是个皇子。龙颜大悦,贵妃受了封赏,皇子被皇上视为珍宝。当日知晓龙凤真假的人都已被灭口,这亦是景玉提醒太后所为。 我只听得心中一阵恐惧,景玉不过十岁便已开始谋篡皇位了!他大概是想利用沈宝儿铲除真正有能力继位的沈君临,而沈宝儿根本只是傀儡,而且还有秘密把握在他手里,他根本不用担心沈宝儿。 “太后娘娘,别想那些过去的事儿,您只要享受现在的荣华就好,陛下肯定也不希望您为过去伤心。” 景玉温言劝慰,唇边的微笑美得胜雪,太后凝视着他,眼里是满满的情意。   ☆、018臣想对你好,就如星月会升起一样自然 我想,大概只有景玉将我拉下帝位那一天,太后才会从他的温柔里幡然悔悟。可我不愿有那一天,我要反抗,哪怕他已经掌握了杀手锏,可只要他还没说出去这个秘密,我就还有反击的机会。 太后满含情意地睨了眼景玉后,又回过头看我,语重心长地道:“宝宝,你即便是喜欢景玉也要比那些女人好,你不要以为扮了男人就真把自己当男人了。”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我心里涌起了一股愤怒感,语调冷淡道:“母后!景玉是太监,是奴才,朕不觉得喜欢他有什么好。而且,您身为太后便该以身作则,谨守本分,不要做出让人非议的事情。” 太后面色惊讶,渐渐地转为凄楚,美丽的脸庞对着我,声音因激动而变了调,:“你……你……这是在怪母后不守妇道?” 我没有古代那些从一而终的观念,不反对太后找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可那个人绝不能是景玉,并非因为景玉是太监,而是因为他藏得太深,永远那么一副温润淡雅的态度,你怎么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太后和他在一起,只会是迅速走向灭亡的道路。我看得到景玉平静的眸波下是一颗不安分的心,可太后已经被蒙蔽了双眸。 我微微叹了口气,道:“母后,朕没有那个意思。朕只劝你好好看清身边的人,莫要将来后悔不及。” 我的忠告,太后没有听,可我想不到的是,这个忠告连我自己都将会忘记。 太后脸色微沉,失望而痛心地道:“宝宝,你变了。你以为哀家听不出你句句都在针对景玉?景玉帮助我们那么多,你就一点都不感激?你还是在怪哀家,怪哀家把你弄成今天这样不男不女的怪样子!” 卧槽!不男不女的是你身边的那个家伙才对吧!我真心忠告,她显然一点没领会到。我翻了个白眼,简直没法好好沟通。 景玉默默地听着我们说话,面上的表情无波无澜,唇角的笑容淡而轻。 太后面上有了疲惫之色,她叹息着侧身在榻上躺下,声音还带了丝任性的语气,“哀家不要看见你,你出去吧!” 我走出去,豆豆和欢欢都一脸担忧地迎上来。 “陛下,太后娘娘发怒了?奴婢听见里面边儿砸东西了。” 我笑了下,“没事儿,母后跟小孩似的,闹脾气呢!过一会儿就好了。” 低低的一声笑在耳边响起。 “陛下倒是看得透彻。” 我的余光瞥见身边那抹艳丽的红衣,扯了扯唇角,懒洋洋道:“朕才十八岁,如你所言,年纪尚幼,哪里能看透什么?景玉,朕糊涂着呢!”我侧头对景玉微微一笑,“朕对太后说了那些话不是针对你,只是为了母后的清誉着想,你应该不会放在心里吧?” 景玉笑道:“陛下多虑了,臣倒是很欣慰陛下能说出那些有道理的话,君主圣明,社稷有福。”他柔和地看着我,“陛下会是个好皇上。” 我若是好皇帝,便不能做个好傀儡,不能被他掌控,那么,在除掉沈君临之前,他定会先对付我。 我不能顺着他的话回答。我微勾了下唇,迷茫地道:“朕可不知道怎么才算是一个好皇帝,大概说朕好的人也只有景玉你了。” 我用一种很是真切的眼神看景玉,“景玉,你真好。” 景玉明显被我前后不一的态度弄得微微怔了下,不过却很快地恢复了平日那副温柔神情,道:“陛下,臣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在臣的心里有着独一无二的位置,臣想对你好,就如星月升起一样自然。只要你能快乐,即便是登天之难的事情,臣也会努力去办到。” 我眼里泛出泪光,情不自禁拉住他的手,“景玉,朕好感动。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吗?” 景玉微笑颔首,浅咖啡色里的温柔如水,丝丝荡漾开来。 演戏么?谁不会!我就不信我专业的演员会输给你一个古代妖孽太监! 不过,我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那只修长漂亮的大手,唔,手感……真好。 我抬头时又是泪光盈盈,“景玉,你记住方才说的那些话,朕说不定很快就有事要你帮忙了。” 景玉勾唇,眸光灼灼如月华,俊美得要闪瞎我的眼,我眨眨眼,听见他道:“陛下有事,臣万死不辞。” 我凝眸看他,真是令人感动的……谎言。   ☆、019陛下,房中术大抵都是如此 奏折交由景玉处理,早朝的会议也有景玉替我做主,我手上没有一丝权力。朝廷里的两大派仍在斗争,几乎每天的朝会都是一场争论,或许由于沈君临不在,胜利的往往是景玉这一派。 我冷眼看着,装出一副只知玩乐的昏君模样,无论什么事都不提出自己的意见,全都请教景玉。只有如此,才能让景玉放下对我的戒心。他在对我演戏,我也在对他演戏,这是用生命与皇权做赌注来上演的戏码,我的演技变得越来越好,回到现代做天后也是轻而易举。 自从上次勾搭过尹夕颜,她便对我上了心,每日必要来我的宫里问一遍“陛下在哪里?”,打发走这位公主的人是景玉。他总是以各种借口让尹夕颜败兴而归。 我倒是有点后悔招惹尹夕颜,宫里人不但没有消除我不举的传言,反而议论得更厉害,将尹夕颜对我的爱慕归之为长相原因,大意是陛下长得好看,不举也没什么了,光是看着就满足了。 尹夕颜是西域来和亲的公主,她如此光明正大地想给沈君临戴绿帽子,是个男人都忍不下这口气,可沈君临愣是连个屁都没放一个!来这里快要一个月了,我连他的影子都没见过。 虽然表面上一切风平浪静,但我应该先下手为强,我要寻找联盟。不过,那个较为强大的联盟在宫外,我一个皇帝出宫却是需要景玉这个太监同意,我知道这很坑爹,可TM就是事实啊! 我第二次去了景园,这次是主动的。景玉对我的到来有丝意外,他请我在亭中坐下,这座亭子立于荷叶包围之中,清风送来阵阵舒心的清新气息。 景玉坐姿优雅而慵懒,背靠着柱子,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如火的衣摆垂下,手里拿着一本淡黄色的书籍,他的神情专注而认真。 我咳嗽一声,道:“景玉,朕说要出宫,你到底听见了没啊?” 他看得入迷似的,侧脸有一种认真的魅惑感,听见我的话,他才将目光从书上离开,送到了我的脸上,唇边含了丝笑意,“陛下可否告知原因?” 我眨眨眼,道:“朕觉得宫里玩儿腻了,想出去看热闹。” 景玉将书籍合上,一只手支起轮廓优美的下颌,浅咖啡色的瞳仁里有一丝思索,“这样啊……”他忽然侧眸看向我,“陛下是想要新鲜的玩儿法,何必出宫那么麻烦?” 我执意道:“朕觉得宫外比较有趣!” 景玉对着我漾开了一个轻柔的微笑,伸手招我过去。我愣了下,走到他身边。 景玉扬了扬手里的书,笑道:“陛下觉得此书能否满足你的兴趣?” 书名有三个字,但我都认不得。我道:“这是什么书?” 景玉薄唇染上微笑,“自然是能令陛下终生受用的书,陛下要看一看么?” 听起来好高大上。我估摸着大约是治国经验一类的书籍,怕他怀疑我不识字,便随手接过,有模有样地翻着,还一边点头称赞,“很有道理啊!不过朕不喜欢看这类枯燥的书。” 景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脸上,听到我的话,他眸底深处有丝异样的光芒,唇角的笑妖娆了几分,“陛下,你既然觉得有道理,那是懂了?” 我笑道:“朕全都懂,景玉,不提这个,宫外……” 没等我继续说下去,景玉便让我明白了一条真理:好人不装逼,装逼遭雷劈! 景玉似笑非笑地看我,打断我的话,“陛下,臣研究了好些日子才懂得一二,既然您看几眼就明白了,那么我们便来试一试好了。” 我,“……” 一个谎言说出口,便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填补。我只好咬着牙道:“……好。” 景玉忽然站起身,走到桌边放下书,又回转身走到我面前,一双漂亮的手朝我伸过来。 我一惊,忍不住往后一退,后边是一片湖水,我差点就摔进去了。可现在这情况还不如落湖。 景玉拉住了我,将我拦腰抱起坐在他的腿上,他的手正搭在我的腰带上,只要轻轻一拉,我的衣服便会散开。 我死死地按住他的手,惊怒,“你……你……别、乱来!” 许是太过惊讶,太过紧张,太过愤怒,我的舌头都转不过来,这句话断了几下才讲出来。 景玉的眼神很无辜,叹息,“陛下,是您自己答应要和臣试一试的。” 我咬牙,“这算哪门子试法!” 一个太监做出这副霸王硬上弓的姿态,总不会是欲求不满,难道是故意戏弄我? 景玉微微一笑,垂眸看向我,声音低沉而缓和,“陛下,房中术大抵都是如此,你难道还有别的方法?” 他的语气还带了几分认真。 卧槽! 我缓缓地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到了桌上,那本书上的三个字还静静躺在那里,仿佛在嘲笑我。 这太坑妹了!景玉方才那般认真如学霸的神情,居然是在看这种书?真TM……太会装逼了! 我淡定地推开他,站起身,拢了拢散乱的衣襟,一本正经道:“朕觉得这书虽好,但景玉你不适合看。” 不适合的原因么,我不说,他也该明白。 景玉长身玉立站在我面前,用那双浅咖啡色的迷人瞳仁对着我,近距离给了我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我不想认输,坚持与他对视。 景玉忽然对我笑了下,像是淡淡的嘲笑,他朝我俯下身,腰间贴上了一双大手,我只觉得有一种被毒蛇缠住的感觉,进退不得。 他的眉眼如画,近看更显其精致风华,挑不出一丝瑕疵。我以为他会吻我,连呼吸都紧张得快停止,说不清是抗拒多一点还是期待多一点。 他的唇却只是落在我的耳际,用半*半调笑的调子道:“陛下,怎么办呢,臣实在很想和你试一下书里的方法啊……”   ☆、020差点儿就把持不住 我……落荒而逃。我一路低着头疾走,在亭子出口处,欢欢豆豆给我请了安,我并不理,仿佛有什么着急的事等着我,走得飞快。 豆豆的声音在后边叫,“陛下,等等奴婢呀!” 景园很大,我七拐八饶地走着,路过一个树林子,一片花海,走到一座红桥上,桥下是汨汨流水,清脆如碎玉。水是从前方的几座假山间倾泻出来,水里倒映着岸边的翠绿柳枝,清风在吹,倒影荡起丝丝轻微的细波。 我将手撑在栏杆上,俯身去看清澈的水,水里一群小鱼欢快地在蹦跶,显出蓬勃的生命力。 我看了一会儿,将目光投向碧蓝的天空,淡淡的云朵漂浮在空中。 渐渐地心里不那么躁动,我方低头吐出一口气,低声道:“卧槽!差点儿就把持不住!” 我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推开景玉,做出冷淡的神情,告诉他,我还是想出宫。 景玉若有若无地一声轻笑,妖娆了眉眼,温声回应,“陛下,您一个人出去是不行的。不如臣陪你一起去?” 我还能说什么,景玉明摆着是在说,你不带我一起去,我就不让你去! ……………… 欢欢豆豆找到我,走上红桥,声音带了点疑惑和急促,“陛下,您走得好快!奴才还以为您出什么事了呢!陛下……您怎么不说话?” 我扯了扯唇角,道:“朕只是听景玉说这里的景致极佳,所以迫不及待想来看一看。” 豆豆目光四下扫了下,对于称赞景玉来了兴致,“要说宫里面最有才华的人还要属景公子,当初建这园子的师傅见了景公子给的布局图,直夸公子雅致聪慧,别人再想不到这样子巧夺天工的布局。”她说着看向我,“陛下,要不再去别处逛逛?奴婢知道有一处比这地方美得多……” 我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你喜欢,自个儿去看!” 豆豆茫然地看我一眼,有点不知所措。我绕过她的身子,走了几步,见她和欢欢都还在原地,便道:“朕要去御花园,你们领路。” 两人应声,跟在了我的身后,许是我板着脸的模样吓到他们,他们只敢在有岔路口时才小声指出道路。 我慢慢地踱步,周围的景致全不在眼内。我是能出宫了,可景玉却偏偏还跟着,我怎么才能摆脱他去找沈君临呢?朝中能够信任的人大抵也只有沈君临了,只有和他联合起来才可能压倒两大派。 我想了半日,却还是没法子。景玉就跟狐狸似的狡猾,我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除非我会仙术。我惆怅地叹了口气,抬头看时,又吓了一大跳。 左边有一排宫殿,一间殿门前的台阶上,尹夕颜正在那里对着我笑,那笑容都快放出光来,眼里的欣喜满溢出来,见我的目光看向她,她举起一只手上的丝绢对我挥了挥,大声道:“皇上,你果然来看我了!那妖孽太监这次倒没骗我了。” 我头皮一阵发麻,转身想走却已来不及,只得站在原地等她走过来,微笑道:“公主怎么在这里?” 尹夕颜拈着帕子掩唇笑,低头,眼睛却向上瞟着我,道:“这里便是我的住处,皇上专程来看我,又何必明知故问?” 她说话与那日御花园里不同,声音带了种做作的娇柔,听得我……恶心。 我揉了揉眉心,“你能好好看着朕,好好说话吗?” 低头就别看人,干嘛还眼睛向上来偷看似的? 尹夕颜一听,将遮在唇边的丝绢放下,抬头看我,眸中带了丝诧异,“皇上,那个妖孽说你喜欢娇羞温柔的女子,难道皇上不喜欢我这样子?”   ☆、021陛下,你不知道换气么? 我约莫明白了,景玉是在拿话打击她,让她知难而退。娇羞不是她们西域女子的风格,奈何这位公主没能明白景玉的言下之意,反而以为景玉在帮她出主意呢! 我叹了口气,道:“朕还是觉得你原本大方活泼的模样更好一些。” 尹夕颜高兴地看着我,道:“本公主也这样觉得。皇上,这样说来你是喜欢我了,你既然喜欢我就别让我嫁给你哥哥,听说你哥哥性子冷淡,不过我还没见过他。就算见了,我也只喜欢你。皇上,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做皇后?” 尹夕颜的话像鞭炮噼里啪啦一大堆,我有点心烦,更怕为了个尹夕颜刺激到那位皇兄,便道:“论理,你是朕的皇嫂,这些话还是快不要说了。朕以前不知道你是皇兄的未婚妻子,若是有了冒犯的地方,还请公主多多包容。” 尹夕颜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被我的话消磨掉,阴影笼上了她的脸,她一字字道:“皇上这话的意思是不要我做你的皇后?” 我点了下头,本欲安慰她一下,毕竟是我不对在先,可这位公主着实泼辣了些,没等我开口,她的鞭子就朝着我挥下来。 我险险躲过。 豆豆与欢欢忙将我护在身后,责备尹夕颜,“公主殿下,您怎么能打陛下?这是大不敬!” 尹夕颜冷笑着看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千樱国的陛下是个傀儡,我就是在这里强了他,也没人会替他做主!” 虽然这大约是实话,可到底直白了些,我的面子很挂不住。看她怒火不消,我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赔笑,“公主,朕其实挺喜欢你的,但你是朕未来的皇嫂,朕不愿意与皇兄抢女人。” 尹夕颜脸色缓和,双眼盈盈地望着我,“陛下,没事儿,你把我抢走吧!你皇兄不会怪你的。” 卧槽! 我暗暗骂了一句,只好用出情侣分手的必备借口,道:“公主,其实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我预料过她会生气或者伤心两种反应,可她哪一种都不是。她深情地凝视我,用顾影自怜的语气道:“陛下,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是想用这借口让我死心,你其实还是爱我的,可碍于你哥哥的面子,所以不肯承认。”她被自己的话给感动了,眸中泛光,“你这样好,让我怎么放得下你?你放心,你哥哥的事情交给我来解决。” 我,“……” 解决?她要怎么解决的方式我大概猜得到。直接跑到沈君临家里,长鞭子一挥,霸气侧漏地道:“姓沈的,我看上你弟了,你别想娶我!” 结果遭殃的还会是我。沈君临估计不会只如上次那般派个刺客来吓吓我,亲自提剑上阵都是可能的。 我很无奈,“公主,我真有心上人。” 尹夕颜不信,“是谁?” 低沉含笑的声音回答了她,“自然是我。” 景玉站在了我的身侧。 欢欢豆豆齐声道:“奴才/奴婢见过景公子。” 景玉那双迷人的浅咖啡色眼眸凝视我,勾出一个魅惑人心的微笑,修长的手指滑过我的唇瓣,道:“陛下,我们还没做完,你怎么就走了?” 我保持沉默。尹夕颜在一旁咬牙道:“做什么?” 景玉轻轻地漾出一个笑容,眼眸里的温柔比星光更耀眼,他一手揽过我的腰,一个吻便毫无预兆地落下。 他的吻技到底怎么练出来的,我只觉得浑身都变成了水,软倒在他怀中,听见尹夕颜在一旁恨恨道:“你们……你们真是不知廉耻!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余光瞥见尹夕颜气得几步走回殿内,用力地关上了门。 我忍受不了地推开了景玉,大口喘气,方才真是要窒息在他温柔的吻里面了。 景玉低声笑了,“陛下,你不知道换气么?”   ☆、022即便是一个太监也可以让你享受的 我听出他取笑的语气,便忿忿道:“你吻得那么紧,朕怎么换气!” 景玉笑道:“原来还是不会啊,臣教你好了。” 看他不像说笑,我忙后退了几步,道:“人都走了,你别演了!” 景玉诧异地看我,道:“陛下,你难道以为臣是为了气走公主在演戏?” 我,“……你想说不是?” 景玉狭长的长睫垂落,半遮了浅咖啡色的迷人眼眸,看起来有几分失落与……哀伤? 他低幽地道:“陛下,臣对你还不够好,所以你才看不出臣的心,对不对?” 我眨了下眼,“……其实,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手忽然被握住,我对上景玉那张妖孽的脸。 温柔语气,“陛下,有话只管说。” 我瞄了一眼他的下边,迟疑地问,“你……真是太监?” 也不怪我怀疑,他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枚妖孽男神,没有一丝奴才骨子里的谦卑,也没有太监那种娘炮的感觉。 景玉放开了我的手,染了几分寂落的眸子看向我,低声道:“陛下,你是在介意我是个太监?” 听来有几分哀怨。我……难道不该介意这个? 我道:“景玉,你要明白,一个太监是有残缺的人,已经失去了喜欢人的资格。” 我注意去看他的脸色,如果他真是太监,听到这话应该会感到痛苦。 可是,我忘记了这里还有另一个太监的存在,直到欢欢带了女子似的语调道:“陛下,您怎么能这样说?太监就不是人了?身体残缺了,心就是残缺的?” 我只是在刺激景玉,反观景玉依旧用那双深情而寂落的眼眸看我,被真正刺激到的人是欢欢。 景玉道:“你们先退下,我与陛下有话要说。” 欢欢与豆豆垂首退下,看起来景玉更像是他们的皇上。 景玉并不急着说话,只是凝视着我,眸底深幽如夜色。 良久,他温声唤我,“陛下……” 我有点不安,“怎么?” 景玉伸手抱住了我,没等我反应过来,他蛊惑人心的声音先一步在头顶响起,“陛下,成为太监不是我愿意的。幼时家里穷困,我被卖进宫中。我性子傲,初时还挨了不少打骂,后来学会忍受顺从才好一些,宫里如龙潭蛇窟,必须步步小心。” 我一时忘了推开他,他垂眸看向我,淡淡地笑,“陛下,臣不该跟你说这些,但臣想要你明白,你的出现是臣在宫里唯一感到幸福的事情。你觉得一个太监不该有感情,可是……”他的手抚上我的脸,轻柔如风,“臣已经对陛下有了妄想。” 他温柔的眉眼,深情的眼神,哀伤的语气打动了我,我的理智和情感进行了一番斗争,理智告诉我,他在骗我,他对皇位明明有野心的。可另一个声音又说,他对皇位有野心又怎样,那并不能说明他冷心冷情,他也曾经是个男人,会对异性产生爱慕也很正常。 景玉的吻在我发呆时落下,从唇边游移到脸颊,继而滑到耳垂边,他含住我的耳垂,轻咬。 我吓了一跳,伸手去推他,他紧紧箍住我的腰身,温热的呼吸带着一分隐忍的喘息,“陛下,臣已经学过了房中术,即便是一个太监也可以让你享受的。” “………” 他学那个是为了我? 他的声音含了丝悲哀,“陛下,别推开臣。臣知道配不上你,可是你已经成了这样的身份,不会有别的男人娶你,那么,在你寂寞时,让臣来陪伴你,好不好?”   ☆、023陛下,做人不能太高调 翌日,我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景玉。他坐在我身侧,窗外的苍茫光线透入稍显昏暗的屋子,他的表情半明半昧,看不真切,有种朦胧的温柔和深沉。 低沉的声音,“陛下,该起了,臣带你出宫。” 我初时以为出现幻觉,听到这声音,猛然坐起身来,惊异,“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景玉轻轻微笑,“刚来不久。陛下,臣为你更衣。” 他伸手过来,我抱着被子拒绝,“朕自己会穿衣服。” 景玉的眸光黯淡下去,长睫微动,“陛下是嫌弃景玉么?” 不对!他表现得太真了,每一步都仿佛是精心设计,刚好能打动我的心。正常人能够做到这样吗?昨日的情景又回复到脑海里,他忧伤的浅咖啡色眼眸凝视着我,说着动人的表白。 这是……天衣无缝的演技! 我能判断出来是因为一个演员对演戏的敏感。我看向景玉这张妖孽的脸,不由得肃然起敬,他有成为天王巨星的潜能。 我那敬佩的眼神落在景玉眼里许是有些呆,他叹了口气,起身,道:“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臣不会再对你有非分之想。” 我端出了帝王的威严,道:“嗯,明白就好。你退下吧!” “臣遵命。” 他临走前瞥向我的那一眼极其复杂,深沉中透出了探究,探究里夹带了一丢丢锐利。 我竟被那一眼看得有点发冷,裹了裹锦被,有点明白宫里人对景玉的遵从和敬畏。他能让人从心底信任他,却又隔着一层距离使人明白,你只能臣服于他的脚下。 差点儿我就臣服在他的美人计里,还好我够聪明。我自得地笑了下。 我扮成了一个贵族少年的模样,锦靴蓝衣,玉冠束发,从镜子里依稀辨出风采翩翩的美少年。 景玉依然是一身红衣,艳丽无双,他的性子明明温润如水,却喜欢着如此张扬的红衣,看起来很矛盾,不过我觉得他心理大概有问题,也就觉得矛盾才更符合他。 我虽是第一次出宫,却并无多少新奇感觉。古装戏我也拍过不少,虽都是配角,但好歹是在片场呆过。街道上的布置与片场相差不远,只是更热闹更繁华。 我与景玉并肩走在一起,在外人看来,一个是风华绝代的美少年,一个是妖孽迷人的男神。当然,这是我自己稍显自恋的想法,大抵也没想错。因为街上的女子目光全都聚集在了我们身上。 我颇有些天后的感觉,忍不住对她们眨了下眼,举起手挥了下,道:“姑娘们,早上好。” 她们娇羞地捂脸。我看得乐了,手却忽然被握住,侧头,景玉温柔地道:“陛下,做人不能太高调。” 我,“……” 好扫兴啊。   ☆、024将那人就地处决 景玉带我去了天下第一楼,一家客栈,环境清幽雅致,客人多是文人墨客,举止文雅,言语谦和,给人一种有教养的高贵感觉。 景玉大概是常来,踏入大门,便有熟识的小二迎接他,不多问,只领着我们上了二楼走廊深处的那个厢房。 小二转身要走,我忙唤住他,“这里有茅房吗?” 小二会意,微笑道:“公子请随我来。” 我点点头,回头看了眼景玉,他已经在桌前坐下,眸色深深地凝视我。 我尚未开口,他忽然笑了下,道:“你去吧,我等你。” 他这笑有点高深的味道,但我也顾不得多想。我跟着小二下了楼,问他茅房在哪儿,他指着后院的一处角落道:“就在那边儿。” 我看他有等我出来的意思,想了下,笑道:“我记起了,景公子要吩咐你一些事,你快上去,别让他等。” 小二不疑有他,上楼去了。 我只有这几分钟的时间逃离景玉的视线,一旦小二到了他面前,景玉必然会猜到我独自离开了。 我走出客栈,很快进了一家成衣店,方才逛街时便已注意到这家店,我要换一身装束,省得太快被景玉抓到。 老板引着我往男装那边走,我摆了摆手,道:“你将那身儿衣服给我取下来,再给我一条遮面的纱巾。” 老板朝我指着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件水蓝色的对襟襦裙,他不由得愣了下,又细细看了我一番,笑道:“小的眼拙了,我说怎么有这么俊美的少年,却原来是位姑娘。” 出来时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普通少女,白纱掩面,头发随意地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这副装扮,景玉该是不会轻易认出来的。 我随便拉住一个路人问,“苏相的府邸在哪里?” 这人粗布衣衫,相貌平凡,大约三十来岁的样子,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道:“这可巧了,我是苏府的下人,怎么不知苏相认识姑娘?” 我一愣,“你是苏府的人?” 他哂笑一声,“这还有什么说的,你不信也罢。” 见他要走,我忙道:“你带我去找苏相,我是他的朋友。” 他露出怀疑的眼神,我真挚的眼神凝视他,“只要苏相见过我,你便知真假。” 男子还似有些为难地道:“罢了,你随我走就是。” 转过了热闹的大街,走进了一条深幽的小巷,巷道里有一两家宅院,大门却都是破损陈旧的。 青石板路面起了野草,怎么看都荒芜冷落了些。 我心生不安,顿住脚步,“苏相家里很穷?” 男子转过身,笑容放肆而狰狞,“他穷不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很快就会赚一笔钱了!” 一股子浓郁的香味随着他挥手的动作散发出来,我连忙捂住鼻子,却已经吸入不少,头变得晕眩起来,连那男子的笑容也有些模糊起来。 我死死地在手腕上咬下,疼感传来,神志清醒些许,我本是厉声警告,然而出口的语气却那么绵软无力,“不想找死的话,别打我的主意!” 男子视若无闻,我听到他走近的脚步声,又狠命地在唇瓣咬下,有血腥味溢满口腔,我感觉有了些力气,拔腿就跑,男子在后面追。 还有骂声飘出,“死丫头!竟还不晕!” 我眼前逐渐看不清任何事物,只是凭着一股意志在支撑着步伐,忽然撞到了什么,我的力气也在一这撞里消失殆尽,软软倒下。 有一双有力稳重的手接住了我,将我扶好躺在他胸前,他的声音低沉而冷峻,“清风,将那人就地处决。” “是,王爷。”简短的回答。 一声惨呼后余下死一般的寂静。 我微微睁开眼,看清了抱着我的这人。 他正低头看我,几许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温暖的阳光并不能驱散他的冷静淡漠,反倒更显得他的眼眸那么深邃凌厉。   ☆、025他的笑,如妖娆绽放的花朵 “姑娘,你……”男子眉头微蹙了下,眸光锐利地盯着我,手伸过来想要揭开我的面纱。 听人叫他王爷,他必然是见过沈宝儿的。我心中掀起了惊骇,眼看着他的手越离越近,却怎么都无力去阻止。 忽然有人惊叫,“王爷,小心!” 话音落下,一把闪着寒光的飞刀擦着男子的手过去,手背上摩擦出了血。 仿佛刮起了一阵深红的大风,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待风定下来,抱着我的人却已经换了。 ……………… 我们坐在屋顶上,景玉用最浪漫的姿势横抱着我,垂眸看我的眼神仿佛饱含迷人的深情。 他缓缓地绽出一抹浅笑,对我道:“陛下,你这副打扮真漂亮。” 景玉竟给了我一种安心的感觉,我浑身都没有力气,只是抓住他的衣襟,轻轻“嗯”了一声。 景玉的手指带了点漫不经心的意味描画着我的五官,听到他含笑的赞叹,“倒是第一次见你穿女装,这副娇弱姿态看来真是……” 我无力地望着他。他忽然俯下身,凑近我的耳边,用低沉喑哑的声调道:“真是……让人着迷。” 心跳加快了…… 他扯唇轻笑的容颜映入眼底,像是一朵妖娆绽放的花朵,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抗拒不了,忽视不了,只能步步深陷。 他在我的唇上落下一吻,温柔而透出一丝蛊惑地道:“你是专属于我的公主。” 公主么?原本该是如此娇贵的身份,因了他十岁的一句话,改变了沈宝儿的命运,景玉是个让人看不懂的危险人物,明知应该远离,却忍不住靠近。 我抵挡不住昏沉的意识,闭上了眼睛,还能感觉到脸上那温热的手指轻柔抚过。 ……………… “我的衣服是你给换的?” 醒来时,我与景玉正在天下第一楼的厢房里面,景玉优雅地端着茶杯坐在窗边,闻言,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微微一笑,“陛下,臣服侍你是本分,不需要感谢。” 我咬牙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能趁我昏迷就乱来!” 身上的女装已经变成出宫时所穿的蓝袍,想到那双修长的手如何替我脱下衣服,我的太阳穴就隐隐发疼。 景玉沉默片刻,垂下长睫,眼角落下一片暗影,“陛下,难得你还肯把臣看成男人。” 我,“……这个不是重点!” 景玉妖娆地抬眼,唇角笑容几分愉悦,“陛下果真不在乎臣不是男人?” 我冷淡地看他,道:“朕说的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朕希望不要再有下次,没有朕的同意,你不许靠近朕。” 景玉缓缓收起笑容,凝眸看向我,良久落下一字,“好。”   ☆、026臣粉身碎骨亦无憾了 景玉没有问我独自离开的原因,不问不代表不知道,我记得离开时,他脸上那高深的微笑。我就像是一只怎么跳不出他掌心的蚂蚁,他对付我,易如反掌。 回到宫里,我便往窗前的软榻躺下,吩咐任何人都不许打扰。我心情郁闷,要与苏佑臣私下见个面怎么就那么难! 苏帅哥,你要是能听到我的心声,就主动来见我,可好? 我脑中闪过一道亮光,我不能出宫见他,他可以进宫来见我的。欢欢是我身边的太监,应该信得过,可以让他去丞相府传苏佑臣入宫。 我找了个请苏相下棋的理由让欢欢出宫,欢欢并不好奇,沈宝儿爱下棋是众人皆知,看着他转身去了,我开始思索怎么让苏佑臣帮助我夺权。 “陛下,你让临王看到你的脸了?” 我吓了一跳,侧头看见了景玉微带询问的神情。 他走路都没声音的么?我掩去心中的不悦,道:“没有,他想看时,你就已经来了。” 原来那位冷峻的王爷便是临王,他身上似乎有种逼人的肃杀气息,是个与景玉不相上下的对手。 景玉微蹙眉,凝视我,道:“他已经对你产生了怀疑,宫外传来消息,他已经在进宫的道上,若被他发现你是女人,他会以维护江山正统的名义反叛,你会成为天下的罪人。” 我吃惊地站起身,“有那么严重?” 景玉微笑仍然是温润的,可我却觉得有几分讥讽,他道:“陛下,女人不可干政,更遑论你瞒着所有人成了一国之主?” 我隐隐意识到问题大发了,仿佛已经看到那个挺拔冷峻的男子杀气腾腾地站在面前,着急道:“那该怎么办?躲得过去么?” 微微颤抖的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传来,他冷静而理智的目光凝视我,温声道:“陛下别怕,臣不能保证护你一世,但这一次定会全力保护你,你只要听臣的话,什么危险都不会发生。” 我慌乱的心忽然沉静,听他的话,这才是他真实的想法吧?在他眼里,我只需要做一个听话的傀儡就好。 我凝视着他,微微笑了,“景玉,朕很信任你,你的忠心,朕记在心里了。” 景玉眸底划过一丝微光,凝视我的眼神沉了些许,道:“有陛下这句话,臣即便粉身碎骨也无憾了。” 无憾么?我倒觉得他是要我粉身碎骨才会无憾吧!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或许可以称之为直觉。 多年以后,我被他害得痛不欲生时,回想起这时的感觉,才明白这是因为感觉到了他深藏于心底的刻骨……恨意。 景玉道:“陛下现在去浴房。” 我一愣,“去那里做什么?” 景玉勾唇一笑,“临王想要验证你是个女人,我们将计就计,让他来验证好了。”   ☆、027对陛下情有钟 我瞪了大眼睛,“你不是在开玩笑?” 景玉不是在开玩笑。他带我去了浴房,门外站着一队站得笔直的侍卫,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平常沐浴外面是只有几个宫女。 豆豆已经将浴池的水放好,玫瑰花瓣洒落下去,淡淡的香味飘散。 景玉道:“豆豆,你去将夕颜公主请过来。” 豆豆依言出去,并且关上了门。 浴池里的雾气氤氲,飘散过来,景玉的眼神隔着淡淡的雾气看向我,看出我的疑惑,他微笑了下,“陛下,这次是一石二鸟之计,不过只能拖延时间罢了,假以时日,临王还是会发现你的身份。” 我皱了下眉,“怎么个一石二鸟?” 我完全没弄明白景玉到底想做什么。 景玉轻笑,“陛下,你待会儿躲在暗阁里,自然会清楚臣的用意。” 景玉几步走到了浴池后面的龙纹石壁前面,有一颗龙珠镶嵌在石壁上,轻轻转动它,石壁便自动地打开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景玉将我请进去。里面并不算宽敞,如同一个小书房,景玉让我在椅子上坐了,指着那石壁上的两只龙眼道:“陛下可通过它们看清外面的情形,但你千万不可出声,虽然临王能猜到这是圈套,但他绝料不到你会在这里。” 景玉将石壁门关上。我将脸贴近石壁,果然可以将外面看得一清二楚。景玉已经往门口走去。 我平日在这里沐浴,若有人躲在这里面,那不是都被看光了?不过,知道这密室的人应该只有景玉,景玉看起来倒不像会行如此猥琐之事的人。他口口声声地说心中有我,可我知道,他必定是撒谎了。 没等多久,我看见了尹夕颜走进来,她身后跟着景玉。尹夕颜在浴池里望了一圈,皱眉道:“不是说陛下要我来的吗?他人在哪里?” 景玉道:“公主看起来倒真是对陛下情有独钟了。” 尹夕颜瞥了他一眼,道:“没错,本公主就看上他了。别以为他喜欢你,你就可以独占他。只有有本公主在,他这辈子都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景玉笑了下,道:“公主多虑了,臣从未想过陛下能属于我。只是,公主觉得陛下会只喜欢你一个?自古帝王后宫佳丽无数,你就那么自信能脱颖而出?” 尹夕颜冷哼,“你这是瞧不起我!” 景玉道:“臣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被公主的执着所打动,决定帮助你。” 尹夕颜吃惊了,“你要帮我?” 景玉凝视尹夕颜的眸光含了微妙的笑意,道:“臣确有此意。” 尹夕颜半信半疑,“你要怎么帮?” 景玉笑道:“陛下待会儿过来沐浴,只要公主先行进入浴池,陛下看了你的身子,必然是会娶你了。” 尹夕颜怔了下,眼眸突然发出亮光,“你这主意真不错!” 景玉笑而不语。   ☆、028美人出浴 尹夕颜居然还使唤景玉,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景玉,过来给本公主更衣!” 我呼吸一窒,我都不敢这么大胆地使唤景玉,她一个小国公主怎么就……我摇摇头,怎么倒像是为景玉抱不平? 我再次看过去时,景玉的手上已经多了一件外衫,尹夕颜只着白色单衣站在他面前,目光停留在景玉温和淡然的脸上,笑了,“你看起来虽不如陛下貌美,却比他多了些成熟气质,若非你是太监,本公主要定你了!” 景玉修长的手指搭在她胸前的丝带上,顿了下,微微笑了,“公主过誉了。” 尹夕颜身上的衣物全都脱掉后,景玉面不改色地将那些衣物放在矮桌上,扶着尹夕颜的胳膊下了池水。 我看得心头冒火。我觉得自己像是躲在暗处抓歼的妻子,这感觉太不妙了。 景玉没有抬头去看池中的人,目光却瞥向了我的方向,似乎含了些笑意,我心中一惊,忙蹲下身子。 听见外面传来低沉的声音,“臣先出去了,你好好在这里等着。” 尹夕颜略带兴奋的回答,“我知道了,你走吧!” 我蹲在地上,莫名觉得景玉最后那句话是对我说的。 我没兴趣看尹夕颜沐浴的光景,约略有点明白景玉的计划了。沈君临得知我在沐浴,必定会闯进来证实我的性别,如此一来,尹夕颜的身子被他看光,两人的婚约是跑不掉了。倒真是一石二鸟,身份暂时不会曝光,还甩掉了尹夕颜这个麻烦。 只是,这个计划出了一个意外。门被推开了,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我凑近龙眼往外看。 这一看,魂都被吓飞了! 英俊儒雅的面容,挺拔修长的身姿,这不是苏佑臣么!想见的时候见不着,现在不需要他,他倒是来了! 他越来越接近,尹夕颜估计把他当成了我,居然将身子埋入了水中,大概是想来个惊喜。 不行!不能让苏佑臣娶了尹夕颜!打开密室,敲晕尹夕颜,站在苏佑臣面前,这一切只用短短几十秒钟。 我有点喘,苏佑臣有点惊。 “她……”苏佑臣居然越过我,要往池水里走去。 卧槽,现在是看美人出浴的时候? 我正要拉住他,却听见屏风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这次该是沈君临了! 我想,景玉大概将所有宫女奴才都撤了,否则苏佑臣不可能进得来! 我急中生智,拉着苏佑臣的手就跑,直到关上了密室的门,我才舒了一口气,伸手擦了下额头上的虚汗。 “陛下……”苏佑臣的面色有点急,似乎要说什么话。 我怕他出声被外面的人察觉,一把揽过了他的脖子,用唇堵住了他的话。 苏佑臣的凤眸倏然睁大,难堪,震惊,慌乱,很多情绪在眼中翻腾。 我也是一愣,明明可以用手的,怎么吻上了! 我连忙放开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外面。 苏佑臣明白是要安静的意思,虽然眼内疑虑重重,倒也不再发出任何声音,见我凑在龙眼往外看,他也凑过来。 窗外的阳光照出男子深邃冷厉的轮廓,他幽深的黑眸紧紧盯着池中,步子缓慢而有力地走过去,我屛住了呼吸,感觉那步子像是踏在了我的心上。 他的脚步在池边上定住,我不经意瞟了眼池水。卧槽!尹夕颜的人呢? 我先前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忽然记起,我把她打晕在池水里,根本就没捞起来啊! 如果……如果她死了可怎么办,我不就成了杀人犯? 这个认知让我忘记了现在的处境,打开了密室的门,跳入了池水,将已经看不出死活的尹夕颜给拖了出来,看见苏佑臣在我身后发愣。 我皱眉道:“还不快点拉她上去!死了你负责?”   ☆、029本王等着看,你是否会护她一辈子 苏佑臣闭着眼睛将尹夕颜拉出了水面,拖到了池岸上,他的手立刻如被烫了似的甩开,嘴里还振振有词地小声道:“枉我一世英明……” 我凑近尹夕颜的胸口听了听,还有心跳,我按住她胸骨下段,双手交叠,用力挤压,反复做了几次,尹夕颜难受地咳嗽,水都喷在了我的脸上。 我抹了一把脸,忽然听见身后冷峻的声音,“皇上,你敢脱了衣服吗?” 我发觉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胸前明显鼓了些,虽然缠了白布,可沈宝儿的身体发育太好,落水后根本遮掩不住那奥凸的曲线。 不要说脱衣服了,我都不敢转身去看沈君临。 身后有人贴近,我就像是见鬼似的,一下子跳到了苏佑臣的身前,拉过他宽大的朝服遮住身子。 苏佑臣不愿看见尹夕颜的身体,背对着我而站,见我忽然贴在了他的胸前,脸色泛起了红色,窘迫地道:“陛下,你这是……?” “皇上,为兄许久不曾看见你,你便是如此态度?” 沈君临的声音鬼魅般飘过来。 我用柔弱的语气道:“朕头晕,麻烦皇兄给朕去请太医好么?” 苏佑臣有几分迫不及待地道:“陛下,还是臣去请太医。” 他将我往临王身边一推,我立刻感受到身后那冰凉的气息,看着苏佑臣似落荒而逃的背影,我只想骂人。 手腕被一只如医生般冰凉的手拉住,带着致命的死亡气息,他深邃锋锐的目光定在我的脸上,冷声道:“自己脱,还是为兄帮你?” 我咽了咽口水,紧张地开玩笑,“别这么重口味啊,皇兄,你未婚妻还躺在那里,你不去看看她怎样了?” 沈君临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手忽然朝我伸过来,我本想伸手挡开,却听见了一道温柔低沉的声音,如同黑暗里的一束亮光。 “王爷,陛下的手被你弄疼了,放开她吧!” 景玉和沈君临应该是死对头,可为什么沈君临如此听他的话?两人完全将我晾在了一边,你来我往,竟像是朋友般地攀谈起来。 “景公子对陛下很是关心,传闻果然不虚。” “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臣若是不关心陛下,恐怕王爷太后都会治我的罪了。” 沈君临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我缩了缩脖子,他讥讽似地道:“陛下没了你,还真是活不下去。本王等着看,你是否会护她一辈子!” 景玉轻轻勾起薄唇,笑容淡如云。 沈君临凝视我,冷声道:“皇上,婚期若要提前,那便是明日。” 我愣了下,“婚、婚期?” 沈君临嘲讽地看着我,“不是摆了局等本王么!现在本王应了,你又装糊涂?” 我顿时明白了,他是指尹夕颜与他的婚事,原本以为已经搞砸,没想到沈君临看穿这个圈套,还愿意踏进去,他打的什么主意? 我干笑道:“明日也可以,朕先祝皇兄新婚大喜了。” 沈君临道:“你肯参加,本王才有大喜!” 他冷冷地看了眼景玉,迈步离开。   ☆、030一个算计我,一个在婚礼上抛弃我 古代的婚礼原来也可以如此盛大。 街头万人空巷,喧闹声如在头顶炸开的鞭炮。我坐在马车内,掀开了车帘往外边看。 尹夕颜昨天醒来时便收到了赐婚的圣旨,她怒冲冲地拿着鞭子就来找我问罪,自然是景玉给我挡过去了,她说誓死不嫁,今天应该不会血溅新房吧? 想到这里,我放下车帘,将这问题告诉了景玉。 景玉轻轻笑了,“陛下,她来和亲是早有心理准备,而且,你确定她不会喜欢临王?” 临王人虽冷厉了些许,长得却还是极好看的。我点点头,道:“这样朕就放心了。” 景玉道:“陛下一刻都不能放心,临王仓促成亲的理由,你难道忘了?” 沈君临成亲时会邀请文武百官,他若在他们面前揭露我的女子身份,我便再也不可能翻身。这是昨天景玉告诉我的,他要我时刻小心。 我信心满满地道:“朕已经有了主意,待会儿就说身体不适离开就可以了。” 景玉笑了下,没有说话。 ……………… 婚礼没有在大堂举行,安排在湖边举行。沈君临的婚礼在千樱国大概史无前例了。众大臣都面带了几分惊异,却也不敢妄自议论。 沈君临不像是成亲,更似举办葬礼。湖边没有酒席,连桌椅都没有,更不要提喜庆的布置。 他站在湖边儿上,一身黑绸锦衣包裹住修长的身姿,墨发被风轻轻吹起,神情冷厉,他忽然朝我看了一眼,唇角笑容冷冷的。 唯一让人们记起这是场婚礼而不是葬礼的人出现了。一大队人簇拥着一辆红色轿子停下。 走出轿子的新娘子被搀扶着走到沈君临身边,沈君临淡淡地看她一眼。 尹夕颜的脸被红盖头挡住,否则她看见如此的婚礼,定然会闹个翻天地覆。 我正如此庆幸,沈君临却如同掀开一块抹布般掀开了红盖头,尹夕颜晕红着脸,惊呼一声,缓缓地抬起半羞半恼的眼神,看见了沈君临,她眼里分明闪过一道光。 全场寂静。 她的脸色却又忽然一点点变白,眼睛越来越红,那怒火几乎要蔓延出来。 她颤抖着手指对着沈君临,“你……你居然敢这样对我?” 沈君临却不看她,只凝视着我,冷声道:“皇上,你过来。” 我看向景玉,却又听一声冷笑,“怎么?本王这个哥哥还不如一个太监,你什么事都听他的?” 众目睽睽之下,谅他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我慢慢走过去,接收到了尹夕颜愤怒的目光。 沈君临道:“公主,你不是想嫁给他吗?今天何不与他一起离开?” 尹夕颜气得快疯了,“你们……一个算计我,一个在婚礼上抛弃我,真以为本公主好欺负!” 我看她的手摸向腰间,真没想到成亲她也带鞭子,怕在众人面前被她打伤丢脸,我忙扑过去拉她的手,然而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我的两只手笼在了绵软的两团上。 静静的风吹过,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尹夕颜也似呆住了。 我反应过来,收回手,尴尬地道:“这是意外!” “你去死——” 一声大叫后,我被尹夕颜推入了湖水,溅起翻腾的水花。   ☆、031被一只太监给强了 一旦上岸,我的女儿身便会曝光。我是会游泳的,在水里闭息一分钟也还可以。我只要在这一分钟内游到对面的湖岸躲起来就好。 我努力地往深处游,上边传来的惊呼声越来越远。闭气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我冒出水面后,有一种得到了解放的心酸感。 “陛下,把手给我。” 温柔而低沉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我扭头去看。景玉长身玉立在湖边,红色的衣摆随风飘舞,浅咖啡色的眸子含着温暖的笑。 他……怎么会在这里?明明落湖的时候,我余光还瞥见他站在一颗树下面。 我上岸后,正预备问出这个疑问,景玉却忽然将我拦腰抱起,我差点惊叫出声,却被他的手捂住了唇,他的手并不粗糙,仿佛一块完好的美玉。 他低头看我,“陛下,现在得先躲起来。” 已经不用问躲什么了,我已经听得远处传来“抓刺客”的叫声。 景玉既然要我躲,那便说明所谓的刺客是指我了。不过,我怎么就成了刺客? 上次被景玉从小巷里掳走时中了药,对于飞在空中并无多少感觉。现在我被景玉抱着,仰起头便能看见他弧线优美的下颌,精致漂亮的锁骨,低下头便能看见王府的红花绿树,真是……飞一般的感觉。 景玉真像个妖精啊!我忍不住在内心发出一声叹息。尤其是在此刻飞在空中时,我更觉得他美得像是只蛊惑人心的狐狸精。 景玉在屋顶上起起落落,拐了几个弯后,在一处寂静的深巷里停下,他抱着我,一脚踹开了一扇窗户,跳了进去。 这动作利落而帅气。我默了,除了天王巨星之外,景玉还有做飞贼的潜质啊! 我这样想是有根据的,景玉将我放下后,就在一扇红漆大柜子前站住,在里面翻来翻去。 他朝我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套轻薄的淡紫色襦裙,道:“陛下,臣替你换上。” 我惊道:“我自己可以换。” 景玉淡淡看我一眼,道:“你动作太慢!” 他伸手在我肩上轻轻一点,我居然就不能动了。这厮果然是妖精!点穴什么的,太不科学了。 他将我的衣服脱掉,面色不改,眼神里没有一丝情绪。我却还是忍不住红了脸,他替我穿好衣服后,却不给我解穴,抱起我,在chuang上放下。 他转身去将衣服团成一堆扔到了柜子里,朝我走过来。 这真的是在躲追兵吗?可是,他为什么要脱衣服?外衣也就算了,为什么白色的内衫也要脱?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他并没有脱裤子。不过就现在这情形来说,也不太妙啊!他是太监,做某些事并不需要脱光的吧?我想着,看他的眼神蓦然变得微妙了。 他的身材虽好,可我完全没有欣赏的意思。脑子里像是有万马奔腾,难道我要被一只太监给强了?卧槽,这tm太惊悚了!   ☆、032青涩的芳心砰然绽放 景玉走过来,窗外的阳光撒上他的眉梢眼角,柔和了那惑人的笑意,肌肤细致如瓷,真是漫画里美少年才有的姿容。 我有那么一刻,竟觉得心律不齐,像是年少时在校园邂逅某个俊美少年,青涩的芳心砰然绽放。 他噙着一抹可以融化冰雪的微笑,在我的身侧躺下,我的头靠在他的左臂,他的右手贴在我的腰际。 如此亲密的姿态,仿佛我们是一对恩爱至极的夫妻。我努力要做出瞪视的眼神,只是……事情的发展出乎我的意料。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用痴迷的眼神看了他许久。 景玉闭着眼睛,仿佛只是单纯地想好好睡一觉。我猜他是飞累了,要休息会儿。他的睫毛很长,眼角有一丝上翘的弧度,透着点魅惑的味道,长相太过漂亮了,会给人一种邪气的感觉。 他闭眸浅眠的神情淡淡地散出镇定自若的闲适,有种高贵的气质是天生的,而景玉正有着这种气质,张扬而不高调,奢华而有内涵。 飞龙不是池中物,他若一直做太监才是暴殄天物。我突然冒出这样古怪的念头。与其让我名不副实地做皇帝,不如将皇位交给他好了,看起来景玉应该会是个英明有为的君主。 景玉睁开眼的刹那,似有流转的月光从眼中散出,绚丽美好。 他低声道:“来了。” 我吓了一跳。眼前突然暗下来,景玉拉过了一袭锦被盖住我,他修长的身体覆在我身上。 我感觉到一双手在黑暗里袭上我的腰,衣襟散乱开,他的呼吸竟有点乱。 喂——方才刚对你改观,现在就如此耍*,还有没有节操了? 我暗暗咬牙。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停下,静默片刻,被子忽然被人掀开了,景玉压在我的上方,柔滑的黑发遮挡住了我的视线,我隐约看见他微沉的脸色,有点杀气腾腾的味道。 “啧,大白天还干这事儿!”有人轻鄙地在笑。 “走吧!去下一间房看看!” 脚步声渐渐地远了,余下一片残留的杀气侵染了我的心。 我记起了那个被景玉一剑削掉的脑袋,一股子寒意突然升起。 景玉替我解开穴道,扶着我坐起身,伸手给我捏肩,不轻不重,力度刚刚好。 他温柔的声音如水漫入耳中,连心都要被融化,“陛下,臣想你或许会有很多疑问。” 知道他是要我给他解释的机会,便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抓朕?” 景玉道:“陛下落水后,臣下令不准任何人下水救人,因为陛下是会水的。您会游到对岸,臣想得到,临王也想得到,所以他随便拟了个抓刺客的名义抓你,只是想要你在众人面前暴露女儿身。” 我怔了下,“你方才的举动也只是为了躲避追兵?” 景玉喉间溢出一个低沉磁性的“嗯”字,听得我的心颤了颤。   ☆、033与陛下探讨一下私密问题 我道:“既是如此,你没必要点穴吧?朕还以为你……” “陛下以为臣对你有不敬的心思?” 他贴近些许,我感觉自己像是倚在了他胸前,想要离远些,又觉得不太自然,只好咳嗽一声道:“只是误会,你突然就脱衣服,朕多想也不奇怪。” 那两只手变得如春水般柔软,捏在肩上带起一丝丝闪电般的刺激感,他凑在我的耳畔,呵气如妖,声音魅惑,“陛下,臣的确存了如此心思。你打扮成女子的装束,风华便不再是震天下,而是倾尽天下,臣已经被你迷住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说出的情话更是风光旖旎,我身上渐渐发热,他的手捏的仿佛已经不是我的肩,而是……我的心。这情况到底是谁被迷住了? ……………… 景玉去街上买了一套男装给我换上,走出房门,我看见四周莺莺燕燕,色调低暖,歌舞升平,方是明白,原来景玉带我进的是家青/楼。 我道:“景玉,你怎么带朕来这种地方?” 景玉道:“这路线比较熟。” 我默了,心中略有点不舒坦,却怎么都不明白原因。 太后在我的宫里,见了我,又是喜又是流泪,我也习惯太后情绪的夸张,等她稍微平缓一些,方道:“母后,朕不是好好儿地回来了,你别担心。” 太后点点头,目光看向景玉,思念倒是掩饰不住,我心中发堵了。 太后道:“景玉,临王说宝宝落湖了,还被刺客给带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玉将实情告诉太后,只是隐瞒了我与他上过chang的片段,他是怕太后误会? 我皱着眉头看景玉,景玉抬眸扫了我一眼,那眼神在我看来竟是如此迷人。 太后在说些什么,我已不注意听,只是不由得抚上了心口的位置,我……居然对一个太监动心了! ……………… 这些天以来,我已越来越明了自己的不正常。只是看到他,便满心喜悦,见不到,则又会思念。他的温柔笑容会让我心跳加速,不小心碰到我的手,我会触电般缩回。 豆豆看得出些门道,偷笑,“陛下,您对景公子不像以前那样讨厌了啊!” 她说这话时,景玉正在御书房看奏折,我则趴在椅子上专注地盯着景玉的脸,他认真的神情很帅。 景玉闻言,忽然从奏折上抬起眼看我,我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豆豆笑着扶我一把,“陛下,小心些吧。” 我觉得脸上像是烧着似的,站起身就往外边走,一面若无其事道:“豆豆,朕要去御花园走走。” 豆豆应了声,跟在我身后。 路上碰到欢欢,他请安后道:“陛下,苏相在殿内等你。” 我愣了下,“他来做什么?” 欢欢笑道:“陛下,苏相说是来陪您下棋,上次不是没下完?” 上次压根就没下。我也记起自己找他的最终目的,可现在却犹豫了,昨天突然而起的那个念头像是水草,无法抑制地疯涨。 景玉做皇帝多好啊!我可以自由地做回一个女子,也没必要和两大派周旋。至于不选沈君临的理由,大约是他对我太过冷厉,我很没安全感。 春风和冬雪,谁都会喜欢温暖的春风吧。 我思忖半晌,缓缓道:“朕没下棋的心情,你让苏相回去吧。” 欢欢犹豫着看我一眼,“苏相的意思是你若不见他,他就不肯走了,他提出要与陛下探讨一下私密问题。” 我,“……私密问题?”   ☆、034抱景玉的大腿 苏佑臣恭敬地束手立在殿内,下巴微抬,眸光深沉,似在思考一件极其重大的事情。 他看来是个古书里记载的那种鞠躬尽瘁、忠君报国的君子,我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不让人出声,偷偷地走到他身后,想要吓他一吓。 “陛下,一国之主怎可如此孩童心性?” 他沉着声音开口,倒是把我给吓住。 他转身凝视我,极其像是忠臣面对昏君时的无奈语气,“陛下,十八岁也不是孩子了,你有自己的责任要担,继位已经一个多月,可你做了什么?朝政大权没有,君主之道不会,后宫妃嫔不纳。”他的眼神变得幽暗,“如果你不打算要这皇位,那便趁早选出继承人,臣去服侍一个明君更好。” 这一番话说得我甚是汗颜。要我扮演一个明君的样子出来,这我倒是会,可实际操作就不行了。比心狠不如沈君临,比权谋不如景玉,我拿什么做一个明君? 景玉对皇位势在必得,谋划已久,我的举动都被他监视着,若不是装成一个昏君,他恐怕早就容不得我了。 我想让景玉做皇帝,大概不止对他心生好感,也有无力扳倒他的因素在里面。 思及此,我叹了口气,苦恼地看着苏佑臣,“苏相,朕的处境你应该看得出来,朕斗不过他们,放眼朝廷,支持朕的人只有你而已啊!” 剑眉一蹙,“陛下,你岂可长他人志气?越是觉得没用,你便越无心去做,臣只问你一句话,你是否愿意背水一战?” 我道:“何为背水一战?” 沈君临正色道:“表面上朝廷的确已分为两大派,可部分大臣的心里却还是向着陛下的,只是碍于景玉和临王的势力隐忍着,只要与他们暗暗谋划,夺回大权并非毫无把握。” 我被他说得有点心动,“真的吗?你有多大的把握?” 苏佑臣看我一眼,“约莫是三分。” 三分啊,这不是在赌运气么!那还不如保持这个现状,至少景玉表面上还是护着我的。 我想了下,道:“苏相,朕觉着没把握的事情还是不做较好,你好好想一个必胜的法子,可好?” 苏佑臣眼里是浓浓的失望,他凝视着我,叹道:“罢了,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今天只当臣没来过就好,陛下不愿做的事情,自然会有人去做。” 他对我弯了弯腰,“臣告退——” 他这话怎么有点不对劲?我叫住他,“苏相,你什么意思?” 苏佑臣没有转过身,背影透着一股矜傲,沉声道:“良禽择木而栖,两害相权取其轻。” 苏佑臣离开后,我抱着膝盖在软榻上坐着,思量来思量去,总算弄明白了苏佑臣的意思。 他的话翻译过来就是:跟着你干没前途,我要选个好主子了。虽然另外两个人是有害的,但我可以选择害处小些的那一个。 他选择了……沈君临。沈君临是原本的太子人选,又是皇后嫡子,他继位做皇帝是符合江山正统的。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如今看来,我只剩下抱着景玉的大腿求活了! 我怎么在古代就活得如此憋屈呢!穿越女不是该混得风云翻涌吗?还不如我在现代吃着盒饭演着配角的生活好,至少没有杀生大祸! 更悲剧的是……我喜欢了一个太监。难道是扮演男人太久,性取向便倾向了人妖类型?我摇摇头,我一定要趁早死了这份心,我的男人可以不是男神,但起码不能是个太监啊!   ☆、035陛下,你葵水染上龙袍了 我故意很冷淡地对待景玉,在他面前总是摆着副“你很烦,我很讨厌你”的表情,景玉待我如初温柔,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我躲着他,他必然感觉到得,却也没刻意地接近我了。我们除了上朝时见见面,其他时间都避过了。 时间是最好的解药,我相信我的错误心动会被抹杀。 早朝,大臣指出临王一月不上朝,也没个缘由,这是对皇上莫大的轻视和侮辱,皇上应该严惩他。 这话一出,立刻又有大臣反击,说临王新婚燕尔,该在家陪王妃。 两大派一如往常地找到了共同话题很欢乐地吵起来。 我的头晕沉沉的,被这一吵更是难受得头都要爆炸。腹部从昨晚开始就疼了,我不知该是揉额头还是揉肚子,浑身都不舒畅,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我转头看向景玉优美的侧颜,道:“景玉,让他们都退朝吧!朕累了。” 景玉点点头,声音不大却让两派的人都同时静了。 “各位大臣早晨的火气特别旺盛啊,以后上朝前记得消消火再来。” “…………” 我站起身,还没走下台阶,忽觉一阵晕眩,忙伸手想抓住栏杆,却被一双如火衣袖半遮住的手扶住,抬头是景玉微笑的脸。 “陛下,你的腿一定很酸麻,臣给你揉一揉。” 我很想说“不必了”,可景玉却已经将我按到龙椅上坐下,还对宫内的奴仆吩咐一句,“这里不用你们了,都下去吧!” 殿内居然只剩下了我与他。 刻意地疏远在此时失效了。我很喜欢他离我这样近,一伸手就可以碰到他精致的容颜,他蹲在我的身前,微垂着长睫,轻轻地替我揉腿。 “陛下,臣很高兴。” 他忽然低低地说出一句话。 我愣了下,“为何?” 景玉手里的动作没停,头抬起凝视我,唇角染上一抹温柔而满足的浅笑,“陛下既然费心躲开臣,那便说明臣在你心中已经有了位置,只是你还不愿承认。” 心思被他看穿,我不由得羞恼,正色道:“朕要回宫,你快些起来。” 景玉依言起身,长身玉立,淡淡的眸光落在我身上,他的手却在解黑色的腰带,他将外衣脱下搁在椅子上,又将腰带在里边的月牙色锦衣上系好。 我倒从未见过他穿白衣的模样,整个人脱去了那层妖冶之气,真如九天之上高不可攀的上仙,令人不自觉地仰望崇敬。 不过……他为什么要脱衣服? 景玉看得出我的困惑,微微一笑,风华若仙,“陛下,你葵水染上龙袍了,披上臣的衣服出去吧!” “…………” 我本想扭头去看身后是否有血迹,又觉得那姿势太不雅观,只好作罢,红着脸道:“朕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景玉声音蕴着一抹温柔,“陛下,别担心,没人注意到。虽说月事外露很丢人,但陛下做男子太久,大概是体会不到这种心情了。” 我,“…………”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奇怪?难道他在……嘲笑我? 我凝神去看他的神情,想找出一丝嘲笑的含义,看到的却是偶像剧里的男神常有的温情脉脉。   ☆、036浪漫的表白 我披着景玉的衣服一路走来,却未想过这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与景玉两人在朝堂上独处了接近十分钟,出来时景玉扶着我的手,我穿着他的衣服。 关于我与景玉暧/昧关系的传闻忽然又掀起了热议。我月事未完,为了安全起见,只好呆在chuang上。古代只有月事带,我不知道景玉是怎么得来,他交给我时,脸色很是镇定。 贴身的宫女太监都被他遣走,只说我身体不舒服,他来照顾我就好。景玉给我端来一碗红糖水,我本想自己喝,他却笑道:“陛下,臣想喂你。” 我拗不过他,只好任他像对待小孩子般喂我。喝完,他拿起手帕替我擦净唇角的残汁。 这几天没有去上朝,对外宣传生病。太后大概是听闻这个消息,赶来我的寝宫。 上次因为招惹尹夕颜的事情惹她发怒后,已经很久没见过面。太后对我关心了一番,走的时候却道:“宝宝,你也应该学着自己处理政事了,景玉不必呆在你身边了。” 景玉又回到了太后身边。我不必躲着了,可心里却始终闷闷的,精神不振,食欲大减。只有上朝时见到景玉临风玉树的身影,心中方舒畅些。 豆豆说我这是害了相思病。我骂她乱讲,心里却约莫感觉到还真是相思了。时间越长,愁思反倒不减,我总忍不住去想景玉和太后在做些什么事,他会不会又被太后给睡了?他有没有思念过我? 这些问题将我的思绪搅成了一堆乱麻,我斩不断。我有个习惯,有问题就必须解决,否则我会一直执着于那个问题。 我思考了整整*,顶着熊猫眼去上朝时,大臣们都像是见了鬼,景玉也多看了我几眼,我就用这双熊猫眼灼灼地盯着景玉。 我解决问题的方式便是告白。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也只好认命,选择景玉虽不能有柔体恋爱,至少还有精神恋爱,这更高层次啊!而且,若是我与他在一起了,还可以劝说他放弃夺位。这是一举两得的法子。 夜幕袭来,星光如水。我将所有的灯火灭掉,只留下桌上的几只红烛。红烛四周是美味的菜肴,风吹过,烛火晃出明灭的光影。 所有宫女太监都被我遣走,在下朝前我已告知景玉今晚的约会,他大概就快要来了。 景玉是个准时的人。只是,他好像不怎么理解我制造的浪漫气氛,坐下后,道:“陛下,这些奴才都哪儿去了,怎么也不点宫灯?” 我默了下,解释,“朕不想点灯,他们都下去了。景玉,我有话想同你说。” 红烛映照出他的脸,美得不真实。 声音略带诧异,“陛下,你尽管说。” “我……” “什么?” “我……饿了。” 景玉起身替我盛了一碗饭,端到我面前,还贴心地问,“需要臣为您布菜吗?” 我呼出一口气,“不用了。” 景玉的眸光潋滟,声音里含了蛊惑人心的温柔,“陛下,你要说的事很难启齿?” 我拿筷子的手微抖了下,“唔……不会吧!”   ☆、037朕对你如此专情,你感觉到荣幸了吗? 景玉忽然沉默。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我有点不自在地垂下头,听到他的声音飘入耳中,如飞花般轻柔、散漫、美丽。 “陛下,你想说的话,臣已了解。” “你不了解!” 我不信他真的知道我在想什么。 景玉却是勾了下唇,慢条斯理地用长针拨弄着灯芯,灯火在他的手中变得明亮起来。 他做任何事都会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优雅感,修长漂亮的手,明亮的光,妖孽的脸。 我看得近乎入迷,直到他忽然抬眸看我一眼,那一笑倾倒众生。 然而,他说的话却让我感觉整颗心都落入了冰山。 “陛下,奴才是配不上主子的。” 我这是……被拒绝了?我傻愣愣地看着他。 景玉忽然起身走至我身前,对我俯下腰,修长的手指抬起我的下颌,优美的薄唇迎上了我的唇,柔软温暖的触感令我脑中一片空白。 这一吻温柔到了极致,我想,这便是温柔乡么? 他将我拥入怀中,道:“陛下,虽然不配,却无不可。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相配的人,只要心悦便好。” 他离我如此近,我却总觉得他远在天涯。我拉住了他宽大的衣袖,仰头看他,“你和母后是配还是不配?” 景玉轻笑,“太后与臣并无私情,陛下,你应该相信臣。” 我皱眉,“你骗我!上次我亲眼看见你……” 剩下的话,我突然说不出口。 景玉道:“太后有今天这样的荣华是踏在后宫红颜白骨之上,她怕,她惧,夜不能寐,臣只是给她安慰而已。” 我有点气,“所以你和母后上chuang了?” 景玉似诧异我说得太直露,轻笑了下,“臣只是陪太后入睡而已,并未做过什么。对于太后来说,身边有人就不会那么怕了。” 我盯着他,“你没骗我?” 景玉抓起我的手贴在他胸口,凝眸看向我,眸光深邃。 我心跳快得如打鼓。 “陛下,你感觉到臣的真心了吗?” ……………… 景玉虽对太后无意,可太后却分明恋上了景玉。他下朝后的时间几乎都被太后占据了,我就像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小三,只能在晚上与他私会。 景玉推开殿门时,我便已经醒了,感觉到他走来,闭上眼睛装睡。他的手指穿过了我的长发,一缕缕地从他手中滑落。 “陛下,你若是睡着,臣便走了。” 不满他总是看穿我,我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腰,恶狠狠道:“你要是敢走,朕杀了你!” 景玉微怔了下,轻快的笑声流淌,“陛下舍得么?” 我拉他在身边睡下,趴在他胸膛上,近距离地盯着他的脸,伸手抚过他的眉眼,道:“你长得这么好看,朕当然舍不得了。” 景玉微笑着,并不说话。 我眨眨眼睛,正色道:“美人,朕后宫就你一个妃子,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朕对你如此专情,你有没有感觉到特别荣幸?” 景玉笑得眉眼妖娆了几分,眼底流露的光华美丽。 我凑近他的眼睛,“你的眼睛好漂亮,好像会夺人心魄似的。” 景玉搂住了我的腰,翻身将我压在身下,吻过我的脸颊,笑道:“你才是最漂亮的公主。”   ☆、038月下谈情 我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窗边看月亮。今晚月色甚好,月光明亮如水,就像是景玉的眼睛。 我等了半晌,景玉的脚步声才响起,他比平时晚了几乎一个小时,我没理他。 景玉从背后俯身抱住我,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公主,生气了?” 我与景玉在一起已经快满两月,我不愿听他叫我陛下,他便换了个称呼,其实他不知道,我不喜欢听他叫我陛下,是因为我会有一种断袖的感觉。 我指责他,“你来晚了!” 景玉在我耳垂边轻吻,呼出的热气让我感觉发烫,他轻笑,“公主要怎么惩罚臣?” 我伸手一根手指对着月亮,道:“我要你带我到月亮上去!” 听到他戏谑的语气,我忍不住想要为难他。 只是,景玉并不把这当成难事。他忽然抱住我的腰,笑道:“公主之求,臣定当满足。” 景玉抱着我飞过了窗外的树梢,景玉的脸在月光下看来如仙人,他在一颗大树顶端立住。 我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好高啊!” 景玉笑道:“公主,你抬头看看。” 天上的月亮不再高远,就在景玉身后。淡淡的月光洒在景玉身上,他的红衣染上银光,眉眼温柔如水。 我眨眨眼,“唔……你好看得不像人。” “……不像人?” 我勾住他的脖子,用力地点头,“对!不像人!你一定是狐狸精变的!” 景玉浅咖啡色的眸中浮动着淡淡的笑意,“狐狸精不是指女人么?” 我睨他一眼,笑道:“你便是史上第一只魅惑君王的男狐狸精!” ……………… 看完月亮,景玉陪我睡觉,我瞧着他笑道:“景玉美人,夜夜侍寝,朕是不是应该赏赐给你什么?” 景玉侧躺在我身边,墨发散落在我脸颊,软软的,滑滑的,我拉起一缕绕在指尖。 景玉轻轻地扯出一抹如画微笑,修长的手指抚过我的唇瓣,道:“把你的一生赏给臣好了。” 我眨眨眼,“你好贪心。” 景玉压在我身上,低头吻了会儿,方抬头潋滟一笑,“这个要求还不算贪心。” 我笑了下。当然不算了,若是夺位成功,你便是睥睨天下的帝王,区区一个我,自然是手到擒来。 这些时日,他具体做什么我不清楚,但我感觉得到,皇宫的天快要变了。 我拿着根钓鱼竿坐在湖边,阳光灿烂得我睁不看眼,只半眯着眼去看湖水。 豆豆在一旁给我扇风,瞅着半天没动静的鱼线道:“陛下,你一下朝就来钓鱼,这都钓到正午了,是不是该用膳了?” 我皱眉,“不行,朕要吃鱼!” 欢欢愁着一张脸叹气,“陛下呀,你要吃鱼,吩咐下去,有多少吃不完的!何必顶着大太阳在这儿苦等?” 我道:“那可不同,自己钓的吃起来才有味道。” 他们拗不过我,只得陪我晒着。午膳在湖边的亭子里摆下了。 豆豆走过来道:“陛下,你过去用膳吧,奴婢在这儿给你看着。” 我点点头。心里记挂着钓鱼,我吃饭的速度很快,嘴里含了一大口饭,听到豆豆惊喜的叫声。 “哎呀,有了,在动了!”   ☆、039景玉遇刺 我一激动被饭给呛着了,连眼泪都快咳出来,欢欢递给我一杯茶,一面轻声责备豆豆,“你吵什么!陛下被你惊着了。” 豆豆拉起来的鱼是条又大又黑的鲫鱼,我看着它笑得欢快。 这条鱼做成了鱼汤放在晚膳里。豆豆看我坐在桌边等景玉,便忍不住笑道:“难怪陛下非要亲自钓鱼,原来是为了景公子啊!” 我托着腮闻香味,一面回答,“你这丫头真古怪,朕不过是想找景玉谈事儿而已,哪里会给他吃了?” 豆豆撇了下唇,一脸不信的表情。 景玉一直没来,我也一直没动筷子。豆豆得意地笑道:“还说不是等景公子,陛下,这鱼再不吃可凉了!” 这几天景玉老是迟到,我觉得他一定不在乎我了。我端起碗,夹了一筷子鱼,狠狠地咬下,仿佛这是景玉的肉。 豆豆道:“陛下,那可是鱼啊……你不怕有刺?” 她刚说完,我便被刺给……卡住了。 豆豆慌忙给我又是倒茶,又是捶背,好半天终于把那刺给咽下去,我已经像是大战了一场般气喘吁吁。 欢欢去请景玉,回来了,我看见的却只有他一个人,便皱眉道:“景玉呢?” 欢欢额头上冒着汗珠,喘着气,结结巴巴道:“不、不妙了!景公子遇刺了!” 我愣了下,“他也吃到鱼刺了?” 欢欢有点无语,解释,“陛下,是遇到刺客了。” 我一下子站起来,“他受伤了?在哪里,快带朕过去。” 欢欢在前边领路,一面道:“陛下,景公子被刺伤了,具体情况奴才没仔细打听便回来了,他正在景园治伤。” 我赶到屋中,只有景玉一个人。他坐在桌边,身上看不出有什么伤,只是脸色略带苍白,眸光落在空中,那种虚无缥缈的眼神看得我有点心惊。 他眸光微动,看向我,惯常的微笑挂在唇边,“陛下,你来了。” 碍于身边的欢欢,我只得做出副君王的模样,威严地点点头,坐下后,声线平稳道:“景玉,听说你受伤了,没事吧?” 景玉道:“多谢陛下关心,臣只是手臂受了点小伤,并无大碍。” 我的眼睛瞄向他的胳膊,也不知是哪一只受了伤,伤得重不重,心里有点着急,侧头看了眼欢欢,道:“朕有要事和景玉说,你先退下。” 欢欢刚走,我便走上去拉景玉的衣袖,景玉只是微笑着看我。 他的左手臂已经被纱布包裹了一圈,隐隐看得见血色,我轻轻碰了下,皱眉道:“你疼吗?” 景玉按住我的手,微笑,“陛下,这点伤不算什么。” 他说得像是经常受伤似的,我不喜欢他这样逆来顺受的语气,分辩道:“你刚刚的表情看起来挺奇怪的,难道不是因为疼吗?” 景玉握着我的手,沉默下来。   ☆、040出宫 “陛下,你想出宫去玩吗?” 这个问题需要沉默那么久,那么挣扎地问出来?不过,能出宫也好,我双眼放光地点头,“好啊。” 景玉微蹙了下眉心,凝视我,“你就不认真想一下?” “…………” 在宫里呆了这许久,我早就腻了,他这提议正合我意,但景玉要我思考下,那我便做个思考的样子好了。 我摸着下巴沉思,“嗯……出宫可体察民情,又可游览山水,甚妙!” 我说完,听到了景玉略带烦躁的轻声叹息,有点疑惑,“你怎么了?” 景玉淡淡勾唇,“没事。” 他说没事,却一定是有事的。这几天的约会迟了,他今天又遇刺,我想了下,道:“景玉,今天刺杀你的人是临王,对不对?” 景玉低头凝视受伤的手臂,淡淡道:“他大约是被逼急了,不过,这样也好。” 我道:“景玉,你做了什么事让他想杀你?” 景玉眸光凝住,看了我一眼,笑容温柔如水,“陛下,这些烦心事你还是别听了。” 他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是真的为我着想还是……防备我?我叹了口气,道:“景玉,你好好休息,朕要回宫了。” 景玉点点头,站起身,揽过我的腰,低头在额头落下轻轻一吻,飞花似的笑声飘入耳中,声音蕴着一抹温柔,“我的公主,你一定会幸福的。” ……………… 景玉说是出宫玩,我却没料到他这一玩就要花一个月。朝堂上,他提出陛下要微服私访一个月时,不光是大臣们惊了,连我都惊呆了。 反对意见是没有的。出乎意料,两大派第一次如此心意相通地齐声道:“陛下一路顺风!” 我这个皇上是有多不招人待见啊! 朝中大事暂由苏佑臣监管,我与景玉一身轻松地出了皇宫。景玉先带我去了一家成衣店,挑了一件深红的裙衫给我换上,我愣着没动。 景玉笑道:“在外面,不会有人注意的。” 我换好衣服走出去,景玉已经付了银子,牵起我的手走到街上。我侧头问他,“景玉,我们这是去哪儿?” 景玉的眼里映出明亮的光芒,温柔得耀眼,“我家。” “你还有家啊?” 我只是诧异地一问,却没料到景玉的脸色忽然有点冷,他淡淡地道:“或许早就没有了。” “……你还有家人?” “死光了。” 景玉说的语气并没有悲伤,我却不由得泪眼朦胧了,“景玉,你好可怜,那么小就被卖到宫里,家人也都死光光了!” 景玉用衣袖给我擦掉眼泪,“过去的事情没什么好伤心。” 全家死光,被卖进宫里当太监,这事儿不值得伤心?唔,不得不说,景玉的内心强大得无法形容。   ☆、041被景玉设计了 我与景玉出了城,走过几条大道,穿过一些田间小路,远远地望见了炊烟寥寥的村落。 鸡鸣狗吠,添了几许农家寂静。 路过的扛着锄头的农民看见了景玉,激动得如同见了神仙,将锄头随手扔在路旁,转身边跑边大叫,“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 不一会儿,景玉已经被一群男女老少包围住了。 “今天踩到了一坨狗屎,我就说有好事,竟是公子回来了!” “公子,你总算是来了,我们在这里面朝土,背朝天都快成了下地的土包子!” “公子……” 七嘴八舌地乱成一团。我被挤到了边缘处,有点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 不知景玉说了句什么,他们都安静下来,很有秩序地列队排开,让出一条路。 景玉走到我面前,微微一笑,“走吧!” 我回头一看,那些个农民规规矩矩地跟在后面,倒像是奴才。见我在看他们,他们还阴测测地对我露出了笑容。 我拉了下景玉的衣袖,说悄悄话,“景玉啊,你们村子里的人脑子是不是挺有问题的?” 他们怎么看都不像是农民该有的样子啊! 景玉温声道:“习惯就好。” 这……还真没法习惯!而且,我为什么要去习惯他们?我觉得连景玉都变得有些奇怪。 我皱起眉头,“景玉,你不是家里很穷?你不是被卖了?为什么他们看起来不但认识你,而且还很热情的样子?” 景玉道:“我如今不是有钱么?每年都会派人给他们一些财物,他们约莫是太感激了。” 我“哦了一声,跟着景玉走到一间小院子门口。院子有两间房子,看起来简陋又狭窄。 景玉熟门熟路地推开一间屋子,里面并没有灰尘,应该是村民在帮着他打扫。 我在破旧的桌边坐下,抬头四处看。这屋子的摆设简单,一桌,两条长凳,一张小得出奇的木*。 总结得出,景玉家的确穷得没法见人。 景玉也在看这屋子,目光浮沉不定,又出现了昨天所见的那种飘渺的神情。 我觉得他大概在回忆过去,有点无聊,伸了个懒腰,走到门口。 一双双眼睛盯着我。这些村民站在院子里,看我的眼神……似乎很平静,可这么直露地盯着一个陌生女子,平静反而异常了。 好吧,这些村民脑子的确不太正常。我被看得有点尴尬,扯出一抹微笑,“你们好啊!要不要进屋坐坐?” 这只是客套话,委婉地请他们该走了。 他们没人回答我,只是露出了个阴测测的笑容。我真有一种在半夜出门撞到一群鬼的诡异感,慌忙转身想进屋,却听到景玉道:“把她捆起来吧!” 捆谁? 当我被一条绳子捆起来扔到chuang上后,仍然不能理解景玉到底是什么意思。   ☆、042你好没良心 景玉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屋中光线暗,他的表情半明半昧,薄唇勾起的那丝弧度森然冷漠,一点也不像是平日那个温柔妖孽的景玉。 也或许……这才是真的他。 “你们先下去。” 景玉淡淡地说了一句话,把我捆起来的两个人低着头走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我的手被绑在身前,腿也被紧紧绑住,以一种僵硬脆弱的姿态平躺在chuang上。 我只能侧过头去跟他说话,希望他只是在跟我开玩笑,“景玉,你别玩儿了,S/M不适合你啊,实在不行的话,我也可以勉强接受皮鞭或者蜡油,但是捆绑不太好,你觉得……呢?” 景玉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把匕首,修长的手指夹着匕首,刀光反射在他俊美的脸上,唇角的笑容凉薄。 他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眼神……好不屑。 这真的是景玉么?难不成景玉也被人给穿了? 只是,景玉的声音打破我的这个猜想,依旧是熟悉的温柔语调,“小丫头……难得你现在还能轻松地胡言乱语,真是可爱啊!” 被叫做“小丫头”的我很是心虚,现代的我可是二十五岁了,可爱也谈不上,我明明是很认真地在和景玉你……妥协啊! 我放软了语气,敌人太强,我只能以弱取胜,“景玉,你有没有肚子饿啊?不如我给你做鱼吃啊。” 景玉手里转动着那把匕首,寒光忽而闪过我的脸,我的心似乎也跟着那光忽明忽暗。 他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凝视我,淡淡的讥讽之意从那双浅咖啡色的迷人眼眸里流溢而出。 卧槽!不想忍了! 我拿出了与歹徒做斗争的勇气,瞪大了眼睛,很有气势地怒道:“别以为拿把刀,朕就会怕你了!要命的话快放了朕,否则朕诛你九族!” 景玉看我一眼,手里的匕首似乎离弦之箭朝我的脸飞过来,完了,这下要毁容了! 我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尖叫也来不及发出,眼看那匕首要刺入皮肉里,却有两根修长的手指迅速地夹住刀柄。 我的心跳得快停了。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很虚弱。 脸上有点凉凉的疼,似乎已经被刀锋划破了一条血痕。 淡淡的血腥味飞入鼻尖。 “小丫头,我现在还没准备杀你,你别急着找死,嗯?”他微笑着,狭长的双眸凝视我,语调透出一股漫不经心的危险。 我盯着他的脸,莫名有点委屈,忿忿地道:“以前说喜欢我的时候叫我公主,现在不但鄙夷地叫我小丫头,还想杀我,你好没良心!” 景玉微微怔了下,眯着眸看我时,我居然还觉得他好迷人!卧槽,真是没救了。 他嗤笑一声,“果然只是个小丫头!” 他会把我捆起来,这只能说明他已经准备进行篡位了,而他对我的态度变化,也只能说明他真的……欺骗了我的感情! 这、这摆明了就是渣男啊!不过,当初好像是我明知可能是温柔陷阱还傻傻地往下跳!我不信自己真那么傻地被骗了,愣愣地看着他,“你是不是一点都没喜欢过我?” 景玉凝视着我,然后……轻轻地笑了一声,“呵……” “…………”   ☆、043景玉,我做鬼也要把你碎尸万段 如果这是在现代,我铁定拿一块板砖往他后脑勺拍过去,这笑得太欠扁,太看不起人,太让人难堪了!只是,处于弱势的我只能用眼神表示我的怒火! 我瞪着他,若无其事地道:“最好是没喜欢过,因为我可是一点都不喜欢你的。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一个奴才,一个太监,如果不是你还有点权力,我才不会将你放在眼里!” 景玉面不改色,薄唇勾了淡淡的笑意,与我说话时就像是在说*间的甜言蜜语,轻言漫语间就将我筑起的防垒击得灰飞烟灭。 “你不正是被我这个奴才亲过,摸过,睡过,又抛弃过么?” 卧槽! 活了这么多年,我头一次遇到景玉这般无耻的男人,不,连男人都算不上!什么是斯文败类,什么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景玉就知道了。 我只能用女人在痛心疾首时常骂的四个字来表达我内心的愤慨,“……我恨死你!” 景玉淡淡回了一句,“恐怕我没死,你便先被气死了。年纪虽小,火气倒挺大。” 苍天,如果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会远离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当初我真是瞎了眼么! 景玉出了屋子,对话声飘入我的耳中,听得我心情甚是起伏跌宕。 “公子,那位姑娘你真睡过?滋味如何?” “……骨骼太细,肉太少,抱起来……” 他微微顿了这一下,静得只听见风声。 “抱起来怎样?”有人好奇地追问。 轻飘飘的两字砸在我头上,“硌手。” “公子,你说的好像都是缺点,就没有优点?” 又是短暂的沉默,景玉轻缓优雅的声音响起,“那张脸还行,不过愚蠢的表情毁了脸。” 我去你二大爷的!占了便宜还要挑三拣四,怎么办,好想砍死他啊! 外边对话仍在继续。 “那姑娘配公子不行,不如赏给兄弟们,可好?” 景玉,你要是敢答应,我做鬼也要把你给碎、尸、万、断! 然而,一个“好”字却让我的怒气消失,只剩下秋风般的悲凉,他居然真的……答应了。 “谢谢公子,公子真是大方,奴才从未玩儿过皇宫里出来的姑娘,那滋味定是美妙。” “暂时别弄死了,虽然已经没用处,但这般死了太便宜她!” 景玉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闯入耳中,引起了一系列身体的*反应。我的脑子嗡嗡作响,眼神呆滞,脑子里不断回响着景玉这般无情的话。 我不是伤春悲秋的人,失恋也不算事儿,只不过这次爱的是个混蛋罢了,爱情从来不是我人生的主题。只是,好不甘心啊,居然被骗得如此彻底,亏我还掏心掏肺地想把皇位让给景玉。古人真阴险。 当务之急是赶快逃出去。只是,我还没想好对策,门便被推开了。   ☆、044要想上她,必须先把我给上了 这个村子的男人是全都跑到这屋子了么?好多人……像是满屋子都被挤满了。 我看得没法不头晕,只好将目光停在离我最近的一个男人身上。 “请问一下,你们是想干什么?” 男人回答得很干脆,也很让人崩溃,“干你!” 冷静!我一定要冷静! 我扯出一抹温柔可人的微笑,“各位大哥,你们不愧是景玉身边的人,只比他的俊美风华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我很喜欢你们,只是,我是一个忠贞的女人,既然有了你家公子,就不会再要别人。” 男子面无表情,“公子把你赏给我们了。” 我嘴角的笑僵了下,继续道:“他只是一时恼了我,不久的将来便会回来接我,你们若是动了我,他会生气的。” 一个模样清秀的青年男子冒出来,从发带到衣衫,再到鞋子,无一不是红色。 见我盯着他,他微微脸红,有点害羞地看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子很像公子?” 我默了。 我只觉得他更像是招摇过市的大公鸡,这只公鸡此刻正嘹亮地在咆哮,“姑娘啊,公子可不是你这么说的。他让我们随便怎么玩,生不如死,死不如生,欲仙欲死,重点是别真死了就成。” 景玉,我问候你全家! 我默默地将景玉在心底骂了个体无完肤,方对公鸡笑道:“看得出来你们对景玉很是忠心,你们除了他怕是不会再选另一个主子,我也是如此,对景玉忠贞不二,此生非他不嫁,你们应该成全我对你们公子的一片赤胆忠心。” 公鸡仿佛遇到知音般,猛地点了几下头,嘻嘻一笑,“姑娘说得对,姑娘说得好。” 后边一个扛着榔头的黑衣男子敲了下他的头,“对你个头!你不上就滚!” 公鸡已经很成功地被我策反,他鼓起胸口,插着腰挡在我面前,“要想上她,必须先把我给上了!” 黑衣男子的榔头噗通一声落了地,他纠结起一双浓眉,“大红,就为个女人,你要牺牲自己的清白?” “是啊,大红,这不值得!” 被称作大红的男子扭头羞涩地看我一眼,坚定地道:“这位姑娘和我一样把公子藏在心里,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必须保护她。所以,你们尽情地上我,放过她吧!” “我家里还有衣服没收,先回了。” “对了,我还要去舀粪淋菜。” “肚子疼,上个茅厕先。” 一屋子人很迅速地找到借口离开,只剩下那个黑衣男子和大红。 两人默默对视半晌,黑衣男子道:“大红,这女人本来是给我们玩儿的,你不给我们玩儿,那要她何用?” 大红看我一眼,为难地蹙眉,喃喃,“对啊,我们这个村子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的日子枯燥又无味,一个女人都没有,不让你们玩儿也太过意不去了。” 大红两只眼睛忽然亮了下,对我道:“姑娘,要不你卖艺吧!这样既成全了你对公子的忠贞,还可以让我们娱乐。” 忠贞个屁!   ☆、045想逃离你布下的陷阱 我在古代举办了我的第一场演唱会,台子下面坐了乌压压一群人,眼巴巴地望着我,这给了我几分被仰望的兴奋感。 我咳嗽一声,手里握着一根玉米棒,大声道:“同志们,在这光荣的时刻,请允许我低调地介绍一下自己。我便是红遍大江南北、唱响黄河长江的美丽无敌的歌坛天后沈芊芊,这是我在你们村子的第一场演唱会,有没有很荣幸?有没有想尖叫?” 我举起一只手在空中挥舞,“大家High起来,掌声呢?” 古代的男人完全没有我们现代粉丝的热情啊,真是古板!我撇了撇唇,有点兴致缺缺地看着寂静的人们。 一个人鼓掌了,掌声里透出几分轻悠散漫的味道。 我举目望去,顿时有种遭雷劈的感觉。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树上挂着闪亮的红灯笼,树下的人一袭红衣,似笑非笑地凝视我,薄唇的笑容淡淡,犹如他依然是那个对我百依百顺的奴才。 他一鼓掌,其他人跟忽然打了鸡血似的狂拍起巴掌,好一会儿才缓缓停下。 不甘心就这样被他玩弄于掌心,不甘心就这样输掉自尊和爱情,不甘心就这样被放逐。 我与景玉对视半晌,我对他抛出了一个妖娆风情的微笑,拨弄了一下胸前的一缕长发,笑道:“接下来我为大家带来一首王菲的《棋子》。” 歌声动情,景玉便是铁石心肠也该软下几分吧?我凝视着他,他的眼神波澜不惊。 你若是心软带我离开,呵,就准备下地狱吧!本姑娘闯荡江湖数十年,岂能随便被人给玩儿? “想走出你控制的领域,,却走近你安排的战局,我没有坚强防备,也没有后路可以退……” 沈宝儿的声音是那种空灵而悲伤的,经过我刻意地渲染气氛,空气里都仿佛透出了伤感。 “我像是一颗棋子,来去却不由自己,举手无悔你从不犹豫,我却受控在你手里。” 夜空下很静,仿佛只剩下我与景玉两人,我们对望,他的眸光逐渐变得幽深难测,我只是微笑着继续唱完最后的尾声,“想逃离你布下的陷阱,却陷入了另一个困境,我没有决定输赢的勇气,也没有逃脱的幸运……” 台下的人或许听不懂其中的含义,却也都纷纷鼓掌叫好。景玉斜倚着大树,整个人仿佛处在迷蒙的烟雾中,看来迷人而危险。 他竟是完全无动于衷么?一丝愧疚或者怜惜都没有?我咬住唇瓣,思考着要不要再来一首《小苹果》缓和下气氛? 景玉的声音却忽然如同春风般吹落,“芊芊姑娘?嗯……好名字。” 我吃了一惊,抬眸便望见了他含笑的脸。 他的一笑,星光漫天的夜也褪了色。   ☆、046人家有这种要求,我还是很乐意满足的 景玉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住我的手,我用力挣脱,他微笑,声音里透出往常的温柔,“公主,乖,别闹。” 我有点没出息地恍惚了,怔怔地任他拉着,穿过了人群,周围变得越来越静,我只听到我的呼吸声随风飘扬。 景玉拉着我进了一个树林子,林中枝叶繁茂,星光只落下几缕,风一吹,光影便晃动起来。 景玉的表情看不清,我听到他低声笑道:“你似乎永远都不会安分。” 我懒懒地靠在树干上,脚下无聊地踩着树叶,没好气地道:“安分的话,你指不定就把我忘了,我总不能一辈子困在这村里。” 景玉沉默片刻,忽然转了话题,“那曲子是你编的?” 我嗤笑,“我可没那么有才,不过借别人的歌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情。” 景玉走近一步,声音低沉得动人,像是清水流过心间,“你是想让我愧疚或者心软,带你离开,嗯?” 他的手指挑起了我的下巴,我望进了他深邃如夜、迷人似月的眸中,怔了下,伸手推开他,“原本是这样想的,不过啊,我看你也没什么好心,你看来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景玉垂眸想了下,忽然轻笑一声,“呵,你这话可错了。” 我嘲讽地道:“哪里错了?” 景玉微微一笑,长眸扫向我,“你看得不够透彻,我对你,只能说是无情无义。” “……你妹的!” 我忍不住低骂出声。 “你在骂我?”对面传来淡淡的声音。 我仰头看天,“没有。” “不承认?” 我撇撇唇,“不承认!” “你可以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打我,或者骂我。” 景玉的话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却忍不住扭头去看他,“你找虐啊?” 景玉淡淡地看我,“嗯……” 他倒不像是在开玩笑,我纳闷地问,“为什么?” 景玉的眸中似乎带了点淡淡的忧愁,轻叹,“这样心里兴许会好受点。” 一个人主动要求被打,被骂,还说这样心里会好受?不是他脑子有病,就是TM在逗我? 不管是哪一种,人家有这种要求,我还是很乐意满足的,更何况这人还是敢玩弄我的人! 我阴沉地笑了几声,将全身的力气灌注于手掌,给了他一个永生难忘的巴掌。 声音很响,飞鸟都被惊飞了。我的手……很疼。 光线太暗,我只看到景玉的头微微侧向一边,发丝遮住了脸颊,给了我一种沉默而压抑的危险感。 我忍不住退后几步,“喂——你自己叫我打的,生气了?” 景玉轻轻摇了头,叹息几不可闻,抬眸看向我,静静地道:“够了吗?” 明明是你自己想被打,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才对,你被虐够了吗? 我吹了几下发热的掌心,道:“唔,大概够了。” 景玉拉住我正在吹的那只右手,轻轻落下一吻,我怔了下,他凝眸看我,眼神比夜更难懂。 他的声音低沉里带着压抑,“那么……应该轮到我了。”   ☆、047丫头,黄泉路上,你会寂寞吗? “你在……” 我忽然说不出余下的话,疼痛感从腹部一直蔓延至心尖,他的匕首毫无预兆地亮出,迅速而准确地送进我的腹中。 你妹的……明明是你叫我打你,现在打击报复算哪样? 我疼得弯下腰,扶着树干急促地呼吸,每呼吸一次,那疼就剧烈一分。景玉的手握住了刀柄,优雅地抽出,凝视着匕首上的血迹,神情不明。 “你……你为……什么要伤我?” 我疼得已经站不住,本想靠着树坐下,景玉却忽然揽过我的腰,修长的手指抚过我的脸颊,眼神温柔如昔,唇角淡淡的笑,“不是伤你,而是杀你。” 我喘了几口气,吃力地吐出模糊不清的字,“我不跟你争……皇位了。” 景玉坐在了树下,将我抱在怀中,每一寸的抚摸都极致温柔,仿佛对待一件珍宝,他仍是笑着,“真乖巧。可是,丫头,你生错了人家,我不想杀你的。” 他的手在我脸上游移,犹如一只轻柔的画笔在描画出一张美丽的容颜, 我心底却升起一股不明的寒意,若只是死亡,也罢了,可他并没有立刻杀死我的意思。 为了今晚的演唱会,我特意穿了一身素白高雅的白裙,此刻却已染成了一团红梅颜色,可惜了裙子。我捂着疼得想砍人的伤口,直截了当地道,“要杀死我就痛快点,别磨蹭啊!” 景玉手里的匕首再次亮出,寒光照出他淡漠的脸,低低地道了句,“对不起。” 杀人说句对不起就行啊?那改天我也捅你几刀,等你死了去你坟头道歉? 只是我的吐槽已经发不出,景玉点住了我的穴道,手里的匕首在我脸上划下,一刀,又一刀,仿佛只是在精心雕画木偶。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着这个寂静的黑夜,我的眼前是一片血红色,恐怖而恶心,而透过这片血红,我看到了景玉浅咖啡色的眸中似乎缠绕着化不开的痛苦。 你妹,嫉妒我的美貌,也不至于划这么多刀吧? 我疼得连泪都流不出,只是努力地睁着眼凝视景玉。景玉的手似乎有点抖,他丢开匕首,手轻轻碰上我的脸。 他似乎在说话,疼痛模糊了我的听觉,只隐约听出几个字。 “丫头,黄泉路上,你会寂寞吗?” 如果我说寂寞,你是不是打算给自己来一刀陪我啊?混蛋! 温暖的怀抱没有了,我迷蒙的视线里看见那袭红衣越来越远,再也触摸不到。 景玉,我再也不要相信你,若有来生,我希望可以变成一个男人,把你强一百遍,毁容一千遍! ……………… 我睁开眼,明晃晃的光线有点刺眼,我伸出手挡了下,发现自己正处于一间类似富家小姐的闺房。 “姑娘,你醒了?” 我侧过头,看见一个青色衣裙的少女,容貌秀丽若兰,双眸和善地凝视我。 我尚未问任何问题,她已先开了口,声音柔和,带着一股温婉韵味,“我们家公子路过树林,见姑娘你身受重伤,便好心救你回来,公子医术一绝,你只管放心让他治。”   ☆、048面对他,真TM需要勇气啊 “……你们公子是谁?” 我这个问题纯粹是对救命恩人的好奇,知道是谁,以后也好报恩不是? 青衣少女却不肯直言,“公子便是公子。” 她不愿告诉我的原因或许是公子身份见不得人,也或许……我认识那位公子? 我正想着,青衣少女又道:“奴婢是汀兰,公子吩咐奴婢伺候姑娘,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汀兰便好。” 我道:“你们公子人真好,我可不可以当面感谢他?” 少女的脸色微变,仿佛我提出的要求是要下地狱,她咬住了唇瓣,“姑娘,奴婢觉得,您还是把伤养好再说,见面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脸有点发痒,我伸手摸了摸,一边琢磨着这话里的意思,这位公子好神秘啊! 这触感…… 我忽然愣住,好像摸的不是脸,而是粗糙不平的墙壁。昏迷前的记忆回到脑海里,闪着寒光的刀,无情而缓慢地在我脸上划下,他的神情复杂如夜。 汀兰略带担忧的声音仿佛隔了几座山飘来,“姑娘,您别太在意,虽说女子的容貌最为重要,可事已至此,您伤心也是无用的。” “镜、镜子!”我的声音发抖,凝视汀兰,“给我。” 汀兰叹了口气,起身去了梳妆台前,回来时手上已有了一枚小铜镜。 她犹豫地递给我,“姑娘,您真的还是不看的好。” 当我看到铜镜里那张脸时,总算明白汀兰为何要提醒我。我尖叫一声,手里的铜镜落到地上,摔得粉碎,刺耳的碎裂声撕破了寂静。 那还能称为是脸吗?乱七八糟的划痕像是一条条毛毛虫趴在皮肤上,除了那双眼眸灵透澄净,其余地方根本没法看,连鬼都比我如今的样子好。 真是……太TM惊悚了! 我已经做了多年的演员,虽然不红,可美容方面却是很注意的,长了一个小痘痘,我都要为此忧虑好几天,可景玉居然敢毁了我的脸! 你妹的,杀了我也就罢了,大不了早点投胎,可他居然敢让我毁容! 我咧开嘴,一声声冷笑不断发出,很好啊,老子不发威,你TM还当我是 Hello Kitty ? “姑……姑娘,你要是实在介、介意,公……公子可以给你换、换脸!” 我怔了下,惊喜地凑近汀兰,“你说真的?” 汀兰显然被我给吓住,猛然后退几步,站定后,惊魂未定地点头,“公子自小学医,堪称天底下最厉害的神医,只是……要他帮你,可能有点难。” “没事儿!困难就是要让人上的!不管你公子的难度多高,我会坚定不移地上了他!” 我捏起拳头做了个加油的姿势。 汀兰瞪大眼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咬唇道:“……姑娘,你这份勇气倒也真真令人钦佩!” 我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的赞美,直到我见到她家公子,才发现,原来,面对他,真TM需要勇气啊!   ☆、049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据汀兰说,我已经昏迷了三天,初初将我带回来时,公子伸出两根手指掀开我的衣服,我的肚子有一个窟窿,里面还在咕噜噜地冒血。 从我这已经被缠了一圈又一圈白布的肚子来看,公子的医术实在强大,走路都完全感觉不到疼。我走出房间,顿时觉得自己打开的方式一定不对。 为什么一开门会有一桶水浇下来?我默默地抹掉脸上的水珠,跨过门槛,没走几步,忽觉不对,定睛一看,登时倒抽一口气!你妹,为什么门外面的过道只有一米宽,而过道下面还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深渊对面是一道欢快奔流的瀑布,瀑布四周繁花似锦,阳光下面看来倒也有一番美妙。 只是……这家主人也不怕一个不小心摔得粉身碎骨啊?好歹也修个护栏吧? 我紧贴着墙壁一路走过去,转过弯,总算见到了比较安全的建筑物。只是,略微眼熟。 高墙蜿蜒,殿宇恢宏,连栽种的花草树木都透出一股优雅高贵范儿。 我定睛看了会儿,目光移到朱红大门上面的三个字:花景宫。 没错,是宫殿,皇宫里最多的便是这类建筑。我忍不住怀疑自己又回到了宫中,可宫里好像没有花景宫吧? “公子,你真不该救那践人回来,您就不怕为此得罪了大公子?” 门后面传来脚步声,还有女人的声音。 我敏感地觉出那践人是指我,心中登时有了气,左右望了下,闪身躲在了一颗朱红大柱子后面。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我屛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芍药,你说这话就不怕得罪于我?” 这声音犹如一朵暗夜绽放的玫瑰,寂静地妖娆了夜,轻轻的,淡淡的,邪魅无形萦绕于空气,让人的心忍不住为之悸动。 “公子,奴婢不敢。”声音含了颤抖。 “呵……”轻轻的笑声似被风吹落的雨珠。 “我捡来的东西便是我的了,你怎么能叫她践人?嗯……?” 上提的尾音似小提琴结束时犹扣人心弦的余音,莫名地给人危机感。 “奴婢知错了,公子息怒。” 声音越来越远,只隐隐听到那女人带着讨好似的语调道:“公子,今儿个是去捉蛇还是……” 我摸了一把头上的虚汗,卧槽,为什么我会感到害怕啊?这是连景玉都不曾给我的压迫感,居然只是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就产生了! 我不再乱逛,循着来时的路走回去,看到身侧就是悬崖,这路还真走得心惊胆战。 迎面碰上了汀兰,她面色着急地道:“姑娘,你跑哪儿去了?” 我伸手指着后面,道:“去那边儿走了走。” 汀兰的脸色白了,“姑娘,你怎么能随便走?这是要命的啊!” 我非常赞同地点头,提出建议,“汀兰,住在悬崖边儿的确是挺要命,你能让我住进花景宫吗?” 汀兰急得快哭,双眼泛水,“姑娘,你别胡说,整个花景谷里面最去不得的地方便是花景宫,公子的规矩违背不得。”   ☆、050世上完美情人都死掉 我很不能理解汀兰为何如此泫然欲泣的模样,我又没有非要闯花景宫不可,难道是怕我进去偷东西不成?我对她再三保证,绝不乱走,她的脸色才缓了些。 我走到房门前,伸手推门时,身后传来汀兰的惊呼,“别动--” 话音落下,一桶水从头顶泼洒下来将我浇了个透心凉。 汀兰拿着帕子给我擦发上,脸上的水珠,头却低垂着不敢看我。 我的视线扫了眼房门上方悬着的木桶,嘴角微微抽动,凝视汀兰,“你能告诉我这是谁干的么?” 汀兰的声音细弱蚊蝇,“是……是奴婢。” 我先前出门时被淋了一次,不过短短十来分钟时间,门上居然TM又有了一桶水,汀兰是吃饱了没事干? 我咬了下牙,“今天是……愚人节?” 汀兰不懂这个词,微微疑惑地看我一眼,发现我的脸色难看,心虚地垂头,“姑娘,您习惯就好,谷中规矩多。” 卧槽!谁家规矩是在门口放水?嫌脑子太聪明,想要进水么? “呵呵……” 我冷笑了声,汀兰正抬头看我,登时小脸一白,身子都抖了几下。 “姑……姑娘……” 看她又要哭,我约莫察觉自己的样子不好看,冷笑时可能有点像索命的女鬼,有点无奈地收了笑。 汀兰从柜子里取了一套水蓝色襦裙给我,我接过,见她伸手要替我脱衣服,便道:“谢谢汀兰美人,我自己来就好。” 汀兰楚楚可怜地望着我,“姑娘,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我笑道:“我只是习惯自己换衣服。”我看了眼房门口,“你可以把那玩意儿给撤了吗?” 汀兰为难地看着我,“奴婢不敢。” 这姑娘是水做的吧,那眼眸居然又水汪汪了,我叹了口气,“好了,你出去吧,我就当是每天都在过愚人节好了。” ……………… 屋子里摆放着一架古筝,我略觉无聊,便走过去在桌案前盘膝坐下,双手搭在琴弦上,试了下音,一听便知这是上等的琴弦。 曾经扮演过一个女二号是大家闺秀,学着弹了古筝,虽不精通,但还是可以流畅地弹出曲子。 我想了下,弹了一首《该死的温柔》,大约是音色太好,听得我忍不住哼唱出声。 “你这该死的温柔,让我止不住颤抖,哪怕有再多的借口,我都无法再去牵你的手。” 噢,都是温柔惹的祸!如果景玉不那么温柔得对待我,我一定会答应苏佑臣联手对抗他啊! 这首歌弹得我满心愤慨,手指忍不住动得飞快,已切换到另一首歌。 “我的男主角,偏偏都碰不到,爱难找,我心情不好,难道说世上完美*全部都死掉……” 这歌声太狂野,有点魔音震耳的趋势,以至于汀兰进门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051你家公子真有闲情逸致啊 我肚子早饿了,看见汀兰手里的食盒,眼睛一亮,“吃饭了。” 我走到桌前坐好,期待地看着那双细白的手打开食盒。 汀兰一边端出菜搁在桌上,一边道:“姑娘,你慢用。” 这个……要怎么用? 我盯着她端出的一盘菜,绿色的长形的肉片,看来挺环保的颜色啊!这也罢了,为什么只有这盘菜? 我看向汀兰,“美人,菜少也就算了,你不至于连米饭都不给我吧?” 汀兰道:“姑娘,公子吩咐过,你要补身子,米饭暂且不吃,只食肉就好。” 这是要把我当猪来养么?我带了点央求的语气,“好汀兰,你就给我一点饭,只吃肉会吐的!” 汀兰摇摇头,“不行的,这是规矩。” 我扶额,“你家规矩不但多,而且……很*啊!” 醒来后还没吃过东西,我勉为其难地夹了一筷子绿色肉片放入口中,软嫩香滑,入口如棉花糖,带点微甜,还有淡淡的肉味。 味道不错……我很快地解决完一盘子菜,肚子总算饱了,打了个嗝。 我接过汀兰手中的茶,她说这是漱口的,我便含在嘴里,正要吐出去,冷不丁听到汀兰道:“蟒蛇的肉还有很多,今晚也吃这个么?” 噗—— 我被呛住了。 我难受地咳了好一阵,想起吃的那绿色柔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哇地吐了会儿,眼泪都被呛出来。 “姑娘……”汀兰嗫嚅着,不知该怎么说。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凝视她,“你故意整我?好玩儿,是吧?” 等我吃完了,嘴里含着茶水时,突然说出事实来恶心我,鬼才信她是无心的! 汀兰慌乱地看我,“不是……奴婢没有要捉弄姑娘,只是……”她的声音低下去,“不得不如此。” 我想了下,“是你家公子的吩咐?” 汀兰低着头不说话。 想起在花景宫门口听到的对话,我悚然一惊,“卧槽!这蛇肉该不会是你家公子方才捉来的?” 汀兰往门外看了看,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姑娘,公子只是逗逗你,你只装作不知,配合他就好。” 逗逗……我?真TM的恶趣味! 我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吐槽,“你家公子真有闲情逸致。” 汀兰有点尴尬。 我看她一眼,无奈道:“门口的水桶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规矩吧?” 汀兰见被我看穿,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奴婢只是照公子吩咐行事,公子不是对任何人都这样的,兴许你于他而言是特别的。” 特别?……估计是丑得特别吧!听她这语气,我还得为这个特别感到荣幸啊? 我道:“找个时间,让我见见你家公子吧,除了感谢之外,我还想求他一件事。” 汀兰道:“公子说他想要见你的时候自然会来找你,你不必太过想念他。” “…………” 这位公子自恋得不是一点点啊!   ☆、052贞子从窗口爬进来 夜色如水,屋中映出了淡淡的月光。 “两千零五只羊,两千零六只羊……” “三千只羊!” 我拉起被子遮住脸,在chuang上滚来滚去,好狂躁啊,睡不着。 我想见景玉。这个念头一直缠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我想死他了,想要他痛不欲生,想要他生不如死,想要他磕头认错,想要他……求我原谅! 静谧的风中传来一丝丝诡异而阴森的哭声。 窗口处有窸窸窣窣的响动。我身子僵硬了,从被子里探过头去看。 月光投影在窗户上,有一条白色的长带飘来飘去,左右摇摆了接近五分钟,我有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居然看它飘得有了睡意。 这时,幽幽的话含着哭声传出。 “还……我……命……来……” 长带倏然收起,一条纤细的白影飘在了窗口上,一头黑色的长发遮住了脸,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脑袋紧紧贴在窗口往里面看。 我有点起鸡皮疙瘩,不是害怕,而是那目光太有侵略性了,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剥似的。 “还……我……命……来……” 我歪着脑袋想了下,看在这位公子大半夜还如此有兴致,我也不能让他失望,演戏是我的专长啊! 我尖叫,颤抖,害怕到了极致的声调,“你……你是何方鬼怪?” 白影变得激动了,仿佛从电视里爬出的贞子,居然戳破了窗户纸,要往里边儿爬。 我抽了下嘴角,这景象在大半夜看来还真是……惊悚! 只是,惊悚剧却忽然变成了喜剧。那只鬼整个身子都快掉进屋子时,却忽然不动了,我仔细地一看,似乎衣服被勾住了啊。 那鬼仿佛看了我一眼,有点恼怒地伸手扯衣服。 我忍住笑,道:“需要帮忙么?” 这句话大概刺激到这只鬼,它猛地大力扯了下衣服,撕拉一声,衣服破裂,它惨叫一声从窗口掉了下来。 这声音是个女的。我本以为这人会是那位公子,只是用了女声,可这种危急情况下,叫声还是女的,应该不会是那位公子了。 我好笑地走过去,伸出手,“贞子姑娘,需要帮助吗?” 月光透进来,眼前的是个白衣少女,双眸含怒,面若桃花,“你不怕?” 这声音…… 真是冤家路窄啊,早上骂我践人的女人便是她啊! 我不想配合她了,轻轻哼了声,鄙夷地道:“你这样子哪里可怕了?姑娘,扮鬼也要有点专业素质啊,你以为穿件白衣服,披着头发就像鬼了?”我吐出两字,“愚蠢!” 少女瞪着眼睛,“你骂我?” 我点头,“对,我在骂你。” “你……”她举起手。 我后退一步,她不会是个暴力女吧? 她的手却只是牢牢地在我的手腕扣下,一字一句地道:“吓不住你,这也好。” 她忽然的转变引起我的好奇心,忍不住追问了句,“好在哪里?” 少女笑得阴森起来,“公子小小地捉弄你,你不配合,那么,让他亲自出手教训你好了。” “……你们公子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半夜装鬼还非得让人配合,还说什么教训,我和他有仇么?” 少女冷笑,“待你见了公子,自会知道有没有仇!” 喂——姑娘,别一副想拉仇恨的表情好么?   ☆、053榻上斜卧美少年 我的手被她拉得很紧,仿佛生怕我半路跑掉似的。我跟着她走过悬崖边,进了所谓的禁地——花景宫。 少女走得很快,我只匆匆扫过几眼四周景致,甬道两边是花丛组成的海洋,月光下闪着银白的光彩,风一吹,便如海浪般此起彼伏。 ……………… 银色纱帘被金钩斜挂着,纱帘后面是一张精致华贵的软榻,榻上斜卧着一位少年郎。 他着了一身墨色流云锦衣,乌发如流水倾泻了在枕边,面色有点苍白,衬得那张薄唇愈加红润,犹如涂了胭脂似的。 狭长的睫毛下是一双动人心魄的凤眸,眸光流转间,便已流淌出几许迷人风华。 我盯着他看了半晌,竟觉得他长得与景玉有几分相似。 少女在榻前跪下,恭顺地低首,柔声道:“公子,沈姑娘不曾被吓到,反而辱骂公子您。” 少年轻轻勾起薄唇,眸光微微一转,潋滟生辉,他凝视我,优雅缓慢地开口,犹如一个高贵的王子。 “过来。” 我走过去,本想感谢一下救命恩人,却看到他眼皮微抬,漫不经心地凝视我,懒散地道:“取悦我。” “…………” 我凝视少年,少年淡淡回望我。 他的脑子……一定不正常吧!如果是我没毁容的时候,他说这话,我还可以理解成贪图美色,可他却对着这张我自己都不忍心看的惨容,说出了这三个字,真是……太强大了。 我已经被震撼得三观尽毁,少年见我不动,微微蹙起眉头,“你不会?” 我不会取悦人这件事需要惊讶吗?为什么我竟在他眸中看到了惊讶? 我正色道:“虽然我变丑了,但我不是随便的人。” 少年嗤笑一声,“你将我哥迷得神魂颠倒,荡妇一个,随便起来压根儿不是人。” 我道:“帅哥,你说话可以放尊重点吗?” 少年道:“尊重那两个字,本少爷可不会写。更何况,你这种女人,需要尊重吗?” 什么叫做……我这种女人?怎么听都有股浓浓的鄙视味道。 我咬牙,“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不敢打你!” 少年慵懒地支起胳膊,侧头睨我一眼,“怎么打?像对我哥一般,重重的一个耳光?” “你哥谁啊?” 他该不会认错人了吧?毕竟我的脸都被毁得看不出本来模样了。 少年道:“你可是差点被他捅死,居然还记不住他么?” 我静默片刻,轻笑一声,盯着他,“你别告诉我,你哥是景玉!” 少年勾起薄唇,“你总算想起来了。自从你死了以后,我哥可是变得消沉了啊。”他打量着我,“你的chuang上功夫定是极好,否则怎会让我哥上了心?” 我重重地扇了一个耳光过去,怒吼,“上你妹啊!好一个全家死光光,你TM是从地里爬出来的啊?” 景玉居然……又骗了我!亏我当时还为他的家境伤心了一回。   ☆、054你便是本少爷的奴隶了 几乎是在我巴掌落下的同时,一柄长剑横在了我的脖子上,少女冷怒的声音响起,“践人!你好大的胆子!” 榻上的少年表情阴沉,凝视我半晌,薄唇勾起一个邪恶而残忍的弧度,缓缓道:“很好,你成功地取悦到了我。” “…………” 我好像……惹怒了他。 少年沉声道:“芍药,把她捆起来。”他睨我一眼,笑得有些阴森,“接下来怎么做,你懂的。” “是,公子。” 少女收起长剑,转身去了。我想她是去拿绳子了,这两兄弟都喜欢玩儿捆绑么? 我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景玉他弟,你别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啊,我方才只是跟你闹着玩儿,千万别当真啊!” 少年道:“景轩。” “什么?”我怔了下。 少年长眉一挑,“你的主人的名字。” 我有种遭雷劈的感觉,“主人?” 少年点头,“没错,从本少爷救你那天起,你便是本少爷的奴隶了。” 那位名为芍药的少女拿着绳子往我身上套时,我还在力图与他争辩,“哥们儿,现在虽然不是法治社会,好歹也有律法吧?有哪一条规定过你救我就是我的主人?而且,我没记错的话,正是你的哥哥差点把我弄死,你救我也是赎罪吧?” 景轩冷笑,“你的罪,一辈子都赎不完!” 我已经被捆得如同粽子,僵直着身体,反驳他,“你弄反了,我说的是你赎罪!” 景轩啧啧叹了两声,颇为感叹地道:“原来你竟是不知,看来哥对你还真狠,连死都不让你死个明白。” 听出这话里有含义,我追问,“我不知什么?” 景轩挑眉,有丝邪气,“小怪,不该你知道的,别多问。” “小怪……?” 这别扭又脑残的名字是在叫我么? 景轩眸光含了丝深沉,“难道你想叫小丑,或者小八?” 我嘴角抽了下,正色道:“我有名字,我叫沈芊芊。” 景轩点头,“哦,小怪。” 我闭上了嘴,什么都不想跟他说了。 景轩扫了眼旁边的芍药,轻叱,“怎么还不动手?等着找抽呢!” 芍药被训斥时,脸上的表情反而有些……高兴? 当我看到她纤细的手指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鞭,总算明白她喜从何来,敢情她是想她的快乐建立在我柔体的痛苦之上。 这年头的女人怎么都这么暴力,爱把鞭子当腰带! 芍药的鞭子打起人来简直是入木三分,我真觉得皮肉都绽开了,疼得我想杀人,目光扫过一脸悠闲看戏表情的景轩,我还真不愿惨叫,忒丢脸了。 我咬住牙齿死扛,任她鞭子如雨点遍布全身,只是瞪着双眼睛看着景轩。 姓景的没一个好东西!劳资要跟你们死磕下去,看谁笑到最后! 景轩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苦恼地道:“小怪,你这么色地盯着本少爷,本少爷压力很大的。” 我只觉一阵气血翻涌,直接导致眼前发黑,陷入昏迷。景轩,你自恋得让我很想暴打你一顿,你造么?   ☆、055小怪,你这么饥渴么? 我是被一桶水给泼醒的,身上的绳子已经没有了,我趴在地上,眼前有一双靴子,雪白,干净。 视线上移,一张玉椅上坐着个高贵优雅的少年,他微微对我一笑,我有点恍惚,一时没想起他是谁。 低沉华丽的声线,“小怪,你知道伤口上撒盐会怎样吗?” 我想起晕倒前的遭遇,咬了牙,瞪着他,“混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在我伤口上洒盐。” 景轩眸光微动,笑道:“嗯……小怪已经和主人心意相通了,很好,你又一次成功地取悦到了我。” 他以眼神示意芍药动手,芍药的表情又变得高兴了。 背上传来火辣辣的疼,我疼得在地上滚了几下,手抓住了一片墨色的衣角,用力扯住,一只修长的腿用力地踢开我。 就在这一瞬间,我抱住了这只腿,犹如抱住救命的浮木,然后……扑通一声,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公子……”芍药惊呼。 椅子翻了,而那优雅的少年正狼狈地趴在我的身上,凤眸闪过一丝茫然,却又立刻变得暴戾,他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像是发狂的魔鬼。 我再一次嗅到了死亡的气息,神志逐渐模糊,恍惚间,景轩的脸与景玉重合起来,让我很想踩一脚上去。 ……………… 我满身是伤地被送回房间。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汀兰给我上药时,疼得我忍不住骂人。 “死小孩!年纪那么小,心却那么毒,果然是景玉的弟弟!嘶……汀兰,你轻点儿。” 门口处有一道慵懒的声音,“不错,还有力气骂人。” 汀兰给我上药前替我把衣服都脱光了,突然见到景轩,她忙拉过一袭锦被搭在我背上。 我注意到景轩身后站着个白衣少女,气质如霜雪,一双眼眸清冷得不含一丝杂质。她的手搭在玉椅上,而椅子上坐着的是那个优雅的少年。 景轩不是走进来,而是被推进来。我记起昨天被我拉倒的景轩那狼狈的模样,忍不住惊讶,他……竟是残疾? 景轩见我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腿,他轻勾薄唇,“啧,小怪,你这么*么?” 本来如此风采出众的少年有此残疾,我应该同情的,可我实在禁不住暗骂一声,活该! 景轩瞥到我幸灾乐祸的笑容,伸出两根手指揭开了我的被子,盯着我的背,轻叹,“有些人自己都惨不忍睹了,还在那里骂人,真是罪孽。” 我撇撇嘴,识时务地不理会他。我大致猜得到,一旦我和他对着来,他便特别来劲儿,说不定又会想出什么折磨人的手段。 景轩拿出一个白色瓶子,似乎倒了些粉末在我背上,有点凉丝丝的,还隐隐闻到清淡的药香。 我正想问他这是什么毒药,背上却有冰凉的手指在抚摸,轻柔缓慢。 “景轩……你这算是轻/薄我么?”   ☆、056怎么做,你懂的 那只手用力在我背上一压,我疼得呲牙咧嘴。 景轩道:“小怪,本少爷一点都不想轻/薄你,不过……”他拖长了语调,睨我一眼,“如果你实在想要,本少爷可以勉强满足你。” “……你看着我这副模样也能勉强得了?”我怪异地盯着他。 景轩的手指抬起我的下颌,嗤笑一声,“是丑。不过,本少爷为了让你知道我比我哥好,倒是只能委屈自己了。” 我翻了个白眼,“景玉是好啊,杀人都不带眨眼的,捅你一刀时还懂得说句对不起,真是太TM有礼貌了,你可得好好学学你哥,他真是一个好榜样,斯文败类的代名词,衣冠*的完美诠释。” 景轩的一双凤眸含了笑意,点头道:“小怪,你如此称赞我哥,他若是知晓,指不定会多高兴呢!你想见他吗?” 我冷笑一声,“怎么,你想让他来看看我有多落魄,多不堪?” 景轩的手在轮椅上敲了敲,凤眸闪着深沉的光,“他还不知你没死,白天忙着夺位,应付沈君临,晚上还要睡在你的房间睹物思人,啧啧,本少爷都替他累。” 睹物思人?怕是杀了人而心有不安才对,从他绝情地杀我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他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原本想要狠狠地报复他,可现在那种心情却逐渐变淡了,被狗咬了,总不能咬回去啊。更重要的是我完全没能力对抗景玉。我抬了抬眼皮,懒懒道:“你哥哪天死了,你记得让我去看看,让我开心一下。” 景轩勾唇,凝视我的目光深幽得发黑,缓缓道:“很好,小怪,你又一次和你的主人心意相通了。本少爷决定好好儿养你,你要一直这样可爱才好。” “…………” 我一点都不想和你心意相通的,谢谢。 我侧眸看他一眼,“你看起来并不喜欢你哥啊,我明白了,你救我,不会就是为了和你哥作对吧?” 景轩薄唇染上一抹笑意,“小怪,你又一次成功地取悦到了本少爷。” 他侧了侧身,对一边的白衣少女道:“白芷,怎么做,你懂的。” ……………… 我被一根绳子吊在了悬崖下边,景轩在走廊上,垂眸一笑,“小怪,这感觉好么?” 我心惊胆战地抓紧绳子,崖边的风吹得像是要把我卷走,我不敢看下边的深渊,冲着上面的景轩笑道:“太TM舒服了,景大少爷,你要不亲自来试一试?” 景轩笑道:“嗯,小怪喜欢就好,本少爷可是尽量在让你快乐。” 我嘴角狠狠一抽,“真是……谢谢你了,替我问候你全家。” 景轩的声音轻缓地从上边传来,“我哥明天会来,如果你不想见他,明天就躲在屋子里,如果你忍不住来了,本少爷会让你比现在还……快乐得多。” 卧槽!威胁劳资,说得跟谁想见那个没心没肺的混蛋似的,不见就不见,反正我也没脸去见。   ☆、057竹林惊魂 翌日,天色不明,我从chuang上爬起来,在桌边坐下。我手里抚摸着一把匕首,金色的刀柄被我擦得光亮,刀片也寒光闪闪。 我记得,那一晚就是这把匕首捅进了我的腹部,杀死了我对他的全部爱情。景玉将它扔在了我的身旁,昏迷前我紧紧抓住它,发过誓,定要用这匕首让他血债血偿。 我不想报复他,只是想要一个公平而已。 我敲晕了来送早饭的汀兰,换上她的装束,将她搬到chuang上,又用一面纱巾遮住脸,离开房间。 花景谷里面只有景轩和他的三个侍女,门口也没有人防守,我轻易地溜进了花景宫。 昨晚已偷偷向汀兰打听过,每月十五号景玉会在花景宫住一晚,他的房间在竹林深处。 花景宫里面四周全是花海,要找到竹林并不困难,我沿着花丛往前走,没多久,眼前便有一片竹林,青绿色的竹子亮眼清新。 景玉就住在……里面。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心跳很快,有些慌,有些乱。 “嗳,汀兰,你怎么在这儿?” 芍药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惊了下,缓缓转过头。 芍药的面色带着疑惑,站在她身边的白芷冷淡地凝视我。 景轩仍是坐在玉椅上,似笑非笑地挑眉,道:“汀兰,你又不是小怪需要遮丑,戴什么面纱?” 我垂下头,恭顺柔和地道:“公子,奴婢的脸起了红疹。” 我好歹也是专业的演员,扮成汀兰的言行并不困难,声音也刻意变得与汀兰类似,不仔细听根本不能发现差别。 芍药道:“怎么可能?你……” 景轩打断了芍药的话,“既然来了,便一起去竹林。你许久没见过大公子了,他可是很喜欢你的。” 我脸色僵了下,应声道:“是,公子。” 竹林尽头是几间精致高雅的竹屋,外面有栅栏围着,门口处还挂了一个风铃,风吹过,便叮铃作响。 景轩并不进屋,带着我们绕到了竹屋后面,我远远地看见一个大坑,心里还诧异,挖这么大的坑是做什么用? 景轩仿佛看出我的诧异,勾唇,邪气三分,“汀兰,你过去看看里边是什么。” 我走过去时,听到芍药的一声笑,极有幸灾乐祸的意味。我已猜到里边儿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真正看到时仍是忍不住吓得叫出声。 成千上万只蛇拥挤地堆在坑里,蠕动,爬行,密密麻麻看得人鸡皮疙瘩都冒起来,嘶嘶声不绝,感应到有人,它们的冒着红光的小眼睛一齐朝我看过来,吓得我不但叫出了声,还倒退了好几步。 身后传来景轩悠然闲适的声音。 “怎么,小怪,你怕了?” 我转身看向景轩的目光明显带了诧异,“你……看出来了?” 景轩笑道:“你唯一漂亮的就只剩下这双眼睛了,本少爷会认不出?”   ☆、058景玉……救我 我心中有不祥的预感,“你不是不希望我见景玉么?为什么要带我来?” 景轩微微一笑,“本少爷忽然想看一下你在我哥心中的地位有多高,是否能和那个践人相比。” 他语气里透出了一丝阴冷,我对他口中的践人好奇了,“你说的是谁?” 景轩道:“嗯……算是我哥心里最重要的人,你会不会醋了?” 我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淡淡道:“一个太监罢了,还有什么心里的人,真是恶心。” 景轩长眉一挑,眸光在我身上扫视一圈,忽然笑了,“他已经快来了,你可以下去了。” “下哪里?” 我问出这个问题时,便马上明白过来,脸色微微发白,勉强挤出微笑,“景公子,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你很讨厌景玉,对吧?我也是啊,我们算是同盟了,同盟就应该互帮互助,不能搞内讧啊……” 景轩淡淡“哦”了一声,饶有兴味地盯着我,“互帮互助?很好,本少爷想看看你落入蛇坑,被咬得体无完肤后,我哥会不会心疼你。” 想到那些蛇,我浑身都还冒虚汗,听到景轩的话,一股恐惧从心底升起,很不顾尊严地叫道:“不行,不行,他不会心疼我的,我不会下去的。” 景轩道:“啧,话可不能说得这么绝对,我哥对女人其实很心软的,试试也无妨。” 他是打定主意要让我下去了,我不能坐以待毙,他是个残废,不可能追得上我,我拔腿就向着反方向跑。 只听景轩一声令下,“把她丢下去。” “是。”淡淡的一个字,是白芷的回答。 我心中发急,使出全身力气往前跑,可到底比不过白芷的轻功,她力气还挺大,居然一只手就提起我的衣领,飞到空中,将我丢了下去。 我往下面一望,登时浑身发软,真想晕死过去。 我落入了蛇坑,那些蛇如蚂蚁般密密麻麻地包围了我。我的身上到处都是蛇,连头上都有蛇在蠕动,冰凉而湿滑的感觉布满全身。 我吓得傻了,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紧紧闭着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好可怕-- 极度恐惧中,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想逃离这可怕的处境,无论是谁,只要能救我就好。 “小轩,你在这里做什么?” 仿佛从天边飘来的温柔而低沉的嗓音响起。 “哥,我救了一个丑八怪回来,她不听话,我把她丢进了蛇坑。”景轩笑了几声,“哥,你过去看看啊。” 有轻微的叹息声如一片羽毛扫在心间,“小轩,她不过是个可怜人,你怎能欺负她?” 这话如同一道黑暗里的光束亮起来,我忘了仇恨,没反应过来,嘴里已是喊出了景玉的名字,“景玉……救我!” 静默了片刻,景轩的笑声响起,“哥,这丑八怪认识你诶,你不救她?” 声音依旧温柔如水,“小轩,不要紧的人罢了,只好随她去。以后不要胡乱带人回家,知道吗?”   ☆、059景玉的怀抱温柔如昔 上面的人还在说什么,我已听不到了,连身上那些恶心的湿滑感也消失了,脑子里只剩下景玉的这句话,应该已经死心了的,为什么听到这话还会心疼呢? 死亡……只想在这里死去。 脚步声逐渐远了,他们……离开了。 我睁开眼,入目是颜色各异的蛇身,它们吐着猩红的舌,亮着恶毒的眼,在我身上四处爬动,或许是我太听话,它们都不咬我。 不反抗就会任由它们欺压,不反抗才会被景玉害到如今的地步,早知今日,当初我真该听苏佑臣的话,哪怕只有三分把握,也比必败的结局好得多。 我的笑声像是哭泣,我麻木地拉起一条蛇,狠狠掐住了它的七寸,其他蛇竟也有团队精神,一齐咬住了我,疯狂地撕咬。 我不放开手中的蛇,不屈服,手里一点点用力,看着那蛇用力地摆动,直到失去活力,垂下了身体。 心好疼,身体好疼,好希望醒来依然在拍片现场,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场噩梦。是梦,总会醒的。 眼前掠过一袭红衣,艳丽无双,妖冶如花。 是幻觉么?他的浅咖啡色眼眸凝视我,温柔如昔,仿佛初见,他用一双渲染出迷人柔情的眼眸凝望我,一眼,漫天星月都褪了色彩。 “公主……别怕。” 不怕,怎么可能做得到…… ……………… 一条树干粗的蟒蛇缠住了我,它的嘴张得有如一个盆那么大,尖利的牙齿如利刃,猩红的舌头拖得长长的,即将要把我吞没。 我尖叫着坐起身,额上满是虚汗,怔然了一会儿,才发觉是在做梦。 漆黑……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摸索着下了chuang,却不小心摔倒在地上,身上传来一阵疼痛,是被咬伤的伤口在疼,仿佛那些蛇还在身上。 有轻轻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我侧耳听了下,问,“是……汀兰吗?” 没有回答,我莫名地有点慌,“可以将蜡烛点上吗?太黑了。” 依然没有回答,然而却有一双有力的手将我从地上拉起来。这双手修长而温暖,明显是属于一个男人。 我一惊,甩开他的手,后退了几步,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桌子,后背撞得生疼。 “你……是谁?” 沉默在黑暗里延长,我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慌乱而急促。 忽然,有人拉住我,我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的公主,你忘记了我么?” 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凝结成冰,静静地贴在熟悉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 失神片刻,我回过神来,挣扎,却被他更紧地拥抱。 我怒道:“你滚开——我不想看见你!” 低低的笑声透出温柔,“公主,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嗯……?” 我气极反笑,“恩人?景玉,你也真不怕遭雷劈,我会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你和你的好弟弟,你们俩都该下地狱!” 有一瞬的沉默,我听到轻轻的叹息声,景玉的声音含了丝无奈,“公主,你是无辜的,但如果你明白父债子偿这四个字,你或许会很愿意让我亲手杀掉你。”   ☆、060你仍是最美丽的公主殿下 “不会,不管什么原因,我都不会愿意被你杀掉。”我自嘲似的扯了下唇角,“我最怕疼了。” 可他却一刀一刀地残忍地将我凌迟,很疼,仿佛连呼吸都成了最困难的事情。 景玉沉默着。 我笑了下,“你看起来是个温柔的人啊,为什么却会对我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仇恨?别搞笑了,如果那么恨的话,为什么还要对我温柔?如果一开始就伤害我,那我也不会……不会……” 我咬住了唇瓣,回想起来,连对他的喜欢都变成了耻辱,他一定在背后嘲笑我被他迷得七荤八素。 “别哭,好女孩。”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像是夏日抚过脸颊的微风。 他的手指擦掉了我脸上的泪水。 温热的指腹抚过眼角,我忽然浑身僵硬了。 我看不见自己的脸,却记得初照镜子时,那张可怖的脸。这样子的我,他为什么还要如此温柔对待?他一定在笑我,在背后嘲笑我! 我尖叫一声,用力挣开他箍在腰间的手,捂住了脸,察觉他的靠近,忙大叫道:“别过来--不要--” 安静如水缓缓流淌。 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我却能感觉他正凝视着我,那目光也许是在冷傲地审视我这副丑陋的模样。 想到这个,我不能忍受地抱住胳膊,缓缓蹲下身,低声抽泣。 明星的脸是最重要的,一直就是这样的观念。如今,我的脸被毁了,还被曾经喜欢过的人看在眼里,那么狼狈,那么不堪。 “你快点滚啊--我如今这么丑,这么可怜,你已经看到了,满意了?再多的恨也报复够了吧?” 有一双手环绕过我的肩头,两根手指抬起了我的下颌,我的脸必然毫无遮掩地落入他的眼里。 我害怕得全身颤抖,不要--看! 脸上的泪水肆意流淌,他的手指却轻柔地将它们擦净,温和的语气如同天使,“公主殿下怎么可以哭呢?连史官都承认你是风华震天下,你怎么可以说自己丑呢?” 这话听在耳内,我难堪地别开脸,“你是故意羞辱我吗?” “不,你仍是最美丽的公主殿下。”他的声音带着蛊惑的魅力,“别伤心,你会好起来,相信我。” 我浑身都僵住了。唇上忽然传来微凉的触觉,那是……他的唇。 他的吻如一场清风细雨,渐渐滋润了我枯死的心。 不信任-- 说过不再信任他的。我猛然睁开眼睛,只是眼前仍是一片黑暗,我伸手抵住他的胸膛,隔开些距离,道:“你为什么不点灯?” 景玉突然的沉默让我心慌起来,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声音都颤抖了,“我……我看不见了?” 景玉握住了我的手,似安抚地道:“你中了蛇毒,只需七天,我便能治好你,别怕。”   ☆、061你心上的裂痕,我会将它修补好 景玉将我抱到了榻上,将被子搭在我的身上,温声道:“公主,你先睡一会儿。” 我本不想理他,察觉他要走,却忍不住慌了,扯住一抹衣襟,“你去哪里?” 景玉笑道:“公主,你舍不得我离开的话,我便陪你睡一会儿。” 感觉到身侧有人躺下,一双手扣住了我的腰,将我拥进了他的怀中。 他的心跳声平缓,传递出一丝令人心安的感觉。 我们相拥的紧密姿态仿佛回到了皇宫那些温馨的时光,他依然是会用那双温柔眼眸凝视我的景玉。 他的手指在我脸上轻轻滑过,我听到他略显深沉的声音,“早知会心疼,我便不该来见你。” 我忍住了险些溢出眼眶的泪水,心疼么?这也是骗人的吧! “你可以离开。”我面无表情。 他微微叹息一声,将我拥得更紧,在我的眉间落下轻轻一吻,“既然来了,又怎能放得开?” 我冷冷道:“景玉,我恨你。” “我知道。”他的指尖带着怜惜的柔软抚弄我的长发,“怎么办呢?我的公主伤心了。”语声微顿,有飞扬若花的笑声飘起,“我赔你七天好了,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 七天……这是指之后他又会离开吗?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和他怎样都不可能,他根本不爱我。 我抓起他的手,用力地咬下,嘴里有了些血腥味,我仍然没松口,心里的愤懑委屈全部发泄在他手上。 头上却有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纵容我的胡闹,声音温柔,“真疼……公主,我感受到你传达的心情了。” 我微微一怔,他低声道:“对不起,让你的心受到了伤害,喜欢该是一种美好的感情,我不该让它成为你的噩梦。”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从声音里感觉出,他的表情大约是如春风温柔。 “公主,你心上的裂痕,我会将它修补好。” 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让我毁容,可是,不敢去问,那个答案必然是我不能承受的,我怕知道一个事实——他不爱我。 修补裂痕,会不会是为了将我捧在天上,又再一次狠狠摔下呢?是的,我竟贪恋着他给予的柔情,只要他在身边,我仿佛一切都可以不在乎了。那些天挥之不去的恨意,竟在他的一句话里土崩瓦解。 谁先爱上,谁就输了。我以为受过那样绝望的滋味,已经死心,如今,那颗心却又活过来。 这不是个好的现象,我应该守住自己的心。 ……………… 我很快陷入了窘境。我坐在榻上,有点无措,瞎子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很想上厕所。只是……我根本看不见茅房在哪里,即便看见,要是一不小心落进粪坑怎么办? 景玉出去给我熬药外加做饭,我以为还要等好一会儿他才会回来,便自己摸索着往前走。 跌跌撞撞,不是撞到墙壁,就是被椅子绊倒。 在我又一次趴在地上时,有人将我抱起来,轻轻叹息一声,“公主,你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啊!”   ☆、062把我当成你的眼睛,尽情地利用就好 我的手紧紧拉住他胸前的衣襟,有点难堪地低声道:“那个……我……” “嗯……?”他喉间溢出低沉的单音节。 我闭上眼,恼怒地道:“麻烦你带我去一下茅房。” 真丢脸,连这种事都要靠他领路! 景玉似乎笑了一声,抱着我走路时,有风吹在脸上,我闻到了花朵的清香。 没多久,景玉将我放下,温声道:“公主,就在里面,我扶你进去。” “不用--”我丢下两字就往前走。 刚迈出一步,头便被坚硬的石头撞得生疼,我捂着额头,“什么鬼东西?” 景玉的声音里有隐忍的笑意,“那是墙,门在你左手边。” “我知道!” 我小心地向左跨出一步,伸手触到一扇门帘,就是这里了,我抬步走进去,却被门槛给绊住,往前倒下去。 一只手及时地伸出,勾住了我的腰,将我拉回地面,我惊魂未定,听到景玉道:“公主,在你看不见的时候,把我当成你的眼睛,尽情地利用我就好。” ……………… 这几天的景玉对我好得胜过从前,他的态度多了些不同,似乎更真诚了。我却依然不敢相信他。 蛇毒发作时,我竟会感到全身发冷,犹如置身冰窖。尤其是在深夜,整个人冷得快要变成冰雕,连睫毛都起了一层寒冰。 景玉在殿内升了一堆炭火,抱着我坐在火边,夜很长,火光却一直灼热,他未睡,火稍微小了些,他便会加入柴火。 我依然觉得冷,连牙齿都在发抖,想起害我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忍不住道:“景……景玉,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景玉道:“公主请说。” 我咬牙道:“如果我死了,你至少要有三年不能见景轩。” 景轩看起来一副不怎么喜欢景玉的样子,实际上却很在乎这个哥哥,否则他不会救我,更不会把我丢入蛇窟。 “嗯……?”景玉笑了下,“我以为你会要求我不喜欢别的女子比较正常。” 我这才想起景轩隐约提起过景玉有一个心上人,皱了下眉,道:“你的事和我没关系。” 景玉道:“那怎样才算有关系?” 我闭上眼,一脸漠然,“谁知道你现在又在打算什么主意,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朝廷里只剩下皇兄这个障碍,他和我感情不好,你总不至于笨到想拿我威胁他吧?” 景玉道:“公主的戒心真重,不怕我生气?” 我冷笑,“对于你来说,无关紧要的人也值得生气么?那只能说明你的心胸狭窄!” 景玉道:“公主真认为自己是无关紧要的人?” 我道:“无情无义这四个字,你不但说了,做得也很完美。” 火堆里发出轻微的爆破声,景玉沉默了。 我闭着眼,并没有睡着,躺在这个熟悉的怀抱里,心绪起伏,有丝酸涩的滋味溢满心口。 我低声道:“景玉,你大概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想杀了你。”   ☆、063来有些人,真的是毒药 景玉道:“女人为什么不喜欢说实话?明明喜欢却要表现出讨厌,明明想要却强迫自己拒绝,明明放不下却表现得云淡风轻。”语声顿了下,“公主,对自己诚实一点。” 景玉真是聪明得可恨! 我怒道:“自己都没办法做到诚实的人,别来要求我!” 景玉的笑声似轻羽飞扬,“公主,我对自己一向诚实。杀你,是我必须做的。喜欢你,是我心里的想法。我不会为了让自己少伤心一点,欺骗自己不喜欢你。同样,我也不会为了喜欢你,而选择不杀你。” 我沉默许久,道:“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要杀掉她,那你的喜欢也太可怕了,我很怀疑你或许弄错了喜欢的含义,你不是喜欢我,而是憎恨我吧?” 微微叹息,“公主还是别深究的好,有些原因说出来只会让你我都变得痛苦而已。你只需知道,如今的我,只想对你好。” “不杀我了?” “那样的事,一次就够了。”他温柔地拥抱我,俯身凑近我的耳边,“公主,你是不是可以回到我身边呢?” 这句话仿若一支烟花爆炸在脑海,我的所谓坚持原来是如此不堪一击,他的一个微笑,一句动人的话,就可以让我的防线土崩瓦解。无法抵抗,不想抵抗。 原来有些人,真的是毒药,散发着妖冶惑人的气息,引着你走向未知的危险,却甘之如饴。 这是与景玉重逢的第三天深夜,我静静躺在他怀中,原谅了他给予的绝望和伤害。我真没用,但是……为何会感到安心喜悦? ……………… 景玉变得很纵容我,我越发喜欢让他只围着我转,仿佛他的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每天早晨醒来都是在他的怀抱,虽然深夜时常会经历刻骨的寒冷,但听到他的声音和安慰,我反而希望这样的痛苦可以持续久一些,那样我就可以一直被这样照顾关心。 景玉仿佛什么事都会做。洗衣做饭,打扫房间。他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每当他唤我“公主”,我便有一种住在城堡里的感觉,而他是守护着公主的骑士。 骑士太完美,让我这个被毁容的公主很无地自容。我变得忧郁了,撕了一块白纱遮住脸,坐在门槛上发呆。 我闻到了诱人的香味,是红枣糕。昨天景玉做了一桌子糕点,种类多样,他每一种都给我尝了点,发现我最喜欢吃的是红枣糕,答应我每天晚上都给我做一些。 他走过来,在我的头上拍了拍,“公主,你这是要变成望夫石吗?” 我郁郁地道:“别叫我公主……” 景玉的声音蕴了丝疑惑,“难不成要和太后一样叫你宝宝?” 我语噎。 景玉却已经将我抱起来,声音温柔如水,“我想叫你公主,因为你是专属于我一个人的公主。” 我声音低低地道:“哪里有这么丑的公主……?”   ☆、064心疼了 我身上被蛇咬伤的地方有很多,腿上,背上,连脖子上都有伤痕,我很不愿景玉看见这些伤口,一定不好看。只是,我自己没法上药。 景玉给我上药时总显得比较沉默,我便会胡思乱想,他是不是在嫌弃我,是不是觉得很恶心之类的。 第六天晚上,他擦药的手指抚过我背上的疤痕,伤口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痂,有些痒。 我有点难受地咬唇,趴在榻上,心情烦躁起来。 景玉道:“这伤会好的,不会留下痕迹,公主不必忧心。” 我叹了口气,“景玉,你是不是觉得那些疤痕很难看,是不是变得讨厌我了,你也觉得我是个丑八怪么?” “也……?”轻飘飘的疑问。 我忿忿地握拳,“你的弟弟性格好恶劣,不但捉弄我,还一直叫我小怪,我变成这样还不是你们害的吗?” 不知景玉在想什么,他停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小轩其实只是太寂寞了,或许他觉得你很有趣。” “他是你弟弟,你当然帮他说话!”我不悦地道。 背上传来温软的触感,带着一丝闪电般的滋味窜过全身。 他吻过了那些疤痕,温柔得让人心动,带着如水柔软的怜惜。 我很尴尬,“你别这样!” 一滴水珠清凉地滴在了后背,那是…… 我心跳剧烈地跳动了,这怎么可能? 水珠落下的瞬间,我仿佛听到了雨滴落入清幽的深潭的声音,滴答,滴答。 他的脸贴在我的背上,手紧紧抱住了我的腰身,犹如要将我与他融为一体。 我咬住唇瓣,讷讷地问,“方才……那是……是你的泪水?” 我怎么都无法相信景玉这样深不可测的心机男会有眼泪。 景玉淡淡的一个字,“是。” 他如此坦然地承认,我一时有些怔然,“为、为什么?” 不至于同情我到流泪啊,还是太监都拥有女子的多愁善感? 景玉道:“因为……心疼了。” 这几个字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令人心动,被喜欢的人在意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我问道:“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选择对我那么残忍吗?” 景玉道:“会。我之所以还活着是为了自己的责任,即便再疼再苦也只能忍着,只要能达到目的,有些人是必须舍弃的。” 事实总是比想象中的要残忍,我明白,他选择的是舍弃我。 “如果为了所谓的责任,你要舍弃一切,甚至自己的生命,你也还是要继续下去?” 景玉只答了一个字,“是。” 到底是怎样的责任可以让他如此不顾一切?对别人狠心,对自己却更狠。 他不说,我也不问。 我们静静相拥,好像可以如此幸福到天荒地老。 翌日,我的眼睛重见光明。已经七天了,景玉承诺过的七天……快用完了。 我贪恋地凝视着景玉的睡颜。 景玉的睫毛如羽翼轻扇,那双浅咖啡色眼眸看向我时,如平静的水波投入一颗石子,漾起一丝丝温柔的涟漪。   ☆、065我怎舍得扔下你一人? “公主,你的眼睛好了。” 我坐起身,拿过面纱遮住脸,叹气,“眼睛好了,但是脸却好不了。” 景玉笑道:“公主是在暗示我要将你的脸一并治好么?” 我惊喜地侧头,凝视他从容自若的神情,“我的脸还可以治好?” 景玉眸光微闪,似乎有一丝暗沉,唇角勾起,“我做不到。”他瞥见我顿然失望的脸,又道:“这世上能够治好你的脸的人有两个。” 两个?我眨眨眼,“一个是景轩,他脾气不好,肯定不会帮我。还有一个是谁?” 景玉道:“慕容枫。” 我道:“他医术很好?” 景玉微微一笑,“何止是好,天底下几乎没有他治不好的病。景轩的医术是他所授,他是景轩的师父。” 我抓住景玉的衣袖,“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景玉怔了下,道:“明天再去。今天有事要做。” 明天去?景玉不是只陪我七天么?我的心忽然有些激动,“你不离开吗?” 景玉看出我的担心,握住我的手,温声道:“我怎舍得扔下你一人?” ……………… 天空蔚蓝,飘着几朵薄薄的白云,金灿灿的阳光肆意洒在身上,连心都变得温暖。 景玉骑着一匹白马,迎着阳光走向我,犹如踏马走过我心上的如玉少年。 我仰视他,阳光刺眼,微微眯起眸,笑道:“你说的有事就是骑马?” 景玉薄唇染了丝笑意,朝我伸出一只手,“今晚落月村有篝火宴会,我带你去看看。” 我与景玉住在一处山上的庄园,骑着马走出来,是一条一人宽的平缓山道。两旁山清水秀,风景优美。 景玉大约觉得时间很足,并不快马加鞭,只是任马儿慢悠悠地走。 我坐在景玉身前,他的一只手拉着缰绳,一只手揽着我的腰。 我感叹道:“也只有古代才看得到这么纯天然的风景了,连天空都蓝得那么漂亮。” “古代?”景玉似有不解。 我咳嗽一声,岔开话题,“篝火宴会是做什么的?” 景玉笑道:“落月村曾有一名女子私下恋上赶考的书生,竟要与他私奔,被她父母发现关在屋中。那书生无奈之下只得离开,谁知那女子伤心之下竟*于屋中。” 景玉微微叹气,语气有惋惜,“三年后,那书生高中状元,回来后以冥婚之礼娶了那女子,女子的父母这才后悔不该误了女儿的姻缘。” 我不等他说完,猜测道:“这篝火宴会是为了纪念那死去的女子?” 景玉摇摇头,道:“并非这么简单,为了避免再发生那般惨剧,落月村定下每年一次的篝火宴会,这一天里,无论男女都可以向自己的心上人表白,如果两情相悦,双方父母都不可反对。” 那不就是相亲吗?我了然地道:“这样子比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多了。“   ☆、066你有我就够了 嘚嘚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我侧头,只看见一匹高大的黑马滑过视线,远去。 马上坐着个白衣男子,只在眼前一晃而过,擦肩而过的一刻,他仿佛侧过头,对我微微一笑,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模样,只留意到,他薄唇勾起的那丝神秘的迷人微笑。 我盯着他远去的背影,注意到他左手握着一柄剑,从他挺拔的背影看,像是江湖中人。 我笑道:“前边儿那人该不会也是去篝火宴会?” 景玉静默片刻,问,“你喜欢他?” 噗—— 我忍不住笑出声,这句话可真熟悉,在我演过的悲催女配里面,我经常指着女主哀伤悲愤地问男主——你喜欢她? 腰上一紧,景玉贴近我的耳边,呼吸温热,轻柔缓慢地道:“不准看别人,你有我就够了。” 真……霸道!我扬起脸,拒绝,“……不行!只是看看而已,你连这个也要管?” 景玉将头搁在我的脖颈间,贴在肌肤上的薄唇如飘落的一朵美丽花瓣,清凉柔软。 “要管。”听来似命令,他的语气却很*。 “为什么?” 景玉的唇吻过的肌肤开始发烫,我觉得连脸都一起在发烫。 景玉轻轻一笑,“我的公主,自然由我管。”他挑起我的一缕发丝,声音蛊惑人心,“公主,你也这样认为?” 明明是很温柔的问话,为什么……无法反驳他的话,有一种如果摇头就会倒霉的预感,我有点勉强地道:“唔……大概吧!” 景玉淡淡叹息,“如此不坚定,真是让人伤心啊!” “……那你就伤心一下下吧!” “公主好绝情。” ……………… 夜空已挂了一轮圆月,光华淡淡地洒在落月村,村里的年轻人脸上都洋溢着微笑,打扮一新,大概是想给人留下完美的印象。 少女的手里都提着一个篮子,上面搭了一块蓝布,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东西。男子则是手里拿着一朵鲜花,目光在人群里扫视。 许是为了增加浪漫气氛,树上张灯结彩,灯火阑珊。 我拉着景玉走在人群里,看见有男子在表演武术,四周叫好声不绝,便道:“卖艺的?” 景玉含笑看我一眼,“想是他心仪的女子喜欢会武的,要看看他的武功。” 我点点头,看见那男子停下动作,帅气地对前方一个窈窕少女抱拳,少女微微羞涩地垂眸,却还是忍不住抬头看向他。 男子手里的鲜花递到了少女面前,少女伸出纤手接过,男子脸上露出了微笑。 少女低头从篮子里取出一个荷包,男子拿在手里。看来像是某种交接仪式,众人在拍手喝彩。 别处又有柔婉的歌声响起,这大概是哪位少女在追求心上人呢! 我拉着景玉的胳膊,仰头看着他,“你都不送我花!” 景玉微微一笑,略带叹息,“哪里有这么无赖的女子,直接要人送她花的?”   ☆、067我的公主,真让人不忍心放手 我瞪着景玉,摇了摇他的衣袖,“我不管!你若不送,我便不理你了。” 景玉眼里闪着迷人的笑意,“花朵开过就谢,你要来无用,不如我把自己送给你,可以尽情地利用。” 我撇撇嘴,“什么利用!真难听!” 景玉微微怔了下,有点尴尬地看向别处,淡淡道:“我一直便是以利益来衡量人与事,如果我对你毫无用处,你大概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宫里的确是各种利益*的漩涡,他若是一个废物,应该会被欺压到死,也不可能有如今的地位。 奴才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我也曾见过犯一点小错便被鞭打至死的奴才,景玉……一定也受过很多折磨吧? 我伸手抱住景玉,他只是任我抱着,仿佛有些发呆。 我叹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入宫,但肯定不是家境贫困那样简单的原因。宫里的人的确太过势力,虽然我是从那里出来的,但我不会因为你没有用便离开你。” 我仰头凝视他的眼眸,里面是一片泛着月光的深潭,“无论你贫穷富贵,我都会一样喜欢你。” 景玉凝视我,眸光莫测,光华流转,半晌,他伸手回抱了我,低叹,“……真傻……” 爱情会让人变傻,不过这一刻我心甘情愿为他变成一个傻瓜,不去深究他是真情抑或假意。 景玉微笑,比春风还要温柔的吻落在我的额上,轻声道:“我的公主,真让人不忍心放手。” 我贴在他的胸口,抓紧了他的衣襟,“那么,不要放手就好了。” 回应我的只有一片静默。 ……………… 我只是走开一会儿,景玉居然就被一群女子给围住了。我并不吃醋,景玉才不会喜欢她们。一时半会儿他是不能脱身的,我便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 大家看起来都好幸福啊!我看着这些人,感觉自己也变得开心起来。 忽然身后有一双手抱住了我,我最先想到的是景玉,可抬头看见景玉仍被那群女子围住,我呆住了。 我用力挣扎,这人的手竟如钢铁,半分都撼动不得。我咬牙,狠狠地用后脑撞过去。 那人发觉可能会发生血灾,放开我。 身后传来一道年轻含笑的嗓音,“娘子……别这么粗鲁啊!” 我转过身,便见到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身上是一件月牙色长袍,长身玉立,神情潇洒,长眉斜飞入鬓,一双桃花眼满是轻松的笑意。 他竟是今天在路上碰到的那个男子,该不是坏人吧?我松了口气,怒道:“谁是你娘子!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抱我?” 男子折扇轻摇,犹似富家公子的作派,优雅而浪荡,“错了。” 我扬起下巴,“知道错了就好,下次别乱做些轻薄举动!” 男子摇摇头,睨我一眼,“错的是你。” 他脑子有毛病?我瞪起眼,“我哪里错了?” 男子笑道:“第一,你不承认是我的娘子。第二,不是光天化日,而是花前月下,第三,我不是敢抱你,而是想抱你。”   ☆、068逐月公子洛楚风 他的手到底放开了,我看见景玉在往这边过来,举起手挥了挥,“景玉……” 身旁的男子显然也看见了景玉,面色微变,喃喃道:“哎!娘子怎么被他拐跑了,我又抢不过他。”他忽然又笑了,“娘子,你别被他折磨死了,一定要等到我来啊!” 我扭头看他,这人真的是蛇精病吧? 他忽然凑近我的脸亲了下,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人影已经不见,就像是神仙般消失了,只剩下他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逐月公子是你的相公,别忘了等我来娶你。” 景玉走到我身边,凝视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微微沉吟,“他跟你说什么?” 我摇摇头,“没什么。你认识他?” 景玉道:“追云逐月洛楚风,以轻功第一而名震江湖,人称逐月公子。”语声微顿,“他向来行迹飘渺,怎会出现在这里?” 难怪跑得那么快!虽然奇怪洛楚风为何对我说这些奇怪的话,但我下意识地不愿把这些话告诉景玉。 一捧鲜花忽然送到面前,芬芳,美丽。花在景玉手里,景玉凝视我。 我呆了下,“送我的?” 景玉狭长的睫毛微微上挑,溢出一丝妖冶的笑意,“公主眼巴巴地等着我送花,我不能辜负你的一番期待吧。” 我接过鲜花,忍不住笑道:“谁等你了!明明是看你被那些姑娘缠住了,我在这里看笑话呢!” 景玉略带无奈地揉揉眉心,“这些姑娘太热情,真没治!” 我翻了下白眼,“景玉,人家是喜欢你才对你热情,你还嫌弃?” 景玉凝视我,忽然一笑,“若是公主也这般热情,我定然是不嫌弃的。” 对着一个太监再热情也是无用吧?不过……景玉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太监,他的声音低沉而迷人,他的相貌虽带着阴柔的美,却不失男子气概。 我眨眨眼,盯着他看了会儿,低声道:“你是真的太监吗?” 景玉长眉微挑,月光散入他的眸中,明亮而深邃的眼神凝视我,“我可以理解成公主是想要我?” 那目光太深,仿佛装满了整片星光,耀眼得让我不敢直视。 我别开视线,低下头,“我没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景玉低声笑了,揉揉我的头,仿佛兄长般温和,“公主,我们回去吧,明天带你去见慕容枫。” ……………… 回到山庄,月已高高挂在天际,月光明亮。 景玉做了一桌子饭菜,饭菜好吃与否,通常一看就知道,我看见这些菜就很有食欲。 景玉居然还准备了酒。 喝酒时一定要配好看的杯子。景玉修长的指间是琉璃杯,酒水在晶莹的杯中更显得漂亮。   ☆、069我最喜欢……最喜欢你了 景玉递给我一杯酒,我皱起眉头,“必须喝?” 景玉道:“当然。” 我道:“为什么?” 景玉道:“开心时喝酒庆祝,烦闷时喝酒解愁,酒不是很好的东西吗?公主,我想和你喝酒。” 我无奈地叹气,“你难道没听过酒能乱性?” 景玉唇角勾起一丝微笑,“那便乱吧!公主,来,我们先喝一杯。” 他自顾自地举杯与我手中的杯子相碰,他饮酒时透出些许豪气,仰头,饮尽杯中酒。 他如此有兴致,我也只好陪着喝了些。 景玉很会喝酒,酒量也很好。他一杯接一杯地慢饮,时而与我说几句话,目光深处似乎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阴郁。 他有烦恼,这是必然。与今晚类似的神情,我曾经见过,那是他问我要不要出宫那一次,之后他算计我,差点杀了我。 我垂下头,七天已完,虽然他答应陪我去找慕容枫,却从未说过会一直陪着我,朝廷里的事情他不会放下,他是在烦恼这个么? 我菜没吃多少,酒却喝了许多,许是酒精的刺激,我变得……有点疯狂。 我抱着已经空了的酒坛子,坐在景玉脚下,趴在他的膝盖上,喃喃道:“我要走红地毯,我要做天后……没人演得比我好!” “演什么?”我听到有人问。 我扯唇笑,“演戏!我最喜欢演戏了……” “嗯……?”那声音轻轻地问,“你对我也是演戏?” 我笑着点头,“对啊,没人演得过我!我才不做女配,我要当女主。” “女主?”有丝轻笑,“丫头,一国之主永远不可能是女人,你别做梦了。” 我忽然流下泪,抱住他的腿,“不要!我一定要当天后,我要成为巨星。” 叹息声,“你醉了。” 有人抱起我,我微微睁开眼,看见一张好俊美的脸,傻傻地戳了下他的脸,“我认得你。” 他将我在榻上放下,俯身凝视我,墨发落下几缕扫在我脸上,呼吸近在咫尺,“我是谁?” 我抓住他的发丝,笑道:“你是景玉。”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吻了下,“我最喜欢……最喜欢你了。” 微笑在他脸上绽放,比最美的鲜花更迷人,更耀眼。 他低头吻住了我,我惊奇地睁眼看他。他修长的手指挑开了我的衣带,被他手指抚过的肌肤有些发热,还有些怪异感。 他的手像是抚摸一件珍宝般抚过我的身体,一丝酥麻的感觉窜过心中。 我推开他,“别脱我衣服!” 他似乎微怔了下,伸手扶额,发丝垂落遮住了他的脸,有些苦恼地笑道:“抱歉,我大概……也醉了。” 被子被他拉起,盖在我的身上,他伸手拥住我,温声道:“睡吧,我珍爱的公主。”   ☆、070慕容山庄 天还透着淡淡的白光,露珠挂在树梢。山道上,只有我与景玉两人骑马而来。 慕容枫住在慕容山庄。一听慕容山庄这名字就知是在山上,而且就在我与景玉住的这座山。 在一片竹林外面,景玉下了马。他将马套在了竹树旁,回头对我道:“走吧!” 林叶翠绿,风声轻微。 这片竹林很大,如果骑马可以快点出去,可景玉却将马放在外面,这不是很奇怪? 我问道:“马儿跑不动了?” 景玉道:“它的力气还很足,跑上一天都没问题。” 我想了下,道:“慕容枫就住在这片竹林里?” 景玉道:“出了这片竹林,还要爬一段山路。” 我不明白地盯着他,“那你为什么不骑马呢?” 景玉微笑,“为了让神医看到你求医的诚意。” 走路不见得有多大的诚意啊?要不要三跪九叩?我翻了个白眼,道:“你们不是朋友吗?难道你怕他不肯给我医治?” 景玉轻笑,“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你有走进来的资格。” 我眨眨眼,惊奇了,“你们的友谊也太浅了吧?居然只能让我有资格踏入竹林?” 景玉提到慕容枫时露出的微笑,是带了赞赏的,“枫是个有原则的人,他只救想救之人,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意。” 我道:“没有意外?” 景玉垂眸似在思索什么,好一会儿,才抬眸,凝视我,道:“有一个意外,只有那一个。” 我好奇,“是什么?” 景玉却不愿再说,眼神里添了几分深邃意味,忽而展颜一笑,竹林都因被这笑衬得黯淡几分,“公主,你不想走路的话,我背你好了。” 景玉蹲下身,“上来吧!” 我虽然没有不想走路的意思,不过很想试一试被景玉背的感觉,便由着他背起我。 我揽住景玉的脖子,趴在他肩头,笑道:“你不怕你朋友嫌我没诚意了?” 景玉微微叹气,“他真要介意,我也不能让公主的脚受苦啊!” 我吐了下舌头,“哪里有那么娇气?” 这时候的景玉只属于我,我在他背上快乐地哼着歌,却不知道他正背着我一步步走向一个……将会把我置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女人。 ……………… 慕容山庄门口。 一个青衣少年站在台阶上,见到景玉脸上微微露出笑容,躬身一礼,“景公子,里边儿请。” 景玉放下我,一面走入大门,一面与那少年寒暄。 “枫在做什么?” “少主在看天空。” 景玉不意外地笑了,“他还是老样子。” 我却感到奇怪,“天空有什么好看的?” 青衣少年看了我一眼,淡淡笑容挂上唇角,“有人爱财,有人爱美人,有人爱赌博,也有人爱饮酒……”   ☆、071不食人间烟火的慕容少主 他尚未说完,我便接口道:“哦,你家少主就是爱看天!” 青衣少年笑道:“姑娘聪慧。” 我嘀咕道:“没事儿看天空,这好像是爱发呆吧!”我觉得好笑,“你家少主是个呆瓜?” 青衣少年并不觉得我冒犯了他家主人,微微摇头,“姑娘说笑了。” 从这少年彬彬有礼的态度看来,他家主人定然也是很有修养的人,我对那慕容枫产生了好奇心。 虽然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可当我看到慕容枫时,真是半点不觉得他会是景玉的朋友。 景玉是夜里山林间迷人的妖孽,这位慕容枫便是天上不可亵渎的倨傲仙人。 他负手而立,白衣如雪,墨发似锦缎披散在身后,发上的一支碧玉簪透出几分清雅,我只看到他的侧颜。 他抬起下颌,仰视天空。 轻轻的夏风吹起他的雪衣,像是有一阵雪花忽然飘然落下,而他在这片雪中,傲然而立,风姿胜天人。 我忽然不敢呼吸了,他仰望天空,是希望重回天上吗? “枫,公主说你是呆瓜,还真未说错!” 景玉一定是故意的!不就多看了几眼慕容枫,他居然就在慕容枫面前毁我的形象。 慕容枫转过身面对我们,他的视线只是淡淡扫过了我,我却像是被点穴般僵硬了。 慕容枫道:“你带她来了。” 这声音似有几分清冷,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嗳--?他还认识我不成? 景玉声音有丝几不可闻的叹息,“是,她来了。” 慕容枫的视线停在我身上,那双眼眸清冷似天山之上的晶莹雪花,又如冷噤溶溶月,让我的心都变得很静很静。 明明只是看了我不到十秒钟,我却觉得时间很长。 他微抿唇,抬步走到我面前,“你……是自愿的?” 我有点呆,“什么?” 慕容枫很有耐心地重复,“你是自愿过来见我?” 自愿……他为什么要这样问?难不成还可能是被逼着来? 我点点头,“是。你为什么要这样问?” 慕容枫忽然抬起手,伸向我的面纱,我忙躲到了景玉身后。 慕容枫看起来似九天仙人,可那张清冷寡淡的脸笑起来时却很温和,身上的气质柔了几分,“不看,又怎么替你换一张脸?” 我又看得有点呆,可他却又很快收了那笑容,淡淡地凝视我。 景玉揽过我的腰,对慕容枫道:“枫,现在不急。我们一大早就赶来,作为主人,你是不是该为我们准备一顿饭菜?” 不知是否错觉,慕容枫的视线扫过景玉握住我腰的手,眉头微蹙了下。 嗯……难道他太不食人间烟火,连这种恋人的拥抱都看不惯? 慕容枫看了眼我身旁的青衣少年,少年会意,笑道:“景公子,青染这就去准备,不知这位姑娘有没有特别爱吃的?” 原来他叫青染啊,好贴心的随从。我对他笑了下,“我不挑食。” 少年转身去了。   ☆、072我可以给你换一张脸 景玉拉起我的手,微笑,“我们走吧。” 慕容枫仿佛已经忽视了我们的存在,又抬头看天,那目光安宁而平静。 景玉熟门熟路地打开了一扇房门,我刚走进去,他便将门关上,从背后温柔地抱住了我。 “公主……” 这声音温柔得让我的心都颤抖几分,“怎、怎么了?” 景玉慢悠悠道:“你说是他好,还是我好?” “…………” 我沉默了。原因么……真心觉得慕容枫给人的印象很好,不像第一次见景玉,只觉得他很妖孽,很危险。 “很难回答?”景玉的呼吸温热。 我觉得脖子有些痒酥酥的。 “你比较好。”违心的话说起来真要命。 景玉嫌弃,“好勉强。” 我努力地像是得了大奖一样地微笑,“景玉……最好了,又温柔又体贴,还会洗衣做饭,好贤惠啊……” 景玉吻了下我的耳垂,轻笑,“虚伪!” 真是……不想说什么了。 景玉走到我身前,垂眸凝视我,唇角漾起一抹水波般轻柔的微笑,“不过……我很喜欢。” 我们在屋里吃了饭,走到正厅,慕容枫已经等在那里。 他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坐姿端正而优雅,真是怎么看都觉得赏心悦目。 慕容枫抬眸看向我,淡淡道:“你想好救她了吗?” 他和我是不是有代沟啊,我总觉得他的话需要费力理解,比如此刻,我真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似乎见到我的迷茫,他眸色微讶,转向景玉,“你没告诉她?” 景玉笑容里有丝犹豫之色,“你是神医,这些事自然由你来说。” 慕容枫淡淡道:“你太狡猾了。” 我一头雾水,“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语?” 慕容枫看向我,目光似有一丝悲悯,语声平淡,“我可以给你换一张脸,你却要为此付出代价。” 美丽是需要代价的,不过我怕承受不起,尤其他那目光像是看一个死人,我有点担心地问,“什么代价?” 慕容枫道:“你的血。” “我的血?”我不由得拔高了声音,没有血,我也没命了呀,要美貌也没用! 景玉道:“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看了眼景玉,他的目光深幽得看不见任何东西。 我叹了口气,“我能知道原因吗?总不会是慕容公子还有嗜血的怪癖?” 慕容枫将问题抛给了景玉,“玉,你告诉她。” 景玉看了我半晌,目光里转过了许多情绪,我看不分明,他微微叹气,道:“有一位……病人需要你的帮助。她昏睡了十年,枫已经找到救醒她的办法,只是差一味药引。” 我明白过来,道:“我的血?” 景玉点头。 我盯着景玉沉默下来。我不信这是巧合,他带我来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让我救那个病人? “那位病人是女人?” “是。” “你认识她?” “是。” “你早知道我的血可以救她?” 停顿了一会儿,景玉凝视我,唇角染上一丝微笑,“公主,你该不会以为我仅仅是为了救她才带你来这里?” 我语气有点冷,“这就是事实。” 景玉忽然站起身,朝我走过来,当着慕容枫的面抱住我,低声在我耳边道:“是你要治脸,我才带你来的,救那人,只不过是顺便而已。” 沉闷的心忽然轻松下来,果然是我想多了么? 意识到慕容枫清冷的视线,我觉得尴尬,推开了景玉,道:“我又没误会什么。” 景玉微笑,“嗯,你没误会。” 他这样说反而让我有点无地自容,转头看向慕容枫,“你的条件,我答应了。” 慕容枫没说什么,起身走过我身旁,我看到他垂下的袖摆宽大雪白,随着走动如水波荡漾。   ☆、073一起睡过的关系 夜色很好,无心睡眠,我走出房间,想找景玉出门走走。慕容山庄的夜景定然也有一番美妙。 景玉就住在我隔壁的房间,我敲门,没有人回应。门并没有上锁,我推开门,里面根本没有人,连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 难道景玉也睡不着,出去看月亮了? 我诧异地退出房间,却在门口碰上了慕容枫。 他漆黑的瞳仁淡淡地凝视我,我对他笑了下,“巧啊——” 慕容枫道:“不巧。” “…………” 他难道听不出来这是客套话么? 慕容枫又道:“我是来找你的。” 不知为何他亲自来找我,竟让我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我道:“你找我有事?” 慕容枫只淡淡地凝视我,好半晌,吐出几个字,“你长大了。” 我愣了下,“你认识我啊?” 慕容枫表情淡然,“一起睡过。” 他大概也意识到这淡淡的几个字造成了我的震惊,又解释了一句,“你那时刚出生,也许不记得了。” 我除了微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什么叫也许不记得,根本不可能记得好不好? 我的手忽然被他握住,他却仿佛意识不到这样有多不正常,对我道:“跟我来。” 月光下,他拉着我穿过了花园,转过几条小路,来到一座精致的阁楼下边,我看见上面的两个字,忍不住念出声,“闯……因如。” 是这样念的吗?我只凭感觉认的字。 慕容枫的神色有点奇怪,平淡的眸中多了分诧异,平静道:“从左往右念,如烟阁。” 我道:“如烟阁。” 慕容枫道:“对了。” 原来他在教我念字啊,我微微囧了下,略丢脸。 慕容枫凝视我,“你不识字?” 读了二十几年的书,要我承认自己不识字,那可是天大的侮辱。我很坚定地凝视他,道:“不!我识字,只是想看看你识不识字,所以故意说错的。” 慕容枫没说话了,我想,他大概是觉得我真的……很无聊。 他领着我上了阁楼,我问道:“慕容公子,这里是那位病人住的地方?” 慕容枫淡淡地“嗯”了一声,我正想问点关于那位病人的事情,甚至还猜想病人和慕容枫之间是不是有某种亲密的关系,却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我的唇。 慕容枫示意我别说话。他的手居然润柔如女子,贴在唇上的手一点也不粗糙,简直是纤纤素手啊! 为了不窒息而死,我拼命地点了几下头。慕容枫抱起我的腰,忽然飞起,轻飘飘落在屋顶上。 “你……”我对他这种类似做贼的行为非常好奇。 慕容枫对我摇摇头,蹲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揭开了半片琉璃瓦,屋内明亮的光线透出几许照在慕容枫神情凝重的脸上。 偷窥狂么?居然还拉着我一起,这位病人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啊! 慕容枫的左手一直牵着我,我站着,他蹲着。 片刻后,手被拉了拉,我将望月亮的视线收回,移到他身上,他偷窥完了? 慕容枫再一拉,将我也拉得蹲下,他伸出一根食指对着底下,明白是要我看的意思。我翻了个白眼,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卧槽—— 居然是一个女人在沐浴!她的一头长发浓密而乌黑,白雪般的瓜子脸,楚楚可人的一双柳叶眉,闭着眸,美得似一朵不染纤尘的白莲花。 她坐在浴桶里,似乎昏迷了。 我鄙夷地侧视慕容枫,人还真是不可貌相啊!自己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居然干出偷窥女人沐浴这种事儿! 慕容枫大概明白我在想什么,微蹙了眉,要我继续看。 屋内有脚步声传出。 我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山庄里面总共就4个人,我和慕容枫在这里,那屋内的人不是青染便是……景玉。   ☆、074破碎凋零的心 一袭红衣映入眼帘,刺得我眼睛发酸。 他凝视她的眼神,不是对于我的温柔,而是专注到仿佛眼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深情,我从来没看懂过他浅咖啡色眼眸里的复杂情绪,可这一刻,我竟读懂了那眼神里的珍视与爱意。 他在为她沐浴。他曾抱过我,抚摸过我的手此刻触摸到了另一个女人,他手里的锦帕温柔而细致地擦洗她的肌肤。 我忍受不了他这样子对待别的女人,胸口像是有一把怒火在肆意燃烧,他凭什么一而再再二三地欺骗我? 我甩开慕容枫的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带我下去。” 慕容枫一定看得出我下去后的结果会是一场硝烟,可他居然毫不犹豫地将我带到了屋子里,带到了景玉面前。 景玉没有半分诧异,仍是温柔地微笑,“公主,你来了。” 他的手居然还停留在那个女人的肩头,肌肤莹白如玉。 嫉妒会让女人变得疯狂,我想,我一定已经被他逼疯了。我伸出手想把那只手拿开,我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善妒的女人。 可是,我的手被景玉握住了,他曾经温柔凝视过我的眼眸此刻如利刃飞向我,厉声道:“别碰她——” 他居然吼我? 哪怕是在杀我时,他都是那么地温柔优雅,此刻却为了一个女人表现出了他冷漠狠绝的一面。 他的眼神……冷漠里夹杂了痛恨。 我猜得到,他大概和沈家有着某种仇恨,可我总以为这一次他会是真心的,他将我从蛇窟里救出,失明的七天里,他细心地照顾,甚至面对着我满身疤痕,心疼得落泪,还曾霸道地只许我看他一人,这些难道都不足以证明他是喜欢我的? 我的手被他的大手包裹住,僵持在半空。 我咬唇,道:“景轩曾说过,你有一个心上人,那个人……” “不是你。”景玉打断我的话,残忍而冷酷地吐出这三字。 慕容枫在一旁静静看着,眉心不自觉地蹙起。 我感觉自己像是将整颗心捧出来,却又被狠狠践踏得破碎,是怒?是痛?是恨?是悔? 自尊在这三个字里消失殆尽,我甚至连承受他这冷漠眼神的勇气都几乎丧失,我努力地做出无所谓的模样,瞥了眼浴桶里的女人,“哦,那是她了?这个昏迷十年的女人为什么要我的血来救?她会变成这样,说不定就是前世犯了罪,今生来受苦的呢?” 一只有力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我仰头,看见的是景玉一张冰冷狠绝的脸,他一字字地道:“受苦的人该是你!” 仿佛我真的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孽,他掐住我的脖子,毫不容情,我只觉得呼吸一点点被他夺去,难受的不止是身体,还有一并在碎裂的心。 “够了!玉!”慕容枫出手救下我,将我揽入怀中。 景玉冷淡地凝视他,他淡淡地回视。 我就在慕容枫怀中虚弱得仿佛做了一场噩梦,慕容枫给我吃下一颗药丸,清凉的气味蔓延在心底,破碎的心仿佛在微微颤抖起来。 景玉道:“枫,你为何护她?”他的视线扫过我被面纱蒙住的脸,“她有哪一点值得你的保护?”   ☆、075被你假装温柔地相待,是一件恶心至极的事情 她有哪一点值得你的保护? 这话像是一柄利刃刺在我的心上,我的脸色在发白,身体都因愤怒而颤抖了,瞪着他,道:“如果不值得,你又何必像是一条狗般讨好我?在宫中百依百顺,在山上温柔相待,这些算什么?” 景玉凝视着我,眼底幽暗得比夜色更深沉,他轻轻勾起薄唇,嗤笑一声,“你还不懂么?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得到后又失去,我对你越好,等到失去时,你不是越疼吗?” 他的话,我连一个字都不想去懂,那太残酷,太痛苦。 景玉微微叹息,“你对我在意的程度还不够,完全没达到我预想的标准,这么快就摊牌,真无趣。” 我冷笑,“你以为我会在意你到什么程度?” 景玉凝视我,恢复了温柔姿态,“如今的你只是愤怒,心痛,没有达到痛不欲生的地步啊。” 痛不欲生?真的没有达到么? 我只觉得心里疼得快要活不下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为什么对我那么好的他变成了这样陌生的模样? 我勉强地一笑,“那真是对不起了,我连愤怒都没有,更别提心痛呢!”我冷下脸,“若说感受的话,我只觉得恶心,被你假装温柔地相待,是一件恶心至极的事情。” 景玉浅咖啡色的瞳仁微微收缩。 我看向慕容枫,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几许软弱和企盼,“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慕容枫没说话,只是微皱着眉看我。 我明白过来,这是一个多可笑的请求。他和景玉是朋友,怎么可能真的会帮我呢? 景玉微笑,“公主,枫不会离开山庄,没有人能让他离开这个地方。” 我只觉得所有自尊都被这两人踩在了脚底,我只想逃离,我推开了慕容枫,转身要跑,想要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躲在那里痛苦一场。 手却被拉住了,我急切地想逃离,用力挣扎,那手却拉得更紧。 慕容枫走到我面前,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像是抚慰,淡淡的眸光透着一丝温和,“你想走,我便带你走。” 这次,不光是我震惊了,景玉的声音里也含了惊诧,“枫,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她与你毫无干系,你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是啊,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他带我走,怎么可能?这一定是骗人的,景玉的朋友也不可能是好人。 我垂着头,低声道:“放开我!” 慕容枫淡淡的声音如一场轻飘飘的细雨,“怎么没关系?”语声微顿,“我睡过她。” “…………” 我觉得他完全是来搞笑的,明明很悲情的气氛,听到这话,我却有点想笑。 不过,他真的认识沈宝儿吗? 景玉的面色微变,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愤怒的情绪,他似嘲笑般勾唇,“枫,你怎么也会开玩笑,你们刚认识,你竟跟我说你睡过她?” 慕容枫表情淡然平静,凝视景玉,“你知道,我从不说谎。” 景玉微微怔住,视线在我身上停留片刻,又凝视慕容枫,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沉得像是一片乌云,“什么时候?” 慕容枫将我揽入怀中,我有点呆,听到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不知道的时候。”   ☆、076你连男人都不是 这句话可真有歧义,我倒知道他是指小时候,可景玉又不知道,他说不定会以为是方才,或者更早几个时辰之前。 景玉面色几番变幻,终是咬牙吐出几字,“不知廉耻!” 我盯着景玉的脸,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为什么却有一颗那么绝情的心? 我轻轻笑了,“景玉,你看起来生气了,别弄得像是吃醋啊!你以为我只在意你,却不知其实我只是在享受你给予的温柔而已,即便没有你,我也可以有其他人。”我忍住泪水,“你连男人都不是,哪里来的自信可以让我在意?” 景玉的眼神简直是一种凌迟,我只觉得浑身的每一寸肌肤都在被他的眼神割碎。 我只能强力支撑着身体,微笑着凝视他,我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景玉缓缓吐出一口气,嘴角的笑容蕴了一抹温柔,手掌轻拍,慢条斯理道:“沈家人果然不能小瞧!凭着这样残损的姿容也能勾/引男人,我只能赞一声,好本事!” 我忍住骂他祖宗十八代的冲动,回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彼此彼此。” 景玉沉默下来,我有一种扳回一成的感觉。 慕容枫拉起我的手,“玉,你想要的人我会救,至于她,我会带走。” 景玉没有回应,我跟着慕容枫一步步往外走,始终能感觉到背后那视线如针扎般刺在身上。 慕容枫走得不紧不慢,好像随时都是这样一副闲庭散步的姿态,我几乎都要以为我们是在月下散步了。 我感激地道:“方才谢谢你替我解围。” 慕容枫顿下步子,侧身看向我,“这是应该的。” 应该的?他有义务要帮助我吗?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 慕容枫淡淡道:“我们睡过。” 我扶额,“够了,这话你拿来骗景玉还行,跟我说有什么用?我们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 慕容枫却拍了拍我的头,“宝宝,你既然来了,我就要照顾你。” 我忍不住恶寒,被一个男人叫做“宝宝”,真是肉麻得要命! 不过……这称呼也只有脑残太后叫过,我盯着他,“你是不是认识太后?” 慕容枫目光里有了丝悠远,“认识的。” 他的语气不再平淡,多了些情绪。 太后到底是和多少个男人有牵扯啊?美貌果然是一种罪,我已经将慕容枫归结为被太后甩掉的男人了,毕竟太后如今眼里只有景玉一人。 想到景玉,我的心中一疼,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忽然被拥入一个清凉的怀抱,萦绕着淡淡的药香在鼻端,他的声音淡如水,却很有治愈的力量。 “别伤心,还有我在。” 这句话令我的眼泪像关不住的水龙头,止不住地往下掉,一点点地浸湿了他的衣衫。 他只是拥抱着我,任我哭泣。 或许,他也觉得,哭泣是宣泄悲伤的最好方式。 我没有怀疑他对我好是否又是一种阴谋,只是莫名地信任,像是知道天空是蓝色一般知道……他值得信任。   ☆、077他是扎根在心上的一朵毒花,毒已入骨 “景玉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我做错了什么?他差点杀死我,还毁了我的容貌,我都原谅了他,他为什么还要继续伤害我?” 我在他的怀中哭得不能自已,满腔的委屈愤怒在慢慢被他淡淡的声音化解。 “玉有自己的苦衷。伤害你的同时,他也在害自己。痛苦的不止是你而已,宝宝,我让你看到今晚的事情,只是想让你们都尽早解脱。” 我仰起头看他,月光下,他俊逸的脸似仙人,“他也会痛苦?” 慕容枫的声音很轻,“会的。只是他的心藏得太深,喜怒都不轻易表露,如此苦着自己,他比你更痛苦。” 我有点怔然,记起方才景玉那冷漠的眼神,怀疑,“他看起来一点都不痛苦。” 慕容枫微微叹气,“若是被你看出来,他也不是景玉了。我认识他已有十年,他是怎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 我想了下,“你的意思是说,方才他对我的那些言行都不是出自真心?” 慕容枫道:“是真心,却不代表他不痛苦。宝宝,他只是个可怜的人,他无法不伤害你,却又在伤害你的同时痛苦。” 我摇摇头,“我不懂。” 慕容枫目光里含了丝包容,像是长辈般拍了拍我的头,“不需要懂。你只要忘记他,随我离开就好。” 忘记……景玉。 我捂住了心脏的位置,他是扎根在心上的一朵毒花,毒已入骨,如何才能拔出? “做不到?”慕容枫问。 我摇摇头,“做不到。” 慕容枫淡淡道:“时间是最好的解药,无论曾经多么痛苦,许多年后,回过头来,你会发现,心里的痛连痕迹都找不到。”他抱住我,“宝宝,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要一起走吗? 我眼里有了丝迷茫,先前提出离开只不过是一时冲动,“为什么你会愿意带我一起走?” 慕容枫放开我,仰头凝望夜空,夜空里散着美丽的星光,一轮圆月垂在树梢。 风中,他的声音飘过。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仰望天空吗?” 我摇摇头。 银色的光华在他微仰的侧脸上着色,淡淡的神圣的光华。 他薄唇笑容浅浅的,安宁淡漠。 “我最后一次见你,是在十年前。失去自由,也是在十年前。在山庄里,我每一次抬头,看到高远的天空,就会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鸟,飞遍天涯海角。” 他的声音如流水静静流淌,淡淡的在这个微风习习的夏夜飘散。 他凝望的目光里透出了渴望,我想,那是对自由的渴望。 “你为什么会呆在这里?走出去对你来说很困难?” 慕容枫侧过脸,看我一眼,淡淡道:“没有困难。” 他又在说我不理解的话了。我眨眨眼,“既然不困难,你又想自由,那走出去就是了,别太傲娇嘛!” 慕容枫微抿唇,直视我,“何为傲娇?” 总算也有你不懂的了!我有点炫耀似的对他解释,“傲娇就是你这种人,明明很想要,却一直说着不要不要。” 我是在开玩笑,慕容枫的表情却似乎真的在思考,半晌,他淡淡道:“那便算是傲娇吧。” “…………”   ☆、078失去了一个恋人,得到了一个亲人 他微微笑了,眸光温和,“宝宝,你来了,我就可以离开了。” 已经习惯于对他的话理解无能,我很淡定地道:“能说得清楚些么?” 慕容枫收起笑容,凝视我,“因为有了理由,而你就是那个可以让我离开的理由。” 还是……不懂啊! “你喜欢我?”我想了半天,问出这句话。 慕容枫淡漠的神情散出一丝清浅的笑意,仿佛冰山在阳光下融化的耀眼瞬间,“你想多了。” 我垂首,“你也别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啊,很打击我!”我抓抓头发,“那你到底为什么说我是你离开的理由?” 慕容枫如同长辈般的目光停在我脸色,薄唇轻启,淡淡声线,“我是你小舅。” “…………” 这个玩笑可真冷! ……………… 我今晚失去了一个恋人,却得到了一个亲人。有失有得,按理说来,心理该平衡了啊,可还是……好难受。 如果慕容枫没说谎,那他还真是与沈宝儿有血缘关系,是亲舅。他是太后同父异母的弟弟,随他娘姓慕容,因为慕容家子嗣单薄,只余下这一个外孙,尹家便将慕容枫过继给了慕容家。 慕容家是医学世家,他娘临死前要他守住家族产业,将慕容医术发扬光大,慕容枫便在慕容山庄住下,不曾离开一步。 听慕容枫说完,我就忍不住道:“慕容公子,你……” 慕容枫淡淡看我,“小舅。” 他的表情好认真,我乖巧道:“小舅……” 慕容枫像是见到自家的乖孩子,拍了拍我的头,语气平淡,“宝宝乖。” 卧槽! 我纠结起一双秀眉,“能别叫我宝宝吗?” 慕容枫一怔,“这本就是你的名字。” 我淡定道:“我有新名字。”仰头凝视他,“你叫我芊芊啊。” 慕容枫道:“父母取的名字本不可更改,但你如今身份不可泄露,叫你芊芊也未为不可。” 这一种你同意我改名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在通知你,不是征求你同意诶。 ……………… 慕容枫将我送回到房间,并未马上离开。他在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喝了些,缓缓地道:“你可知道昏睡的那个女人是谁?” 我抱膝坐在chuang上,闻言,别过脸,厌恶地道:“我不想知道。” 慕容枫道:“芊芊,别怪他们。” 我看向慕容枫,心中微疼,“被伤害的人从头到尾都是我,你还要我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不怪他们?” 这舅舅真是亲的么? 慕容枫微微叹息,“芊芊,有些事牵涉太广,也太久远,说出来只会让你更痛苦,它会让你的处境变得危险。”   ☆、079即便是下地狱,你也得陪我一起 景玉也曾说过有些原因说出来只会让我更痛苦,可那些不能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我根本不是沈宝儿,那些痛苦……我应该感受不到吧? 可这种原因却不能说出来,他们认定了我是沈宝儿,又怎么可能知道我来自二十一世纪? 我的沉默让慕容枫以为我不服他的话,他缓和了语气道:“芊芊,怨恨只会让大家都难受,景玉没有取你的性命,我已很是意外,你不该奢求更多。” 我咬住唇瓣,心脏像是针扎般在疼,眼泪都差点落下,“为什么?你们全都一副好像我做了坏事的样子,景玉没有杀死我,我还应该感激是不是?” “芊芊……” “不要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听。”我捂住耳朵,声调因激动而很大,“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景玉!我恨他,恨他,一辈子!” 我将头埋在膝盖上,忍不住低声哭了出来。有一句话,景玉说对了,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得到后又失去…… 他做到了。我的心好疼,像是被人生生地夺去了血淋淋的心脏,失去他这件事,我无法释怀。 我的痛苦,我的悲伤,我的愤怒,我的不甘,我的委屈,全都是因为一个我不愿承认的事实——我彻底地……爱上了他。 一只手仿佛轻软的微风落在我的头上,带着安慰与温和。 “芊芊……别哭了,很丑。” 我抬头望他一眼,低下头,抽噎,“你这人……怎么落井下石啊!” 慕容枫的手抬起我的下颌,要揭开面纱,我伸手挡住,“别……” 慕容枫却不顾我的阻止,揭下了面纱,用自己的衣袖擦掉我脸上的泪水,在我身边坐下,揽我入怀,安慰道:“芊芊,我们后天离开这里,一起去浪迹江湖,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他看见我的脸,丑陋的,不堪的。 可是,他没有一丝嫌恶,也没有惊讶,更没有同情,只是平静得仿佛我并没有毁容。 我拉住了他的衣袖,擦了擦眼泪,结结巴巴道:“真、真的做什么都可以?” 慕容枫微笑,他一向很少笑,可每次笑起来都如冰雪初融,很有治愈的力量。 “对,什么都可以。” 我咬住唇瓣,“你就不怕我去做坏事?” 慕容枫淡淡地凝视我,“你是个好姑娘。” 我的眼泪流出来,唇角却忍不住翘起,“好,就为你这句话,我跟你走!” 慕容枫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门口处却传来一道声音,温柔极致,透出危险的语调。 “我有说过你可以离开?” 黑暗的阴影处,一袭红衣映入眼帘,红得如耀眼的火光,灼烫了我的眼睛。 他修长的身形一步步靠近,妖娆的笑意挂在嘴角,带着几分讥诮,他嗤笑一声,“原来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慕容枫并没有告诉景玉自己的身份,我也不想澄清,亲密地依偎在慕容枫怀里,有丝报复的块感,笑道:“是,从第一眼看见他,我就喜欢上他了。” 慕容枫抿唇,并未答话,似是默认。 一柄长剑破空而来,剑光寒如秋水,带着呼啸杀气抵在了慕容枫的胸口。 我的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怔怔地看着景玉冰冷的脸。 浅咖啡色的眼眸透出几分凌厉,气魄逼人,“枫,你要为了她与我作对?” 慕容枫仿佛看不见自己的危险处境,淡淡地道:“玉,与其让你们互相折磨,不如放手让她离开。” 景玉唇角讥讽的笑忽然隐没,面色阴沉,眸光锐利地扫向我,“即便是下地狱,你也得陪我一起,离开?”他轻轻勾起唇角,“别做梦了。”   ☆、080你怎么可以背叛我呢? 慕容枫的武功原来也很好,我没反应过来,便已被他抱着到了门边,夜风吹起他漆黑的发丝,拂过我的脸颊。 慕容枫从容平静地将我放在身侧,凝视景玉,淡淡道:“玉,你难道没发现自己对她的在意过了度么?继续和她在一起,你能保证自己不会动摇你那所谓的责任心?” 景玉微微垂下长睫,落下弧度优美而沉默的暗影。 夜风渐渐猛烈,慕容枫如雪的衣衫飘扬如雪花,在静默的夜里美得凄冷。 半晌,景玉抬起头,神情温柔平静,微笑,“枫,我知道了。” 景玉走到我面前,温声道:“公主殿下,能容许我做一些解释吗?” 解释…… 我怔住,只有误会才需要解释,可是,他要怎样才能将那些伤害说成是误会?明明不该去听,可下意识地却点了头。 景玉看向我身旁的慕容枫,“枫,你难道以为我会对她做什么?” 慕容枫看我一眼,转身走出去,我看到他的背影融入了黑夜,消失不见。 景玉关上了门。 我莫名地有点紧张,在桌边坐下,冷冷地道:“你想解释什么?” 景玉的脚步声很轻,渐渐接近,我不敢回头,握住茶杯的手心出了汗。 脚步声停止了。景玉就在我的身后,他俯身抱住了我,握住我的手,薄唇贴在耳垂边,呼吸温热,轻轻一笑,“公主,你的手好冰,紧张,还是……”他的尾音拖长,在心上划过颤音,“害怕我?” 我只觉得浑身都僵硬了,“你……到底想做什么?放开我!” 景玉忽然抱起了我,我惊怒地瞪着他,他的笑容竟透着一丝温柔的邪气,“公主,解释是做出来的,明白吗?” 他将我在chuang上放下,不知什么时候被他点了穴,我连手指头都不能动一下。 景玉坐在chuang边,修长的手指抚过我的眉眼,声音魅惑,“公主,你怎么可以背叛我呢?你们沈家人都喜欢背叛的么?” “背叛?”我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景玉眉梢微微上挑,勾出几分漫不经心,语调轻柔得透出几分阴沉,“你不是说喜欢枫么?” 我怔了下,盯着他,冷笑,“是,我喜欢他。这算背叛你吗?你根本没资格这样说我!你最好快点给我解穴,否则……” 他忽然俯下身,俊美的脸凑近我,呼吸近在咫尺,“否则……怎样?” 我咬住唇瓣,竭力不露出一丝慌张,冷冷道:“否则我会让你发生很惨的事情。” 我以为这威胁很有气势,却听到了一声嗤笑,景玉道:“公主,你这样说了,我便更不能放你了。” “为什么?” 景玉拉起一缕我的发丝,笑道:“因为我想看看公主能让我发生什么样的惨事。”   ☆、081你也对我做一次好了 景玉的手很漂亮,指节分明,修长干净。这双手做任何事都是赏心悦目的,他挑开我腰间的丝带,动作优雅得如同在弹琴。 我瞪着他不说话,我不信他真的可能对我做什么。 只是,当衣衫褪下,飘落在地上,我还是忍不住慌了。 心跳如同失去控制的雷声,震动着心房。 他凝视我的眼神,深幽如一片看不见星月的夜空,危险而迷人。 虽然知道他是太监,可如此毫无遮掩地被凝视,我只觉得难堪又羞耻。 我咬住唇瓣,脸上烫得厉害,却还要压抑住颤抖的语调,愤怒道:“景玉!你太过分了!你以为这样可以羞辱我吗?” 景玉眸光扫过我的身体,幽暗的光芒闪过,眉峰微挑,语调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我还什么都没做,公主就觉得过分呢。”他俯下身,凑近我的耳垂,呼吸灼热,“不如做点更过分的事好了。” 景玉居然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我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紊乱,我一遍遍地安慰自己,他一定是在吓我,一个太监怎么都不可能做出什么事的。 ……………… 当疼痛蔓延至全身每个角落,我才恍然发现,景玉TM的居然连太监这件事也是骗人的! 我倒吸一口冷气,额头渗出汗珠,“你……” 刚说出一个字,便被景玉吻住了唇,他的眼眸……浅浅的咖啡色,漾起的温柔涟漪一如初见。 我有点怔住。 景玉轻轻的低笑,“就不该信你会和枫怎么样,公主骗我了。” 我冷冷道:“你骗我那么多,我就不能骗你?” 景玉道:“公主生气的样子很可爱。” 你妹!我忽然有一种满肚子气却发不出来的感觉。 “你停下来!很疼……” 景玉抱住我,声音里含了温柔的歉意,“已经停不下来了。” ……………… 醒来时,景玉温柔地在我额头落下一吻,“公主,你醒了?” 我发现自己已经能动了,忙一把推开他,拉着被子裹住身体,瞪着他,“你居然敢……敢对我做出这种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景玉光裸着身体,锦被滑落,乌黑的发丝拖长到枕畔。 他轻轻一笑,眸光潋滟,妖冶几分,“公主若是生气,那……” 他拖长了语调,我本以为他要说打他骂他之类的话,可他却只是薄唇轻吐几个字,“你也对我做一次好了。” “…………” 太、太无耻了吧?我盯着他,不说话。 景玉仿佛看不出我的怒意,轻飘飘地一笑,“当然,若是一次不够,多十次百次,我也是不反对的。” 他温柔地在微笑,仿佛朝露初阳,美好得让人心动。 可做了那么多坏事的他,为什么还能笑得如此若无其事? 我咬牙道:“你到底又在打什么主意?” 景玉眸光含了丝讶异,笑容温柔,“公主,这很明显啊,我想要你。”   ☆、082我希望她去死 想要…… 这个词还真是有够不负责任的!到了现在,他还能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种话!他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么? 我冷冷一笑,“景玉,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我凝视他,“所以,别再想伤害我,我不会上当了。” 景玉微微一笑,“公主,本打算在你救了如烟后便放过你,可你却偏要打乱我的计划。” 我冷声道:“打乱又怎样?” 景玉道:“打乱了,那就要有新的计划。” 我道:“又想着要怎么才能让我更痛苦?” 沉默了半晌,我凝视景玉,他微垂着长睫,落下的暗影深沉得有几分寂落。 他抬眸,忽而一笑,“公主,你想得真多。我怎会把时间都花在伤害你这件事上?” 他忽然对我伸出手,脸上的笑清淡如风,温柔若水。 “公主,我保证,我会护你一辈子,疼你,爱你,你愿意和我一起走过一生吗?” 我静静地望着他。 他眸光温柔地凝视我。 屋子里没有一丝声音,窗外透入的阳光飞舞在他轻笑的唇角。 我轻声道:“你是真心的?” 景玉道:“绝对不假。” 我微笑,“真是好动听的誓言。”微笑隐没,我沉下脸,冷声道,“可是,我连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 景玉面色不变,微笑,“公主,你不相信,我便努力去让你相信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假。” 我无法忍受地叫道:“别再说这些假话了!”我盯着他,“那个女人不是你的心上人么?你带我来不就是为了救她么?现在对我做这些事,说这些话,不就是想让我救她?” 我闭上眼,“我不会救她!你想救的人,我希望她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景玉的笑容如昙花一现,只余下一片岑寂。 他注视我的眼神,阴沉得令人窒息。 他忽然伸手过来,我抱着被子往后面退,他的手却只是落在我的头顶,轻笑出声,“公主,你吃醋的样子也很可爱。” 我打落他的手,瞪着他,“你以为自己是谁?我会为了你吃醋?” 景玉眉峰一挑,眸光含笑,“我是你的男人,你不为了我吃醋,还能为谁?嗯……?” 不能被他给迷惑了,他一定有阴谋,一定! 我索性闭上了眼睛,沉默着,不管他说什么,只当听不见就好。 身体忽然被抱住,我猛然睁开眼,景玉含笑道:“公主闭着眼睛,是想要我吻你么?” “谁……” 我的话被他的唇吞没,半推半就地又做了一次。 景玉轻笑着喘息,“公主,你的身体比你的嘴更诚实。” “诚实你妹!” 这句话实在算不得什么骂人的话,却不知他怎么会突然生气了,将我折腾得半死不活。 慕容枫进门时,我们刚结束一场战斗。   ☆、083有些话,明知是假,却动听得让人心疼 我不敢抬头去看慕容枫的表情,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呼吸声在风中纠缠不清。 “他都走了,你还要低头到什么时候?” 景玉修长的手指挑起我肩头的一缕发丝,口吻带着漫不经心的讥讽。 我抬头瞪了景玉一眼,“我恨你。” 景玉唇角染上浅淡的笑意,云淡风轻,“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 我凝视他,想要看懂那双浅咖啡色眼眸深处的含义,“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为什么恨我?” 景玉微微垂落长睫,薄唇的笑透着几分冷意,整个人像是忽然进入了恶魔模式,低低的冷笑溢出喉间,“你父亲是怎么得来这个江山,你应该很清楚吧?”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 我选择沉默。 景玉道:“失去的东西不拿回来,无论如何都心有不甘。十一年前那场宫变,我没有死,这是我的幸运,却会是你们沈家人的噩梦。” 他阴沉如同地狱之火中发出的声音让我毛骨悚然,尽管知道自己不是真的沈宝儿,却仍有了被他仇视的感觉。 他缓缓抬起长睫,深幽锐利的眸光看向我,扯出一抹淡笑,“我的身份,你已经知道,现在该明白我对你有多仁慈了吧?”他的手指游移在我的眉眼,带着冰冷的触感,“我的公主,乖乖地待在我身边。” 我张了张唇,想说我不知道,可是,那样一定会被他怀疑,我只好木然地看着他,像是一个迷茫少女。 景玉这人看似温柔如水,心地却很歹毒,我若是表现出一丝离开的意思,他铁定能有办法打断我的腿,让我哪儿都去不了。 我对他只是冷着脸,任他如何温言软语,都不为所动。景玉也并不强求我救沈如烟,在慕容枫问起救人的问题时,他只淡淡地道:“既然已经睡了十年,也不急在这片刻醒来。” 我冷笑一声,凝视他,“这话可真是令人寒心!她不是你的心上人吗?” 景玉眸光微动,唇扬起淡淡笑意,声音低沉,“她若是我的心上人,那你又是什么?” 我面无表情,“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你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面对我这个仇人的女儿!” 景玉笑得很轻,如天边淡淡的白云,他揽过我的肩膀,凑近我耳边,呢喃低语,“爱不得,恨不起,只能一直寂寞地凝视你的背影,这样的我,心上还会有别人吗?” 有些话,明知是假,却动听得让人心疼。我躺在景玉怀里,这份温暖透着绝望的悲伤。 ……………… 天空蓝得如一块透明的玻璃,没有一丝浮云,澄澈如慕容枫的白衣。 慕容枫所仰望的就是这样干净澄澈的天空。 他站在树下,绿叶间洒下明亮的光影,他的侧脸隐藏在阴影中,视线放在上方的天空。 我犹豫着,不敢走上前。 “芊芊,你有恨我吗?” 半晌,他的声音被风吹到了耳边,轻得不真实。 我怔住,他转身面向我,脸上的阴影被阳光驱逐,光芒耀眼得令人不敢直视。 他的目光幽静,淡然。 我本是来和他解释今天早上那难堪的一幕,还未想好怎么开口,却被他问出这样奇怪的一句话,我愣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恨你什么?”   ☆、084一开始就存在着阴谋与欺骗的爱情 “恨我没有去救你。” 慕容枫淡淡的语气却让我的心猛地一沉,他这话的意思是…… 我微笑着凝视他,“小舅,这全是景玉的错,我没有必要恨你啊!” 慕容枫道:“芊芊,你已经猜到我想说的是什么,就别笑了,恨我也没关系。” 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收紧,我仍是微笑,“好一个没关系,既然是无关紧要的人,哪里会有恨呢?” 慕容枫微蹙了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淡淡道:“你什么意思我不想知道。”微勾起唇角,语气放慢叫他,“慕容……公子。” 我没有去看慕容枫的表情,挺直了脊背,转身,只留给他一个高傲的背影。 慕容枫明明知道景玉会对我怎样,仍把我留在了景玉的身边,我却还在这边担忧着他知道我和景玉的事会怎样看我,真是可笑!本以为他是值得信赖的亲人,可到底是我天真了,他和景玉……是朋友啊! 他让我不要笑了,那笑容或许真的太难看吧!可是,若是不笑,眼泪掉出来会更丢人吧!就像现在,眼泪止不住地在往外冒,仰望天空也没办法让眼泪倒流回去。 ……………… “和我在一起这件事已经让你感到痛苦了么?” 我怔怔地望过去,景玉斜倚在朱红色的柱边,目光幽微,透着几分捉摸不定的邪气。 我顿住脚步,与他遥遥对望。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伤我最深的人,我不想再爱他,更不要恨他,只想忘掉与他有关的一切,重新开始。可是,为什么此刻被他的目光注视着,我会连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连思维变得迟缓了。 景玉薄唇勾出一丝淡笑,就在这笑容恍惚了我的视线时,他已迈开修长的双腿朝我走来。 “你不过去,那就只好我过来了。”他的声音含了些散碎的笑意,像是夏季漫入窗间的熹微晨光,让人心底有了美好的温度。 他声音里的温柔让我的心像是被割了一块,疼得无法呼吸,因为我无法再眷恋这种温柔,我必须离开他,走出这一段从一开始就存在着阴谋与谎言的爱情。 我想要的是一份干净纯粹的爱情,彼此喜欢,彼此相守,时光静好。这些,景玉给不了我。 景玉的指腹轻轻擦过我的脸颊,他浅咖啡色的眸子浮上一丝忧郁,“就算你哭泣,我也不会放手。如果你想要离开,只有一个选择……” 我凝视他,有风吹过他含笑的温柔眉目,他的声音碎裂在风中,轻飘飘地散开,“那就是……杀了我。” 我的手已被他拉着放在他的胸膛,手下跳动着的是鲜红而温热的心脏,跳动的频率渐渐与我的心跳连在了一起。 我静静地凝视他,“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了你?” 一柄匕首出现在眼前,握着它的是一只修长漂亮的手。 景玉微笑,“如果真那么想离开,现在就拿起它,杀了我。” 我接过了匕首。景玉脸上的笑容云淡风轻,仿佛有种笃定我不会下手的自信。 我冷冷地一笑,将匕首扔在了地上,“我若是真的拿它对着你,死的人只会是我吧!”   ☆、085我不介意你给我戴绿帽子 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吃午饭,彼此都没有说话,气氛沉闷得像是在吃最后一餐。我只吃了几口,手上的筷子却忽然滑落在地。两人的视线看向我,我的脸色不自觉地渐渐发白。 片刻后,景玉弯腰捡起筷子搁在我面前,见我发呆,便将我的手握住,温声道:“怎么了?” 我受惊般收回手,倏然站起身,“没什么,我……”我咬了下唇瓣,“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不顾他们回答,我已转身几步走出了房间。直到跑出他们的视线,我才缓缓靠着墙蹲下了身,胃里翻涌如波浪,可却什么都未吐出来,反胃的感觉持续了很久仍未消失。 “娘子,你怎么吐得这样厉害?” 有一只手用轻缓的力度拍着我的背,声音很年轻,带点低沉,好似在哪里听过。 我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含笑的脸,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凝视我。 “怎么是你?” 男子折扇轻摇,对我微微弯腰,“在下洛楚风,是你的相公。” “相公!”由于过度惊讶,我失声叫出。 洛楚风桃花眼微微一眯,笑道:“嗳,娘子,我在。” 我嘴角微抽,“你还真是不要脸。” 洛楚风摇摇头,叹气,“娘子,你都有了别人的孩子,我这个做相公的都没说你不要脸,你怎么反过来说我呢?” “你说什么?”我的声音震飞了几只飞鸟。 洛楚风道:“我说你怎么能说我?” 我抓住他的衣袖,手都有点发颤,“不是这句,前面那句。” 洛楚风眼眸深处似有微光闪过,散漫道:“哦,娘子还不知道你有了孩子,是么?” 我怒道:“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会……” 洛楚风的手扣上我的手腕,他两根手指搭在我的脉搏,静默了片刻,对我道:“娘子,你真有喜脉。” 洛楚风盯着我的脸,微怔了下,“你别哭啊,我不介意你给我戴绿帽子。” 我狠狠瞪他一眼,“我没哭。” 洛楚风斜睨我一眼,“是么?可是,你脸上的面纱都湿了。” 此刻的我,狼狈不堪,所有的软弱在他面前暴露无遗。我转过身,冷声道:“不管你找我有什么用意,现在请你离开,我对于你毫无用处。” 半晌身后没有声音,我正要转过身,却闻到了一股清幽醉人的香味,意识模糊间,听到洛楚风的笑语,“有没有用处,你说了不算,他说了算。” ……………… “逐月公子,殿下只让你带沈如烟过来,你怎么带了两个女人过来?” “筹码多些总是好的,你只管通知景玉过来领人就好。” “公子擅作主张,怕是不好吧。” “过程如何不重要,杀死景玉这个结局不变就好。而且,另一个女人可是殿下的亲妹妹,殿下恐怕也很想见见这个妹妹啊!” 我闭着眼睛听到了这些对话。原来洛楚风竟是沈君临的人,他抓我来是威胁景玉,真可笑,在景玉眼里,我这个仇人的女儿死了怕是更好吧。   ☆、086我曾想着要娶天下最美的女子 我见过沈如烟,但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她。她就躺在我的身侧,她有着楚楚可人的柳叶眉,皮肤白得像是凝脂,气质高雅。景玉喜欢的便是她这种类型么? “若是你的容貌不曾被毁,她是不及你万分之一的。” 洛楚风倚在山洞的入口处,光线昏暗,却仍可看清他唇角那丝不羁的笑意。 提到容貌,我才惊觉自己的面纱已经不见了,顿时有种难堪的耻辱感。 我低下头,道:“洛楚风,你既然抓了她来,又何必把我也带来?我知道,你想要对付景玉。” 洛楚风笑着挑起我的下颌,静默片刻后,方道:“我曾想着要娶天下最美的女子,可惜啊……景玉太不怜香惜玉。” 我静静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洛楚风收回手,斜睨我的腹部一眼,轻笑道:“即便他不怜你,也不至于连他的孩子都忍心不管吧。” 提到孩子,我的脸色蓦然变得苍白了。 洛楚风微微叹了口气,“不过*而已,你竟会怀孕。真是笑话,一国之主是女儿身,后宫宦官却是个男人。” 我闭上眼,“他不会来的。” 洛楚风道:“不,他一定会来的。” ……………… 与其说景玉不会来,倒不如说……我害怕他的到来。 景玉是第二天清晨来的。天未亮透,苍白的天色夹杂灰色的云朵,悬崖边的风吹得很清爽,也凄凉。 山坡上,青草绿柳,芳花遍地。景玉踏马走过,红衣妖冶如火光,即将燃烧在这片寂静的山坡。 马是白马,速度不快,反而悠闲得像是在野外踏青。马上的人坐姿虽挺直,但远远看来,神情却也是潇洒恣意。 沈如烟被吊在悬崖边的大树上,她一直昏迷,也感觉不到痛苦。我则比较辛苦了,头下脚上地被倒吊在树梢,看到景玉悠然地骑马过来,登时有一种想要一剑劈了他的冲动。 洛楚风对景玉抱拳道:“景公子,久仰了。” 景玉淡淡一笑,“废话什么,拿起你的剑。” 洛楚风的视线扫过景玉右手握着的长剑,微微笑了,“虽然很想和公子切磋一下剑术,但今天不行。既然公子不想废话,那在下便直说了。” 景玉眸光微动,挑了下眉,“请说。” 洛楚风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景公子既然肯为美人而来,应该也不会介意为她们牺牲自己的性命吧?” 景玉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我几乎就差点屛住了呼吸,闭上眼睛,脑子变得模糊不清,只听见景玉道:“是不是美人还很难说,性命更是大事,怎能轻易抛弃?” 洛楚风道:“看来景公子是个薄情之人,余下的话也不必说了,公子请回。” 景玉没说话。 洛楚风又道:“景公子莫不是以为打败了我,就可以带走她们二人?此地是有机关的,只要按下开关,她们便会掉落悬崖。”   ☆、087我愿以半壁山交换她 崖边的风静静地在吹,景玉的视线停驻在我身上。半晌,我听见他的声音冰冷响起,“逐月公子,我愿以半壁江山交换她。” 我的心忽然提起,他是要……救我吗? 洛楚风微笑,“殿下想要的只是你的命。” 景玉道:“那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再会。” 景玉转过身,手上牵着缰绳,跨上马,他的动作快得像是要去救人般迅速,可他却是要离开。 我以为他会从此走出我的生命,因为他离去的姿态没有一丝犹豫。 马蹄踏在幽幽青草上,我仿佛能闻到青草汁的淡淡香味。 “等等--”洛楚风扬声道,“景玉,你的提议,我答应。” 天边已现出一丝曙光,景玉策马而来,身上洒落一片明黄色的光芒,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 我似乎看到,他唇角那丝温柔的笑意透出运筹帷幄的狡诈。 景玉没有下马,只是居高临下地道:“把她放开吧。” 洛楚风朝我走过来,我却又听见景玉的声音无情得如冷箭,“不是她。” 洛楚风面色明显露出一抹诧异,回过头看向景玉,“景公子,你要救的人是沈如烟?” 景玉没有看我一眼,他的目光停在沈如烟身上,眉头蹙起,“你没资格叫她的名字。” 洛楚风刚解开绳子,景玉便飞身而起将沈如烟抱起,坐回马上,拉起缰绳,似要离开。 洛楚风看我的眼神里似有怜悯,我咬住唇瓣,心疼得像是一万根针在扎。 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景公子,你似乎忘了,还有一个人。”洛楚风轻笑着,似好心提醒。 我狠狠瞪了洛楚风一眼,他一定要让我彻底地被景玉羞辱才甘心吗? 我忍住因紧张而引起的颤抖,缓缓看向景玉。 景玉咖啡色的眸子里漫入黎明的晨曦,如一片青雾里散着迷幻的光芒,让人找不到方向。 我的心一点点往下坠,他的眼里已经没有我。 景玉漫不经心地微笑,“沈君临会拿自己的妹妹来威胁我,是太高估了沈宝儿,还是太低估我?” 洛楚风道:“你还不知道?她已经……” “够了!”我大叫,声音里含了丝恐惧,“洛楚风,你不要……不要胡说了。” 洛楚风看向我,我想现在的自己一定很可悲很可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洛楚风明白了我的意思,但我不知道,他是否愿意为我保守秘密。 明明已经被景玉遗弃到这样的地步,我不想因为孩子而和他有任何的联系。 景玉的神情有丝微讶,“已经如何?” 洛楚风看了我一眼,笑道:“她已经为你失掉了江山,失掉了一切,你就如此绝情地对她?” 景玉笑得云淡风轻,“那些原本就不属于她,而我从未对她有过感情,又何来绝情一说?” 洛楚风道:“是吗?我倒要试一试你是否心口如一。” 洛楚风的手搭在了树干上的一处凹陷的地方,轻轻一按。 与其同时,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道将我弹出去,待我回过神,方发现自己已经掉落了悬崖,耳边的风呼啸,我不断下落。 “芊芊——”   ☆、088我不需要你负责 我听见有人在叫我,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隐约得近乎幻听。 死之前都会出现幻听吗? “芊芊--” 这次声音是清晰而低沉的,不但不是幻听,而且还是在我身边响起。 话音落下,我便被拉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淡淡的药香萦绕鼻端。 “你怎么会……” 我盯着这张清心寡欲的仙人才拥有的容颜,忽然说不出话来。 慕容枫竟会随着我跳下来,他难道不怕死? 慕容枫右手揽着我的腰,左手提着一柄断剑,那裂痕很新,许是在上面打斗时断裂的。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甚至没有看我一眼,神情依然淡漠,却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 慕容枫侧身,用力将断剑抛向了对面的峭壁之上,只听见石头碎裂之声回荡在悬崖下。 慕容枫抱着我飞过去,他一只手拉住了剑柄,另一只手紧紧揽住了我的腰身。 我惊魂未定地往下边一望,深不见底,云雾缭绕。 慕容枫道:“没事了。” 两个人就这样吊在悬崖上,片刻间是不会有事,但……不能长久地支撑吧。 我只当他在安慰我,便道:“慕容公子,其实你可以不必来救我,搭上自己的性命不划算。” 慕容枫凝视我,眸色幽深,薄唇微抿,“你是我唯一的侄女,你孤身在外,遇到危险,我应该负责。” 对于之前他放任景玉伤害我的事情,我仍然无法原谅,说话的语气便不怎么好,“我不需要你负责。” 慕容枫道:“你是否需要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我瞪着他,“你知不知道多管闲事的人最讨人厌?” 慕容枫表情淡然,“对于我来说,你的事是家事,我们是一家人。” 他的表情认真,竟有丝绿水般的纯净气息。 一家人…… 他把我当成家人,却不知道我只是来自现代的一缕幽魂,实质上,我正在欺骗他。 我心生几分抑郁,低声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要死了就可以回去的,所以我不怕死。你又何必白白搭上一条命,你又不是穿来的,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啊!” 慕容枫静默了片刻,道:“虽未听懂你此言的含义,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不会死。” 我道:“你拿什么保证?我们现在这样的处境分明是死定了。” 慕容枫道:“青染来了。” 凤鸣长吟,清亮地划破了云霄。 我仰头看去。 一只体型庞大的凤凰盘旋在头顶,它有一身漂亮的羽毛,洁白如雪,与天边的白云融成和谐的景象。 它的背上坐着一个人,一袭青衣,相貌清秀,恭敬地对慕容枫伸出手,“少主,请把手给我。” 慕容枫看我一眼,道:“先让芊芊上去。” 青染的手伸向我,我被他拉着坐到了凤凰的背上,羽毛好软,像是坐在云端。 我低头去看慕容枫,却见他足尖轻点,竟从下面飞上来,衣袂飘飘,墨发轻扬。 我摸着雪白的羽毛,顺滑而柔软。 “慕容公子,这是你养的?” 慕容枫淡淡地凝视我,“小舅。” 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纠正我的称呼,我闭上嘴,抱着膝盖不说话。 青染道:“沈姑娘,我家少主是真心拿你当亲人看待,你不该如此冷漠。” 我仍然沉默,青染轻叹一声,问道:“少主,我们还回山庄吗?”   ☆、089以后就请小舅多关照了 我仍然沉默,青染轻叹一声,问道:“公子,我们还回山庄吗?” 我猛地抬起头,大声道:“不回去!” 我的反应太大,两人都微微一怔,慕容枫的眼里有丝浅浅的笑意。 慕容枫道:“那么,你想去哪儿?” 我道:“只要是没有景玉的地方,去哪里都可以。” 慕容枫微垂了头,沉吟道:“如此也好,以后你便忘了沈宝儿这个身份,只做沈芊芊。” ………… 慕容枫告诉我,这只凤凰名为雪凤,世间独一无二,仅此一只。雪凤极富灵性,能懂人语,忠心不二。雪凤将我们带到一个小镇,慕容枫拍了拍它的脑袋,它亲昵地蹭了蹭慕容枫的手,便恋恋不舍地飞走了。 我盯着天空,它的翅膀如雪,在阳光下闪光。 “雪凤去哪儿?” 青染解释道:“沈姑娘,它体型庞大,太过引人注目,公子让它回家了。” 我喃喃道:“真是一只漂亮的凤凰。” 慕容枫微笑,“芊芊,你若是喜欢,我便将它送你了,权当是见面礼。” 那么珍贵的凤凰,居然说送就送,真是土豪!我惊喜地道:“你真的把它送给我?” 慕容枫淡淡地笑了。 青染道:“公子从来说一不二,何况姑娘如今是公子唯一的侄女,他自然更不会骗姑娘。” 青染话中的含义,分明是告诉我,慕容枫送我东西只是因为我是他的侄女,若我还不肯认他,便没资格要他送的东西。 我想了想,转头看着慕容枫,道:“你把我当成亲人,是因为我身上的血液,还是因为你见过的小时候那个我?” 慕容枫道:“有区别吗?” 我笑了,“对于你来说,当然没有区别。但是,对我却是有很大的区别。” 慕容枫道:“有什么区别?” 我一字字地认真道:“如果是前者,我会承认你这个小舅。如果是后者,我会立刻马上离开你。” 我的话他们都不理解原因,青染眼里露出了明显的疑惑,慕容枫却只是沉默片刻,表情淡然,道:“血液。” 我展颜一笑,伸出右手,“那么,以后就请小舅你多关照了。” 慕容枫微微怔住,目光停在我的手上。 这个时代还没有握手,我收回手,对慕容枫干笑几声,“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慕容枫看向青染,“这是何处?” 青染显然也不知道,他去一家店铺问了,走回来,道:“公子,这里是春华镇,离京城已经很远。” 慕容枫沉吟道:“临王一派蠢蠢欲动,景玉此刻定已赶回宫中,顾不上找你,或许认为你已经死了。我们在这里暂住些时日,等你生下孩子,再作定夺。” 我惊讶了,“你怎么知道我怀孕的事?” 慕容枫尚未回答,青染已笑道:“沈姑娘,我家公子医术奇绝,岂会看不出你有了身孕?”   ☆、090姑娘别太心狠 我凝视慕容枫,静静道:“这个孩子,我并不想要。” 慕容枫道:“如何决定看你自己,只是你现在的思绪未必清醒。”他转身朝前走,“三天后,你再告诉我你的决定,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 我低头盯着腹部,那里竟然已经有了一条性命,心中牵起丝丝疼痛感。 孩子,不是我要杀死你,而是你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你的存在是我与景玉最后的羁绊,而我必须斩断这羁绊。 青染低声提醒,“沈姑娘,少主已经走远了,我们快跟上吧。” 我点点头,跟上去。 ……………… 春华镇并不繁华,街上人不多,人们脸上却有一种安然幸福的笑容,淳朴,自然。 我们住进了一家客栈。我不想要这个孩子,却因为这个决定感到了痛苦。这三天,我都呆在屋子里不愿出门。青染送饭菜上来时,我总能听到他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最后一天来到,我的想法不变,青染便忍不住道:“沈姑娘,少主其实是希望你生下孩子的,你和景公子都是他在意的人,你们的孩子,他也很关心。” 我坐在桌前,并不看他,只是低头默默吃饭,却味同嚼蜡。 青染又道:“姑娘可知少主为何不来看你?少主不爱管别人的闲事,以前是不想管,现在却是害怕管。” 我手中的筷子一顿,看向青染,“为什么害怕?” 青染叹道:“少主一直以来都是孤单一人,您是第二个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他很在意您,之所以这三天不来看您,就是不想干涉您的决定,却又担心您将来会后悔。” 我站起身,“我不会后悔,你去告诉小舅吧,我不会要这个孩子。” 青染蹙眉,“沈姑娘——” 我打开门,站到走廊上,看着楼下吃饭的人们,道:“不必多说了,我沈芊芊说的话很少会变卦的。” 慕容枫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二楼人不多,透出清冷寂落的气氛。 青染仍不死心,劝道:“沈姑娘,无论您有多恨景公子,都不该迁怒孩子,姑娘也别太心狠,到底也是你亲生骨肉啊!” 楼下突然吵嚷起来,人都朝二楼中间那桌围了过去。 我走下去,正碰上一位年轻公子,华服锦带,他满面急色,额头都已渗出汗珠,不小心撞到我,连声道:“对不住,对不住,姑娘,快请让让。” 青染扶住我,对年轻公子道:“你走路看着点,我家姑娘可是有身孕的人。” 年轻公子微怔,身后却传来女人的痛呼声,他急得跺了下脚,“我家娘子快生了,我得赶快去请稳婆接生啊!” 已有几个人帮着把一个女人抬到了厢房,路过我身旁时,我看了一眼。 女人的肚子圆鼓鼓的,像是衣服里塞了一只皮球进去,她痛苦地蹙着眉头,叫道:“我好疼啊……相公,你怎么还不回来?”   ☆、091绝无仅有的忘情丹 慕容枫果然不爱管闲事,他坐在窗边,这边如何吵闹,都像是与他隔了一个世界,他连一眼都不曾看过来。 青染快步走去,在慕容枫身旁说了几句话。慕容枫方抬头看向我,我在他对面坐下。 慕容枫道:“芊芊,你喜欢江南还是大漠?” 我怔了下,他已经在考虑下一站要去的地方了。 我道:“江南山水明秀,烟柳繁华,就去那里吧。” 慕容枫颔首,不再说话。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我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抬头看时,那位年轻公子大踏着步正在上楼。 从他脸上的焦急和担忧来看,他并没有请到稳婆。 我看了眼慕容枫,他面色淡然,目光放在窗外,并不关注这些。 我来不及多想,回过神来时,已经出声叫住了年轻公子,“帅哥——” 声音太大,称呼太怪,不光是那年轻公子,几乎二楼的客人都朝我看过来。 慕容枫凝视我,似有疑惑,“芊芊?” 年轻公子不确定我是否叫他,又急于去看他娘子,转头又走,我只好几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叫你呢,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年轻公子认出我,苦笑道:“姑娘,方才真不是故意撞到你,在下错了,向你道歉。” 他还以为我是在胡搅蛮缠么? 我道:“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年轻公子闻言,面色更苦,叹道:“快别提了,这个小镇竟只有一个稳婆,偏生那稳婆还去了邻镇走亲戚,我娘子这就要生了,还不知怎么办啊!” 我转头看了眼慕容枫,他漆黑的瞳仁凝视我,面色淡然。 我忽然一笑,道:“不要着急,这里可是坐着一位神医呢,接生肯定是小事一桩。” 年轻公子见我看着慕容枫,明白过来,讷讷道:“他……他可是男子,怎能接生?” 我冷笑,“真是迂腐,男子又怎么了?你娘子要是难产死了,看你还在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年轻公子看看我,犹豫半晌,下定决心般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我翻了个白眼,推他过去,“还不过去,你以为你娘子还能等吗?” 慕容枫淡淡道:“我救人是有条件的,你可以拿什么来换?” 年轻公子道:“只要你能救我娘子,多少财物都可以商量。” 青染道:“我家少主要的可不是这些东西,少主是问你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来交换。” 年轻公子愣住,“何为珍贵的东西?” 青染道:“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对于你而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年轻公子想了下,道:“我近日得了一颗忘情丹,世上仅此一颗。” 慕容枫眸光微动,“那便是它了。” 慕容枫看向我,我不自觉地避开他的视线,拍了下年轻公子的肩膀,“快点上楼吧。”   ☆、092你想要怎样的容颜? 我在屋子里坐了会儿,慕容枫推门进来,我愣了下,“这么快就生了?” 慕容枫点点头,在我身旁坐下,道:“是个女婴,你要看看吗?” 慕容枫凝视我,瞳仁漆黑,眼底深处似乎还在希冀着什么。 他是以为我看过后,会改变主意吗? 我玩笑般道:“小舅,那孩子和我们又没什么关系,去看她做什么?” 慕容枫轻轻叹息,“也不知你这般固执的性子是好还是不好,姐姐单纯软弱,你倒是完全与她不同。” 太后的确不像是精明的样子,那她如何能一步步爬到太后的位置?我微微吃了一惊,莫非是景玉在背后操纵着一切?这个认知,让我的心底发寒,他进宫时也不过十岁而已,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心机,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慕容枫忽然握住我的手,我回过神,眼神却还有点迷茫。 慕容枫道:“芊芊,你还是没办法忘记他。” 我道:“来到这个世界,陪在我身边最多的人是他,伤我最深的人也是他,我怎么可能忘得掉?” 慕容枫沉默片刻,道:“柳凌有一枚忘情丹,你……” 柳凌便是那位年轻公子,他是从外地来的,夫妇二人看来不像是出门游玩,倒像是在躲避什么。 慕容枫还未说完,我便打断了他,“小舅,我所经历的都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我承受得起,我不想忘记,也不愿意忘记。” 慕容枫凝视我,目光似有几分赞赏之意,“芊芊,既然要开始新的人生,过去也要放下才好。” 我低下头,“我会放下。” 慕容枫道:“你的脸已经毁了,无法修复,只能换一张脸。你想要怎样的容颜?” 我的手抚上被面纱覆盖的脸,毁容对于一个演员来说是最悲惨的事情,可我已经不是演员了,我再也回不去我的世界。我还要美貌做什么呢?脑中忽然闪过沈如烟那张清雅高贵的容颜,我忽然抬头,一字字道:“我要拥有一张气质若仙的脸。” 慕容枫道:“你的性子既不孤高也不冷傲,太清冷的容颜不适合你。” 这个身体都不适合我的灵魂,那么一张脸又算什么?我笑了,“小舅,我不在乎。” 门忽然被推开,青染手上的剑满是鲜血,他面有急色,道:“少主,柳公子被人追杀,已带着夫人跳窗逃跑。” 慕容枫淡淡道:“忘情丹呢?” 青染道:“还在柳公子手上。” 慕容枫点点头,起身,对我道:“芊芊,我出去一会儿,你呆在这里等我。” 我明白他是要去救人,我去了反而会拖累他,便道:“小舅,你别担心我,自己要小心才是。” 慕容枫走了。 ……………… 夜色如水,月光皎洁,街上已经没有行人。我坐在客栈的门槛上,心一直悬着,慕容枫去了已经四个小时,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093饮下忘情丹 小二走过来,“姑娘,要关门了,您若是要等人,可以先回房。若有人敲门,我会告诉您。” 我对他摆摆手,“你去睡吧,我再等会儿。” 小二道:“姑娘,你这不关门,我怎能安心去睡?” 我不耐烦地道:“我在这儿给你守着门,你还怕有人进来把你抱走了不成?” 小二怔了下,苦笑,“姑娘,话不是这样说的。我是怕店里失窃,老板责怪下来,我可承担不起。姑娘就请回房吧,体谅下我们这些下人的辛苦,累了一天,还不能睡个好觉。” 我看他一眼,起身,走到桌边坐下,道:“我就坐在楼下等,你关门就是了,这总没关系了吧。” 小二笑道:“姑娘,这倒没关系。您慢慢等,我先回屋了。” 小二关上门,去了后院。楼下的烛光昏黄,寂静一片。 ……………… 门突突地被叩响,我跑过去,打开门。慕容枫手里抱着一个婴儿,我正要说话,他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抱着孩子上楼去了。 我看得有点发怔,青染走到桌边,倒了杯茶一口喝掉,看来似乎极累。 青染呼出一口气,道:“好久都没这般打过架,有些生疏了。” 我戳了戳他的手臂,指着楼上道:“你们怎么回事?不是去救人,怎么还抱了个孩子回来?柳凌呢?” 青染叹道:“那孩子便是柳公子的女儿,可怜啊,已经成了孤儿。” “孤儿!”我惊讶地叫道。 青染解释道:“那些黑衣人还真是残忍,我们去时,柳公子夫妇已经死了,这孩子也差点成为刀下亡魂。” 青染递给我一杯茶,咳嗽一声,道:“沈姑娘,喝杯茶,压压惊。” 我顺手接过,喝了一口,“那些人为什么要杀柳凌?” 青染瞄了一眼我手中的茶杯,道:“江湖恩怨,打打杀杀是正常的。沈姑娘,你以后见多了就懂了。” 我道:“柳凌是江湖中人?” 青染道:“可不是嘛,不过客栈来往的多是江湖上的人,姑娘以后别多管闲事,小心惹祸上身。” 我撇撇唇,“说得像我已经惹祸了似的。” 青染叹道:“少主已经决定收养柳公子的女儿,虽不算祸事,也算一个小麻烦。” 我一口喝掉手中端着的茶,注意到青染似乎异样的神色,道:“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青染笑了下,道:“我以为姑娘会不同意少主收养那孩子呢!” 我看起来是很冷漠的人么? 我道:“小舅喜欢养,那就养着呗,多个孩子也没什么不好。” 青染嘀咕,“姑娘对别人的孩子倒是好得很。” 我忽然有些头晕,捂着额头,青染扶住我。 我道:“我的心为什么在疼?” 耳边是淡然如雪花的声音,“睡一觉就会好的。” 我恍惚地看见慕容枫站在眼前,我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有止疼药吗?” 忽然一阵如刀割般的疼从心上传来,我疼得咬住了唇瓣,意识变得模糊。 慕容枫将我抱起,往楼上走,我仿佛听见有人在说话。 “少主,忘情丹已经下在茶里,沈姑娘都喝了。” “嗯。” “看起来有作用了,不知道沈姑娘醒来会不会忘记景公子。” “不是忘记,而是再不会有爱,于她而已,景玉将会变成陌路人。” “意思是就算再见面,沈姑娘也不会有任何的爱恨了?” “不会……”   ☆、094彻底放下的感情 我这几天变得有些奇怪,好像有什么重负突然被卸掉似的,心情变得好轻松。我并没有怎么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倒是青染对我说过,“沈姑娘,你这几天的心情真好。” 我便回笑道:“或许是明天就可以看到自己新的脸了,不用再做丑女,当然开心了。” 青染笑了下,没有说话。 慕容枫已经为我换了一张脸,只是要过三天才能解开纱带,明天正好是第三天。 慕容枫一直抱着孩子,吃饭时也不例外。我忍不住笑道:“小舅,你再喜欢这孩子也不能这样老是抱着她,万一chong坏了,将来就不好管了。” 慕容枫闻言,语气有点淡淡的无奈,“别人抱她,她会哭。” 我不信,伸手过去,“你给我抱一下,这么小不可能认人的。” 慕容枫递给我,我把孩子抱在怀里,她伸着两只小手在空中摇晃,黑宝石般闪亮的眼睛清澈见底,凝视我,红润的唇露出一丝天真的笑意。 我看向慕容枫,“小舅,你怎么骗我啊,她根本没哭。” 青染在一旁插话,“沈姑娘,少主没骗你,我抱她时,她哇哇大哭,兴许是她还挑人,就喜欢姑娘你和少主两个人。” 我撇撇唇,“不信!你过来抱一下看看。” 青染无奈地叹气,“好吧,只是她哭了,姑娘可别嫌吵。” 青染刚把孩子抱着,就传来一阵石破天惊的大哭声,这孩子声音还挺宏亮。 青染受惊般把孩子重新塞我手里,退了几步,道:“我可不敢抱她了,这小丫头矜贵着呢。” 哭声顿止,孩子眨巴着眼睛,竟对我笑了。 我愣了下,对慕容枫道:“她还真会认人啊!” 慕容枫淡淡道:“你是不是觉得她很可爱?” 我摸了下她的脸,好软,像是棉花。 “对啊,可爱极了。” 慕容枫道:“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我点头,“喜欢极了。” 慕容枫不动声色地淡淡道:“那你生一个孩子陪她好不好。” 我继续点头,“好极了。” 忽然变得有些安静,青染笑道:“少主,沈姑娘答应生下孩子了。” 我反应过来,“小舅,你这是设套子让我钻呢。” 慕容枫优雅地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你已经答应了。” 青染也道:“对啊,沈姑娘,上次你自己不是说你说的话很少变卦吗?” 慕容枫有多希望我生下这个孩子,我已经感觉到了,实际上我也不想打掉这个孩子,毕竟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只是因为不想和景玉有羁绊而已…… 景玉……我忽然发现自己想到这个名字时,心中竟然好平静,连一丝波动都不曾有,就像是想到一个陌生人一般。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已经彻底将他放下了?那么,只要景玉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我们便真的不会有联系了。我已经逃离了景玉的身边,也换了一张脸,他是不可能知道这孩子存在的,所以生下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我想了半晌,凝视慕容枫,笑道:“小舅,我说话的确不会变卦,所以这个孩子我会留下。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慕容枫道:“什么条件?” 我道:“你想啊,我年纪又小,还是未婚先孕,传出去多难听啊。你反正已经收养了一个孩子,也不在乎再多一个,对不对?” 慕容枫淡淡道:“你高兴就好。”   ☆、095喝醉的慕容枫 在春华镇住了一年,我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慕容景。那个女婴已经一岁了,一直没有名字,在慕容景出生那天,慕容枫给了她一个名字,慕容晴雪。 我抱着慕容景,盯着他皱巴巴的小脸,虽然知道是和景玉的孩子,心中却半点情绪起伏都没有,只是忍不住感叹,“小舅,他怎么会长得这么丑啊!” 青染笑道:“沈姑娘,小公子这才一个月大,脸都还没长开呢!” “弟弟……”慕容晴雪摇晃着两条小短腿,晃悠悠地走过来,好奇地盯着慕容景。 慕容晴雪梳着两条小辫子,大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笑起来时,脸颊现出深深的梨涡,可爱极了。 我把慕容景抛给慕容枫,去抱慕容晴雪,“小雪,姐姐抱抱你吧。” 慕容枫接过后,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有这样当娘的吗?” 青染接着道:“见都没有见过。” 慕容枫点头,道:“幸好她只要当这孩子的姐姐,不然小景知道自己的娘亲这么不负责任,会很失望的。” 青染笑道:“少主说得是。” 我摇摇头,道:“小舅倒像是一个父亲,可再怎么像,也不是啊,小景若知道你不是他的亲爹,也会很失望的。” 慕容枫往大门口处走,我叫住他,“小舅,别说不过就躲啊。” 跟在他身后的青染回头,解释,“沈姑娘,今儿是小公子的满月酒,自然该好好地办一桌,少主是出去买东西。” 我点点头,“早点回来。” 我忽然想起什么,对着他们的背影道:“小景就不用去了吧,抱着挺麻烦的。” 大概是没听到,他们已经走出了大门。 ………………… 慕容景的满月酒办得很丰盛。我只是照看着两个小孩,几乎都是慕容枫和青染两人在做事。 院内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喜气盈盈。用过饭菜,逗了会儿孩子,青染便带着两个孩子回屋睡觉。正是春季,夜风融融地吹来,带些暖意。 我抱了一坛酒,走到石阶上坐下,对慕容枫道:“小舅,我们来喝几杯。” 慕容枫道:“我不会喝酒。” 男人有几个不会喝酒的,我只当他在推辞,兴致又好,便起身给他斟了满满一杯酒。我举杯道:“小舅,我先干为敬。”我喝掉一杯,慕容枫却还盯着他面前的酒杯。 注意到我的视线,慕容枫抬了抬眼皮,漆黑幽暗的眸扫向我,静得如一汪深潭,“非喝不可?” 我道:“小舅,喝杯酒罢了,你干嘛这么忸怩……” 慕容枫微蹙着眉头,道:“我没喝过酒。” 相处了一年,我多少也清楚了慕容枫的性子,清冷淡漠,说谎这种事是不屑做的。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睨他一眼,“这样说来,小舅便更该尝试喝酒了,说不定你会爱上它的味道。” 慕容枫道:“可能会醉。” 平素一本正经的小舅喝醉后会是怎样的一副模样?我心中一动,对他笑道:“不会的,我们只喝几杯。”我把酒杯递到他面前,他接过,一饮而尽,那淡定的姿态可真不像是第一次喝酒啊。 慕容枫醉了。他只喝了三杯,这酒量小得让人不忍直视。我也成功地见到了慕容枫醉后的模样。 与其说是醉了,不如说像是换了个人。 他冷冷地注视我,整个人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冷冰冰的,薄唇吐出几字,“你是谁?” 我,“……” 好哀怨。这么三杯酒喝下去,你居然就把我给忘了,真是不想说什么了。   ☆、096怦然心动的一吻 我揉揉眉心,“我是……”忍不住想恶作剧一下,“……你娘子。” 一条手臂压过我的胸口,将我抵在桌上,后背硌得生疼,慕容枫俯视着我,墨发落在我的脸颊。 慕容枫道:“我怎么不记得?” 你当然不会记得了,压根就是在骗你,笨蛋! 我翻了个白眼。慕容枫挑起我的下巴,语气低沉中散出缓慢的危险,“你在挑衅我?” 我懒懒地微笑,“对啊,挑衅你。” 慕容枫喜怒都极淡,我忍不住想要看看他若是动怒会是怎样一番形容。 慕容枫只是低头凝视我。他的眼神幽静的深处透出几分锐利的光芒,审视犯人般凝视我的脸。 我眨了眨眼,他怎么许久都没动静?这样算是动怒还是没动怒? 一阵夜风轻轻地吹过,春日的树梢桃花落了几瓣,我的视线被面前的花瓣晃了眼,也仅仅不过这片刻间,我再去看慕容枫。他正低头下来,意外发生了。 风大了些,我们的发丝一起纠缠在风中。 他漆黑的瞳仁里带些涣散的迷茫。 我瞪大了眼睛,唇上那温热的触觉渐渐生出酥麻的感觉,心跳变得好快,我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推开他,而是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作。这一刻的感觉竟像是……怦然心动。 慕容枫放开我,右手撑着额头,似有些头疼。 我呆呆地看着他,天啊,我不会对小舅日久生情了吧! 慕容枫看向我,目光慢慢有了焦距,大概想起刚才的意外,他微微一怔,还带着酒后的迷茫,“芊芊……” 我从桌上跳下来,揉着手臂,抱怨,“小舅,你的酒品真差,我差点以为你会打我呢!” 慕容枫抿了下唇,“方才……” 我忙道:“只是意外!” 我打了个呵欠,做出一副困倦的形容,一面走回房间,一面背对着慕容枫挥了挥手,“小舅,我回屋睡了,晚安啊!” 回到房间,我倒了好几杯茶喝掉,可还是没能压惊。主要是想到可能发生的乱/伦之恋怎么都淡定不了。我记得自己以前很爱景玉,爱得死去活来,所以才会被他伤得痛苦狼狈。现在忽然对景玉没有半分感觉,甚至都回忆不起与他相处时的感觉是甜蜜还是悲伤,有时候偶然想到还会有几分奇怪,毕竟深爱过,不至于忘得这样快吧? 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爱上另一个人,我惊讶地捂唇,只觉被他吻过的唇还在发烫,唇上似乎还留有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味。我难道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对景玉的爱转移到了慕容枫身上?否则为什么在他吻我时,我不会厌恶,不会反抗,而是……感到心动与喜悦。 慕容枫相貌清俊,气质高贵,家境富裕,性情淡然温和,心地也还不错,实在是个很好的郎君。我真喜欢上他实在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怪就怪在这具身体和他是有血缘关系的,即便我作为穿越女没有心理障碍,可慕容枫定然会介意这个。另一方面,在他眼中,我还是他好友曾经的女朋友,朋友之妻不可欺,他也不会对我有别的想法。就算喜欢上我,这些世俗观念也会一直折磨他,让他心生罪恶。 我幽幽叹了口气,为何我爱的都是不能爱的人呢!为今之计,只有逃为上策。幸好发现得早,大约是能收得回心的。   ☆、097我不会把你放在心上的 翌日一早,我背着一个包袱走到大厅,慕容枫正在用餐,青染在一边布菜。青染一抬头见到我,正要微笑,笑容却僵在了脸上,“沈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 慕容枫闻言,也抬头看我。 我竟有几分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便在桌边坐下,低头道:“景玉已经称帝,以江南为界,与皇兄平分天下。近来却传出景玉有攻打江南的意思,你也知道,景玉手段心机,皇兄定是不敌。我虽没什么大才,却也想助皇兄一臂之力,他到底是我的亲哥哥。” 慕容枫手指在桌面轻叩,若有所思。 青染语气不掩惊诧,“沈姑娘,临王一向把你视为眼中钉,上次坠崖就是他让逐月公子做的。你去找他,虽是一片好心,却难免被他当成居心叵测,到时候你就危险了。” 我微笑,“青染,你放心,皇兄以前伤害我,只是我对皇位有威胁,现在已经没关系了。而且我已经换了一张脸,皇兄认不出来,我会先探探他的口风,再决定要不要和他相认。” 青染蹙眉,“少主,你可千万不能让沈姑娘去冒险,战事是免不了的,早晚的事儿。别人躲还来不及,偏咱们姑娘要做巾帼英雄,往那些地方凑。” 慕容枫凝视我,“你已经决定了?” 我点头,“小舅,小景就麻烦你多照顾了。” 慕容枫静默片刻,道:“何时归来?” 这问题我倒还未想过,微微怔了下,道:“四年,只要四年就够了。” 慕容枫点头,淡淡道:“吃完饭再走吧。” 青染在一旁急道:“少主,你怎么也不拦着姑娘,她又不会武功,外面有多乱你也是知道的。素ri你不是最关心她的吗?难道都是假的?” 慕容枫手里的筷子搁下,他垂下长睫,没有说话。 我知道青染是为我担心才口不择言,这气氛也变得太死寂,甚至有些让人透不过气了。 我笑道:“好了,你们都不用担心。即便遇到坏人,我也能自保,小舅不是教了我很多用毒的暗器?” 青染低下头,“沈姑娘,你要走,我也留不住,只能祝你一路顺利了。” 我忽觉眼眶有些发热,深吸了口气,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青染看向沉默的慕容枫,“少主,方才是我失礼了,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慕容枫没有理会他,只是忽然抬头凝视我,目光里情绪复杂,看得我心乱如麻,六神无主,大脑都不会运转了。 半晌,慕容枫轻轻淡笑,“我不会把你放在心上的。” 我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筷子滑落在地,我低头去捡筷子,却听见青染道:“少主,您不计较就是最好的。沈姑娘也和我们一起待了这么久,突然要离开,我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会对公子不敬。” 慕容枫淡淡“嗯”了一声,我还能感觉到慕容枫停在我身上的视线。 这顿饭……真是没法吃了。 ……………… 饭毕,我心底微微叹了口气,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离别什么的,最令人感伤了。 我很迅速地起身,背包袱,告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江湖再见!” 也不待他们反应,我几步走出了大厅,走到大门口时,刚要松一口气,背后却有一双手臂抱住我的腰。 淡淡的药香…… 低沉清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芊芊,你知道吞下忘情丹的人会怎样吗?” 我身体僵住。我是被他发现了暗藏的心思吗?所以他想要我吞下忘情丹? 慕容枫淡淡道:“忘情之术,其实亦是移情之术。或许有一天,你会知道,你如今所思的只是幻觉。”他低声笑了下,“我却清楚地知道,我不曾有过一丝幻觉。” 慕容枫说的话,我很少有明白的。所以这一次听不懂,我没有问。   ☆、098昭阳城第一美人 我只想快点脱离这个怀抱,因为……太令人眷恋。 温暖宽阔的胸膛,有力跳动的心脏,迷人的药香,这些都在渐渐迷乱我的心,如果再不走,我怕自己会突然心软留下。 我却没有意志推开他,只是问道:“小舅是想要把忘情丹给我吗?” 慕容枫轻笑一声,淡淡道:“没那个必要了。” 我们这般相拥了几分钟,我实在忍不住了,身体僵得快发麻,“那个……” 慕容枫道:“耽搁你上路的时间了?” 我咳嗽一声,他这般正经的问话,实在让我说不出口,我只是想提议换一个相拥的姿势可好? 反正都要离开了,放纵片刻也……没什么吧!我的意志力真是不坚定,不过,能多和他相处一会儿,快乐得仿佛头顶炸开了烟花。 慕容枫忽然低头,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声音很轻很低,待我回过神,他已经走远。 他说的是……芊芊,昨夜我并没醉。 ……………… 四年后。 夏夜的星光浪漫迷人,风一吹,湖里的光芒便晃动如水。华丽的画舫立于湖中央,灯火明亮,笙歌妙舞在画舫内上演,不断传出男子的笑语。 我一人坐在船头吹风。 低头便能看见我的脸,慕容枫可当真是给了我一张气质若仙的脸,这容貌不说有多美,仅仅是往人前一站,便会让人心生敬意,仿若看到的是天上仙子。 “小姐,快躲起来!” 丫鬟绿儿急匆匆地过来扯我胳膊。 我反应迅速地闪身躲进了一间小小的舱房,门刚虚掩上,便看见一群衣着华丽的纨绔少年奔到船头,口内直呼,“芊芊姑娘……芊芊姑娘……” 有一个甚至还将头低到水面上,低声唤,“芊芊,在吗?” 我忍不住翻个白眼,以前在现代羡慕被粉丝追着跑的大明星,如今,我才发现,被人倾慕也是一件恼人事儿。简直没有一点私人空间,今天在哪做什么,今天吃什么,穿的是什么,都被人打听得清清楚楚。 “哎呀,傅公子掉湖里了。”绿儿掩唇惊呼。 我拉上门,走到软榻上随意一躺,将脚搁在桌案上,打算小憩一会儿。绿儿却还关注地听着门外的动静,回头笑道:“小姐,昭阳城就您最受欢迎了,那些楼里的姑娘可都嫉妒您呢,她们是追着这些个公子哥跑还被嫌弃,您这儿呢,反倒是那些公子处处讨好,生怕您哪一点不顺心。” 我眼皮掀开一条缝,无精打采地看她一眼。 绿儿还兴致勃勃地道:“不说别的,就刚刚掉下湖那位傅公子。四年前,他可是昭阳城最有名的花花大少,自从见了小姐你,便一心只有你,倒成了个痴情种子。小姐若真嫁给他,也好跳出这个火坑。” 我调整了下睡姿,单手支着脑袋,问她,“你觉得姑娘我像是在火坑?” 绿儿没见过我生气,倒是一点都不怕得罪我,噼里啪啦地道:“小姐,您虽是锦衣玉食,众人追捧,可实质上,也只是个歌姬。百花楼里的漂亮姑娘多的是,红过的也多,可一旦容颜老去,谁还记得呢?哪位姑娘不想趁着年轻挑个好人家从良?小姐,您也别怪奴婢多嘴,傅公子看起来真是个好夫君。他对您又体贴,说话又风趣,家里还是首富……”   ☆、099南之主的邀请 我斜眼看她,“打住!傅卿是给你多少好处了?值得你这样为他说话。”顿了下,我声明,“我可没有一点要嫁人的意思。” 绿儿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瞪大了眼睛,“不嫁人?女人这一辈子图个什么,不就是嫁个好男人嘛!!” 我,“……呵呵。” 绿儿皱着秀气的小眉毛,“小姐,你在笑话我!” 哟,她还看得出来啊! 有蚊子恼人地想要吸我的血,我挥了挥手,道:“绿儿,拿把蒲扇帮我赶蚊子。” 绿儿像是入定般站在地上,既不答应,也不说拒绝,这模样看得真真让人来气。奈何我是个最好脾气的主子,否则她也不敢这般使小性子。我望着她,叹了口气,“我倒不是笑话你,你这想法也不是说有错,你们古代女人又没有工作,又不能抛头露面,自然只能依靠男人。” 绿儿闻言,略微妙地看我一眼,“小姐,你说得跟自己不是女人似的。” 我笑道:“我当然是女人,只是想法和你们不同而已。” 绿儿道:“那照小姐的说法,小姐是不想依靠男人,要独立生活了?” 绿儿问这话的语气透出浓浓的质疑,摆明是不相信女人可以靠自己生活。 我摇摇头,笑着坐起身,捋了一把胸前的长发,道:“男人养家天经地义,我倒不觉得有错,只是女人不该把男人当成自己的全部,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绿儿眨眨眼,表示不解,“小姐,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妻子本就该以丈夫为天,相夫教子,孝顺公婆,这就是女人嫁人后的生活啊!” 我道:“你觉得女人是喜欢这种亘古不变的生活的吗?” 绿儿点头,“那自然了,能过这种生活还是我们这地方所有女孩子的梦想。” 梦想…… 我叹了口气,“绿儿,你一定会梦想成真的。” ……………… 四年前,我本是无意来江南的,怕慕容枫真到江南来找我,我还特意挑与江南相反的方向走。只是……我这个反方向走得有点诡异,居然走到了江南。若不是这地方是圆的,那便是过路的大婶儿给我指错了道儿。既来之,也就只好安之了。 我进了百花楼做歌姬,本想干回老本行,这地方却没有演戏的,唱戏的倒有,我却是不愿顶着张花脸给人唱大戏。凭着仙女气质和新颖歌曲,我的人气直线攀升,不到一个月便红遍了昭阳城,到了现在,外面已经尊我为“第一美人”。 我蓦然发现,原来我在现代不火是因为走错了道,我早该改行来唱歌的。 ……………… 作为“第一美人”,我的名气很大,我知道。不过,我一点都不想大到连江南之主都派人来请的地步。 江南之主……呵,也算是我的老相识了。 丽娘一手掐着腰,一手摇晃着小团蒲扇,随着她一扇一扇的动作,一股浓郁的脂粉味随之曼妙而出。我轻轻咳嗽一声,站到窗口的位置,方回头对她笑道:“王爷要宴请贵客,请我去唱歌,按理说呢,我不该拒绝。只是……” 丽娘是百花楼的管事,心里最是精明,一听我这是推辞的话,忙堆砌出讨好的笑容,打断我编造的理由,“姑娘,以往呢,你得罪多少客人,我还都能给你周旋着。可这一位王爷可是我们江南的老大,将来还可能做皇帝的,你可千万不能不去呀!”   ☆、100久违的熟悉感 虽说江南一带已属于沈君临,明面上的皇帝却还是景玉,丽娘说这话是大不敬,她为了劝我,可真是连砍头都不怕了。 如今换了容貌,倒也不怕被认出来,不去的话,反而会引起沈君临的疑心吧? 我转了转眼眸,微微一笑,“丽娘,那我便给你一个面子,去就是了。” 丽娘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不忘叮嘱我,“今晚会有人来接你,你去了可千万要言行小心,不要得罪了贵人。” 我微蹙眉,“怎么?难道去的人就只有我一个不成?” 以往也不是没被请到人家府上去过,可到底坐的还是自己的马车,身边也都是自己的人。 丽娘看我蹙眉,担心我又反悔,忙道:“姑娘,王府是尊贵地方,哪里能让我们这地方的人进?你能进去就是天大的福气了,更何况,今晚宴请的还是京城来的贵人,若是看上你,你将来可就飞上枝头了。” 我心中微微一跳,“京中贵人?” 这预感……怎么那么不妙呢! 丽娘点头,“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能得王爷邀请,那必然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你只小心伺候就是。” ……………… 晚霞纷纷扬扬地开满半边天空,夏日的余热还留在青石地板上。王府的侍卫抬了顶轿子接我去王府,我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会儿,睡意来袭,小睡一会儿。 轿子是何时停下,我并不知晓。我睡得太沉,醒来见到的却是一张久违的脸。 英挺的眉毛下是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眸,面如冠玉,正气凛然,浑身还自带着几分温润气息,犹如一块上好的宝玉。 见到我睁眼,他的脸上些微露出笑意,道:“姑娘,能否冒昧地问一下你的芳名?” 我第一反应是……我在做梦。 然而,我眨了眨眼,看到的仍然是这张脸,他一只手掀开车帘,昏黄的余晖洒在他脸上,凭增几分旧照片里的温暖感觉。 “怎么是你?” 苏佑臣…… 苏佑臣凝视我,“姑娘认识我?” 我余光瞥到外面几个垂手侍立的侍卫,一时不清楚苏佑臣到底怎么会在这里,只好眨眨眼,无辜道:“我只是好奇怎么忽然有一个好看的公子出现在面前,以为是在做梦呢!” 几年不见,苏佑臣的脸皮倒是不那么薄了,被我夸,面色不改,笑道:“姑娘,在下姓苏,不知姑娘是何方人士?” 看来他不是王府的人,否则怎么会不知道我就是王府请来的歌姬?刚见面就问名字,身份,他是在怀疑些什么? 我心中想了一番,笑道:“我就住在昭阳城百花楼,公子若喜欢芊芊,记得来捧场。” 话音刚落,苏佑臣的脸色便有些变了,看我的眼神变得怪异。 “苏大人,公子说不必问了。” 有声音从车帘外传来。 苏佑臣点点头,表情游移不定地盯着我,沉默片刻,道:“姑娘,打搅了。” 他放下车帘。 公子……我猛然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伸手掀开窗帘,正看到一辆精致高雅的马车缓缓从视线里滑过,像是慢镜头一般滑动,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我还有几分怔然。   ☆、101王府宴客 侍卫将我交给府里的管家,管家上下打量我一眼,眼神里多了丝轻鄙,看得我真想把身上带的毒药一股脑儿全撒他身上去。 你妹,敢瞧不起我?想当初,我还做过皇帝呢! 王府的楼台亭阁俱全,规模也宏大,只是我见过了宫中的景园,再来看这王府,半分新奇感都无。大约是我的表现太过平静,一路上吝啬与我搭话的管家忍不住道:“姑娘倒是好胆识。” 我皮笑肉不笑,“我也这样觉得。” 一个王府罢了,难不成还要我表现出诚惶诚恐的模样来?别搞笑了! 管家冷冷哼了一声,约莫是在我面前显摆失败丢了面子,故而很不高兴。他领着进了一个院落,里面是一群漂亮的少女,正在排练歌舞。我想,这里便是王府自己养的歌舞队了。 管家抬脚就要走,我拉住他,“大叔,你还没说让我做些什么呢?” 管家冷笑,“老夫怎知你们这些地方的女子应该做什么?”他别有意味地看我一眼,“姑娘自己拿捏就是。” 管家头也不回地走掉。 拽什么?我对着他的背影竖了个中指。 ……………… 院子里的姑娘都在认真操练,即便是有几个在休息,也都不愿搭理我。我算是看出来了,这王府的人都心高气傲,自以为是,门缝里看人。 我憋着一口气,在院子里一颗大石头上坐下。 说好的请我来唱歌……尼玛奏乐什么的都没准备,又不说让我唱哪些类型的歌,是想我随兴发挥? 我倒也随便给他吼一嗓子就回去,可我晓得,若真这般做了,我今天真就回不去了。 天色渐黑,月上柳梢。 我仍坐在石头上,那风吹得我甚是凄凉。那些少女收拾打扮得跟朵花蝴蝶似的,衣衫蹁跹,妖妖娇娇地从我面前飞过。那模样不像是要去跳舞,真像是楼里的姑娘迎接客人。 “芊芊……”惊喜的声音乍然响起。 我眉心一跳,这货……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一抬头,便看见傅卿长身玉立站在我面前,一张颜值极高的脸,只是略蠢的笑容太损形象。每次见到他的笑容和他眼里的光芒,我都有一种养了一条大狗的错觉。 我揉揉眉心,站起身,坐久了,腿却发麻。我低头看了眼腿,正要弯腰揉一揉,一双手已经摸上来。 傅卿揉捏的力度拿捏得倒不错,不轻不重,酸麻的感觉消解许多。 “芊芊,丽娘说你来了这里,我便跟了来。” 我“嗯”了一声,往院门口走。傅卿跟上,他在的地方实在免不得聒噪,“芊芊,你是不是不开心了?我带你去王府后花园逛逛,那里漂亮得紧,你见了,心情就会好了。” 我头也不回道:“傅大公子,你当王府你家的?想逛就逛!” 傅卿笑嘻嘻地道:“芊芊,今天王府宴请了我爹,我也算是客人。” 我脚步顿住,“那你知道京中来的贵客是谁吗?” 傅卿道:“你说苏大人啊,他是朝中派来的钦差大臣,似乎只是路过此地呢!” 我微微怔住。苏佑臣竟还在为朝廷办事,他是已经跟了景玉么? 一个绿衫丫鬟走过来,对傅卿道:“傅公子,傅老爷请你快过去。” 傅卿道:“你就说我有事,迟点再去。” 绿衫丫鬟应了声“是”,转身走了。   ☆、102他被景玉虐得不够狠 我道:“傅卿,我来这里可不是玩的,有正事儿。” 闻言,傅卿长眉一蹙,凝视我,道:“芊芊,你还真把它当正事?” 他不悦的情绪传达出来,我只当他少爷性子又发作,懒散地“嗯了一声,哄孩子般道:“好了,我们现在一起去宴会。” 我就差在后面再娇软地问三个字“好不好?”。只是,傅卿脾气发作,半点不顾我难得的温柔,扭头就走,空气里还有一声愤怒之极的冷哼。 我,“……” 你一个男人翻脸这么快,真的好么? 生气也该有个理由吧?傅卿素日对我百般体贴呵护,我对他一笑,他就能高兴得尾巴翘上天,今天居然敢和我生气。真是……心塞。 天色虽暗,王府树上挂着琉璃灯盏,淡淡的黄光洒在小道上,幽静得别有风味。我走了半天,方是碰上一个人。黑夜里,我透过灯盏的光芒看到这人的形貌,心中便是狠狠地一跳,流年不利呀不利…… 男子修长的身形挡住我的去路,一袭墨色龙纹锦袍,脚下是一双云色黑底金靴,虽是平常贵公子的打扮,却平端生出几分睥睨天下的尊贵。他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眸正淡淡地凝视我,无端给了我压力,薄唇微动,“你是谁?” 什么叫天子之气,这便是呀!劳资真给跪了!你老人家请我来的,还这般理所当然地问我是谁? 我腹诽几句,摆出金贵小姐般的姿态,软声道:“王爷,我是百花楼的歌姬芊芊,您不认识?” 沈君临揉揉眉心,似有几分倦意。 我也听说这几年他与景玉明争暗斗,定是耗费心神,景玉的心是海底针,谁跟景玉斗,都得吐几升血!看到沈君临这副精神不济的模样,我陡然生出一丝同情,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沈君临的下一句冷淡的话却又让我觉得,他被景玉虐得不够狠。 沈君临眼神淡淡地打量我,评判,“长得倒是冰清玉洁的样子,怎么做了歌姬?” 我咬牙,“家里穷,没办法。” 那副惋惜中带着的几分嫌弃是怎么回事!做歌姬怎么了,歌姬就不冰清玉洁了?瞧不起歌姬,尼玛还请我来唱哪门子的歌! 沈君临忽然几分了然似的道:“这些年传的那个第一美人便是你?” 好歹我也是第一美人,我挺了挺胸,略带谦虚地笑,“都是大家谬赞了。” 沈君临淡淡道:“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我磨牙,“……” 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沈君临语气转了几分淡淡的怅然,“长得再美有什么用,美色害人害己,红颜薄命……” 他好似在回忆些什么,我却有点诡异地直觉,他说的那红颜正是指的沈宝儿。 沈君临很快收回心神,依然冷淡地凝视我,“王府大,迷路也还可恕,你便与本王一道赴宴。” 这宽容大量的姿态,看得我又是一顿磨牙,挤出个字,“好。”   ☆、103我们以前是否见过? 华灯初上,歌舞升平,宴会已然开始。 沈君临缓步走去,席间的人皆站起恭迎,苏佑臣坐在右首,目光从沈君临身上一扫而过,看到我时,眼中含了几分诧异。 沈君临在上位坐了,他淡声道:“各位都坐吧。” 我站在沈君临身后,接收到众人传递的异样目光,面不改色,淡定得如一根木头立在那里。 沈君临侧头看我,“你怎么还在?” 我难道不该在? 我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旁的人自是明白沈君临在赶人的意思,不如我这般不识时务,只晓得瞪了一双眼立在这里。我被侍卫大哥请到了席下,僻静的黑暗的树下。 “百花楼的姑娘?” “是……” “让你来是侍奉客人,你老盯着王爷转做什么?” “侍奉……?” 侍卫大哥语气不耐,“姑娘,做了婊/子,还装什么清纯模样?你别想着勾/引王爷,王爷岂会看上你这种姑娘?” 我微微一笑,“原来在你们眼里,我是这般不堪。那你们还请我来王府,不怕脏了王府的地?” 看出我有走的意思,侍卫右手的剑柄拦住我,语气傲慢,“侍奉不堪的客人自然只能用青/楼女子,杀鸡焉用牛刀!” 我低头看了眼他握剑的手,笑了,伸手握住,侍卫顿然一惊,“你做什么?” 我柔声道:“你不肯让我走?” 侍卫冷着脸,道:“别用这套对付我,没用!除非客人拒绝要你,否则你今晚就必须留在这里。” 我微微一笑,“好,我不走就是。只是那位客人是什么人?” 侍卫道:“不该问的,你别问。又不是什么好人,也值得打听?” 探听不到什么,我懒得做戏了,冷下脸。侍卫不再多说,悄悄把我带到苏佑臣身后的侍女边上,使个眼色让我安分。我阴测测地对着侍卫一笑,侍卫莫名地盯我一眼,退下。 他敢出言讽刺我,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我摸着下巴想,泻药会不会下得太少?他估计只拉七天,算了,我宽容大量,不计较更多。 我好歹明白了傅卿生气的原因,原来,在他眼里,我来这里是伺候客人的。想到之前管家的鄙夷眼神,我有点气闷。丽娘欺骗了我,王府的人压根没想过请歌姬,他们需要的是一位能侮辱到客人面子的青/楼女子。 想必是他们极讨厌却又不敢得罪的客人,所以即便请了青/楼女子,也要挑一个长得好的。 我正想着,察觉到一道目光注视着我,我抬头,正碰上苏佑臣略带探究的眼神。 他也不尴尬,只微微笑了,道:“芊芊姑娘,我们以前是否见过?” 我笑道:“苏大人,你是不是觉得见着我很熟悉?” 苏佑臣点头,“原来姑娘也有这种感觉么?” 我微笑着,缓缓道:“自然不是。这句话很多男人对我说过了。” 苏佑臣怔了下,面色变得尴尬,道:“姑娘,在下不是在搭讪。” 我不在意地道:“嗯,你不是。” 苏佑臣蹙眉,“姑娘,我想你误会了。在下是真的觉得你和一位……”他似在斟酌用词,“一位公子很像。”   ☆、104一别经年,你过得不错 我扑哧一声笑了。苏佑臣自己大约也觉得这说法太荒唐,无法令人信服,讷讷半晌,干脆转过头喝酒。 对面一道强烈的视线从我进门时便没移开,是傅卿。我只当没注意到,此时才对着视线的主人微微笑了。傅卿似着恼了,倏然低下头,却又忍不住抬头看我一眼。 杯盏交错,低语笑声不断。 众人相谈甚欢。沈君临一只手撑着额头,靠在椅背上,似在养神,却没有闭目,目光深幽得看不出半分情绪。 苏佑臣偶尔与人交谈几句,目光却频频向门口张望。 我站得双腿发酸,许久没这般委屈过自己,我偷偷瞪了沈君临一眼,他和景玉还真是我最大的死对头啊!没成想,沈君临竟朝我望过来,眼神冷噤噤的,分明是夏季,却带着如冰的寒意席卷而来。 我被这眼神看得呆了下。 门口处有人通报,“景公子到——” 姗姗来迟的人会成为焦点无疑。我听到这名字,微微惊讶,心中竟是半点波动都不曾有,反而无比强烈地思念起另一个人来。至今,我仍未想明白的事是……为何我会变得如此之快,不但忘掉了对景玉的所有感觉,甚至爱上了另一个人。 我目光平静地盯着优雅走来的红衣男子。 他走到哪里都是令人瞩目的存在,被随从众星捧月般围绕着走来。在这个漫天星光的夏夜,灯火阑珊中,他的一袭红衣愈发如火,晶莹耀目得灼伤人眼。他走过之处,仿佛便有绚烂鲜花砰然绽放。 浅咖啡色的眼眸平静如水,唇角染上的那丝微笑极致温柔,明明是一张漂亮到近乎妖冶的面孔,却因了这温柔的笑而变得清俊温和,如同山溪间,竹林里,弹琴写诗、烹酒煮茶的风雅公子。 一笑,便已颓然了山水之色。 亦正亦邪,亦妖亦仙。 满场寂静,呼吸声都似已停顿。唯有他,云淡风轻地在笑,清雅动人的声线如悦耳的音符跳动而出,“临王,一别经年,你过得不错。” 我的面皮抖了抖。景玉说谎话的本领看来不但炉火纯青,简直登峰造极啊!是个人都知道这些年沈君临被他的各种明枪暗箭、阴谋诡计搞得焦头烂额,他好意思说人家过得不错啊? 沈君临面色不改,平淡道:“景公子,请坐吧。” 空位嘛,苏佑臣的旁边倒是有一个,就在我面前。景玉的视线扫了眼空位,我登时就差点心跳出来,这厮又不是看我,我紧张个什么鬼? 景玉勾了唇,仍是谦谦如玉的君子作派,“朕虽是微服私访,却也不能失了尊卑礼法,临王的待君之道便是于君之上?” 夜风的声音虽轻,在这寂静的殿内却听得分明,只觉那风凉飕飕的,刺骨的冷。 我这局外人尚且有此感受,在座的人怕更不好受。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以前上课时觉得这般形容太夸张,如今,我站在这寂静而寒冷的殿内,有种预感,若是沈君临不让位,必然会有一场血腥屠杀。   ☆、105他已不是我的景玉 摆明了,景玉是来找茬的。这几年,他倒是把这些威慑人的把戏学了个十成十,眉眼间透出的倨傲之气便让人心生畏惧。我竟是回想不起,他曾经卑躬屈膝的奴才模样,眼里只剩下他如今的模样,红衣飘扬如火,笑容温柔如水,谈笑间,风云色变,天地倾倒。 他已不是我的太监,亦不是我的景玉,更不是我的良人。 他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魔,踏着众人的白骨,登上至尊至贵之位,他却并不满足于此。以前我总不懂他温柔的眼底所萦绕的阴郁是为何,现在想来,那是发自内心的恨意,仇恨的烈焰燃烧在他的眼底。 那种眼神……只有在面对沈家人时才会出现。 沈君临骨子里的傲气不输景玉,我以为他的尊严会不容许他低头,可事实出乎意料。 沈君临起身的那一刹,我听到众人压抑的吸气声,他顶着众人各异的目光坐到了我前面,面无表情。 景玉只是轻笑一声,坐到了最高的主位。他居高临下的姿态激怒了众人,却无人敢出声驳他。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沈君临落了下风,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我正疑惑,沈君临怎么可能这般容易低头,便见他突然沉声道:“芊芊姑娘——” 他这一出声,众人的目光便看向我,傅卿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我不能当众给一个王爷难堪,只得走上去,谦卑地垂首,“王爷,有何吩咐?” 预感真不妙——尤其是,处于高位的男人正凝视着我的方向,压力瞬间倍增。 沈君临瞥我一眼,“景公子是贵客,你好好伺候。” 我心肝脾肺都开始疼了,风水轮流转啊,曾经对我卑躬屈膝的奴才居然要被我伺候了!我TM还不敢拒绝。 我应了声“是”,挪着小碎步,步子再小,也终究要走到他的身边。 我暗暗叹了口气,站在了景玉身后,虽然知晓没了爱他或者恨他的感情,却也终究不愿面对他,这厮心机深,若认出我,指不定又怎么折腾我! 景玉道:“她是何人?” 沈君临淡淡道:“昭阳城最美的女人,虽比不上景公子后宫的美人,入乡随俗,景公子也只好将就了。” 将就……你妹的,他愿意,我也不愿意将就啊! “抬起头来。” 声音温和,淡然。 命令不是该严肃些的语气吗?这种诱哄小姑娘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我缓缓抬起头,平静地凝视他。 这样一张脸,气质与他的心上人那般相近的一张脸,他看了,真的不会动心么? 浅咖啡色的眼眸漾开了一片温柔水波,仿若饱含海誓山盟般的深情。 这种凝视情/人的眼神…… 我嘴角微抽,他确定自己没把我当成沈如烟? 他开口了,声音好温柔,“芊芊是么?” 蛊惑人心的声音,我的心微妙地又动了一动,不是心动,而是突然又好思念小舅啊! 天,为什么会在见到景玉后愈发思念小舅? 我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低声道:“是。” 景玉称赞,“好名字。” 他这话怎么听着有深意呢,我忍不住抬头看他,却正对上他的眼神,怕他怀疑,我垂首道:“景公子有需要芊芊做的事吗?” 苍天为鉴,我指的只是斟茶倒水之类的事情。   ☆、106我是芊芊的男人 一道突兀的声音硬生生地插过来,连桌子都似被这声音震颤了,“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做什么?” 看见景玉笑得愈发温柔的脸,我忍不住扶额,傅卿……你是嫌自己的命还不够长么!话说,还能想些正常点的东西么! 景玉看向了激动得站起身的傅卿,微笑,“你是谁……?” 虽然景玉没有声明自己的身份,可他的自称已然说明一切,只要不是傻子,就该知道不能得罪他。 傅卿不但是傻,而且傻到家了。 他身旁的那个老头不停拉他坐下,脸色难看得像便秘,大概是傅卿老爹。傅卿回头吼了一句,“别扯了!” 老头的动作止住,傅卿极其傲娇地扬起下颌,对景玉道:“我是芊芊的男人。” 景玉微微垂了长睫,轻笑一声,“是么?” 傅卿仿若宣言般警告景玉,“不管你是什么贵客,请你记住,芊芊是我的。你别想动她一根手指头!” 景玉的视线在我与傅卿之间转了一圈,对我笑道:“芊芊,他说的是真的么?” 若说不是,傅卿不但犯上还要加上欺君这条罪,十个脑袋都不够砍。若说是,傅卿依然有犯上的罪名,而我是被送来伺候景玉的女人,亦会带上不贞的罪名。 两种情况,对我来说,都极为不利。 我转了转眼眸,仔细回忆了一番急诊病人的模样,身体无力,呼吸困难,头晕目眩,说话吃力。 我捂住胸口,呼吸顿然急促,仿佛晕倒般往后面倒下。我不担心会摔伤,景玉一定会拉住我。 “芊芊——” 傅卿急得大叫。 景玉一只手揽过我的腰,我跌坐在他的怀中。他微微怔了下,瞳仁有一瞬的凝固,片刻后,他眸色转暗,伸手扶住我的肩膀,“芊芊身体不舒服?” 我无力地点头,一句话犹如翻山越岭般困难地吐出,“我、我大概、是……心疾犯了。” 景玉微微一笑,“你这病犯得可真是时候。” 我,“……麻烦公子派人送我回百花楼。” 景玉尚未答话,沈君临冷峻的声音已经响起,“清风,把她送回去。” 有人答,“是,王爷。” 景玉笑道:“朕略通医术,美人的病便由朕解决。” 傅卿道:“你又不是大夫,快把芊芊给我,她要有个什么好歹,我定不放过你。” 我闭着眼装晕。 这个白痴,拼了力气地在作死呀! 我的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是景玉的手,轻柔地抚过眉眼,他低叹,“真是情深。” 景玉没处罚傅卿,抱着我离开大殿。 *********** “你醒了。” 我愣了,一张俊美的容颜含着几分笑意望着我。 我眨眨眼。 我居然和景玉睡在一张榻上! 只是装晕而已,没想到会真的睡着,还被景玉带回了他的房间,太坑爹了! 我抱着被子后退到墙壁,低头看了眼衣服,完好无损,松一口气,瞪着景玉,“我怎么在这里?”   ☆、107景玉的试探 景玉斜躺在榻上,墨发妖娆散开在洁白的枕巾上,黑白分明。 他侧眸,唇角淡淡笑,“你的心疾好了?” 关心而温和的问话。 我想起自己装病的原因,咳嗽一声,道:“还有一些疼。” 虽然知道瞒不过他,好歹做做样子,我捂着心口的位置。 景玉坐起身,跪坐在我身前,长发披肩,身着白色单衣,整个人的气质柔和得如天上的明月。 他微笑,“我替你揉一揉。” 浅咖啡色的瞳仁晕开丝丝温柔的笑意。 他伸手,手指修长干净。 我抱紧被子,拒绝,“不用了,这是老毛病,过一会儿就好了。” 景玉凝视我,“你现在不是在疼吗?” 怕他又动手,我忙摇头道:“不疼了。” 他望着我,沉默。 我认真地强调,“真的一点都不疼了。” 景玉唇角缓缓染了丝微笑,声音低沉动人,“你困吗?” 我道:“一点都不。” 他也太主动了吧?才见过一面的姑娘就可以拉着人家往chuang上躺!以前怎么没看出他这么色? 景玉眸色亮了些许,道:“既是不困,我们便来聊一聊吧。” 景玉握住我的手,他手指冰凉,消除了夏季的几分燥热。 我怔了下,手被他拉开,身上的被子落入他的另一只手。他对我轻轻笑了,抖开被子,抚平皱褶,道:“我们躺着聊。” 我,“……这不太好吧?” 景玉似困惑地看我,唇角笑容温和,“不想聊天,你是想做/爱?” 我迅速地掀开被子躺下,他凝望我,我扯唇一笑,“公子想聊什么,芊芊都陪你。” 景玉微笑,“真是听话的……好女孩。” 我暗暗握拳,听你妹的话啊! “芊芊是百花楼的姑娘,对不对?” “对。” 微微叹息,景玉伸手抚摸我的脸,“长这么漂亮,又有如此娇贵的身子,肌肤亦很嫩滑,倒像是被娇养长大的金枝玉叶……” 这家伙是试探什么? 我道:“以前家里是挺富裕,后来破产了,太穷,所以我被爹卖了。” 景玉道:“真可怜。” 我嘴角微抽,“……还好。” 沉默片刻,景玉道:“朕的身份,你知道?” 天底下能自称“朕”的人也只有皇帝吧,傻子才不知道。 我道:“知道。” 景玉道:“你不怕?” 我道:“不怕。” 景玉道:“为何?” 我微笑,“因为公子看来是个好人。” 景玉笑了,语调轻柔,“朕以为你是因为熟悉了所以才不畏惧。” 我干笑几声,“公子……我们不是初见吗?我对你一点都不熟悉。” 景玉笑道:“和一个初见的男人躺在一起,是你太信任朕,还是……你本就如此放/荡?” 我咬牙,“这不是你要求的吗?” 景玉眼底深幽得看不见底,沉声道:“你也并没有拒绝。” 我瞪眼,这人还讲理吗? 我怒极反笑,“那是因为拒绝也没有用,你又不是那种会轻易接受别人拒绝的人!” 景玉垂眸,眼角落下一片暗影,声音低沉,“初见便能如此了解朕,姑娘可真是聪慧。” 我记起王府门口苏佑臣的试探,悚然一惊,景玉……他在怀疑我!   ☆、108几年不见,他好像更变态了 我皱紧眉头,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不过既然只是试探,便代表对方也不能确定我的身份。 我背过身去,酝酿了一番情绪,方回过身,泪眼婆娑地凝望他。 景玉被我这模样弄得怔住。 我眨眨眼,眼角落下一滴泪,轻声道:“芊芊不是了解公子,只是了解男人而已。初到百花楼时,芊芊拒绝接客,便遭到了毒打,然后被丢入柴房,三天都不能吃饭。芊芊在百花楼学到很多的东西,最有用的一条便是顺从。” 我擦了下不断涌出的泪水,接着道:“只有顺从才会让自己的日子不那么难过,满足客人的要求才可以让自己过得更好,除了这些,我还能做什么呢?” 我努力表现出沦落/*的女子的悲哀,哭声压抑,神情凄楚,语调悲凉,眼神绝望。 只是……好像演过头了。 认识他以来,不是没见过他发怒的模样,只是都不像现在这样可怕。 俊美的面容阴沉如风雨欲来,浅咖啡色的眸染了血红,薄唇紧抿,仿佛在压抑着蔓延而出的怒气。 几年不见,他好像更变/态了。 只是撒个谎而已,不必要气成这样吧。 我扶额,就知道不该骗他,在他面前玩心机就是找死啊! 我正准备坦白从宽,却听见他一字字道:“你接过客?” 我,“……” 他这是没发现我的谎言? 我掩住心底的庆幸,悲痛点头。 景玉眸底的情绪忽然散尽,恢复平静,只是冷冷地盯着我,薄唇轻启,“滚出去--” ********** 我走出房门,望着天上那一轮圆月,忽然生出几分惆怅的情绪。 今晚总算糊弄过去了,我可没有报复景玉的想法,因为我知道,我斗不过他,TM一个十岁就开始谋权篡位的人,这心机简直逆天了。 不过,很快,报复他的机会却摆在了我的面前。 ********** 王府很大,大概会饶很久的圈子才能走出去,我也不着急,就闲庭散步地走着。 忽然一团黑影扑过来,抱住我,声音含着哭调,“芊芊……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我眉心跳了下,戳他的后背,“放开,你要勒死我吗?” 傅卿松开我,道:“芊芊,你快告诉我,他有没有欺负你?” 看他这一脸紧张担忧的样子,我琢磨着这欺负二字不是好意思,便道:“没有。” 傅卿似乎还有点不信,打量我,忽然瞪大了眼眸,盯着我裙摆,大叫,“你裙子都破了!” 我低头看,裙摆果然被撕掉了一大块。 我捂脸,记忆回到之前那窘迫的一幕。 ********** 我听从景玉的话,滚出去。只是滚的途中出了点意外。我翻身下*,裙子却被景玉扯住了。 他面色清冷地盯着我,仿若意识不到手里抓着我的裙摆。 我提醒,“景公子,麻烦松一下手,可好?” 景玉盯着我。 我再次提醒,“你抓着我的裙子,我怎么滚?” 景玉终于开口,“你很乐意离开?” 我想了下,点头。 刺啦一声,裙子被景玉撕碎了。 我目瞪口呆。 你TM在做什么? 破碎的布条纷纷扬扬飘落,透过纷飞的布条,我看见,景玉在微笑,他的声音恢复温柔,“芊芊,明天见。” 那笑容……明明极其好看,我却觉得犹如恶魔在狞笑。   ☆、109禁忌一吻 “芊芊!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好公道!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他!” 傅卿摇着我的肩膀,我回过神,他已经要走,我忙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你别去找他,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傅卿沉痛地凝视我,“芊芊,你别瞒着我了。我知道你是怕我出事,对不对?你放心,我教训他之后就回家躲几天。” 我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头疼,“你消停会儿行不行?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也根本没发生什么事,乖乖回家去。” 傅卿咬唇,“不要!” 我瞪他,“回去!” 傅卿别开脸,倔强开口,“不要!” 一根银针扎在他手腕,傅卿砰然倒下,我撇撇嘴,非得让我出绝招。 “芊芊姑娘……” 背后传来一道冷森森的声音。 我回过头,一张线条冷硬的脸映入眼帘,我扯出微笑,“清风将军,找我有事?” 眼前这人是沈君临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只是……脾气和沈君临一般冷啊! 清风道:“王爷请你去书房见面。” 直觉没好事!我瞥了眼地上的傅卿,道:“我自己去就好了,你把傅公子送回家吧!” 清风盯着我,道:“请--” 我叹了口气,“你走前面,我跟着就好。” 清风只重复一个字,“请--” 我咬牙,迈开了步子。 ********** 书房里亮着一盏烛火,一条修长的身影立于窗边。清风已经关上门出去,我在桌边坐了半晌,也不见沈君临开口。 我不耐烦,出声,“王爷,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沈君临没回头,清冷的声音传过来,“本王在想,你到底有哪一点吸引了景玉。” 又是景玉!我翻了个白眼,“大概是我长得美。” 或许这话太自恋,沈君临终于转身看了我一眼,“你和景玉在房间做了什么?” 不要搞得像是丈夫质问*的妻子好不好? 我道:“我们什么也没做,他就让我滚出来了。” 沈君临皱眉,“你竟敢欺瞒本王?” 我盯着他,“我没骗你。” 沈君临几步走过来,冷峻的眼神扫在我脸上,大手一把箍住我的脖颈,冷声道:“你若再有一句谎话,本王手下绝不容情。” 我忙拉住他的胳膊,大叫,“有话好好说。” 沈君临的手并不放开,冷冷道:“本王再问一次,你们做了什么?” 我道:“他撕破了我的裙子,然后……” 我说得似是而非,沈君临盯了我的裙子一眼,总算放开手。 我翻了个白眼,敢情在他眼里,景玉和我非得做些什么才正常。 沈君临道:“本王要你取得景玉的信任,听从本王的指令行事。” 我瞪眼,“那不就是卧底吗?” 沈君临道:“没错。” 我道:“那位景公子看起来可不好惹,我怎么可能取得他的信任?王爷,你找别人做这件事吧!” 沈君临瞥我一眼,“本王不是在和你商量,只是通知你。” 沈君临忽然扼住我的下颌,在我震惊的目光里,低头,吻上了我的唇。 我、勒、个、去!好歹也是亲兄妹啊! 一条湿滑的舌头伸进来,片刻间,喉间忽然落下一颗类似圆状的固体。   ☆、110美人瑶姬 沈君临撤身退开。 我捂着喉咙咳嗽,一杯茶水出现在眼前,耳边是沈君临忽然温和下来的声音,“喝点茶。” 我接过,将杯中的茶喝尽,喉间总算没有被卡住了。我才开始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刚才我吞下的是什么? 我看向沈君临,沈君临冷笑,“你已经中了蚀心毒,若无解药,必死无疑。” 我,“……随便给人下毒,太卑鄙了吧?” 沈君临冷着脸,凝视我,“本王是很认真地给你下毒,况且……”他脸色有点不自然,“本王是第一次吻女人。” 喂--重点是这个嘛?我可是中毒了……等等--第一次? 一阵压抑不住的笑意涌上嘴角,我扑哧一声笑出。 他不是娶了位公主嘛,怎么,过了整整五年,他都未和尹夕颜圆房?还是他不举? 我带着笑意打量沈君临,沈君临沉下脸,“你在笑话本王?” 看清他眼底的怒意和杀机,我忙收住笑意,却仍有几声压抑的笑溢出唇瓣,他眼神凶恶。 我只好捂住嘴,“对不起,王爷,我笑点低。” 沈君临明显不想提这个话题,忽然道:“明天本王会将你和瑶姬送给景玉,这是信笛,有事,吹响它,会有人接应你。” 沈君临递给我一支短小的青笛。 我接过,望向他,“解药呢?” 沈君临道:“每月十五给你。” 我咬唇,景玉,我恨你! 不过……比起帮着沈君临害景玉来说,我还不如回去找慕容枫,他医术那么好,这点毒不算什么。只是,可能发生的乱/伦……我叹了口气,乱就乱吧,反正我又不是真正的沈宝儿。 我抬头,对沈君临微笑,“王爷,你放心,为了我的小命,我一定会好好办事的。” 沈君临对此不置可否,他几步走至门口打开门,一个被黑色披风罩住的娇小身影走进来。 从头到尾被披风包裹住的人将头顶的帽子揭开,一张娇媚明亮的脸露出来,她望向沈君临,眸光闪耀,单膝跪下,柔声道:“瑶姬见过王爷。” 沈君临道:“起吧。” 女子站起,解开脖颈前的丝带,将披风脱下搭在椅子上,她着了一袭水红色的衫裙,身量苗条,袅娜妩媚。 沈君临凝视我,道:“日后你若有何要紧的事,只管告诉瑶姬就好。” 瑶姬对我微笑,“芊芊妹妹,多多指教。” 美人计啊,景玉可真有福气。我对瑶姬笑了下,“瑶姬姐姐客气了。” 沈君临道:“你们二人须得记住一件事,不可爱上景玉,若敢背叛本王,下场绝对不是你们承担得起的。” 瑶姬娇嗔,“王爷,瑶姬心中从来只有你一人啊,什么景玉,瑶姬可不会放在眼里。” 沈君临对她的示好不做置评,只看向我,瑶姬的目光也看过来。 我举起手做出发誓的姿态,“我不会爱上景玉的。” 沈君临淡淡移开视线,对瑶姬道:“瑶姬,她是意外插入的人选,你看着她点,别让她惹事。” 瑶姬福了下身子,道:“瑶姬明白。” 沈君临轻轻颔首,眉眼露出一丝倦意,“你带她下去吧!”   ☆、111卧底与反卧底 瑶姬亲热地挽着我的手,直到走出沈君临的院落,她方放开我,态度冷淡下来。她的身高略比我高些,看人的时候更增了几分蔑视的意味。 “我听说景公子对你很是特别,那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公子是在给王爷面子,你可别生了不该有的念头。景公子那般人物,岂是你一个青/楼女子可以觊觎的?” 听起来,这位刚还在沈君临面前表忠心的女人似乎……并不是那么地忠心啊! 我道:“瑶姬姐姐,景玉可是王爷的敌人,我当然不会有别的念头。倒是你,怎么很是抬高景玉的样子?” 瑶姬的脸色阴沉,一字字道:“就凭你这小蹄子也敢直呼景公子的名字?”她冷笑,“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就是爱上景公子了,你去告诉王爷呀,看他信你还是信我!” 我眨眨眼,“瑶姬姐姐,你既然喜欢景公子,我一定会帮你的。你也知道,我只是因为中毒才会为王爷做事,所以我不会害景公子的。只要瞒住了王爷,他不会知道我们有没有按着他的吩咐办事。” 瑶姬狠狠地瞪我,语气凶恶,“你说什么?别以为我爱上景公子就不会为王爷办事,王爷的命令谁也不能违抗!” 我道:“若是王爷要你杀了景玉呢?” 瑶姬冷哼一声,“王爷不会下这样的命令。”她以为我不懂,骂了声,“笨蛋!王爷明知我杀不了景玉,又怎么可能让我去杀他?” 我淡淡地“哦”了一声。 她到底算是卧底还是反卧底?当卧底爱上主子,离反卧底也就不远了。我对沈君临的同情又增了一分,本来智商就敌不过景玉了,现在属下还爱上死对头了,啧,真是离被景玉整死不远了。 瑶姬警告我,“芊芊,你别想把王爷的命令当耳旁风,我会好好盯着你的!” 我凝视她,“……如果王爷要我去勾/引景玉,你是好好盯着我,还是阻止我?” 瑶姬蹙着秀眉,显然她在爱与忠之间徘徊,我饶有兴致地等她的回答。 半晌,瑶姬狠狠瞪着我,“你自然要去!王爷的话,谁也不能违抗!” 哟,还挺有忠心。 我挑了下眉头,“你不是说爱景公子吗?你不会吃醋?” 瑶姬红唇溢出不屑地嗤笑,“我会吃你的醋?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景公子心尖尖上的女人可不是你我可以攀比的,那一位还好好儿地娇养在深宫呢!”她冷笑,“不过,那一位总有一天会被我取代!” 那一位……我想了下,也不难猜到她的身份。我看了眼瑶姬这势在必得的模样,微笑,“芊芊祝姐姐心想事成了。” 瑶姬瞥我一眼,“你这丫头嘴真甜。” 我笑而不语。 为了那女人,景玉舍弃了我的生命。她的地位怕是无可取代了,不过她若被瑶姬给害了,景玉该有多伤心啊!想想就莫名地……开心了。 ********** 这晚我住在瑶姬隔壁的房间,一觉睡到天明,无梦。翌日,清风受沈君临的命令带我们去见景玉。 景玉在花园里,身侧站的是苏佑臣,两人偶尔低声交谈几句。我们走近,苏佑臣看见我,微微怔了下。 清风行礼后,道:“景公子,王爷见公子并无随行的侍女,特意备了两名体贴周到的婢女送与公子。” 他话音落下,瑶姬娇柔的声音随后而起,“奴婢瑶姬见过景公子。” 我垂着脑袋,眼底映入一双雪白干净的锦靴。 “侍女?” 头顶传来淡淡的疑问。 我咬唇,不想和他说话,大约是不甘心承认曾经的奴才成了如今的主子。 瑶姬道:“是啊,景公子,这位芊芊妹妹也是侍女,您昨天不是已经见过了?” 景玉的声音温和,“瑶姬是么?” 欣喜的回答,“奴婢是瑶姬。” 依旧是温和的声音,这次听来却让人发冷,“清风,这侍女规矩并不怎么好,带她下去打二十板子以示惩戒。” 清风道:“末将领命。”   ☆、112与景玉共眠的一夜 我终于忍不住侧头看瑶姬,瑶姬正被清风拉走,她挣扎,怒瞪着我,“她既没行礼,也未回答公子的话,为何不罚她?” 景玉修长的手指抬起我的下颌,我看见他优美的轮廓,唇角染着笑意,轻缓地道:“因为……朕舍不得她受罚。” 景玉在给我拉仇恨,想必瑶姬会恨死我了,弄死宫里那位之前,先得盯上我了。 我后退一步,低眉顺眼,道:“景公子,请自重。” 景玉进了一步,笑问,“若不自重,你又如何?” 我握紧拳头,“……也不能如何。” 景玉道:“你昨夜说你学会了顺从是么?” 我垂首道:“是。” 景玉道:“你什么都不会反抗?” 我吸气,想着可以偷偷逃走去找慕容枫,便道:“是。” 景玉笑道:“很好。你若是反抗了,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我摇头。 意味着……本姑娘忍无可忍,要和你同归于尽了! 景玉沉声道:“那便意味着你在说谎,你根本没有学会顺从,你在欺君!”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却透出了令人心惊的寒凉。 景玉走后,偌大的花园里,我与苏佑臣两人停在原地。 苏佑臣上前一步,见我垂首沉默,以为我被吓住,安慰道:“芊芊姑娘,别害怕,公子其实是个温柔的人,他不会对你做什么。” 我抬头,苏佑臣笑得温和。 温柔的人就不会做坏事?苏佑臣,你看人难道只会看表面么? 我轻轻地叹气。 苏佑臣道:“芊芊姑娘毋庸多虑,公子很关心你的,昨儿个大半夜的还找人去百花楼打听你的事儿。” “打听我的什么事?”我的心提起。 苏佑臣面有尴尬之色,犹豫片刻,方叹道:“公子要人把你接过的客人都列一个名单出来,谁知,去了百花楼一问,便有人主动拿出一本厚厚的红本子,里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串人名,多得吓人。”沈君临语声顿住,神色古怪地盯着我,“想不到芊芊姑娘接过的客人竟如此多,昭阳城的名门公子皆在名单上,无一例外。” 若我现在口中有茶,铁定喷了苏佑臣一脸。他们大概是直接找丽娘要客人名单,丽娘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定看出这些人来头不小,忙拿出了我每次举办演唱会的邀请名单。 此接客非彼接客啊! 我揉揉眉心,误会也罢了,好歹没拆破我的谎言。 我道:“景公子看了后是何反应?” 苏佑臣神色更怪,蹙眉道:“公子看完便将本子扔在桌上,好半晌都没说话。我想姑娘你与公子萍水相逢,他不至于醋了才是,没想到公子却说了句,她在报复我。” “她、在、报、复、我。”我盯着沈君临,“他这样说?” 苏佑臣叹息,“公子是这般说的,当时我看他冷冷淡淡的表情,心中不知为何竟觉得公子有几分可怜。” 谁会牺牲自己的清白报复另一个人啊,景玉这算聪明反被聪明误么?管他呢,总之,他被我骗过去了。我忽然又怔住,不对啊,即便他误会我接客,也不该说是在报复他,除非他已经认出我是谁! 我忍不住靠近苏佑臣,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昨天在王府门口,你为何要打探我的身份?” 苏佑臣道:“昨日刚到王府门口,正巧碰上姑娘的轿子,公子忽然生出几分好奇心,便让我过来问问。” 我咬唇,什么好奇心,分明是在疑心我的身份。凭景玉的手段,查清我的身份,戳破我的谎言不过早晚的事儿,我得趁早逃走方为妙计。 苏佑臣又凝视我半晌,目光带着审视,道:“我约莫也有几分明白公子为何对你特别。” 我抬了抬眼,“为何?” 苏佑臣道:“不止是公子,连我见了你都忍不住心生亲切之感,仿佛曾经见过似的。” 我想了下,道:“听闻苏大人曾忠于前任皇上,你如今却又跟在景公子身边,还帮着他对付临王,你于心何安?” 话题转得太快,太犀利,苏佑臣措手不及,表情明显愣住。 我盯着苏佑臣,他的脸色慢慢转沉,眼里分明流转着愤怒。 苏佑臣怒道:“个中情由岂是你们这些朝外之人可以懂得的?世人皆以为我贪图权势富贵归顺公子,却不知我是心悦臣服地跟着公子。公子这般重情重义、聪慧明德的人方能担起守护天下的大任,无论哪一点,临王都望尘莫及!” 以前曾劝着我要反景玉的人口口声声地称赞景玉,成了景玉的脑残粉,我是该说苏佑臣太好骗,抑或是景玉收揽人心的本领更上一层楼? 我,“……呵呵。” ******* 晚间,作为侍女的我恭敬地伺候景玉用膳。 一桌佳肴,散发诱人的香味,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景玉夹菜的动作不疾不徐,细嚼慢咽的姿态优雅得如一朵徐徐绽放的水仙花。 他忽然搁下筷子,抬眸看我,唇角的笑容似花朵轻舞,“你饿了?” 我摇头。 景玉道:“朕知晓你未用晚膳,不如坐下一起吃,可好?” 谁要和你一起吃,主仆一桌,成什么体统!我撇撇嘴,你可是我的奴才,我才不和奴才一桌。 温柔的声音漫入耳中,有几分惑人的味道,“芊芊,你很不屑与朕一起吃饭?” 我努力微笑,“怎么可能呢,与公子一起吃饭是天大的荣幸啊!” 景玉淡笑,凝视我,眸光深幽,“你敢拒绝这天大的荣幸?” 我拉开椅子坐下,抬头,灿烂微笑,“芊芊不敢。” 景玉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声音轻缓有力,“你喜欢和朕呆在一起吗?” 我道:“喜欢,喜欢极了。” 景玉眸子淡淡扫过来,道:“坐那么远,这叫喜欢么?” 我深吸一口气,我忍。 我拖着椅子到他身侧,对着他时,阴沉的表情换做笑颜,“公子,可以好好吃饭了么?” 景玉点头,端起自己的碗,让人取了个小勺子过来。 我低头巡视饭桌,好吃的太多啊,不知先挑哪样。 唇瓣忽然一凉。 我侧头,景玉笑容温柔,修长的手握着一把小勺子,勺中是一块红烧肉,勺子已递到我唇边,只待我张口。 “我……”我正欲说“我是侍女,怎么能让主子喂饭呢?让人看见多不好啊……”,刚吐出一个字,红烧肉已落入口中,堵住了我剩下的话。 饶是红烧肉再美味,被他的视线盯着,亦食之无味。我嚼蜡般吞下去,听见他问,“味道如何?” 我微笑,“太……好吃了。”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忽然笑得这么温柔。 看出景玉有继续喂饭的意思,我出声阻止,“公子,怎么能让你伺候我呢?这不是弄反了吗?被人知道可就不好了。” 景玉睫毛微微上挑,眉峰微动,透出丝漫不经心的慵懒,“哪里不好了?” 哪、里、都、不、好! 我敢肯定,景玉已经不是猜测我的身份,而是确定了我的身份,否则凭他的身份和性格,绝对不会屈尊降贵来伺候一个百花楼的侍女!我可不会单纯地认为这是主子一时兴起的小游戏! 他既然不拆穿,我自然更不肯说破,为今之计,是好好思考怎么逃走。 我想了半晌,对景玉笑道:“我不配让公子对我这么好,你知道,我是从百花楼出来的。” 提到百花楼,景玉的表情冷了些,唇角却仍笑得温柔,“芊芊,既然你以前受了那么多苦,朕对你好,你应该想的便是好好珍惜,配与不配不是你说了算的。” 我低头,“是,芊芊明白。” 要装作不认识是么,我陪你演这场戏,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招。 由着景玉喂我吃饭,有人上赶着伺候我,我乐意享受。我挑三拣四地指出哪些菜难吃,即便是好吃的也要吐出来,让他重新选别的。景玉也不生气,直到吃完饭,他脸上的笑意都未散去。 收拾饭桌的奴才进来,我端着杯茶坐在椅子上,景玉正蹲在我膝边,替我揉腿。 奴才皆是一愣,随即视若无睹地收拾好饭菜,退出去。 我装作一副受chong若惊的模样,道:“公子,本来该我伺候你的,你待我这样好,我可消受不起。” 景玉握住我的手,神情温柔,一派温润夫君对待夫人的姿态,道:“芊芊,朕对你好,自有我的打算,你不要让我的心意白白浪费了。” 我觉得他的话也可以理解成另一层意思,朕的好是要你付出代价来换的,可不是白给的,你准备着,朕会来讨的。 我的逃心顿然似箭了,再不走,一定会死得很惨很惨很惨。 ******* 本想连夜逃出王府,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或者说,景玉早防着我的计划。 在景玉房里呆了好几个小时,他坐在榻上看书,我在旁边研墨。 我道:“公子,天色已晚,你要歇了吗?” 景玉看书的模样极认真,手里又翻过一页,头也不抬地道:“你累了?” 不要答非所问,好不好? 我咬着唇不言。 “嗯……?”景玉听不懂回答,抬眸看我。 我敷衍地说了声“是”,他已清楚我的身份,我又何必在他面前装温顺。 景玉将书在桌案上搁下,站起身,走了几步,见我愣在原地,便道:“朕让人打水进来,梳洗后便睡吧。” 见他真要睡了,我欣喜道:“公子晚安,芊芊回去了。” 景玉睨我一眼,“你留下。” 我犹如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什么?” 景玉道:“你一人睡会害怕,朕得陪着你。” 我,“……我害怕?” 尼玛我会害怕,我自己怎么不知道?要找暖chuang丫头也不是这个借口吧? 景玉不理会我,果然让人打了水进来,下人伺候他更衣沐浴。我本欲趁空溜出去,门口却站着两个侍卫,伸出剑拦住我。 我低声与侍卫交涉,“我们都是为临王办事的人,你们阻拦我,这可不太厚道啊!怎么说也是同一个主子手下的人啊!” 我知晓景玉来江南随行的人只有苏佑臣一人,这些侍卫必然是王府派来的。 侍卫亦低声道:“芊芊姑娘,景公子吩咐过不能让你离开房门半步。而且,王爷亦吩咐过,让你今晚好好表现,早日取得景公子信任。” 我握了握拳,转身走回房间,拿起茶壶倒了好几杯茶,喝了仍旧火气不消。 “你在气什么?” 景玉沐浴后只着了一件白色单衣,漆黑的长发如墨,犹带着些水珠,发梢的水珠在烛光下晶莹闪耀,衬得面色越发如玉,秀美若当空明月,散着朗朗的柔和光辉。 对着美人,我虽怒气不消,难听的话却已落入腹中,只淡淡道:“没什么。” 景玉微笑,“需要朕为你沐浴更衣吗?” 我正欲说句“不用”,却忽然眼睛一亮,道:“当然可以了,只是……”我为难地凝视他,“我并未带更换的衣裙,可以让我回屋拿一下吗?” 景玉似笑非笑,“你昨天刚来王府,厢房亦是临时备下,你的房间怎会有衣裙?” 我语噎,“……我一时记错了。” 失策! 景玉笑道:“朕早已吩咐人替你买了些衣裙,你待会儿换上看看。” 我撇撇嘴,没好气道:“谁知道你买的合不合身!” 因今晚大约没机会从景玉眼皮子底下逃走,我的心情变得差,说话亦带着讥讽。 景玉笑道:“昨儿和你躺在chuang上时,我便估量了下你的身形,所以你不必担心买来的衣裙会不合身。” 我瞠目结舌地看了他半晌,他眉眼含笑凝视我。 我忿忿地低头,“我自己会沐浴,不必劳烦公子了。” 景玉也不勉强,只是坐回了榻上,随手拿起方才未看完的那本书,打开后,道:“朕等你。” 有什么好等的!真以为我会和你一起睡么!别做梦了!我腹诽了几句,往屏风那边走。 我磨磨蹭蹭地沐浴完,大约已是一个时辰后。偷偷从屏风旁探头去看,景玉垂着脑袋,长发遮住了侧颜,隐隐可以看见弧线优美的下颌。 我蹑手蹑脚地走出来,本以为他已经睡着,忽然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吓得身体都僵硬了。 “芊芊,你去哪儿?” 我转过身,微笑,“没有啊,我只是随便走走而已。” 景玉瞥了眼我身后的房门,轻笑一声,站起来,走至我身前,打量我一番,道:“你头发还湿着,来,朕替你擦干。” 他携了我的手往内室走,让我在chuang沿坐了,他转身出去,回来时手上有一条白色的锦帕。 景玉细致温柔地替我擦头发,神情专注,我一时说不出话,只沉默地盯着他,渐渐失了神。 ******* 俊美的面容缓缓靠近,妖冶的笑容绽放唇角,气息温热,惑人心神。 “芊芊……” 砰—— 我一拳揍了过去,景玉猝不及防倒在了chuang上,他的下颚发红,抬眼看我,目光已平淡如水,明晃晃的水光似有寒气。 “你打我。”镇定平和地陈述事实。 不知为何,我竟从中听出一丝控诉的委屈。 我咳嗽一声,先前还替我擦干头发的人转眼就被我揍了,我亦有点心虚,谁让你靠那么近,让人心痒痒的,一时控制不住打你的冲动了嘛! 我道:“公子,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手就碰到了你……而已。” 这牵强的解释,我都无法相信,更别说精明的景玉。 谁知—— 景玉跪坐在chuang上,垂首的姿态有那么几分*,捧着我的手,柔声道:“你的手疼吗?” 我,“……有一点。” 景玉抬头,长发披散而下,漆黑如墨,面容秀美而安静,狭长的睫毛轻颤,似乎极难过地道歉,“对不起,芊芊,朕不该靠你太近,害你的手疼了。” 我的手抖了下,怎么那么诡异呢!这时候,他不是该一脸冷淡地呵斥我,或者一脸温柔笑容却恶毒地惩罚我么? 景玉铺好被子,理好枕巾,对我微笑,“芊芊,快睡吧,朕拍着你睡。” 拍着你…… 他当我是三岁小孩么?我忽然有点装不下去,本是见面就眼红的仇人啊,现在同chuang共枕什么的,也太没立场了吧! 我正犹豫间,更加没立场的某人已经一把拉过我,我来不及惊呼,已经倒在了chuang上,他压在我身上,漆黑的发丝落在我的脸颊,冰冷却柔软。 浅咖啡色的瞳仁如同一片迷雾,混沌难辨的情绪翻涌,却漂亮得异常诱人。 对视半晌,他侧身躺下,一只手揽过我的腰,另一只手拍着我的后背,低沉的声音温柔道:“芊芊,闭上眼睛。” 我闭上眼,背上轻拍的力度传递出一丝令人心安的感觉,我忽然放松下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 睡着了……我居然被景玉用哄小孩的方式哄得睡着了!我捂脸,实在太丢脸了。 景玉约莫是想到我会尴尬,醒来时,他已经离开,枕边却残留着他身上的余温。 王府所有人皆知晓我在景玉房中过了*,故而对我的态度更尊敬了些,大概是以为我会被册封为妃。谁能猜到,我们之间是清白的啊! 说清白也不准确,我忽然记起,我与景玉一/夜情后的产物,小景。 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样子了,如今也有四岁了,好期待回去后会看到怎样可爱呆萌的小团子,心中生出一丝欢喜。   ☆、113我以为,你死了,我不会伤心 景玉不知去了何处,并未派人监视我,苏佑臣亦不在府中。王府的下人倒把我当主子看待了似的,一声声的“姑娘”叫得很是恭敬。我一路走来,并未遭到任何阻拦。 眼见着走到大门口,我仿佛看到胜利的曙光在朝我招手,背后却传来柔润娇软的女声。 “芊芊妹妹,你这是去哪儿呀?” 我揉了揉僵硬掉的脸皮,微笑着转身,只见瑶姬正被个绿衫丫鬟扶着走来,弱柳扶风的姿态惹人怜惜。 你妹,被打了板子就好好躺着不行么? 我道:“瑶姬姐姐,公子还未归来,我在这儿等着呢!” 情敌相见,分为眼红。瑶姬的性子并不好相处,然而,在知晓我与景玉共度了一晚后,她不但未现出怒容,还携了我的手,漂亮的脸上挂着和气的微笑。 瑶姬柔声道:“芊芊妹妹,你真有福气,能被公子看上,日后定然会飞上枝头。”她深深盯着我,“你可不能忘了姐姐呀!” 我笑道:“姐姐客气了。” 瑶姬道:“姐姐以后可要仰仗妹妹了,妹妹一定不会忍心看着姐姐痛苦吧?” 我道:“……不忍心。” 瑶姬唇边的笑容加深,“如此便好,你见过王妃后便来找姐姐,姐姐有事相求。” 哪门子的姐姐!我望天,道:“王妃找我?” 瑶姬眼里闪过一丝嫉恨,笑道:“王妃可不轻易召见人的,如今却在听雨轩设宴请你,你好大的面子!真是让姐姐好生艳羡。” 这话里溢满了酸味,我忍不住看她,她脸上犹带着笑意,只是眼底的不甘愤恨却怎么都掩饰不了。 瑶姬见我盯着她,许是心虚,笑容僵了些,道:“妹妹,你还不快去,别让王妃久等。” 我摊了摊手,“不认识路。” 瑶姬的脸彻底僵掉。 ******* 瑶姬身边的绿衫丫鬟领着我去听雨轩,我回头看,瑶姬歪歪扭扭地扶着腰在往回走,活像是怀孕了七八个月般艰难行走。 我的心情甚好。 时隔五年,尹夕颜那张生动活泼的容颜仍清晰地跳入脑海,她曾手执长鞭,霸气侧漏地点名要嫁给我。哎呀,第一个喜欢我的女人啊,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据我观察,将初吻给了我的沈君临大约是未和尹夕颜圆房的,两人的夫妻生活定然极其淡漠。我有丝愧疚,当初是我害了那个活泼的小姑娘,她虽刁蛮,不得不说也有几分可爱之处。 走了约莫十来分钟,方到达听雨轩。一片碧水涟涟的平静湖面映入眼底,岸边有微风,细细的,柔柔的,吹动绿柳轻舞。 连接湖水两岸的是一条曲折深幽的长廊,长廊中央有一座深红大柱支撑的园亭。 诗情画意得甚是让人心怀激荡,我都有种想要作诗一首的冲动,而这冲动在见到亭中的窈窕背影后湮灭无踪。 一袭浅紫色曳地长裙罩住她单薄的身子,长发如瀑,玉兰步摇在风中轻摇,高雅而端庄。 美景中的美人,相得益彰。 只是,这样的背影不属于记忆中那个小姑娘。她应该是明艳而大方的,不可能这般安静地坐在亭中,浑身散出寂落而雅致的气息。 难道……沈君临换王妃了? 此念刚浮出脑海,便被现实打击得粉碎。 丫鬟禀报过我的来到,她方转过身,转身时并不是很慢,然而却透出了优雅缓慢的韵味。 与记忆中的脸慢慢重叠在一起,却又是那么地令我感到陌生。 她是尹夕颜? 她的眼眸曾经灵动活泼,如今,死寂无波,面容端庄安静,看向我时,仿佛在看一件东西,毫无波澜。 片刻后,红唇勾出淡淡的笑,“姑娘,请坐。” 如同她平静的眼眸般的语气。 小鱼离开水之后会窒息压抑,喘不过气。我觉得自己正处于这种窒息的环境中,难受得无法轻松呼吸。 有一种……杀死了曾经的尹夕颜的感觉。 以为我是紧张,尹夕颜淡淡道:“姑娘放心,本宫请你来,只是略尽地主之谊,别无他意。” 我舔了下发干的唇瓣,“王妃,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此话问出,我亦觉得唐突了,心中的愧疚化作针刺在心头。 尹夕颜眼里一丝诧异都不曾有,仍是平静得透出死寂,淡淡地笑,“过得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总归是没人在意的。” 远嫁来此的公主孑然一身,只盼嫁个良人,然而……我叹了口气,我不该听景玉的话设计她,她本不一定非嫁沈君临不可的。 尹夕颜道:“姑娘,你如今是景玉身边的人,他待你不错。本宫求你问他一句话。” 我道:“什么话?” 尹夕颜的瞳孔有了细微的变化,似是深邃了些许,一字字地道:“我若嫁了你,你能把陛下还给我吗?” 我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她的笑慢慢变得凄楚,声音亦带了哀伤。 “就这句话,只这么一句话,你肯替我问一问景玉吗?” 我失魂落魄地离开听雨轩,身体一阵阵地发寒,眼前发黑,没走几步,便一头栽倒在路旁。 ******* 我醒来时,正对上一双浅咖啡色的眼眸,深幽,晦暗,犹如深不见底的深渊,踏进去,便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惨状。 薄唇微勾,声音清冽得发冷,“你最好可以解释清楚,伪装成受人欺侮的风尘女子的原因。”语声微沉,“朕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解释。” 我垂下眼睑,“公子,芊芊不明白你的意思。” 下颚被修长的手指抬起,他俊美的容颜映入眼底,我生出几分厌恶情绪,挥手挡开他,冷冷道:“公子,在要我解释之前,我也想听一听你的解释。” 景玉道:“你要朕解释什么?” 我冷冷地盯着他,道:“王妃要我问你一句话。” 景玉薄唇微抿,“说。” 我冷声道:“她问你,她若嫁你,你是不是可以将陛下还给她!”我的语气变慢变沉,“我很想知道,王妃为何要这样问,公子能否给我一个解释?” 景玉漫不经心地睨我一眼,勾唇,“你已经有自己的答案。” 他这话……是默认了我的答案?我只觉一股子邪火冲上头顶,冷笑道:“景玉!你想要羞辱沈君临,想要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妻子选择了你,这一顶绿帽子会成为沈君临今生最大的耻辱!” 景玉淡淡地凝视我,“即便如此,你为何要动怒?朕娶她,与你何干?” 我握紧拳头,双眼发红地瞪着景玉,声音因过大而有些尖利嘶哑,“因为你是在利用我要挟王妃嫁给你!” 景玉低笑,“哦,是利用你么?” 盯着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我顿然失去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垂下头,声音低弱喑哑,“你早知道了,是么?” 尹夕颜口中的陛下正是我,而我不打自招。不过,招与不招,在景玉眼里大约也并无区别,他一定早已看出我的身份,只是在……逗弄我,如同逗弄一只可怜的小猫。 在初初听到尹夕颜要我带的那句话,我浑身都如堕冰窖,尹夕颜她竟至今仍爱着那个假的沈宝儿,还为此被景玉所要挟。 不论如何,我都无法坐视不管,毕竟是我害她到如今这凄凉的境地。 景玉将我拥入怀中,紧紧地搂住我,我听得到他含笑的声音在胸腔里震动,“你的身形,容貌,言行举止,朕皆记得清楚,又怎会因为一张陌生的脸便认不出是你?” 我咬住唇瓣,极力控制推开他的念头,甚至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察觉到他身体微微僵硬。 “不要娶她,好不好?” 良久,一声低叹在这个月色如水的夜晚缓缓荡开,他落下一字,“好。” 君王的承诺,一言九鼎。 ******* 我拉起景玉搁在我肩头的手,对他笑了。低头时却狠狠地咬上他的手,利齿陷入他手背的皮肉,嘴里渐渐溢满铁锈般的血腥味。 身份被拆穿,我便什么也不怕了,再坏的结果也不过被他杀掉。 一声痛呼都没有,景玉只是安静地凝视我。 得不到任何反应,我口中的力道更大了些,甚至都感觉能咬下一块肉来。 景玉毫无反应。 我终于忍不住松口,抬头看他。 背对着烛光,他的表情半明半昧,看不分明,只有那双眼睛,温柔如水,一笑,仿佛就是群芳齐放。 他道:“我以为,你死了,我不会伤心。直到你真的死了,我方明白,自己错得有多彻底。”他唇角染了丝淡淡的笑,那笑似浸透着数年的忧伤,“无数次梦见你回到我身边,可那也仅仅是梦。直到你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亦觉得没有半分真实。” 景玉抬起右手,深深的牙印如同烙印在他的手背,嫣红的血在苍白的肌肤上流淌。景玉将手凑近唇瓣,血染红了他的唇,他伸出舌头轻舔。 血色薄唇,俊秀而苍白的容颜,在这个夜里,看来有那几分的诡异。我甚至觉得他像是……飘荡在人世间的幽魂。 景玉忽然看向我,唇角犹有血迹,微笑时,更增了诡异感,“方才很疼,然而……”他笑着朝我俯下身,与我平视,“这真的不是梦。” 温柔的眼眸注视着我,我却心底发寒,有一种被恶魔缠身的恐怖感,头顶仿佛从此罩上了一片乌云。 我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景玉微笑,声音透着蛊惑的低沉魅力,“专属于我的公主,终究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面无表情,“景玉,这里没有什么公主,即便有,也不是你的。” 双手被他握住,他微笑着问我,“难道公主希望我属于你?这也未尝不可。” 我只觉得他极其地厚颜无耻,在做了那么多伤害我的事情,甚至放弃过我的生命之后,怎么能若无其事地要求我重回他身边? 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我抽回手,未穿鞋子,赤脚走到地上,背对着他,冷声道:“景玉,我从来没说过我已经原谅了你,所以,若你还有一份愧疚之心,便请你放我离开。” 一双手臂缠住了我的腰身,背后贴上一个温暖的怀抱,景玉将头埋在我的脖颈间,轻嗅,说话间,呼吸洒在肌肤上,温热而酥痒。 “公主,我不会放你离开。” “我一定会离开。” 若有似无的轻笑,“是么?若真有那一天,必定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你记得给我烧些纸钱,可好?” 我冷笑,“你即便下十八层地狱也是罪有应得,我只会吹箫弄笙地庆祝你的死,纸钱?别做梦了!” 景玉报复般咬住我的耳垂,有丝丝的刺痛感,他叹息,“公主对待爱的人也如此绝情么?” 我道:“你以为我还会爱你么?” 景玉轻笑,“为什么不会?” 我一字字地清晰道:“绝对不会!我一点都不爱你,现在不爱,以后更是不爱!” 岑寂半晌,景玉没有说话,我也没有。 当他的声音蓦然传递过来,却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犹如魔鬼的誓言压在我的头顶,“我不怕你不爱我,我只怕你会离开我。所以……你绝对不要有任何离开的念头,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 当绿儿站在我面前,满眼欢喜地唤我“小姐”时,我总算明白景玉为何戳破了我的谎言,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我端坐于梳妆台前,绿儿一面熟练地给我挽发,一面笑道:“小姐,这两天你不回来,奴婢可担心了。昨天那位景公子突然来接奴婢,奴婢还吓了一跳呢!”她吃吃地笑,“难怪小姐不愿嫁给昭阳城的这些公子,原来小姐竟是与京中来的景公子是旧识。” 我抿唇,“他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绿儿道:“景公子话不多,只是问了几句而已,奴婢见他这般关心小姐,便将小姐的事情都告诉他了。景公子还夸奴婢实诚忠心呢!” 我盯着镜中倒映出的她眉飞色舞的脸,默了默,“实诚得过头了。”   ☆、114他爱我,爱到海枯石烂,天崩地裂 景玉陪我用过早饭,便与苏佑臣一道出府去了。我本打算去见尹夕颜,弥补一下我对她所犯的过错,奈何没走几步,便被面色不善的瑶姬给拦住。 我挑了下眉,“有事?” 瑶姬质问,“你怎么没去找我?” 我道:“我为什么要去找你?” 瑶姬瞪我,“昨天你明明答应见过王妃就去找我。” 我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瑶姬分明有气,忍住了,语气难免生硬,“昨夜你又和公子在一起?” 景玉也就是有一副好相貌,内心却堪比毒蛇,害人时还能面带笑容,和这种虚伪狡诈的恶魔在一起有什么值得嫉妒的!真是……心塞! 我撇撇嘴,“算是在一起。” 瑶姬面色微冷,瞥了眼我身后的绿儿,语气颇酸,“真没见过侍女自个儿还带丫鬟的!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不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绿儿怒道:“姑娘你又算什么东西?我家小姐哪儿是侍女了?景公子亲口许下娶小姐的诺言,小姐是公子未过门的娘子,怎么就不是主子了?”绿儿冷笑,“我看是姑娘爱慕我家姑爷,所以在这里找茬生事,别以为我家小姐好欺负,待会儿我就告诉姑爷去!” 我暗暗汗颜,绿儿这丫头虽说是在为我出头,可这一口一个小姐姑爷的,撒谎撒得真是一气呵成,瑶姬的脸都快气得发绿了。 瑶姬道:“贱婢!谁容许你说话了,满嘴的谎言,也不怕污了公子的声誉!公子是何等人物,岂会娶她这种身份不堪的女子?” 本来我不在意瑶姬如何说,只当看戏罢了。只是她居然如此抬高景玉贬低我,景玉哪一点胜过我了?我心中不平,本就对景玉万分厌恶了,此刻更忍不住道:“他怎么就不会娶我了?景玉亲口说,他爱我,爱到海枯石烂,天崩地裂,生生世世都不愿离开我呢!” 瑶姬的身体僵硬了,脸色亦是僵硬。 我以为她被震惊加嫉妒搞得反应不过来,继续打击她,“而且,景玉还说,若是此生我不能嫁他,他就会心痛得死掉啊!”我抬高下巴,睨着她,“所以——你要搞清楚,不是他不娶我,而是我不愿嫁他!” 绿儿扯了扯我的衣衫,凑近我耳畔道:“小姐,你怎么编得比奴婢还要夸张,没人信的!” “当着朕的面,你们说话能否收敛点?” 低沉平淡的声音乍然在身后响起。 我扶额。卧槽,他怎么来了? 绿儿吓得身子一颤,“景……景公子!” ******* 树影间洒落的细碎光芒照在景玉俊美的容颜上,如玉生辉,他抬起眼眸望向我,深幽的目光。 苏佑臣站在他身侧,望着我,明显被我震惊到了。 瑶姬仿若抓到什么把柄似的,语调含了兴奋,几步小跑到景玉身侧,“公子,你全听见了吧?芊芊背着您胡言乱语,顶着您的名号狐假虎威,这是在诋毁您的名声啊!您这样尊贵的身份,怎么可能会说出那些荒诞不经的话来!有些人就是恃chong而骄,不惩罚的话,她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景玉目光淡淡的扫过去,瑶姬立刻噤声。 景玉道:“苏大人,把这女人带下去,赐死。” 景玉平淡地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苏佑臣执行这种命令很是驾轻就熟,知晓瑶姬会哭闹便伸手一点,她晕倒在地,苏佑臣抱起她离开。 绿儿身子在颤抖,她扯了扯我的衣袖,低声道:“小姐,那位姑娘没说几句就被赐死了,我们……我们是不是要被分尸啊?” 绿儿泫然欲泣的脸看得我气闷,“分你个头啊!有点出息好不好!”我冷冷看了景玉一眼,“别让某些人看笑话!” 景玉温和地笑,凝视绿儿,“绿儿,退下。” 绿儿连头都不敢抬,耳根子红得要滴出血来,低低应了一声,跑着小碎步离开,从背影看来,像是惷心萌动了。 惷心萌动…… 我微微挑了下眉头,凉森森道:“哎呀,公子可真是温柔又多情,连一个小小的丫鬟都要以色相诱呢!” 我的讥讽半点不起作用,景玉迈开修长的腿,走至我身前,神情似笑非笑,语调蕴着温柔道:“我爱你,爱到海枯石烂?天崩地裂?生生世世不愿分离?” 我语噎,只觉恨不得拿一棍子敲晕他或者敲晕自己,咳嗽一声,转过身,不肯面对着他。 “我信口胡说,你听过就算了,别再提了。” 景玉仿佛已经习惯从背后突然袭击,甚是自然地揽住我的腰,侧头盯着我的侧颜,笑道:“你若不嫁我,我会心痛得死掉。” 我咬唇,“不是说不提了吗?” 景玉声音低沉而动人,“若我真的会心痛得死掉,你是嫁还是不嫁?” 我拉下腰间的手,走出他的怀抱,转身,微微笑了,“我说过,你死了,我只会吹箫弄笙地庆祝。” 景玉也笑,“公主,我不会给你庆祝的机会。” 我冷笑,“你还想拉我一起死?” 景玉凝视我,眸光如水,“公主,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他唇角染上微笑,“所以——我会努力地活下去,在你死之前,我绝对不会死。” 我嗤笑道:“你这样说,我会以为你真爱上我了。” 景玉道:“嗯。” 我,“……我不爱你。” 景玉道:“我知道。” 我道:“我也不信你爱我。” 景玉道:“这个可以证明。” 我讽刺道:“怎么证明?禁锢我的自由,让我变成你的玩物,这就是你爱我的证据?” “我从未想过禁锢你的自由,你觉得自由被限制,不过是你想离开而已。”景玉凝视我,“除了离开,你想怎样都可以。” 我奇怪地盯着他,“你确定怎样都可以?” 景玉道:“君无戏言。” 我道:“我忽然很怀念以前做奴才的那个你,不如你跪下让我回忆一下。” 我的刻意刁难对于景玉显然……不算刁难。 他勾起薄唇,垂下了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眸,缓缓掀开衣袍,双膝跪在地上,垂首时颈侧肌肤洁白如玉,声音如水自然流淌,“景玉见过公主殿下。” 景玉见过太子殿下。 他的声音与记忆中那道蛊惑人心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初见时作为奴才的他也不过对我微微垂首行礼,如今做了皇帝的他却对我下跪了,是他果真用情至深,抑或是别有用心? 我沉默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景玉,看他臣服的姿态,真是莫名地令人忐忑啊,就像是一只嗜血成性的凶猛老虎忽然乖顺地匍匐在蚂蚁脚下,怎么看都觉得万分……诡异。 在忐忑的同时……也挺大快人心。我很想仰头大笑三声,“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只不过也只能是想想而已,谁知道老虎什么时候会一跃而起,将蚂蚁踩得粉身碎骨? 我端着一张高贵冷艳的面孔,道:“起来吧,我不过开个玩笑而已,你何必真跪啊!” 腿忽然被人抱住,我低头,景玉跪在地上,对我微微一笑,温声道:“很开心,公主已经能与我开玩笑了,我们变得更亲近了些。” 我,“……麻烦你松开手,可好?” 景玉牵起我的右手,缓缓低头,在我手背落下轻柔一吻,道:“公主之命,臣定当遵从。” ******* 黄昏。 王府安静的树林里,昏暗的光线照出一条修长的身影,长长的影子如同墨水画在栗色的泥土上,久久地未曾动过。 我揉了揉站得发麻的双腿,沈君临派人请我来到树林,自己却又不说话,我们已经如此站了接近十分钟。 我咳嗽一声,几只飞鸟扑朔而起,还有乌鸦“呱呱呱”飞过头顶。 “王爷,你请我来有何事?” 沈君临地上的影子动了动,他抬起头,凝视我,语气幽长,“瑶姬死了。” 我语气悲痛,“嗯,她死了。” 沈君临似乎皱了眉,“景玉此举是在挑起争端,他在暗示本王,他已经准备动手了,江南,他势在必得。”他阴沉下脸,“他如此挑衅,实在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王爷,您实在想太多了!景玉有没有挑起争端的意思我不知道,但他杀瑶姬绝对只是因为她太放肆。 在景玉眼里,我是他的女人,瑶姬瞧不起我,便是瞧不起他。 我默了一瞬,深沉道:“王爷预备怎么办?” 沈君临道:“景玉此来江南,发放粮草钱财赈济灾民,甚至送了一批女人到军营,江南百姓至军兵皆对他印象甚好,他这是想动摇我江南众人的心。”冷冷的声音,“他这算盘可打得真精,想不费一兵一卒便智取江南,本王定不会让他的阴谋得逞!” 原来景玉每天出门是去收揽人心了,别的本事暂且不提,景玉蛊惑人心的本事那可是登峰造极,他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啊! 我附和着道:“对!王爷,江南是您的,我们只认你这一个主子,什么景玉早晚会死在你手里!” 沈君临道:“本王要先毁了他在江南营造的明君形象,再找个由头攻打京城!” 我忍不住追问,“怎么毁?景玉挺聪明的,应该不会轻易犯错给人留下把柄。” 沈君临的目光幽幽地盯着我,我忍不住背后发凉,“王……王爷,你该不会想让我去毁吧?” 沈君临冷淡道:“就凭你的本事,够资格去毁他的名声吗?” 喂——这样瞧不起人,被景玉知道,他会灭了你的! 我虚心请教,“那王爷的意思是……?” 沈君临道:“本王要你给景玉下药,然后……” 沈君临话未说完,我便惊叫,“你……你要我杀了景玉?” 沈君临蹙眉,“暂时还未研究出无色无味的致命毒药,只是让你给他下情花毒罢了。” 我道:“情花毒是什么?” 沈君临冷冷地盯着我,不知为何,他面色似有了几分难堪,道:“不该你知道的便不要多问,你只管去做就是。” 我抿唇,“若被景玉发现,我会被他杀掉的。” 沈君临道:“此毒无色无味,你只需将其涂在唇上,他若吻你,必然中毒。” 这、这便是美人计? 我摇摇头,“还是不行。他中毒之后也会猜到是我下毒的,我依然会被杀掉。” 沈君临道:“只要这一次你肯下毒,本王会给你蚀心毒的解药,并且派人护送你离开昭阳城。” 他不说,我都快忘记自己中毒的事了。听起来,若真能从此脱离景玉的掌控,也未尝不可。 我忍不住问了句,“中毒后,景玉……会死吗?” 沈君临蹙眉,“你在关心他?” 察觉他怀疑的视线,我忙道:“我只是不想杀人而已。” 沈君临道:“不会死。” 我低头挣扎了一番,终是点头,“好,我便答应你,只是王爷不要食言才好。” ******* 月色怡人,淡淡的月光洒在青石板路面上,我低着头,手里握着方才沈君临交给我的情花毒。 情花毒,中毒后会怎样? “芊芊姑娘。”前方一道纤细端庄的身影静静站着。 我将瓶子塞入袖中,迎上去,微笑,“王妃,好巧,你也来散步?” 尹夕颜道:“不巧,本宫正是来找你的。”她淡淡地凝视我,“本宫请你带的话,不知你可带到了?” 虽然语气平淡,我仍从中听出了一丝急切和期盼。 我暗暗叹息,面上不动声色地道:“王妃,话是带到了,只是……” 尹夕颜面露急色,却也算有了几分五年前的模样,“只是怎么?景玉不同意?还是景玉提出了别的什么条件?你快说,不管怎样,只要他肯将陛下带到我面前,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他。” 我怔住,心中滋味实在不好受,这场穿越,我未愧对任何人,如今却是欠了她的。 我叹了口气,不去看她,只望着天上的月亮道:“只是公子说……你要找的陛下早在五年前就死了。” “……死了?”声音犹有几分茫然。 我转头看向她,“是,她死了。” 尹夕颜摇头,“不会的,他怎么可能会死?” 我本想说沈君临派人把她推下了悬崖,转念一想,他们是夫妻,日后说不定还有和好的机会,便改口道:“她不死,景玉又怎么登基做皇帝?” 尹夕颜倏然盯着我,“你是说景玉杀了他?” 我不愿再欺骗她,只好沉默以对,只是这种沉默也代表了默认。 月光下,尹夕颜的脸色苍白如纸,本就单薄的身形显得孤寂绝望,眸中泪光闪烁。 “王妃,你……”我憋了半天,只说了句,“别太伤心。” 尹夕颜茫然无神的眼珠对上我的,忽然,她转过身,裙摆在奔跑时肆意飞舞,就像是一只断翼的蝴蝶疾速掉落。 我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她。”有声音从背后传来,淡漠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眼中飞快划过一丝厌恶的情绪,回头望去。 琉璃灯的光华淡淡地照在那人身上,无星无月的晚上,他的存在令周围的景致都明亮几分。 真是……耀眼的生物! 对于尹夕颜的愧疚缠绕心间,我的语气不怎么好,“你都听到了?” 景玉沉默。 我道:“我不知道你与沈家有什么旧仇,但是,你已经害了我那么多次,应该够了吧?”我冷冷一笑,“我诬陷你害死沈宝儿,你是不是很生气很愤怒?如果你继续将我留在身边,那么,我只能提醒你,小心不要被我报复了。” “不算诬陷。”景玉的声音平静,他走过来,低头凝视我,“那一次的确是我放弃了你,害得你掉下悬崖。” “你看起来完全没有后悔。”我盯着他。 景玉眸色幽深地看我一眼,“我此生所后悔的事情只有一件——”语声微顿,一字字如珠滚落在我心上,“那便是没有早点杀了你。” “……哈,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吧?”我讥讽地盯着他,“之前还假惺惺地说什么爱我,什么不准我离开,其实不过是你的另一个阴谋吧?还好我没上当,狼来了的故事你听过没?想来你是没听过了,否则也不会如此愚蠢地故技重施!”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打量他一番,“美人计你用得很是纯熟嘛!是不是以前就靠着女人上位的?否则你一个太监怎么可能做到如今的位置?” 我只是见他容貌妖孽便以此胡编,没料到景玉的面色却变得僵硬了,薄唇紧抿,甚至泛出了一丝苍白之色,犹如风雨侵袭后褪色的花瓣。 我本想问“怎么了”,他却已经大踏步往前走,我盯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想到了“落荒而逃”这个成语。 ******* 从成为景玉侍女的那天起,我便被迫与景玉*一室,虽是清清白白,在外人眼中,俨然把我看成了景玉的通房侍女。是以我习惯性地往景玉的房间走,却在门口被……拦下了。 门口的两个侍卫我认得,是上次不肯让我离开景玉房间的那两位。 “芊芊姑娘,景公子吩咐过不见任何人。” “……谁要见他了?我只是回屋睡觉!” 侍卫嘿嘿笑了声,压低声音道:“我看姑娘的本事也不过如此,这才几天的功夫,里边儿那位就不想睡你了,王爷让你做卧底,也真是高看你了。” 我道:“你们让开。” 侍卫嗤笑,“这还上赶着陪人睡么?姑娘若是怕寂寞,我倒不介意陪你一晚上。” 话音落下,门缓缓拉开,修长的身影浮现在眼前,景玉面沉如水,一双浅咖啡色的瞳仁隐隐带出一丝戾气,在他平静的表面下,我察觉到了一丝躁动。 两个侍卫立刻噤声,大祸临头般的神情看得我忍不住笑了,景玉的目光扫过来,我收住笑,很无辜地与他对视。 我进屋后,景玉反常地没有与我说任何话,我敢肯定,他已经自动地把我当成空气。 景玉背靠着墙壁坐在窗下,一条长腿半屈起,手搁在弯曲的腿上,另一只手里抱着怀中的酒,姿势随意洒脱却又不失优雅气质。漆黑的长发遮挡住他的脸颊,只余下一片暗影在弧线优美的下颌。窗外的夜风轻轻地飘入,卷起他侧颊的发丝,风止,发丝轻轻垂下。 他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时而仰头喝酒时,能隐约看见他冷漠如冰的神情,仿若一切人与事都与他不相干,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浓郁的酒味飘入鼻端,我忍不住捂住嘴,道:“景玉!你别喝酒好不好,真难闻!” 景玉没搭理我。 “景玉——”我大声叫他,他依然不理我。 他今晚的反应真奇怪,先是莫名其妙地抛下我独自离开,又不准任何人进屋,进屋后又一直喝酒。 ******* 我蹲在景玉面前,绝对不是想要关心他,只是想知道他为何如此……我想了下,还真不好形容。 他像是失恋后的借酒消愁,却也像是家破人亡后的痛不欲生,反正就是看起来好颓废好*好忧郁。 不管哪一种,都让我觉得很开心。 心情很好的我,觉得蹲着看他*太累,这种千年难遇的情况出现在他身上,我得好好欣赏一番。 我搬了张小椅子坐在他面前,又抓了把瓜子,一边嗑一边吐,不小心有瓜子壳掉到景玉衣襟上,我说了句,“对不起啊!” 景玉酒量极好,几年前的那个晚上,我从自己的烂醉如泥里发现了他千杯不醉的本事,所以,盯着景玉一直喝酒,我完全不用担心酒后乱性什么的。 地上的瓜子壳越来越多,景玉身侧的空坛子亦越来越多。 即便景玉向来优雅完美的形象突然*下来是很吸引人的奇观,但如此看了几个小时,我表示审美疲劳。 我忽觉有些犯困,嗑了太多瓜子,口中亦干涩得紧。景玉还在喝酒,他的发丝上还沾了些许瓜子壳。 从景玉纤尘不染的衣着到曾经见过的高雅景园,我可以判断出,景玉大约是喜洁的,或许忍受不了一点脏污。如今,头顶着瓜子壳还能若无其事地喝酒,我想,他可能真醉了。 我咳嗽一声,揉了揉僵硬的腿,弯下腰,笑道:“景玉,把酒给我喝一点。” 景玉没反应,静得如睡着了一般。 我又道:“景玉,你不能如此自私,好酒应该和大家分享。” 虽然喝茶也能解渴,但是我忍不住想喝点酒。 景玉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酒量好到千杯不醉的他,不可能是醉了。我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别这么吝啬啦!” 手指刚碰触到他的衣袖,便被握住,或许用握住也不太妥当,应当是扣住,用力得他的手背但泛出了青筋。 卧槽!疼啊! “放、放手啊!” 我大叫着,伸手推他。 窗口的位置并不算明亮,我的身子挡住了烛光,隐约可见的黑暗中,景玉缓缓地抬起头。 面无表情,唯有那一双眸子寒冷暴戾,透露出凶残冷酷的气息。 那么静静地望过来,让人不寒而栗。 随着他抬头的动作,我注意到几颗瓜子壳掉落下来,嘴角微抽,然而当景玉的目光锁定在我身上,我笑不出来了。 他的眼神太过让我惊骇,以至于我忘了收回推他的手,以至于那只手仍停留在……他的胸口。 烛光半明半昧的屋中,俊美的男子与美丽的少女相对而视,少女的手抚摸着男子的胸膛,男子深情地握着少女的另一只手。 啊……真是让人热血沸腾的画面,接下来……也并没有怎样。 如果俊美的男子不是景玉的话,我此刻还真会几分心动的感觉,然而,我只是蹙眉,“景玉,你抓着我的手,很痛,还不快放开?” 景玉垂眸扫过我与他交握的手,做出了一个让我瞠目结舌的举动。 他居然拿出酒倒在了我的手上,冰冷的液体顺着手流下,打湿了他的衣襟。 我见鬼似的地盯着他,“你真醉了?我只是问你要酒喝,你把酒倒我手上干嘛?” 景玉目光在我身上逡巡一圈,狭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瞳仁,淡淡地吐出一字,“脏。” 我面色僵了下,忍不住低头打量自己,一身干净的白衣,可以称得上白衣如雪。 反观景玉,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酒味,发丝凌乱,衣襟散乱还略带着湿意,虽然不至于脏乱,却也可以称得上落魄颓废。 在我尚且没有吐槽嫌弃景玉这副形容的情况下,他居然说我……脏? 我撸了一把袖子,站起身,左右扭了扭身子,对着地上静静凝望我的景玉,道:“好久没有如此兴奋地想要做人的冲动了,景玉,过来,让本姑娘好好地发泄一下冲动。” 景玉目光淡漠,却是没有了先前那冷酷凶残的气息。 他盯着我。 我恍觉自己说的话好像……有那么几分不对劲。 头脑发热,语速太快,是以揍人的冲动变成了…… 在景玉的注视下,许久不曾脸红过的我,浑身都不自在了,遂跺了下脚,咳嗽一声,道:“我说的是揍人,懂不?” 景玉今晚很沉默,没得到回应,我更觉尴尬,抱着小椅子到离他最远的一个角落,将头埋在膝盖上。 丢脸死了……丢脸死了…… ******* 我记得自己是在椅子上睡着,醒来却已经在榻上,身上还搭在一袭锦被。 我坐起身时,有人开门进来,阳光飞舞在他周身,红衣耀目,神情淡然,唇角笑意温柔。 “芊芊,你醒了。” 我看得怔然,这是熟悉的景玉,昨晚的那个他,仿佛只是我做过的一场梦。 景玉掀开被子,自然地拿起衣衫替我套上,我伸手挡住。 景玉温柔地注视我,“芊芊,我来就好。” 他这种看似温柔却不容拒绝的态度真是……让人厌恶,我只好任他替我穿好衣裙。当他蹲下身,替我穿鞋子时,那种被当成玩物掌控在他手心的感觉更强烈。 我忍不住讥讽道:“昨天不知道是谁嫌我脏的,你现在还替我穿鞋,难道是忘了?” 察觉到景玉的手微微一顿,我看向他。 他抬起头,对我微笑,温声道:“芊芊,即便是男人,一个月亦是会那么几天心情不好的。而且,我并没有说过你脏,在我心中,芊芊是世上最美好的姑娘,虽然笨了点,脾气也不好,做事冲动了些……” 我听得眉心一跳,男人心情不好论暂且不提,他真的确定他如此形容的姑娘会是最美好的,而不是最糟糕? 景玉低声道:“很抱歉,让你看到那样不堪的样子。” 那也不算不堪吧,只是……回想起来,我发现,昨天的景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真实。昨天的他……脆弱得不堪一击,没有任何伪装地呈现出他的情绪。 相对于任何时候都从容温柔的景玉,我更愿意面对昨天那个他,至少有自己的情绪,没有刻意伪装什么,显得真实自然。 我盯着景玉,道:“你说你爱我,可是我完全感觉不到你对我有任何爱意。即便你说的是假话,你也能伪装得与真的一般,我曾以为自己的天赋是演戏,但是,在你面前,我方知道——”我微微笑了,“你才是真正天赋异禀的演技派。” 景玉唇角的温柔笑意散去。 我道:“所以,不要再对我好,也别说爱我的话。分不清真假的我只会下意识地认为你在说谎,毕竟……你很擅长欺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个道理,你应该很明白吧?” 景玉目光幽深地凝望我,“我说过我会证明。” “你的证明对我来说——”我冷静地直言,“没有任何意义。哪怕你证明了你的爱是真的,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因为……我不爱你了。” 景玉垂眸轻笑,“我也有说过,你不爱我并不重要,只要你属于我就好。” 我道:“……你令我感到厌恶了。” 厌恶到想吐了,我揉了揉肚子。 景玉微微一笑,“女人总是口是心非的,对不对?我的公主。” 对你个大头鬼! ******* 景玉拉着我用过早膳,照例便该与苏佑臣一道出府了。苏佑臣走进屋中,我识趣地告辞,景玉却看了我一眼,道:“你与朕一道出去。” 有外人在时,景玉并未自称“我”,他是将我看在平等的位置么? 我闻言诧异地道:“公子出门办事,我一个侍女跟着不太好吧?”难道你不怕我发现你们的什么机密事件,告诉沈君临么。 景玉道:“今日是陪你出门,这几天你在府里也该闷着了,出去散散心也好。” 能出门逛逛也好,我眉眼弯了下,“多谢公子。” 苏佑臣等我们说完话,方对景玉道:“公子,那两名侍卫已处理了。” 景玉只淡淡“嗯”了一声,过来牵起我的手,唇角勾出浅浅的笑意,“我们走吧。” 在苏佑臣面前,我这个侍女不好拒绝主子,直到走出府中,我才使劲挣脱掉景玉的手。 “你说你想要我留在你身边,对不对?”我盯着景玉。 景玉瞳色泛起柔和的笑意,“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能做到,我便能做到。” 我挑了下眉,“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知道我的意思了?你确定我们理解的是一个意思?” 虽然从景玉的话里,我听得出他真的明白未说出口的话,但我还是不信,他真的洞悉人心到如此地步。 景玉笑道:“你想要答应留在我身边,却是有条件的,你希望我别碰你,离你远一些。我也说了,你能做到,我便能做到。” 我忍不住道:“人太聪明,有时候会遭人嫉妒的,小心被人暗算。” 景玉微笑,声音里有一丝感动,“芊芊,你在关心我。” 我,“……你想多了。” 景玉道:“芊芊,也不一定是聪明的缘故。我们只是心有灵犀罢了,你不必担心我被人暗算。” 谁要和你心有灵犀啊,能被你看透心思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都和你心有灵犀么!我冷哼一声,抬高下巴,往前走了。   ☆、115景玉,面对你的每分每秒都是一种煎熬 景玉果真说到做到,始终与我保持着半米以外的距离,人多时,还替我挡开人群,只是话却并不少。 “芊芊,你可看见了什么喜欢的玩意儿?” 我反应冷淡地道:“没有。” 一路上,他始终找机会与我搭话,他沟通能力极好,见闻亦广博,挑着我感兴趣的话题讲,尽管我只是偶尔“嗯”几声,却也不知不觉和他交谈起来。 如此一来,饶是我仍绷着一张冷脸,此时也有点绷不下去了。 偶然间,一股不小的力道撞过来,我瞥见景玉伸出手似乎想要拉住我,却又犹豫了一瞬,终究是收回了手。 我摔倒在地上,手还被行人给踩了一脚,疼得我眉头紧蹙,颇是狼狈地爬起来,景玉却一直站在原地,只是淡淡地问了句,“有没有摔到哪里?” 我低头看了眼我们之间的距离,依然半步,他拿捏得真准确。 我有点气闷地道:“不关你的事。” 方才相谈甚欢的局面变成现下这沉默冰冷的气氛。 我默默地低头走着,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他,“你方才怎么不拉住我?” 身侧并没有传来任何答复。 我抬起头一看,身侧行人来往不绝,然而,景玉已经不在了。 我胸口翻滚着莫名的愤怒情绪,深深呼吸一口,他不在正好,我可以趁此机会逃跑。 若真能逃走,也不必受制于沈君临。 打定主意,我专门挑了条僻静的巷道出城,只是,走到拐角处,我听到里面传出了对话声,便顿住了脚步。 “大哥哥,求求你,饶过我这一回吧,别打我了,以后我不偷那位姑娘的钱袋就是了。” 稚嫩的童声含了哭音。 谁在欺负小孩子?虽觉得偷东西的小孩不算好,可大人若以此欺负孩子也太说不过去。小孩子嘛,犯错了就该好好教导才是,哪能用武力? 我凭着一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热情走过去,还未走近,便愣住了。 前面的人可不正是景玉么,他身前跪着一个小孩,面色枯黄,头发乱糟糟的,两只眼睛活泼灵动,只是此时却露出了惊恐不安的神色,那小孩的衣衫破烂不堪,看得出是乞丐。 我对那小孩的第一印象是脏。 他看起来像是从小到大都未洗过脸般,脏污得看不出原本肤色。 景玉微微俯下身子,似乎在瞧那孩子,沉默片刻,他伸出手揉了揉孩子……脏乱如杂草的头发,道:“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孩子对于景玉亲近的举动有些茫然无措,他睁着眼睛盯着景玉,讷讷半晌,方道:“我不该偷那位仙女姐姐的钱袋,只是,我见她长得像仙女,便以为她定然不会计较这些身外之物。” 景玉轻笑,声音低沉动人,“她压根就没发现自己丢了钱袋。” 我摸了摸腰间,果然,钱袋丢了。那里面装的东西可不是钱财啊,我忽然有点紧张了。 若是被景玉发现里面的东西,那可真是会倒霉了,他那么聪明,还能猜不到那是拿来害他的? 孩子更茫然,“那大哥哥为何还要来找我?你和那位姐姐不是关系不好吗?” 景玉道:“你还没认识到自己哪里错了。你不是不该偷她的钱,而是不该盗窃。” 孩子眼神黯淡,“大哥哥是富贵人家出身,自然不晓得我们这些孤儿的苦处。若是只靠乞讨为生,我只怕早就饿死了。” 景玉低叹,“以后莫要去偷东西了,你以为那是一条生路,却不曾想过被抓到的后果么?人家若是将你打残或者打死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孩子几乎要流泪了,耻辱与痛苦的神色交替出现在他稚嫩的脸庞,“我知道错了,大哥哥,可是……我没办法啊,我很饿,饿得发疯。” 景玉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玉佩,交到孩子手中,温声道:“拿它可以换些银子,以后别再盗窃,相信哥哥,你们都会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我保证。” 这些话倒像是一个仁德君主所言,我盯着景玉修长挺拔的背影,发觉他其实很适合做一个帝王。 ******* 景玉走出巷道后,忽然顿住步子,淡淡道:“芊芊,出来吧。” 我从墙壁后面走出来,盯着他并不意外的神色,道:“你怎么丢下我自己走了?你就不怕我跑了?” 景玉微笑,“你不是已经准备逃了么?” 我瞪他,“别冤枉人,我这不是还跟着你吗?” 景玉失笑,“芊芊,你是准备从这条巷道去城门口,因为这里僻静又离城门口近。” 又被看穿了,我咬唇,“你方才对那孩子还蛮好的嘛,甚至都没嫌弃他身上脏。” 景玉长眉一蹙,“朕的子民在受苦难,朕只会竭力救助于他们,岂能嫌弃自己的子民?”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我撇撇嘴,“那么,我也在你的身边受苦难,怎么没见你救助我一下?” 景玉温柔地道:“芊芊,你想要我如何救助你,尽管说就是。” 我,“……把我的钱袋还我。” 景玉从袖中取出了一个淡绿色的袋子,瞧了会儿,对我道:“你装的不是银子罢?轻飘飘的,倒像是香囊。” 我一把夺过来塞进了自己的腰带里,道:“你别管了。” ******* 原本以为逛完街便回府,景玉却带着我去了客栈吃饭。这家客栈是昭阳城顶好的一家,来此的人皆是非富即贵,我曾被一些富家公子邀请于此约会,知道这里的菜肴甚是美味。 景玉问我要点些什么,我也不客气,专挑好吃又昂贵的菜点,景玉只是笑着凝视我。 菜还未上来,我对之前景玉任由我摔倒的事情有些不忿,便不与他说话,只转头望着窗外。 “哟,这不是芊芊姑娘吗?” 响亮的大嗓门乍然响起。 朱富贵与一堆少年皆走上前来,这些人,我并不陌生,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曾热切地追求过我。 我摆出了冷淡疏离的姿态,道:“朱公子,好巧。” 景玉只是静静地盯着我们。 朱富贵的视线在我与景玉间饶了一圈,嗤笑道:“芊芊姑娘不是挺清高么?先前听人说看见你和一个男人逛街,我还不信,却原来是真的。”他别有意味地看我,“怎么?姑娘这是攀了高枝儿了。” 我冷着脸不言,对于朱富贵这种人,若搭理他一句,他会越加起劲地纠缠。 朱富贵许是曾被我拒绝过,心中不平,他竟走向了景玉,一只手还搭上了景玉的肩膀。 景玉淡淡看着他,神色微冷。 朱富贵道:“自你把芊芊姑娘霸占后,傅卿那小子就老想着把芊芊姑娘抢回去,他老爹打了他一顿,如今还在病在家里。”他叹气,“兄弟啊,你得想清楚,芊芊姑娘是我们大家的,你不能独占了。” 后面的少年跟着起哄,吹口哨,“对,芊芊是我们的,谁都不能独占。” 语气里义正言辞,颇像是英雄起义时的口号。 景玉并不理这些人,只微笑着对我道:“芊芊,你在青/楼可真受欢迎。” 我道:“……还好。” 小二端着菜过来,高声嚷着,“各位爷让一让,小心撞到了。” 菜上齐了,小二退下。朱富贵打量了眼桌上的菜,放在景玉肩上的手拍了拍,一脸亲切地道:“兄弟,我们还未吃饭,不如一起吧。” 景玉温和地微笑,抽出一条长凳搁在他身侧,并不说话。 我惊讶地看景玉。 朱富贵会意,走过去坐下,一面望着景玉很是欣赏地道:“本少爷就喜欢交你这种仗义的……” 咔嚓一声,凳子竟然断裂,坐在上面的人摔得四脚朝天,朱富贵身材稍微圆润了些,如此看来,颇似一只圆滚滚的大乌龟。 少年们见他出丑,皆笑出声,朱富贵羞怒交加,费力地爬起来,怒喝,“笑什么!都给老子闭嘴!” 这些少年皆是与朱富贵身份相当的公子哥,哪里会怕了他,笑得更厉害。朱富贵一时着恼,将目光转向景玉,景玉淡然从容。 一根胖胖的手指对着景玉,手指的主人瞪大眼睛怒视,“是你在搞鬼,对不对?” 景玉端起茶杯悠然地喝了口茶,对此充耳不闻。 朱富贵忽然转头看我一眼,恍然似的激动道:“我总算明白了,你是不想本少爷和芊芊姑娘一起吃饭,你想独占芊芊姑娘!”他冷冷一笑,“想得倒美!你想要芊芊姑娘,也得先问问我们答不答应。” 少年们皆对此话表示赞同。 “对啊,京中来的公子又怎样?芊芊姑娘是我们昭阳城的人,你别想独占她!” 有个俊秀的少年凑近我,神色有几分委屈,“芊芊姑娘,以前你自己不也说过你是属于我们大家的吗?怎么如今跟了这人?我去百花楼问过了,大家都说你已经赎身跟了京中的公子。” 以前把他们当作粉丝,是有说过属于大家的这类话,我想了下,忽然低下头,语调悲伤地道:“我也是被逼无奈的。” 众人哗然,甚至有人愤怒地捡起地上碎裂的凳子木块,对着景玉道:“你居然敢欺负我们的芊芊姑娘,找死吗?” 我则已经被一堆少年以保护的姿势包围了。 粉丝们真的好给力啊!我火上加油地道:“若是你们能将这人赶走,芊芊定会知恩图报的。” 趁着景玉被少年们绊住的机会,我抛下景玉出了客栈,临走前,景玉似有察觉,目光穿过众人落在我身上,沉静如水,无波无澜。 不知是否错觉,他似乎很自信嘛,以为我真逃不掉? ******* 午后的阳光炙热地洒在青石板路面上,巷道里幽静无声,这是我今天第二次来到这条小巷。 我没走几步,一柄长剑倏然横在眼前,持剑的手干净而修长,视线上移,景玉俊美的脸带了温柔的笑。 我怔了下,“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长剑垂在他身侧,他上前,抱住我,低声一笑,“……呵。” 我浑身一僵,“……不是说好不碰到我么?” 景玉放开我,垂眸凝视我,似笑非笑的神情出现在这张脸上,妖冶得惑人。 “你说保持距离,我做到了。你摔倒,我没有扶你。你离开,我没有拉住你。但是……你做到对我的保证了吗?” 他漫不经心的语气竟含了几分隐隐的寂落,我怔怔地望着他,一时哑口无言。 景玉的眼神锐利地看向我,手里的长剑举起刺向我,动作极快,眨眼间,那剑已来到我的眼前。 我的心脏都快被吓得停止跳动,只是瞪大眼睛盯着景玉透出几分暴戾的容颜。 这一幕与五年前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重叠起来。 锋锐的匕首无情而残忍地在我脸上划下,一刀……又一刀。 心底被封存的某些东西隐隐有躁动的趋势,心莫名地开始疼了。 他要再一次杀掉我! 我失神间,并未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中剑。景玉蹙眉,一把揽过我的腰,目光锐利寒凉,沉声道:“想杀朕,也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你们……? 我顺着景玉的目光看去,登时惊悚了。 一群手持大刀的黑衣蒙面人包围了我与景玉,原本安静的巷道突然来了这么多人,竟更加死寂了,蔓延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我低头,脚下是一具尸体,喉间还在咕噜噜地冒血,景玉方才是在杀他保护我? 黑衣人并未说话,他们只是发起攻击,招招凶狠,来势凶猛。 比他们更凶狠的却是景玉,景玉面容沉静,眼神暴戾寒凉,他一手抱着我的腰,带我躲开攻击,另一只手却很熟练地杀人。 他的剑法极快,往往是我还未看清,便有人死在他的剑下。 没多久,剩下的黑衣人便只有几个了,忌惮而恐惧地盯着景玉,一时无人再敢上前。 景玉放开我,轻飘飘地飞起,红衣翩然翻飞的姿态极是赏心悦目。 景玉主动出击,手腕翻转,手里的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彩虹般的弧线,黑衣人仿佛没反应过来,一个个皆被割断了喉咙,只剩下最后一个黑衣人完好无缺,却已快吓呆了。 景玉翩然落地,墨发被风吹得扬起几许,他唇角微勾,剑尖斜斜一指,正对着那剩下的一个。 剑尖仍在滴血。 轻柔的问话,“你是谁派来的?” 黑衣人眼神有些呆滞。 瞬移般闪到黑衣人面前,景玉眉眼透出一丝暴戾,手里的长剑狠狠刺中了黑衣人的腹部,沉声道:“再不说,你就和他们一起去死吧!” 那一剑并不致命,黑衣人登时浑身一软,跪在了地上,居然吓得快哭了,连声道:“公子饶命啊!我……是王妃派来的。” 话音落下,景玉手里的剑已刺穿了他的喉咙,他痛苦而茫然地瞪大眼睛,死死地望着景玉。 我咽了咽口水,呆呆地看着景玉。 他朝我走过来,笑容温柔。 我忍不住后退了好几步。 景玉顿住步子,长眉微蹙,垂落狭长的睫毛,“你怕我?” 我干笑一声,“……没有啊。” 景玉温柔一笑,我被他拉入怀抱,他的手抚摸着我的长发,“我的公主,你若不怕,为何会发抖?” 我咬住唇瓣,他的手刚杀过那么多人,此时却亲密地贴在我身上,实在让人有些忍受不了。 “……我不是怕你,只是被这些尸体吓到而已。” 景玉忽然将我抱起,我望向他,“你做什么?” 景玉笑道:“你闭上眼睛,看不见便不怕了。我带你回去。” 我面色僵硬,“……我可以自己走的。” 景玉温声道:“你不可以。” ******* 我躺在景玉的怀抱里,回忆起方才那黑衣人所说的王妃,便知晓尹夕颜是想为死去的沈宝儿报仇。 按照景玉心狠手辣的手段来说,他不会放过派人刺杀他的尹夕颜。 我想了想,道:“景玉,你准备对尹夕颜做什么?” 景玉道:“你放心,她还不值得我花心思去对付。” 我不信,“她不是派人刺杀你吗?你会那么轻易地就放过她?” 景玉挑眉,“你很希望我对她怎样?” 我立刻反驳,“我只是觉得你不是善良的人!” 景玉沉默地低头看我,我想起他杀人的凶残,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有点没出息地道:“当然,我也没说……你是坏人。” 你当然不是坏人了,你根本……连人都不算,你就是一个恶魔,披着天使外衣的恶魔! 我默默吐槽。 景玉道:“她是为你而杀我,罪魁祸首应该是你,所以,你应该担心的人是自己吧?” 我道:“我不担心,你说过你爱我啊,所以一定不会伤害我的。” 景玉微笑,“对,我的公主真聪明。” ******* 回到王府没多久,有个小丫鬟偷偷找我,说是王爷在书房等我。我进了书房,沈君临看我半晌,道:“你身上有血腥味。” 大约是在巷道呆太久,沾染上了血腥味。我怕他知晓尹夕颜派人刺杀景玉的事,便道:“王爷,我葵水来了。” 沈君临的面色僵了下,慢慢泛起一丝红色,我瞧得有趣,这位王爷好像真的很纯情啊! 沈君临板起脸,“今晚便给景玉下毒,之后你去后门,清风在那里备了马车等你,他会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我眨眨眼,“……王爷,可以换一种下毒的方法么?” 接吻什么的,有点接受无能啊! 沈君临语噎,似乎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他看了我一眼,道:“你将红花汁液涂抹在唇上,景玉若是碰你,自然会中毒。” 我叹气,“这法子……” 沈君临奇怪地看我,“你们每晚都在一起,这应该不难吧?” 为了离开,我也是拼了,闷闷道:“大约是不难的。” 沈君临又递给我一颗红色丹药,道:“这是情花毒的解药,你事先服下,以免自己中毒。” ******* 夜色已深,景玉斜躺在榻上,手握着一卷书,他已看了许久。 我在镜子里照了下自己的脸,唇色嫣红,配着雪白的肌肤,有了一分难得的艳丽。 我深吸一口气,朝景玉走过去。 景玉从书上抬起头,看我一眼,“你要睡了?” 他往里面躺了些,给我让出一个位置,目光便又回到书上,神情极为专注。 我在他身侧躺下,纠结了半晌,忍不住扯了扯他宽大的衣摆,他低头看我,“怎么了?” 我预先准备的一筐引诱他上当的话却半点说不出口,只是讷讷道:“那……那书好看吗?” 景玉道:“还行。” 我道:“比我还好看吗?” 景玉微微挑眉,合上了手中的书,俯视着我,浅咖啡色的瞳仁明亮而幽深。 问出这句话,我自己的脸都忍不住红了,我咬住唇瓣。 景玉的手抚上我的脸,微笑,“在我眼里,公主自然是最好看的。” 我望着他,没有说话。他缓缓低下头,温软的唇落在我的眉间,意识到我并未抗拒,他则一路吻下来,*而温柔的吻。 恍惚间,我仿佛回到了那个疯狂的夜晚。 当他的唇终于落在我的唇上,我松了口气,猛地推开他,他似乎有些怔然。 我做出生气的神情,“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真令人厌恶!” 我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鞋子,打开门跑出去,在夜色里向着后门飞奔,景玉并未追上来。 *******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清风坐在横木上,见我出来,似有些讶异,“这么快?” 我点头。 我怕会被景玉抓回去,迅速上了马车,清风驾车离开了王府。 一路疾驰。 离着景玉越来越远,我有一种重获自由的喜悦感。只是,喜悦之余,竟有一丝心悬。 那情花毒真的不会害死景玉吗?他毕竟是小景的父亲,若他真的被我害死,小景若知晓了,说不定……会怨我。 我想了下,试探着开口,“情花毒可真厉害,景玉这次大约死定了吧!” 清风淡淡道:“离死还差得远。” 我笑道:“既然如此,王爷让我给他下这毒,也没多大的用处嘛!” 清风声音很冷,“的确没多大用处,不过是让他声名受损罢了,为此牺牲王妃太不值得,王爷日后终究会后悔的。” 牺牲……王妃? 我猛然喝道:“快回去!” 清风停住马车,不耐道:“你说什么?” 我掀开车帘,抓住清风的衣襟,恶狠狠地道:“我让你快回去,我有东西忘记拿了!” 清风道:“什么东西这般重要?你可知回去了就不一定能安然离开?” 我冷声道:“这不关你的事。你送我回去就好,之后我不会再麻烦你送我。” 马车掉头回王府,我催他加快速度,不过十来分钟,王府出现在眼前。 我跳下马车,提起裙摆,迅速地往景玉房间跑去。景玉的房间亮着烛火,我推开门,却蓦然愣住了。 尹夕颜并未穿衣服,她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眼珠瞪得极大,却再也不会转动,她的胸口插着一把长剑。景玉衣衫凌乱,眼眸赤红,呼吸急促地站在桌前。 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你……杀了她?” 景玉缓缓侧眸,看了我一眼,步伐有些踉跄地走到我面前,扣住了我的肩膀,语气有一丝阴沉,“你……给我下药了?”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怒视他,大声道:“你杀了她!你杀了她——” 景玉蹙眉,“她不是我杀的。”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震惊的声音。 “公子,这、这是怎么回事?” 景玉面色隐忍,冷声道:“此刻解释不清楚,你先把那女人藏好。” 苏佑臣脱下自己的外衫搭在尹夕颜身上,方伸手去抱她,我走过去拉住苏佑臣的袖摆,他诧异地凝眸看我。 我道:“你们杀了人还想毁尸灭迹!我不会让你带她走的!” 景玉却趁机在我背后点住我的穴道,我不但无法行动,连话都说不出,只能瞪着苏佑臣。 苏佑臣有点不明状况地盯着我。 身后传来景玉微显沉郁的声音,“还不快带她走?” 苏佑臣闻言,抱起尹夕颜离开。 ******* 我躺在了榻上,身上搭着一袭锦被,景玉坐在旁边,他额前的墨发被汗水打湿,脸色虽透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却很清醒,甚至是透着一丝阴沉。 他的手指抚上我的唇,低笑声里蕴着不明显的自嘲,“向来水火不容的兄妹,为了对付我而连成一线了么?” 静默片刻,景玉又道:“愚蠢透了,你以为情花毒很厉害么?你以为我非得靠女人才能解毒么?” 景玉呼吸沉重而急促,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来,匕首闪着锋锐的光芒。 我瞪大眼睛,心不自觉地提起,对于他手中的刀剑,我已经产生了心理恐惧。 景玉凝视我,“你害怕什么?”他垂下长睫,“难道你愚蠢到以为我会伤害你的地步?” 我瞪着他的眼神快要冒火。 景玉却淡淡地笑了,声音平静,凝眸看向我,眼神深幽难测,“你是第一个能让我放在心上的女人,但我后悔没有在你走进心中之前杀掉你。”他俯下身,在我耳畔道,“现在已经晚了,我已经……无法容忍自己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他语气里透出了无奈与妥协,亦带了些许莫名的悲伤,我的内心深处似乎又开始在隐隐动荡。 景玉站起身,放下了榻前淡青色的纱幔,纱幔上倒映出他修长的黑影。 我余光瞥见那道身影,他的匕首举起,利落地对准手腕划下,我没有听到一丝喊疼的声音,只闻到刹那间弥漫开来的血腥味,眼前仿佛已经看见了一片飞散的血雾。 景玉在桌边坐下了,久久地没有任何话语。 他……方才是在做什么?解毒么?我脑子飞快地思索,也许解毒需要用鲜血,所以他才会如此自残。他既然能解毒,为何又要杀死尹夕颜?莫非是因为的对他下毒而迁怒无辜的尹夕颜? 我越想心情便越是沉重。 沈君临说的损害景玉声誉的办法竟是利用尹夕颜来达到目的,我这不是间接地害死了尹夕颜吗? ******* 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直到外面的对话声传来,我被惊醒。 “景公子,请你让我们搜查一下,毕竟王妃失踪可是大事。” 景玉的声音漫不经心,“你们是在怀疑朕?” 似乎是清风在回答,“景公子,属下不敢。只是公子不让属下搜查,是否在害怕什么?” 景玉淡淡道:“若搜查不出什么,你们便要以死谢罪。” 清风道:“公子,你这是在威胁属下么?” 景玉道:“朕需要威胁一个奴才么?只是对你们犯上的惩戒而已,你们不是很确信王妃在这里么?” 余下一片静默。 清风的声音又响起,“属下得罪了。” 有脚步声在房间里凌乱地走动,而其中一道脚步声却朝着我的方向靠近。 我猜着会是清风,便用了一双饱含怒火的眼神望过去,他若早些送我回府,说不定尹夕颜还有得救。 一只修长的手掀开了纱幔,一张俊美的脸上微微带了温柔的笑意,他俯下身,墨发柔顺地从他肩头滑落,“芊芊,你醒了?” 我怔然,怎么是他? 身后一片脚步声靠过来,清风首先凑过来,看清了我的脸后,原本就冷的脸此刻更添了几分冷硬。 景玉站直身体,朝向清风等人,淡淡道:“你们靠这么近做什么?她再美,也不是你们可以觊觎的。” 清风忍不住朝我看一眼,缓缓地垂首,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缓缓下跪,表示了一番歉意,方沉默地带着一众侍卫退下。 ******* 景玉伸手解开我的穴道,没有看我,转身去了柜子前面,取出一条长长的白绫。 他在桌边坐下,掀开了右手的衣袖,手腕上是很深的一条血痕,鲜血正顺着手腕往下滴,血液略带些黑色。 我忍不住走过去,道:“你在做什么?” 景玉道:“解毒。” 我双手撑在桌上,俯视他,他眸光平淡地望过来。 “你为什么要杀尹夕颜?难道你是在报复她派人刺杀你?但你对我说过,你不会对她怎样的!” 景玉道:“我没有杀她。” 我冷笑,“你到了现在还要撒谎?也是,你向来是惯于欺骗人,你以为我会信你?” 景玉薄唇动了动,然而却什么都未说,只是再次拿出匕首,面色平静地在手腕上刻下另一条伤口。 我盯着完好的肌肤被匕首拉开了一条深而长的缝,鲜血如流水般涌出。 景玉从始至终都平静得看不出一丝痛苦。 对待自己尚且如此心狠,对待别人该是更不容情了。我的脑海里浮过尹夕颜死去的模样,分明是……死不瞑目! 我胸口一滞,对于尹夕颜的愧疚更深,看向景玉的目光更怒,“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景玉终是抬眼看我,薄唇泛起的笑有些冷,“你真觉得自己有立场说这话么?对我下毒的人不正是你?”他语气转沉,“若非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你早已变成地下的一具白骨。” 景玉拿起白绫缠绕在流血的伤口上,血很快将白绫染红。 我冷冷一笑,“你根本没有心,要杀我便杀好了,至少黄泉路上不会再看见你伪善虚伪的脸,明明比谁都要恶毒,却装成一副温柔的好人模样。”我鄙夷地盯着他,“你让我厌恶到想吐,面对你的每分每秒都是一种煎熬,若有机会能……” 景玉忽然起身,一手揽过我的腰,将我压倒在桌上,茶盏被撞到地上,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刺耳响亮。 景玉唇角的笑容温柔,那双眼眸却流露出惊人的暴戾气息,他的手掐住了我的脖颈,语气危险而轻柔,“没有机会。我不会给你离开的机会。” 我闭上眼,大声道:“那你现在就杀死我好了,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就是一个恶魔,就算死了,也该下十八层地狱!” 景玉松开了我,薄唇微抿,眼眸几分深沉地睨我一眼,淡淡道:“你觉得我对你的温柔是一种虚伪么?” 我道:“没错,虚伪到让人恶心。” 景玉淡淡地“哦”了一声,狭长的睫毛微微下垂,落下的暗影给人几分阴暗森寒的感觉。 我莫名地有点不安。 半晌,他缓缓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盯着我,薄唇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三分邪恶,三分凶狠,“原来芊芊并不喜欢我对你好,这种受虐的体质也挺特别的,我记住了。” 我咬住唇瓣,这种气息……和那晚醉酒的他很像,这是真实的没有伪装的他。 景玉在桌边坐下,手腕上的白绫只缠了一小半,他淡淡地命令我,“过来,缠上。” 我忍不住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景玉双眸微眯,不耐道:“你是聋子么?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我双手环绕,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盯着他,“你脑子有病啊?你凭什么命令我?” 景玉目光平淡如水,“我把你当成我的女人看待,然而,你并不领情。那么,你只能好好地做一个侍女了。” 谁要做你的侍女啊!我撇撇嘴,“你别做梦了,我一定找机会离开你。” 景玉道:“这不是还没离开么?”他微微挑眉,“你到底过不过来?” 这威胁的语气! 我瞪着他,“不过来又怎样?” 景玉笑了,和平常一般温柔的笑容,唯一例外的是,笑容里透出了淡淡的邪恶气息。 “你很厌恶我,对不对?” “这还用问!” “和厌恶的人做/爱一定会很痛苦的吧?” “你……你什么意思?” 我瞪大眼睛盯着他。 他收起笑容,神色清冷,“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混蛋啊,居然拿这个来威胁我,我……妥协一次好了。 我气闷地走过去,拉过他的手臂,将白绫在他手腕上一圈圈地缠好,最后用力地想给他系一个死结。 景玉道:“你若将我弄疼了,我不介意让你也疼一疼。” 我手上的力气顿时消失,放下他的手,忽然好后悔自己说什么他很虚伪很恶心的话,虚伪的他其实好对付得多啊! 景玉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脑袋,我瞪了他一眼,当我是小狗么? 景玉道:“我睡了,你记得吹灭烛火。” 我磨了磨牙,还是去桌前将烛火吹灭,摸索着到了榻前,却听见景玉道:“你过来做什么?” 我道:“……不是要睡了么?” 景玉道:“侍女可以和主人一起睡么?” 说得像谁稀罕和你一起睡似的。 我转头就往外面走。 景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睡地上。” 一个枕头和被子扔出来,砸在我头上,我恼怒地转身,这么黑,他是怎么瞄准的? 我忍住气,道:“我出去另外找间厢房睡就好。” 景玉道:“主人要你睡哪,你就得睡哪。”语声微顿,“你别想拒绝,我有一千种法子让你听话,明白么?” 我道:“……景玉,我觉得温柔的你还是挺好的。” 所以,你还是变回来吧! 景玉道:“哦。” 好想揍他一顿。 ******* 我是被一只脚给踢醒的,迷迷糊糊地向上看去,景玉俯视着我,一脸嫌弃,“侍女,主子都要出门了,你还不快跟上?” 我抱着被子,脑子还有点回不过神,“去哪里?” 窗外的阳光刺眼,我微微眯起眼望着他。 景玉轻笑,揉了揉我的脑袋,声音却柔和许多,“快起来了。” 我爬起来,跟着景玉走到大厅。 景玉坐下吃饭,我站在一旁,捂着咕咕乱叫的肚子。 过了几分钟,景玉抬头看我,“你不吃?” 我咽了下口水,“我可以吃么?” 景玉温柔地笑,“当然可以了。” 景玉将自己的碗和筷子递给我,道:“把它吃掉。” 我真想把碗扣在他脸上,怒道:“这可是你吃过的!” 景玉轻描淡写地道:“不吃的话,我们便走吧。” 我仰起下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饿死也不吃他的剩饭! ******* 景玉带着我出了城,阳光越来越强烈,我热得满头是汗,终是忍不住问他,“景玉,我们要去哪儿?” 头忽然被人敲了下,有点疼。 我捂着头,看向景玉,“你打我干嘛?” 景玉淡淡道:“主子的名字也是区区侍女可以叫的么?” 我瞪着他,许久,深吸一口气,微笑,“公子,我们这是去哪儿呀?” 景玉用一种“孺子可教”的眼神看我一眼,道:“翠微山。” 我失声叫道:“还要爬山?这大热天的,你脑子……” 景玉轻飘飘的一眼过来,我余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翠微山并不算远,只是望着青翠高大的山峰,我忍不住想骂景玉脑子抽风,只是他抽风还要连带我一起受累。 我气喘吁吁地走在山道上,累得浑身是汗,头晕目眩,望着景玉已经快走远的背影,忍不住顿住脚步。 他走就走呗,我干嘛非如此累死累活地跟在他身后? 如此一想,我索性找了个阴凉的大树坐下休息。 刚坐下没多久,腿忽然被人踢了下,我额头青筋一跳,咬牙向上看去。 景玉无视我的怒火,道:“我今夜不会下山,你若想一直在这呆着,我倒是也不介意。” 我道:“我就在这里呆着,你要走自己走吧。” 景玉道:“嗯,那你自己小心吧,山上很不安全的。” 他并未说怎样不安全,但这三个字已足够令我产生一系列可怕恐怖的联想,他却已转身要走,我忙拉住他的腿。 他垂眸看我,我苦着脸道:“好歹也休息一会儿啊,我走不动了。” ******* 我趴在景玉的背上,眼神复杂地盯着他的后脑勺,似乎能研究出个洞来。 方才他竟然温柔地笑着道:“走不动啊,那我背你好了。” 我默默地想,他时而温柔时而邪恶,该不会是昨晚那毒把他刺激得精神分裂了吧? 景玉武功高强,体力亦极好,直到登上山顶,也不见他有一丝气喘,面色不改。 阳光被云层挡住了,山顶的风轻轻地吹着,我的心情轻快许多。 景玉领着我穿过树林,绕了几条小路,即便遇到岔路,他也没有犹豫地选出路来,看来他曾经来过这里不止一次。 我道:“公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景玉道:“来见国师。” 我愣了,“什么国师?” 景玉则是顿住步子,回头看我眼神有点怪异,“你不知道国师?” 我直白道:“不知道。” 景玉盯着我,“以前我便察觉了,你好似忘了很多事。” 我道:“那你便告诉我国师是谁好了。” 景玉神色极冷,“他是我们景国的国师,曾预言沈家的叛变,只是那时,父皇极其信任沈家,并不相信他。” “父皇……?”我惊讶,“你是……” 景玉淡淡道:“你这么惊讶做什么,很久以前我就对你暗示过我的身份,你不知道么?” 我……还真不知道。 “身为景国太子,眼睁睁看着国破家亡却无能为力,那时,我便发誓,总有一天,我会夺回属于景国的一切。” 我怔怔地看着景玉,这便是他复仇的原因。难怪他小小年纪心思便那般诡谲,原来是玩儿宫斗长大的皇家太子。 我道:“你已经夺回了自己的国家,为什么还要对沈家的人赶尽杀绝?” 景玉笑容很冷,“死去的人回得来么?曾经被你们伤害过的亲人能够回来么?”他的眼神凶狠,“我要让你们也尝一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我后退一步,他的眼神让我心生寒意,“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景玉微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待你已是极好,你若能……” “不可能,我不会和你在一起。”我打断他的话。 手腕被景玉紧紧扣住,他的眉眼妖冶,微笑绽开,“是么?芊芊,你有一百种方法离开,我便有一百零一种办法将你留下。” 他话语中的笃定让人恼怒之极,我瞪着他,“那就试一试好了。” 景玉低低一笑,漫不经心地道:“你生下了两个孩子,是么?” 他仿佛在谈论天气的说出这句话,我却犹如堕入冰窖,浑身冒出一股寒意。 “你怎么会……” 景玉眸光冷淡地看向我,“我若想知道你这五年来的往事,虽不容易,却也不会太难。” 他已经知道小景是他的儿子?我盯着他极其冷漠的神情,看起来不像啊! “你难道想用孩子威胁我?”我微微愕然。 那也是他的儿子,他不至于这样狠心到伤害自己的儿子来威胁我吧? 景玉薄唇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睨我一眼,“或许……你更在意的人是孩子的父亲,不是么?” 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景玉,你TM不是在逗我?我会在意孩子的父亲么?别开玩笑了! 景玉瞳仁晕染出一片暗沉,沉声道:“你如此坚决地要离开我,是想回到慕容枫身边吧?”他笑得有一丝讥讽,“他可是你的亲舅舅,太后若是知道最疼爱的女儿和自己的弟弟苟合,还生下了孽种,应该会气得发疯吧?” 景玉竟以为那两个孩子都是我与慕容枫生下的,我面色复杂地盯着景玉唇角那丝嘲讽的笑意,默了默,忍不住道:“你派谁去查的这些事?” 这也太不靠谱了吧?离事实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景玉微怔了下,“你现在关心的重点该是这个么?” 我气呼呼地道:“你以为我该关心什么?慕容枫还是孩子?你若想对付他们,尽管去好了,我不会被你威胁的!” 我不能表现出一丝在意,否则定会被景玉看出来。 景玉凝视我,眸光深处些许黯然,语气深幽,“当我得知你已和与慕容枫在一起时,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我道:“你想的总不会是好事,不必告诉我。” 他盯着我,眼神透出疯狂的偏执,我的手腕被他捏得很疼,“我在想,你一定在报复我。” 景玉一只手扼住我的下颚,盯着我的眼睛,“曾经你的眼中流露的喜悦与倾慕让我确信,你爱的人是我,你会和慕容枫在一起也只是为了让我痛苦。”他冷笑着推开我,“可是,看到如今的你,我方明白,你不是在报复我,你是真的不再爱我。” 景玉忽然低低的笑出声,笑声在风中逐渐变大,我站在一旁,看疯子似的地盯着他。 半晌,景玉笑声止住,冷着脸,凝视我,道:“……我们生来就是仇人,我不该妄想什么好的结局,你自己……好自为之。” 我怔了下,忽然有些欣喜,“你打算放我走了?” 景玉冷笑,“愚蠢的女人,朕只是在提醒你,你已经失去了朕的保护,以后发生任何事,朕都不会帮你。” 我本想说“谁要你保护呀,我很希望远离你。”,可望着他认真而冷漠的眼神,我什么都未说,心忽然有些发闷。   ☆、116景玉……跳崖了 大约是方才的谈话引起了景玉的伤心事,他的步子极快,我根本追不上,望着他袍袖生风的背影,我仿佛能看到笼罩他的周身一圈浓重的黑雾,阴沉而压抑。 分明是他在欺压我,为何我却有种自己欺负了他的错觉? 山上的草木茂盛杂乱,树木耸入云霄,我根本分不清自己走的路是否景玉所走的那一条。 天色渐渐地晚了,天边抹了一层淡淡的云霞。 我已走到了一片竹林里,竹叶茂密,阴森得透不进一丝落日的余晖,四周色调昏沉,气氛让我觉得颇是恐怖。 我走了半晌却仍未走出这片竹林,心中不由得泛出一丝恐惧。 我右手握住了一根较细的竹子,打量四周,耳边虫鸣声此起彼伏,如同什么东西在窃窃私语,听来更是增了几分可怖的氛围。 我控制住微微颤抖的身体,大声道:“景玉——你在哪里?” “景玉——快点滚出来!别以为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就会害怕!”我咬住唇瓣,声音低弱下去,“我不会害怕的……不会!” 手上忽然传来冰凉湿滑的触觉,我全身的血液都在刹那间凝固了,如同木偶般僵硬地扭过头去。 一条手腕般粗细的青蛇缓缓地爬上我的手臂,从头到尾都长满了青色的闪着光芒的鳞片,两只眼睛不经意间对上我,闪出了阴森可怕的光芒。 一声无法抑制的尖叫从我喉间发出,直到嗓子都干涩发疼,我才停止了尖叫。 而那蛇已爬行到了我的肩膀处,尾巴缠绕了好几圈在我的手臂上,我屛住了呼吸,动也不敢动一下。 曾经被景轩丢入蛇窟,我明白,只要我一动,便会触怒它,会被咬得很惨。 然而,当我看到它趴在我肩膀上,缓缓张开了大口时,三魂七魄都被吓丢了。 它的嘴原本极小,然而张开时……竟似乎能将我整个脑袋给我吞下去。 我伸手去拉它的尾巴,想把它甩出去,手还未碰上它的一寸鳞片,眼前便闪过一条青影,下一秒,左侧的脖颈处便传来一阵剧痛。 我痛得浑身无力,扭头看那蛇,却看见了一只修长漂亮的手,两根手指掐住了蛇的脖子,蛇已经闭上了眼,浑身僵硬,显然断了气。 我双腿一软,却贴上了一个温暖的胸膛,景玉的声音传来,“它有咬到你吗?” 我点头,伸手指着脖子,“它咬了这里。” 景玉的双手从背后缠绕过来,搂住我的腰,我一愣,“你干嘛?” 他好似在打量我的伤口,还伸手碰了下,道:“别吵。你现在感觉如何?”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我有些不自在,道:“你这般抱着我,我觉得有些热。” 所以……你快放开啊!趁人之危占便宜什么的是可耻的行为! 静默了片刻,景玉道:“我是问你被蛇咬后有何不适。” 我亦沉默了半晌,觉得不那么尴尬后,方道:“没有什么不适。只是可能被吓着了,有些犯晕,还有些想吐。” 景玉低叹,“那不是被吓着了,你已经中毒了。” 我惊了下,“那要怎么……”办字还未出口,余光便瞥见了一缕如墨的发丝垂下。 景玉低头,发丝遮住了他的容颜,而他的唇贴在了我的脖颈上。 他的牙齿咬破了我的肌肤,我感觉得到血液的流动,很疼。他抬头时,口中吐出了浓黑色的血液,他的唇角亦带了些许血迹。 见他又要低下头去,我惊道:“你不能吸我的血!” 景玉微微怔住,盯着我,神情有些怪异,“为何不能?” 我一本正经道:“你既然说过不会再帮我,现在这样豁出性命来救我,岂不是让我欠了你的人情么?”我很有骨气地补上一句,“我不愿意欠你的。” 脖颈处又传来一丝疼痛,我咬牙,瞪大了眼睛。 他……居然敢咬我! 景玉抬头时,吐出一口黑血,薄唇已染成了紫红色,勾起一抹微笑的弧度,透着几分邪气,“你是白痴么?不过吸毒血罢了,这算什么豁出性命?” 我愣了下,“你不会因为吸毒血而中毒?” 景玉嗤笑,“你搞清楚,我不是在喝你的血。你这些奇怪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 我,“……” 现代的电视剧里学来的,说了,你懂么? 我撇撇嘴,“那你为何要救我?” 景玉又吐出一口黑血,伸手摸了下我的伤口,似乎确定没有毒血后,便伸手推开了我。 我原本就有些站不稳,被他一推,跌坐在地上。 我仰头望他。 阴暗的竹林里,他冷淡地凝视我,“朕只是不愿你死得太轻松。” 这话我并未相信,他其实是……舍不得我死吧,莫名地,我觉得他好像真的……很爱我。 我怔怔地望着他,忽然有几分明白慕容枫曾说过的话,他说景玉内心其实是痛苦的。 景玉道:“你若想在竹林过夜,便一直这样坐着吧!”他瞥我一眼,“一脸蠢样,过了这么年都没学得聪明些!” 我无言,“……” 方才以为他爱我,这可能、大概、绝对是错觉吧? ******* 我从地上爬起来,跟在景玉身后,奈何身体还有些无力,走得甚是缓慢。我担心景玉又一次把我抛下,努力地加快步子,腿忽然一软,摔倒在地上。 吃了一嘴的竹叶和泥土,我咳嗽着吐出来,眼前却伸出了一只大手。 我咳嗽得眼泪都快出来,向上望去,景玉微微俯下身,凝视我,温柔一笑,“芊芊,起来吧!” 浅咖啡色的眼眸正泛着柔和的光泽。 我莫名地有些感动了,景玉果然还是温柔点好啊! 我迟疑地将手搭上去,景玉将我拉起来,脸上的笑便消失了,上下打量我一眼,冷笑,“走个路也能摔倒,你还能更蠢一点么?” 我望着他,真不习惯如此迅速的转换模式,他不会真的精分了吧? 我正如此想着,却见景玉蹲下了身,不耐地道:“快点上来,朕没时间和你浪费!” 我怔了下,迅速爬上了他的背,有人愿意当苦力,多好啊! 只是……“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景玉道:“你走得太慢。” 我道:“那你也可以再次抛下我啊,反正你已经说过不会帮我。” 景玉淡淡道:“你是朕带上山来的,朕自然要把你完完整整地带下山,先前是你自己未跟上来,并不是朕抛下你。” 他这是在向我解释吗?我忍不住道:“不管怎样,谢谢你救了我。” 景玉道:“倘若朕是带一条小狗上山,亦不会抛下小狗的。” 先前的几分好感瞬间湮灭,我嘴角微抽,“……公子真是善良啊!” 景玉轻描淡写地道:“可惜,身边的丫头却是个心狠的。” 我眉心一跳,“你是在说我么?” 景玉淡淡“嗯”了一声。 我有些火大,“……我哪里心狠了?” 景玉语调惊讶,“主子待你那般好,你却帮着外人陷害主子,又是下毒又是逃跑的,这还不狠么?” 我盯着他的后脑勺,“……你还把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景玉道:“不是么?” 我道:“是么?” 景玉静默了下,道:“你是在暗示朕不该拿你当侍女么?” 我下意识地觉得若是点了头,景玉便会露出一脸温柔的笑容,轻声细语道:“芊芊,你总算明白,还是做朕的女人比较好。” 我忙摇了摇头,太可怕了! 我果断地答道:“没有不应该,我本来就是你的侍女啊!” 景玉似乎笑了声,道:“那你便要时刻记住了自己说的这句话,你是我的……” 我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他说出剩下的“侍女”两个字。 ******* 天色越来越暗沉,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几个闷雷响起,天边闪烁着电光,紧跟着,一场暴风雨下来了。 我与景玉浑身都淋得湿透了,我问了一遍“还有多久才到”,奈何雨势太大,直到我问第三遍,景玉才听清楚我问的是什么。 他道:“拐过前面那道悬崖便到了。” 我头有些晕沉沉的,趴在景玉背上,道:“景玉,你走快点,又饿又累,好难受啊!” 景玉没有说话,只是到了悬崖边时,他却忽然顿住脚步。 我微微睁开眼,看见悬崖边那一条狭窄的山道,便问,“怎么不走了啊?” 景玉沉吟道:“雨势太大,若贸然走过去,可能会遇上山崩。不如待雨停了再走。” 提到山崩,我也有些害怕,那些飞石流泥砸下来,定会死得很凄惨,我可不愿与景玉死在一起。 我们等了许久,雨不但未停,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我只觉得头晕得紧,十分难受。 我忍不住催促景玉,“你看那边儿不是没山崩吗?方才我们在这里待了许久也没见什么动静,不如现在就过去吧!” 景玉并未答话,似乎在沉思。过了半晌,他背着我走向了那条山道。 豆大的雨点哗啦啦地打在我的脸上,身上,我连眼睛都睁不开。 滚滚的乌云笼罩了整片天空,路黑得压根看不见了。 我道:“景玉,你小心点,不要掉下悬崖了。” 景玉却忽然顿住脚步,将我放下,又向后退了几步,在峭壁上摸索着什么,然后对我说了句,“准备跳了。” 我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紧抱在怀中,然后……他真的……跳下了悬崖。 “啊——我说的是让你不要掉下悬崖……不是……让你跳崖啊!” 我断断续续的声音飘散在风中。 ******* 景玉不是一个会寻死的人,他抱着我落在了一片断壁上,而断壁里面还有一个山洞。 武功高强的人听力果然极好,他听见了山石滚动的声音,是以在山崩之前抱着我跳下了悬崖。 山洞里面已升起一堆柴火,他坐在另一侧,目光凝注在火光上,若有所思的神色。 我好奇道:“景玉……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个山洞?” 景玉抬眸,“你叫朕什么?” 我道:“公子……” 景玉道:“以前来过此处,便在峭壁上做了记号。” 我望着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景玉微微一笑,有几分讥讽,“那时沈秦天初登帝位,派了一批杀手追杀我。” 我了然,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原来是逃难到这里啊。” 景玉瞥我一眼,眸光微凉,我马上闭了嘴。   ☆、117你就那么厌恶我么? 许是淋雨太久,我忽然发起烧来,浑身烫得厉害,身上的衣服却仍是湿透了的。我不愿在景玉面前示弱,仍是强撑着坐得笔直。 景玉却忽然过来,坐在了我身旁,他摸了下我的额头,道:“把衣服脱了。” 我双手紧抓住衣襟,“你想做什么?” 景玉冷淡地瞥我一眼。 从他眼神里透露出一股鄙夷的意味,我明白过来,道:“我没有衣服可以换。” 景玉却伸手将火堆上烤着的红衣取过来,扔到我头上,道:“换上!” 我将衣服从头上扯下,正想忿忿地说一句“不准偷看”,却发觉自己真的……想太多。 景玉背对着我靠在石壁上,发丝垂下,连他的侧颜亦一并遮挡住了,安静得毫无存在感。 我将湿掉的衣服脱下,套上了景玉的外衫,低头一看,登时有些愕然。 这……这也太大了吧? 衣服长得拖到了地上不提,胸口的衣襟却已经宽松地敞开,袖口亦是宽大得累赘。 我愣神间,景玉已经站在我面前,他面色淡然地打量我一番,伸手替我掩上胸口的衣襟,又用一根黑色镶玉的腰带紧紧缠绕在我腰上。 我低头看衣服,虽然仍是宽大,却不会显得暴露了。 景玉道:“睡吧。” 他回到了方才那个位置,闭目浅眠。 ******* 我一直没有睡着,靠着石壁,后背硌得生疼,我的头晕沉沉的,亦有些想吐。已经一整天未吃东西,腹内空空,想吐亦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真的……好难受啊! 我神情恹恹地盯着面前的火堆,不知过了多久,意识逐渐模糊,身体无力地从石壁上滑下,却倒在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有一只冰凉的手碰了下我的脸,轻轻的叹息从头顶传来。 我不自觉地伸手抱住他,睡着了。 半夜时,我迷糊间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头靠在景钰腿上,震惊得睡意全无,抬头一看,却正对上景玉幽暗的眼眸。 “我怎么跑这边来了?” 我看了眼之前睡的地方,离这里可是挺远的。 景玉薄唇微抿,淡定道:“你自己爬过来的。” 我道:“……对不起啊。” 谁信你的话啊,那么远的距离,我就算梦游也……爬不过来啊。 我正欲起身,却被一双手按住,景玉垂眸看我,“朕是你想睡便能睡的人么?” 想睡便能睡……虽然明白景玉是指我在他腿上睡觉这件事,只是……我抬眼望他,“……我一点都不想睡你。” 景玉按住我肩膀的手并未松开,只是用一双比夜色还要暗沉的瞳仁凝视我,看得人心底发慌。 我伸手要推开他,他却忽然垂下了长睫,静静的声音隐约有几分疲倦,“你就那么厌恶我么?” 他的脸色透着几分苍白,容貌偏于阴柔的俊美,垂下长睫,说出这句话时的神情似一朵即将枯萎的昙花。 我舔了舔唇,有些不忍地道:“其实也不是……有时候,你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这已经是我能用在他身上最好的赞美了,对景玉却完全没用。 他的长睫垂得更深,落下了一片暗影,声音低低的,“你说得好勉强。” 面对一个三番四次伤害我的人,你要我怎么真心诚意地说出夸赞的话啊?心塞…… 只是他这副模样为什么会那么地柔弱,那么地让人心疼啊? 我揉了揉眉心,道:“……我一点都不厌恶你。” 这话好违心啊…… 景玉缓缓抬起长睫,一双浅咖啡色的瞳仁定定地凝视我,薄唇勾出一抹微笑,邪恶而阴暗,“朕方才还在想,你若说出厌恶的话,朕该怎么惩戒你呢!” 惩戒……你……呢!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柔弱可怜什么的,他真的有么?方才我是又出现幻觉了吧? ******* 鉴于景玉“朕不是你想睡便能睡”的理论,我被迫一直躺在了景玉的腿上,有人肉枕头也比又硬又冷的石头好得多,我反抗不了便很是心安理得地……享受了。 我觉得景玉其实也不是那么精明,他被我当成了枕头,腿一定会很僵硬酸麻的。 翌日,我醒来时,洞中空无一人,外面透进来几许明晃晃的阳光。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不会吧?景玉已经走了? 慌乱、愤怒、恐惧的心理交织着乱成一团,我却听见门口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你傻站着做什么?” 逆光处,景玉修长的身影透着淡淡的光晕,一条长长的影子倒映在石壁上。 他缓步走过来,手上提着一个鼓起的包袱,说是包袱也不准确,我认得那是我的裙子。 我道:“你拿我的裙子,经过我的允许了吗?” 景玉仿佛根本未理解我的话,将包袱搁在地上后,才淡淡看我一眼,“朕为什么要经过你的允许?” 我道:“因为那是属于我的。” 景玉一脸理所当然,“可是,你是属于朕的。” 我语噎。 景玉打开包袱后,里面是一堆青绿色的野果,还有几颗杂草。 “这些东西,你从哪里找来的?” 景玉看了眼洞口,想了下,道:“外面。” 我,“……” 好简洁的……答案。谁也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外面找回来的好吧? ******* 景玉只吃了三个野果,其余的全部分给了我,我有些诧异,他却只淡淡道:“太酸。” 哦,他不爱吃酸的。我坐在洞口,一边晒太阳,一边啃野果,味道的确很酸,不过,很好吃。 我上看下看,也只看到峭壁上的一堆堆杂草,怎么都想不到竟与是如何弄来这些东西的。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我咔嚓一口咬掉手中的野果,回头看他。 景玉在我身旁坐下,手里拿着一束草,我不在意地瞥了眼,继续咬野果。 忽然,我被呛住了。 我震惊地望着景玉,他正一脸淡然地嚼着手中的杂草。 我咳嗽几声,道:“你很饿……吗?” 景玉却已经将草吐出来,手上是一堆被嚼得很碎的……草。 我道:“想也知道草不好吃吧,你饿了就吃点果子啊,这里还有……你……” 我的声音止住了,有些呆滞地望着景玉。 他忽然凑近了我,然后双手按住我的肩膀,我被迫倒在了地上,瞪大眼睛望着他。 我只是盯着他的脸,直到脖颈处传来清凉的感觉,我方注意到他是在给我敷药。 景玉的视线专注,神情有几分认真,上完药后,察觉到我的视线,他站直身体,居高临下的姿态有几分倨傲,“朕亲自为你上药,你也不必要欣喜到傻掉吧?” 我撇撇嘴,坐起来,道:“我只是在想,不知是谁说的以后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帮我。” 景玉道:“你是在含沙射影地暗指朕在帮你?” 我盯着他不言。 景玉冷笑,“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朕是在帮你么?”他冷淡地凝视我,“朕只带了你一个侍女,你若死了,谁来伺候朕?” 话音落下,景玉踢了下我的腿,神色不耐,“站起来,这破地方你还没呆烦?” 我瞪了他一眼,“你有办法出去?” 景玉鄙夷地盯着我,“你是白痴吗?忘记昨天怎么下来的了?” 被他骂得很火大,我眉心一跳,没好气道:“飞下来的!” ******* 景玉抱着我用轻功飞上了昨天那条山道。走过这条山道,绕过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眼前便出现了一座古朴肃穆的庄园。 景玉伸手便推开了门,庄园内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任何人。 见到庄园的主人后,我方晓得,此处真的没有其他人,这位国师大人一人在这独居了整整二十年。 国师坐在一间厢房内,厢房墙壁上有一个极大的“禅”字,桌案上设着一尊金佛,前面摆着花果,香炉上生出寥寥青烟。 景玉对着国师微微俯下身,道:“国师大人,景玉前来拜访。” 我站在景玉后面,偷偷打量这位国师。 他看起来大概有七八十岁了,白须白发,额头有着深深的皱纹,仿佛带着某种岁月雕刻的深邃沧桑,面容平淡,透着几分祥和安然。 他缓缓睁开眼,那是一双仿若看透世间百态、红尘滚滚的充满智慧的眼眸,他道:“一别二十年,太子殿下已今非昔比,夙愿已达成一半,臣恭喜殿下。” 景玉薄唇微勾,温和而淡然,“国师大人,景玉此次前来是想求您一件事。” 国师淡淡道:“请说。” 我在旁边看得诧异,怎么连些客套话都没有,直接就求人家办事?这也太急迫了吧? 景玉道:“国师大人还记得景轩吧?国师大人略通岐黄之术,定然有法子让景轩的腿恢复正常。” 国师道:“景轩殿下的腿,臣的确有法子可治,只是这一次帮了殿下,臣与殿下的缘分便尽了,日后再无相会之期。” 景玉神色并无意外,道:“景玉明白,请国师治好景轩的腿。” 国师轻轻颔首,目光忽然朝我看来,眸中似有异色,他这般看了我许久。 景玉亦侧头看我。 我道:“你们……看我做什么?” 景玉看向国师。 国师微微笑了,“小姑娘,我可否与你单独谈一谈?” 我有些惊讶,却仍是点了头。 景玉走出厢房。 国师只是微笑着打量我,并不说话。 我道:“国师大人,你想和我谈什么?” 国师一语惊人,“小姑娘,你占了他人身体,会折寿的。” 我怔住,震惊不已,这国师其实是道士吧?他居然能一眼看穿我的身份,景玉虽怀疑我忘记了什么,却也未想过我已经不是沈宝儿。 我不自觉地脑补出所有人把我当成妖女处死的画面,好……可怕! 我道:“国师大人,我并非有意占了这具身体,只是一醒来便是如此了。” 国师掐指算了算,微微叹息道:“姑娘是这个世界的异数,恐不能持久啊!” 我愣住,“什、什么意思?” 国师道:“异数必会遭到天地正气的排斥,你来此是机缘,离开是必然。” 我的心猛烈地跳起来,压抑着激动道:“你是说我还可以回到我的世界吗?”   ☆、118你非得逼我承认……爱你么? 国师道:“姑娘不属于此地,早晚都会回去的。” 我追问,“那到底是什么时候能够回去?” 国师轻叹,“寿命终结之时,灵魂便会离体。” 若我没理解错的话,国师的意思是我活不长久啊!难怪在这个世界如此多灾多难,原来是天地在排斥我。只是,听着怎么那么玄乎呢!不过,灵魂穿越的事情都发生了,再发生更玄妙的事我也大约能够接受。 ******* 国师将一瓶名为“续骨生肌膏”的药交给景玉,景玉道了谢,领着我离开庄园。 下山便轻松许多了,我跟在景玉身后,还有心情环顾四周的风景。 山峰半隐于乳白色的云层间,青峰挺立入云霄,风从山顶吹下来,甚是清凉。 “国师与你说了些什么?”景玉忽然问我。 我跨过一级石阶,道:“也没什么,只说我命不久矣。”我颇是感叹,“哎呀,你这样的人都活得好好儿的,我却要红颜薄命,真是天妒……” “你说什么?” 景玉竟忽然转过身,双手抓住了我的肩膀,目光是我所不懂的情绪,似乎透着震惊与痛苦的神色。 我道:“你的手弄疼我了。” 景玉语调没有一丝起伏,面色森寒,“把你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我翻了个白眼,“我说你的手能放开不?我的肩膀被你弄疼了。” 景玉低吼,“不是这个!” 我被他吼得身体微微颤抖了下,突然……这么凶做什么? 景玉见我似乎被他吓到,语气缓了些许,却仍透着寒意,“你说的命不久矣是怎么回事?” 他在关心我!我从他的神情和眼神察觉到这一点,下意识觉得他真的会为我的死而痛苦,因为他的语气虽凶巴巴的,我却可以感受到他心底的恐慌。 他曾说过国师预言了沈家的背叛,那么,他对国师的话定然深信不疑。 我想了想,直直地望向他,“没错,国师是这样说的。” 景玉的瞳仁微微收缩,震惊的情绪很明显,他转而握住我的右手,向原路返回,道:“我带你去问清楚。” 本是希望他看在我快死的份上放我离开,没料到他竟要去找国师,我慌得一把拉住他的手,他蹙眉。 我道:“景……公子,国师只是说有可能命不久矣,没说一定会的啦!” 景玉眸色幽深地凝视我。 我又道:“他说我命中有一大劫,若度过了便可长命,若度不过,便是命不久矣了。” 景玉道:“什么劫?” 我信口胡诌,“天机不可泄露嘛,若什么都告诉我了,我也不必度什么劫了。既然叫做大劫,那一定是让人防不胜防的劫难啊!” 景玉忽然伸手将我拉入怀中,大手按在我的头上,让我更贴近他的身体,沉声道:“你不会死。” 我没怎么用力便推开了他,道:“不死的那是妖精。” 景玉的脸色蓦然有些黑。 我却扑哧一声笑了,盯着他,“你很怕我死掉?你在关心我?” 景玉淡淡道:“没有。” 我道:“我都看出来了,你别想骗我。” 景玉却上前一步,呼吸近在咫尺,他双眸含有威慑力地望向我,一字字落地有声,“你确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不解他话中的含义,却觉得他的气势颇为迫人,忍不住想后退,他却伸手揽住了我的腰。 我仰头看他,“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方才的样子本来就是在关心我啊!” 景玉似笑非笑地凝视我,“你以前不是不信我爱你吗?” 他话题转得太快,我愣了下,方道:“我现在也没有信啊!” 景玉道:“我若不爱你,为何要关心你?” 这、这算是在告白吗?虽然被告白过很多次,可这一次的他却真实得让我不愿面对。 我低下头,“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景玉却伸出手指抬起我的下颚,他薄唇勾出一抹邪恶的笑容,“不是你自己非逼着我承认吗?” 我别开脸,有些难堪地推开他,然而这次连力气都未用上,他便主动了放开了我。 我莫名感觉他好像把我看成了玻璃娃娃,稍微用力便会破碎似的。 我身上已经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若说报复,他也不至于再一次把自己搭上,而且,他方才的那些举止言语都可以表明——他是真的爱我。 只是,他的爱来得太晚,我明明就……已经不爱他了啊! 我轻轻叹了口气。 头上却被人轻轻敲了下,一点也不疼,我却仍有些恼地抬头看他。 景玉神色不耐,斜睨我一眼,“发什么呆,你莫非把我方才的话当真了?你不是一直坚定地相信我是在演戏么?”他微微垂下长睫,“你便这样认为好了,一点都没错。” 真的……没有错吗?我望着他,没有说话。 景玉长眉微挑,“你……打算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朕可没时间等你,蠢死了!” 他说完便转身下山。 我发觉每当他刻意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时,便会用上“朕”这个自称,仿佛是在暗示我,身为天下之主的尊贵帝王是不会看上区区一个侍女的。 ******* 景玉来江南的事情大概已经办完了,他回到王府后便吩咐苏佑臣明早启程回京。我们淋过雨的衣服虽然干了,看起来却仍有几分狼狈。苏佑臣便问了句,“公子,昨天下暴雨,你们没出什么事吧?” 他这一提,景玉便看了我一眼,道:“你去请位大夫过来。” 苏佑臣担忧,“公子,你身体怎么了?” 景玉道:“朕无碍。” 苏佑臣似松了口气,转而看向我,却明显不似先前对景玉的担忧了,“芊芊姑娘,你怎么了?” 他分明最初是我的臣子,如今如此关心景玉,反倒不怎么在意我,我有些气闷,道:“没事。” 景玉大约猜到我在想什么,挥手让苏佑臣下去了。他却探身过来,朝我伸出手。 我忙躲开,警惕道:“你做什么?” 景玉蹙眉,“待会儿大夫来了需重新上药,朕先替你把纱布拆了。” 我逞强道:“我自己可以的。” 景玉道:“你看得见么?” 我摸了下左侧脖颈的纱布,道:“那……麻烦你了。” 景玉轻轻哼了声,没有说话,将我的纱布拆下后,指着榻上的一袭淡青色衣裙道:“你先换上,朕去吩咐人送饭菜过来。” 我盯着他身上的红衣,那衣裳被我穿过后弄得皱巴巴的,忍不住道:“你不先换一下衣服?” 景玉道:“你的意思是要朕与你一起换?” 看来他是要去别的地方换衣服,我忙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景玉淡淡看我一眼,提步出去了。 ******* 夜色如水,几颗稀疏的星挂在天际。 庭院里,设下了宴席,沈君临的幕僚皆已在席上谈笑。景玉仍坐在主位,本以为他会以侍女为由让我站着,谁知,他竟派人给我在他身旁加了个位置。 沈君临听闻景玉明日回京的消息,便设下了这个送别宴,我却忍不住怀疑,会不会是个……鸿门宴? 众人看我的目光俨然已把我当成了景玉的女人,那目光透着厌恶,我无奈地看了面色淡然的景玉,他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嘛!像沈君临这伙人就非常厌恶景玉,甚至是憎恨的地步了。 宴会虽没有谈笑风生,却也是平平安安地过来了,鸿门宴纯粹是我想多了,沈君临连个眼神都没给景玉,只是在宴席结束时,对景玉道了句,“景公子,一路顺风。” 沈君临说这话时也不觉得违心么?他可是最希望景玉在路上死掉的那个人。 ******* 苏佑臣与景玉有事商量,我便独自一人回房。 一柄剑却横空而来,闪着如水的光芒,定定地停在了我的喉间。 我吃惊地望过去。 沈君临修长的身影映入眼帘,他凝望我,面容冷酷,厉声道:“芊芊姑娘,本王说过的话,你全当成了耳旁风么?” 我道:“王爷这是想做什么?你说过只要我对景玉下药便放过我的,现在是想出尔反尔?” 沈君临冷笑,“你竟敢戏弄本王!” 我默了下,“……请问王爷为何这样说?” 沈君临冷声道:“你的确下药了,但你却坏了本王的计划,这与没有下药有何区别?” 不说计划还好,一提起来,我亦生出满腔愤慨,瞪着他,“你还好意思说计划?景玉曾经打过尹夕颜的主意,要让你戴绿帽子,你不知道吗?你倒好,上赶着将自己的妻子送给别人!真是愚蠢,难怪你斗不过景玉!” 沈君临的眸色锋锐,厉声道:“把话说清楚!什么绿帽子?” 我冷笑道:“景玉根本不在乎江南百姓怎么看他,他所想要做的只是羞辱你罢了,你还主动送上门给他羞辱,这还不够愚蠢吗?早知如此,当初我便不该将尹夕颜……” 说到这里,我猛然停下,差点就暴露身份。 沈君临道:“羞辱本王?景玉只是与本王争夺权势罢了,有何动机让他不惜毁坏名声亦要羞辱本王?” 我道:“因为他是景国的太子,他发誓要报复沈家的人。” 沈家的江山到底是被我给断送了,我好歹占了沈宝儿的身体,能帮一点忙也是好的,只希望沈君临此后能如愿夺回江山吧。 沈君临怔住,“这种事,你怎么会知道?” 我道:“景玉告诉我的。” 沈君临冷笑,“看来他对你很是chong爱啊,本王若杀了你,他该是会有多愤怒?” 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他便已运力刺出一剑,我瞥见他冷厉的神情。 卧槽,国师的话真准啊,他刚预言命不久矣,今晚就应验了? 这是……乌鸦嘴吧? 腰间忽然一紧,我低头一看,发现腰间缠绕了一条长长的白绫,我在空中飞过一圈,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淡淡的药香萦绕在鼻端,我忽然眼眶一热。 “小舅,是你么?” 身后传来口吻平淡的声音,“是我。” 我还未转身,便听到他又道:“王爷,你为何要杀她?” 沈君临已追过来,他看见慕容枫时,眼里闪过震惊,“慕容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容枫淡淡道:“王爷还未回答我的话。” 沈君临蹙眉看着我,“原因涉及本王的家事,不便告知慕容公子。” 慕容枫道:“芊芊顽皮,若有得罪王爷的地方,我替她赔礼。” 我忍不住道:“小舅,我没有错,是沈君临太蠢斗不过景玉,所以迁怒我!” 沈君临眸光锐利地瞥了我一眼,仿佛在压抑着不悦,对慕容枫道:“赔礼就不必了,慕容公子要护她,本王自然会给你这个面子。” 沈君临对慕容枫的态度很客气,甚至还邀他在府中住下,慕容枫婉拒后,便抱着我用轻功飞出了王府。   ☆、119你一直如藤蔓缠绕于我的心上 我与慕容枫走在大街上。我侧头打量他,四年的时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迹,雪衣墨发,眉目间透出超脱世俗的淡然气质,步履轻移,雪白的衣摆无风自舞。 我道:“小舅,你怎么才来找我啊?” 我有些委屈地盯着他。 慕容枫好似完全没看出我的委屈,淡淡道:“四年之约,今天刚满。” 我道:“你也可以提前来看我啊。” 慕容枫顿住脚步,凝眸看我,“芊芊,做人不可言而无信。” 干嘛又一副说教的口吻啊,真把自己当长辈似的!我撇撇嘴,忽然想起什么,道:“你来了这里,那小景和小雪呢?” 慕容枫抬身往前走,道:“他们在客栈等我们。” 我眼睛亮了,“小景是不是很可爱?” 慕容枫顿了好一会儿,道:“小雪很可爱。” 我道:“那小景呢?” 慕容枫似乎在斟酌用什么词形容,道:“小景不哭不闹。” 不哭不闹……这算什么形容? 我想了下,“小舅是说他很乖巧?” 慕容枫道:“这倒没有。” 那就是不乖巧而又不哭闹的孩子……我想了半晌,还是未能想象出小景是什么形象。 我道:“小舅,你怎么会知道我在王府里面?” 慕容枫又停下了步子,一看他一本正经的神情,我就猜到他又要教训我。 慕容枫道:“芊芊,你在昭阳城很出名。” 我低下头,有些心虚,“嗯……” 慕容枫道:“芊芊,你可以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我一怔,抬头看慕容枫,有些疑惑,亦有些惊讶,甚至有些感动了。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走投无路而*到成为青/楼歌姬,甚至景玉还误会我是在报复他,只有……慕容枫看出来我的真实目的,我只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小舅……”我望着他,却说不出话了。 慕容枫微笑,笑容淡淡的,却有种月光般的圣洁,“芊芊,人这一生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人生在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你不要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要你认为那是值得去做的,便尽力去做好了。” 我望着他,上前一步,伸手抱住慕容枫,眼眶微红,“小舅,我很想你啊,你不在的时候,我总被人欺负,你也看见了,我方才还差点被杀掉啊!” 慕容枫只是动也不动地任我抱住,声音透着淡淡的温和,“我在这里,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这样平淡的一句话却让我忍不住落下泪,泪眼朦脓地望着他清冷淡然的脸,“这算承诺吗?” 慕容枫点头,“是承诺,姐姐不在你身边,我便是你唯一的亲人,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 我的面色僵住,忍不住鼓起勇气道:“小舅……我若爱上你了,你对我的感情还会只是亲人么?” 慕容枫沉默了半晌,方道:“不止。” 我欣喜地望着他,他继续用平淡的口吻道:“芊芊,我并不愿欺骗你,我是喜欢你。感情并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我所接近过的女人只有你,会产生喜欢的心情亦不奇怪。” 我怔住,他的意思是以后可能会有其他喜欢的女子么? 我道:“小舅,你这话便错了。你明知我们的关系却仍对我产生喜欢的心情,分明就很奇怪。你要么是喜欢我到了抛弃伦常的地步,要么便是完全不在乎纲常伦理这些俗念。” 慕容枫漆黑的瞳仁平静无波,凝视着我,“芊芊,我是世外之人,长居山庄,对于身外之物与声誉并不看重。你亦能与我一般不在意这些么?” 我定定地望着他,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你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 慕容枫淡淡一笑,仿佛对待孩子般的语气道:“芊芊,你若真如你所言般不在意这些,四年前你便不会离开了。” 他虽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实际却什么都看得透彻,只是并未放在心上罢了。 我道:“没错,四年前我是有顾忌,我觉得接受不了这种违背伦理之事,所以才会离开。”我缓慢地继续道,“时间让我忘记了景玉,将我对他所有的爱与恨都变成了过往云烟,我以为,对于你,我也可以忘记。” 我微微叹了口气,“可是,在方才见到你的刹那间,我发现,你一直如藤蔓般缠绕于我的心上,从未离开过。” 慕容枫道:“芊芊,你思念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我愕然,且有丝愤怒,“小舅,你即便不接受我的感情,也不能否定我的感情。” 慕容枫轻叹,“你懂什么叫做移情之术么?” 我倒吸一口气,震惊且愤怒地望着他,“小舅!你以为我喜欢你是为了忘记景玉吗?你以为我是在将你当成景玉的替身吗?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感情,也侮辱了你自己!我以为那么了解我的你,一定会明白我的心意。”我冷笑,“原来竟是我错了!” “芊芊……”抚慰般柔和的语调,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不要胡闹了,小景他们还在客栈等我们回去,你不想见见他们?” 我咬唇,“我没有在胡闹。”我感到眼眶内流转着温热的液体,“我明明是很认真地在和你说出自己的心意,你却根本不当真,你说的喜欢根本是在敷衍我吧?” 慕容枫声音里有些淡淡的无奈,“芊芊,有些事我不愿告诉你。”他语声微顿,“你这些话太突然了,且让我好好想一想,好吗?” 我道:“那你是相信我所说的话?” 慕容枫道:“相信。” 我道:“不会再认为我是在用什么移情之术?” 慕容枫道:“不会了。” 我盯着慕容枫,幽幽道:“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尽快告诉我答复。” 慕容枫颔首,“好。” 我率先走快了几步,方回头一笑,“小舅,我们快去看小景吧!” ******* 客栈里面空无一人,没有客人便罢了,却连老板仆人皆未看见,空荡荡的,散发着一丝诡异的寂静。 我诧异道:“小舅,你把这家客栈包下了?” 慕容枫眉间微蹙,“没有,可能出事了。” 我怔住,“那小景他们……” 慕容枫提步上楼,我随后跟上。 楼梯拐角处,一道修长的影子倾斜地倒映在墙壁上,慕容枫顿住了脚步,我连呼吸都屛住了。 那会是谁?这家客栈不会是飞贼洗劫了吧? 长影渐渐移动,那人从阴暗处缓缓走出来,一袭色泽柔和的蓝色锦衣,脚下一双黑玉锦靴,面上微微带笑,道:“芊芊姑娘,你来了。” 苏佑臣显然已在此恭候多时的模样。 我扯了扯慕容枫的衣袖,低声道:“小舅,他是景玉身边的人,小景一定被景玉带走了。” 慕容枫拍了拍我的手,方道:“是苏大人吧?” 苏佑臣含笑回道:“慕容公子,正是在下。” 苏佑臣说完看向我,“芊芊姑娘,公子已在房间等你回去。” 我瞪了眼苏佑臣,他非得说得如此暧/昧不清么?我看向慕容枫,“小舅,你可别误会,我……” 我的解释未说完,慕容枫便道:“芊芊,我陪你一起去吧。” 苏佑臣并未反对,神色亦不意外,这仿佛是他已料到的事情,他只伸出一只手做出请的姿势,道:“两位这便走吧,莫要让公子等急了。” 跟了景玉太久,苏佑臣好似也有做佞臣的潜质了。我瞪着他,冷哼一声,拉着慕容枫下楼。 ******* 我们很快赶到了王府,苏佑臣不会轻功,被我们甩下。景玉心狠手辣,他误会小景是慕容枫的孩子,若对他……我不敢深想下去,心中涌动着一股不安的情绪。 慕容枫似察觉到我的情绪,他道:“没事的,景玉一定已备好美酒佳肴迎接我。” 闻言,我走得极快的步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一双手臂扶住我,我侧头看向他淡然的神情,“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慕容枫道:“没有。” 事实证明,他不但未开玩笑,还说得非常正确。景玉的房间并未关门,我走进去便有些愣神。 景玉静静地坐在桌边,手中端着一杯琥珀色的杯子,他优雅闲适地浅酌一口,方抬头温柔笑道:“枫,许久不见了。” 慕容枫亦微笑,两人相对而笑的场景还真像是久别的好友。 我愣在一旁,倒是忘了,他们本就是……好友。 慕容枫坐下,两人叙了些闲话,一面喝酒。忽然,景玉抬眸看向我,唇角笑容仍是温温柔柔,我却觉得有几分熟悉的邪恶感隐在笑容背后。 他道:“芊芊,你去见见孩子吧,他们或许还未睡着,听说可以看见娘亲便很是开心的样子呢!” 我看向了慕容枫,他淡淡地笑,“芊芊,你先去吧。” 门口处,苏佑臣见我出来,便道:“芊芊姑娘,他们在西厢房,请往这边走。” ******* 苏佑臣只将我送到了房门口,并未说话,转身去了。屋子里亮着灯火,他们许是还未睡。 我的心跳有些快了,举起手想要敲门,却又再次放下。不知怎么,有了几分忐忑的期待与欣喜。 门内却传来一道软糯可爱的童音。 “弟弟……我睡不着,你过来陪我一起睡嘛!” 静默片刻,有淡淡的声音传出,虽然稚嫩,语气却颇是老气横秋,“小雪,爹说过,男女有别。” 我忍不住想笑,却忍住了。 里面对话还在继续。 “那你陪我聊天好了。” “嗯。” “那位大哥哥长得真好看,人也好,他真的会带娘亲来见我们吗?” “……不知道,我觉得他不像好人,小雪,你不能这么随便地让人家抱你。” 女孩娇嗔,“弟弟,弟弟……我就喜欢让大哥哥抱,他长得可真好看。” 我忍不住被呛住,咳嗽几声。 “弟弟,外面有人。” “谁?” 我敲了敲门,清了清嗓子,道:“我是……” 说了两个字,我便愣住。我该怎么介绍自己,他们并不认识我,若说是他们的娘也太突兀了。 门被打开,是一个粉衫小女孩,她梳着两只俏丽的小辫子,眼睛大大的,闪亮如星,下巴微带了些婴儿肥,皮肤雪白,似娇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她满是好奇地打量我,忽然眼睛瞪得更大了,脆生道:“弟弟,弟弟,你快过来看,画上的姐姐走下来了,她活了。” 我嘴角微抽。什么叫……活了? 她身后传来男孩稚嫩的嗓音,“笨蛋小雪,她就是舅舅的侄女了,不是画上走下来的。” 男孩走到我面前,下巴微抬,黑宝石般明亮的眼眸淡淡地盯着我,语调平静而恭敬,“姐姐,你好。” 他身量只及我的腰,整个人那么小,衣衫如雪,配着淡淡的神情,就如雪山之上的仙童。 他的容貌美得惊人,无法用任何言语去描写他的五官,再华丽的语言用在他身上都会变得低俗,因为他本身已是美丽一词最好的诠释。 他全身上下并无任何装饰,漆黑的头发只是用一条白色发带束起,却仍透出了一股淡淡的清贵高雅气息。 我有些怔住,他和慕容枫的气质太相近,以至于我几乎不能相信他是景玉的儿子。除了同样出色的外表,他完全……不像景玉啊! 我忽然有些头疼,景玉大概更加认定这是慕容枫与我乱/伦生下的孩子吧? ******* 两个孩子坐在我对面,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一双活泼新奇,一双平静无波。 我咳嗽一声,道:“你们为何认定我是你们姐姐?” 小雪理所当然地道:“因为……爹说的啊。” 小景道:“嗯,爹说过画上的女子是他侄女,是我们的姐姐。他带我们来找你,说是接你回家。” 我恍惚间记起,当初是将小景一并交给了慕容枫,并且说了只愿做他姐姐的话。 小雪好奇地眨眼,“姐姐,你知不知道我娘亲在哪里?” 小雪的父母早就死了。我略微同情地看她一眼,道:“她去了很远的地方,暂时见不到了。” 小雪鼻子微皱,不高兴地道:“啊,那我见不到娘亲了吗?” “你在撒谎。”小景冷静指出,“爹曾说过,我娘就在江南,只要来这里,便一定会见到。” 小雪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惊喜地望着小景,“弟弟,你好聪明啊,我怎么就没听出来姐姐在撒谎呢!” 小景淡淡地看她一眼,轻描淡写地道“……你笨啊!” 小雪登时委屈得要哭。 她红润的嘴唇颤抖着,肩膀一抖一抖的,整张脸都快皱成一个小包子。 我伸手想安慰一下她,还未碰上她的头,便是一阵大哭声回荡在耳畔,穿透力极其强大,我有些心塞。 我默默地看向一旁淡定自若的小景,忽然有些明白慕容枫所形容的不哭不闹了。 还真是……相当老气横秋的大人神情啊! ******* 直到慕容枫赶来,小雪的哭声方渐渐止住,她伸出圆乎乎的小手指,对着小景道:“爹……弟弟又欺负我了。” 慕容枫温和地软语安慰了小雪几句,转向小景时,目光却很是严厉,语气亦是透着淡淡的责备,“小景,给小雪道歉。” 小景瞥了眼抽抽噎噎的小雪一眼,薄唇缓缓勾出淡淡的笑,吐出三个字,“想得美……” 这……这模样倒是和景玉有几分相似啊! 慕容枫微蹙了眉,语声沉下来,“小景?” 小景沉默了片刻,走到小雪身边,道:“对不起啊,下次不说你笨了。” 小雪道:“嗯,我原谅你了。” 小景淡淡地补上一句,“即便我不说,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 小景坚持“男女有别”的理论不肯与小雪同一间房,慕容枫在房间哄着小雪睡觉,我只好带着他去找景玉,让景玉再给他一个房间。 景玉微微挑眉,笑了,“你叫小景?” 小景站得笔直,神情淡淡,“我姓慕容,名景。” 景玉打量了他一番,“你几岁了?” 小景道:“四岁。” 闻言,景玉眸光忽然落在我身上。 这什么眼神啊!他该不会以为我是刚离开他便和慕容枫在一起了吧?我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景玉微微笑了,“小景,你知道她是谁吗?” 小景看了我一眼,道:“姐姐。” 景玉尾音微扬:“姐姐?” 小景道:“爹的侄女不就是我的姐姐么?” 慕容枫不是说小景不算乖巧么?为何景玉问一句他答一句,听话得很啊! 景玉“哦”了一声,手指在桌面轻叩,半晌没有说话。 景玉让苏佑臣带着小景去睡觉,房间里便只剩下我与景玉两人。 “你以为让他叫你姐姐便可以掩饰你与自己舅舅乱/伦的事实么?”他冷声道,“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我道:“我从来没想过要掩饰什么。” 景玉轻轻笑了,“如此说来,你是下定决心要与慕容枫在一起了?” 我道:“不关你的事。” 景玉微笑,透出几分邪气,“怎么不关朕的事?你是朕的侍女,慕容枫是宫中御医,你们若在一起,难道不需要经过朕的允许么?” “宫中御医?”我惊愕了,“小舅他什么时候成了御医?” “方才喝酒时,他已答应随朕回京入仕朝中。”景玉似笑非笑,“怎么,他没有告诉你吗?” 我摇头,“这不可能!他绝对不会答应这样的事情,他一直以来所向往的明明是云游四海的生活。” 景玉缓缓道:“朕也很好奇他怎么会答应这样的事情。”他盯着我,唇角染了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你知道他怎样回答吗?” 我抿着唇不言。 景玉道:“他说……”他唇角有几分嘲弄的笑意,“要给朕与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我浑身都僵住了,脸色倏然变得惨白,“不会的……” 景玉笑容微冷,“怎么了,你在害怕被他抛弃么?你们不是有了两个孩子吗?他竟还能说出这样子的话,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呢?” 我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什么都无法思考,唇瓣干涩得无法言语。 景玉起身走至我身前,他扶住我的肩膀,低头凝视我,声音低沉而迷人,“慕容枫说你是爱我的,是他在欺骗我,还是……你欺骗了我?”   ☆、120你若不能属于朕,朕便亲手毁掉你 我倏然抬头看向他,“我不信!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即便……即便说了,一定是你又用了什么诡计!” 景玉松开搭在我肩上的手,在屋中走了几步,低低的笑声溢出薄唇,“重新开始的机会?他也太过狂妄了!”他回眸看向我,冷淡至极,“这种机会从来都不需要别人来给,你说,对吗?” “你说的全都不对!我不信!”我瞪了景玉一眼,“我现在便去亲自问清楚。” 景玉斜靠在窗台前,抬眼时有些许慵懒的漫不经心,薄唇微勾,“信不信随你,慢走不送……” ******* 小雪已经睡着,慕容枫静悄悄地关上门,退出来,见到我,微微怔了下。 我道:“小舅对小雪太娇惯了。” 慕容枫淡笑,“女孩儿本就该娇养。” 我与慕容枫并行在回廊里,淡月淡云,光华如水洒在朱红色的柱子上。 我静静道:“我去见过景玉了。” 慕容枫道:“嗯。” 我侧头看他,“小舅,景玉与我说了一些话。” 夜风吹落了几片落叶,在他身后盘旋飞舞。 慕容枫道:“我知道。”他平静地凝视我,“景玉所言的确是真的。” 我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微微笑了,“你别开玩笑了,这一点也不好笑。” 慕容枫道:“我只是不愿你的人生留下遗憾,更不愿你做了错误的决定。” 原来……在他眼里,我想和他在一起只是个错误的决定!我握紧了拳头,眼眶发红地瞪着慕容枫。 “慕容枫!你到底懂不懂我的心意?什么叫做重新开始的机会?我不是一件物品,你不要便可以送给别人!你这是在无情地践踏我的感情,你说不会让别人欺负我,但是,如今,是你……在欺负我!” 慕容枫忽然朝我伸出手,似乎想要安慰我,我后退一步避开,定定地望进他淡然的黑眸里,咬唇道:“你可以不喜欢我,可以不和我在一起,甚至可以永远不再见我。这些,我都可以原谅你。但是……”我深吸一口气,“你不可以……不可以把我推给别人,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难堪多愤怒吗?” 眼眶内流转着温热的液体,我仰头望天,夜色凄迷,清清冷冷的月光照得大地苍白无力。 慕容枫伸手抱住了我,他的手环绕在我的腰间,温声道:“芊芊,不要生气,安静地听我说。” 他的散发着药香的怀抱并不温暖,微微透着细雨般的凉意,那种凉意仿佛在一点点渗透进心中,浮动与不安渐渐消失,我抓紧他胸前的衣襟,沉默下来。 慕容枫道:“你还记得自己曾经有多爱景玉吗?你被他毁容,甚至差点没命,你却仍然不计较地爱他。我明白,他已成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今你虽信誓旦旦地说你爱的人是我,我却很担心……” 他语声顿住,我道:“担心什么?” 慕容枫缓缓道:“我在担心当你某天回忆起曾经对景玉深刻入骨的爱恋,会后悔如今的决定,我已经自私过一次,不愿再继续插手你的人生。” 这句话我并未完全听懂,不过他只是在担心我会对景玉旧情复燃这点倒是懂了。 我道:“小舅,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并不会再对景玉有任何感情。” 慕容枫道:“将来的事情,谁也预料不到。” 我下意识地就反驳道:“谁说不能预料了,我很确定,景玉只是我的一段已经释怀的过去,你才是我想要的将来。” 慕容枫静默半晌,轻叹道:“芊芊,我们做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我诧异地抬头。 慕容枫道:“你若在景玉身边呆了一年仍未改变心意,我会娶你。” 我的心跳快了些许,有丝欣喜,当然,如果只有后面四个字,我会更欣喜。 我蹙眉道:“非得在景玉身边呆一年吗?” 慕容枫淡淡道:“如此方能证明你真的如你所言,对景玉不再有任何感情。” ******* 我与慕容枫达成约定,他去了苏佑臣安排的厢房睡觉,我则忽然想到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我今晚应该睡哪儿? 我在走廊上坐下,抱膝看天,嗯……月色不错。 “夜风太凉,芊芊,回屋吧。” 景玉的声音蓦然在耳畔响起,他站在台阶上,夜色里看不分明他的神情。 我怀疑地盯着他,“你忽然这么好心做什么?” 景玉走过来,我方看见他手中拿着一件披风,他将披风为我披上,系好带子,转而牵起了我的右手,薄唇微微勾了下,“走吧。” 他的举动太反常了,这几天对我不冷不热的,突然这么关心的模样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去哪?”我站着不动。 景玉道:“回房睡觉。”他睨我一眼,忽而一笑,“或者你更希望我抱你回去。” 我只好跟着他走。 这厮向来是说得到做得出的。 回到房间,我按照惯例去衣柜里拿出枕头被子,正要铺在地上,景玉却接了过去放在榻上,回头对我道:“芊芊,你睡这里。” “你不是让我睡地上吗?” 景玉道:“地上太凉,你昨天淋过雨,身体会受不住的。” 我见鬼似地盯着他,“你没事吧?” 景玉微微一笑,“我明白,你在惊奇我为何突然又对你好。”他凝眸看我,“你说你厌恶我的虚伪温柔,我便只能对你冷语相待,我甚至觉得,若能这样一直冷漠下去,我会如你忘记我一般忘了你。” 景玉走近我,“但是……我违背不了自己的心。”他抓起我的手,按在他心口的位置,“方才你与慕容枫抱在一起时,你知道它有多疼么?那一刻,我发现我根本无法做到忘记你!我承认,我嫉妒了,嫉妒得快要发疯。若我能一直对你好下去,总有一天亦能得到你的回应的,对不对?” 他左手却拿出了一把匕首,在我惊讶的目光中,他将匕首放入我的掌心,微笑,“你是因为我对你的伤害才不爱我了,是么?我欠你多少,你便一次拿回去吧!”他垂下长睫,笑容有几分寂落,“只要我把对你的伤害全部弥补回来,你就会再次爱我的,所以……动手吧!” 匕首明明是冰冷的,我却觉得它灼热得烫手,我想要丢开它,景玉却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唇角笑容轻若飞雪,瞳仁亮着细碎的温柔的光芒,“我的公主,别害怕,拿起它,为你所受过的伤害做一次了结。” 这样的景玉温柔得透着绝望,我有些无奈,“那些事,我早就不在意了。景玉,就算现在我杀了你,我依然不会爱你。” 景玉脸上的笑渐渐隐去,神情一点点变得如雪般冷漠,眼神却偏执而邪气地凝视我,“你敢再说一次吗?” 这威胁的语气!他诡计多端,若我真再说一次,指不定又被他拿什么人或者事威胁。 我盯着他,“……不敢。” 景玉低头吻了下我的额头,将我拥入怀中,“真乖……公主,别逼我了,好不好?” 我僵着身体,好想推开他,真是……身不由己啊! 景玉疯狂起来,绝对和疯子有一拼! 景玉的声音温柔低沉,“芊芊……不许再靠近慕容枫,明白吗?我真的不愿意伤害你。” 我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讥讽了一句,“你不觉得……不让我靠近慕容枫就是对我最大的伤害吗?” 话音落下,一室岑寂。 半晌,我听见景玉低笑一声,“……呵。” 一只有力的手掐住了我的脖颈,他的手并未用力,我并不觉得难受,只是有点惊住了。 景玉的笑明明很温柔,却透着股阴森的邪气,他挑眉看向我,“你看,杀了你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若不能属于朕,朕便亲手毁掉你……”他语气蓦地转沉,“亦好过看你被别人糟蹋。” 我,“……” 为什么他的想法如此怪异啊,自己得不到就毁掉便罢了,和别人在一起便是被糟蹋这种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景玉抱着我一起睡了,我有一种被他当成抱枕的错觉,抱枕没人权啊,好心塞!景玉这样的人渣,慕容枫是怎样看出我会对他旧情复燃的啊,我现在只后悔方才没有真的拿匕首捅他几刀! ******* 清晨。 王府门口,苏佑臣一人守着三匹高大的白马,我牵着小景走出来见到的便是这幅景象。我左右望了望,没有意料中的华丽马车,应该说是除了马之外没有任何行驶工具。 小景一脸淡定,“姐姐,你不会骑马,我可以带你。” 虽然……这是事实,但……我打量了下小景的小身板,他连马都爬不上去吧? 我的眼神大概刺激到了小景,他不悦地抿着小嘴,身姿笔直地朝前走。 他足尖在地面踮起,轻轻一跃,便轻巧地落在马背上,他低头看我,神情淡漠得透出矜傲。 好……厉害啊! 我露出一个微笑,称赞道:“小景,你轻功真好。” 小景依然是老气横秋的语调,“是姐姐见识着实浅了点。” 我道:“……小景,你知道自己多么不可爱么?” 小景瞥我一眼,颇是傲娇地没理我。 苏佑臣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不言,我亦未理他。我明白,我已成为他讨厌的那种女人。 如他这般自诩正人君子的忠臣义士,是看不惯如今这情形的。在我与他主子暧/昧不清时,却突然冒出两个孩子,还外带孩子的爹,他定会以为我水性杨花。 只是……他果然是看人只看表面啊,我明明是被景玉纠缠的那一个啊! 景玉一行人走至门口,苏佑臣便微笑着迎上去,“公子,可以启程了。” 小景仍坐在马上。 景玉道:“小景小小年纪便会骑马了?” 慕容枫道:“骑马射箭当从小练起方能精通。” 苏佑臣道:“公子,臣不知小景会骑马,是以并未预备多余的马。” 慕容枫淡笑,“无碍,便麻烦苏大人带小景一程了。” 小景的神色并不甘愿,微微抿了唇,奈何是慕容枫亲口所言,他好似并不愿违背慕容枫的话。 小雪拍着手,微笑时,两个浅浅的梨涡便显出了,脆生生道:“爹,我也要骑大马,你快点抱我上去。” 慕容枫对小雪很是娇惯,他揉了揉小雪的脑袋,淡淡一笑,“小雪不怕摔下来?” 小雪鼓起脸,有点不高兴,“爹,你别瞧不起我!否则弟弟又要骂我没用。” 慕容枫抱起小雪,两人上了马。苏佑臣亦翻身上马,坐在了小景的身后。 我与景玉站在原地。沉默了会儿,景玉运起轻功飞上马背,他朝我伸出手,微笑,“把手给我。” 我踌躇了会儿,慕容枫并未朝这边看,小雪的头发被风吹乱了些,他正伸手替她捋顺。 微微叹了口气,我将手放入了景玉的手心,却似有一种会被他掌控在手心的感觉。 ******* 一路快马加鞭,几人皆未说话,唯有小雪时而发出几句惊奇的话,赶到京城已是天色昏暗。 阔别整整五年,我再次踏入了这座皇宫。曾经,它属于我。如今,我于这里的人与物而已,皆是陌生的。 慕容枫与两个小孩并未进入宫中,景玉赐了一座宫外的府邸给他。我本想留在慕容枫身边,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了。景玉的偏执与霸道,我并不惧怕,之所以随他入宫,不过是为了向慕容枫实行那个约定而已。 景玉领着我穿行在宫内,一路行来,跪拜的人几乎排成一条长龙,我收到众人皆投来好奇的目光,他们大约以为我是景玉在宫外看中的妃子。 景玉仍旧住在景园。 走到殿内,景玉便吩咐道:“小秦子,她是新来的御前宫女,你带她下去安置。” 小秦子是个年轻瘦长的小太监,一打听才知,他竟还是景玉殿前的太监总管,我隐约记起,以前来景园时,好似见过他的。 小秦子领着我去了一个幽静的院落,离景玉的宫殿很近。 他道:“芊芊姑娘,这是洛水院,日后你便住这里。” 他看了眼我身上的衣裳,笑道:“姑娘,宫女装有青色,绿色,粉色三类,您想要哪一种?先说下了,奴才好去让人做了给您送来。” 太监总管的职位比我这个宫女大得多吧?他干嘛对我这么地恭敬甚至有些……讨好? 我道:“青色。” 小秦子应了声,“奴才记下了。姑娘平日并无多少事情可做,只需静候皇上的吩咐即可。” 我打量了下这间院落,有点惊讶,“现在皇宫宫女的待遇已经好到可以独立拥有院落了?” 我以前做皇帝时,宫女是三人住一间房,只有一品宫女方可拥有一间自己的屋子,却还是没有院子的。 小秦子对着我笑,眼睛几乎快眯成一条线。 我嘴角微抽,“……你笑什么?” 小秦子道:“姑娘,可不是人人都有这般好待遇。除了烟贵妃,奴才还未见过皇上对别的女子上过心呢!” 听到“烟贵妃”三字,我不自觉地生出一丝厌恶的情绪。 我淡淡道:“你误会什么了吧?我是宫女,不是后妃!” 小秦子道:“是是是,奴才明白了。芊芊姑娘,您先歇着,奴才去将那两个仆人给您送来。” 我怔了下,“还有仆人……?” 小秦子道:“皇上说做宫女怕委屈了姑娘,所以特意派了两个贴心的奴才过来,让姑娘别拒绝,您一定会喜欢那两个奴才的。”   ☆、121朕愿意现在便死掉,只要你能好好活着 欢欢与豆豆被景玉送来了我身边,豆豆沉默寡言了许多,倒是欢欢没什么变化。看到他们,我便又有些恍惚,仿佛自己回到了曾经做皇帝的日子,虽然提心吊胆,却是心无所虑。 景玉来找我时,已换下了宫外的衣服,锦袍玉带,衣服下摆绣着张扬而飞舞的龙纹,越发显得风姿卓绝,气宇不凡。 他道:“朕已禀明太后你的事,你这便随朕去见见她。” 我愣了下,“太后?” 景玉盯着我,“你在惊讶什么?太后这些年一直惦念着你,你不该去见见她?” 他不说,我还真忘了还有一个亲娘在宫里,难怪国师说我占人身体会短命,我完全只享受了使用沈宝儿身体的权利,却没有为她尽一点义务。 江山,没保住。太后,没孝顺。如今,还勾搭了她的舅舅。 我与景玉一道去见太后。路上,我忍不住问了景玉一句,“我听说你把宫里的皇子公主都杀掉了,对于太后,你有没有做什么……” 依照景玉心狠手辣的手段,我如此担心并不是没道理。 景玉瞥我一眼,只说了“她不姓沈”这三字,我便领悟过来。景玉所要报复的人是沈家人。 忽然记起什么,我幽幽地道:“你的那位烟贵妃不也姓沈么?” 提起沈如烟,景玉的神色明显柔和许多,他道:“如烟不同。” 我莫名想问他“哪里不同”,然而盯着他柔和的神色,到底忍住没问,恐怕答案会是我不愿听的。 他爱沈如烟,这是我在五年前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得出的事实。即便他如今爱我,但是,帝王的爱情好像真的可以分成……很多很多很多份。 ******* 太后斜躺在一张搭着狐裘的榻上,她闭着眸子,左手支着头,似在打盹。身边,一个小宫女跪在地上,轻轻地为她捶腿。 景玉并未让人行礼,只是挥手赶走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他们默默垂首退出。 景玉上前一步,轻声唤道:“太后。” 我站在景玉身后,盯着太后,她依然如昔貌美,曾经那种举手投足的风韵并未消减,只是眉目间隐隐透出一丝轻烟似的忧愁。 她睁开眼,目光越过景玉停在了我身上。 只一瞬便又收回目光,她的语气微带了迷茫,“景玉,你说宝宝回来了,哀家怎么未看见?” 不等景玉回答,我便上前握住了太后的手,心中虽无多少母女间的亲情,但做出个孝女的模样讨太后欢心亦是不难,好歹为沈宝儿尽一点孝义吧! 我含泪欢喜道:“母后……是我,我回来了。” 太后手微微颤抖,她望向景玉,“景玉,她真是哀家的宝贝儿子?” 景玉颔首道:“的确如此,只是曾发生一点意外,陛下已经换了一张容颜。” 两人的对话听得我有些无语。太后……您确定我还是“儿子”? 太后登时容光焕发,神情激动地拉着我上下打量,一手把我揽入怀中,一面流泪,一面欣慰道:“回来便好,哀家还真当你死在外面了!宝宝,这些年哀家就只记挂着你,不知流了多少眼泪。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怎的不知早些回来见哀家?” 我道:“母后,我错了。” 太后又拉着我的手问这些年的日子怎么过的,我只得捏造出什么被好心人救了便一直留下报恩的话来。 太后追问,“是何人救了你?景玉说你是摔下悬崖了,那该摔的不轻吧?” 我道:“是个……嗯……神医。” 太后蹙眉,“男人?” 我点头。 太后蓦然沉下脸,我还当她知晓了救我的人是慕容枫,登时有点心虚。 太后却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该不会已经嫁给他了吧?” 我忙摇头。 太后这方松了口气,拍了下我的手,一手却指向了景玉,微微一笑,道:“你换了张脸倒也好。哀家便可以放心让你嫁给景玉做皇后了,如此也不必担心被人发现你以前的身份。” 我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嫁……嫁给景玉?” 我侧头瞪着景玉,难怪他会如此好心地带我来,竟是打着这主意? 景玉只微微勾唇,眸色温柔。 太后点头,叹道:“你从小儿便养尊处优,大家都把你当宝贝似的哄着,你只觉自己便尊贵至极了,就瞧不上景玉?我看景玉这孩子也还好,容貌心性都好,虽说曾经身份低下,好歹如今也做了皇帝,你不能再轻视他。” 我急得咬唇,景玉做了这么多坏事,皇子公主一个个地杀掉,太后竟还被他骗得如此心甘情愿,什么身份低下啊,景玉从前也是太子吧,我哪里是瞧不起他,简直就是惧了他。 我一时口无遮拦,道:“母后,你曾经不是与景玉有私情吗?怎么倒逼我嫁给他了?” 殿内岑寂一片。 太后低下头,轻轻地叹息,“往事毋须再提。”她又抬眸盯着我,“你只放心地嫁,母后不会嫉妒。” 我急了,这可不是你嫉妒不嫉妒的事儿!景玉根本就不是我所想嫁的人! 我道:“母后,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不愿嫁他。” 太后蹙眉,“不嫁?失了君临天下的机会,你便只能母仪天下。好歹也在皇家,以后你的子嗣继承皇位也算江山回到沈家手中,母后亦有脸去黄泉路见沈家的列祖列宗。”她叹气,“连景玉你都看不上?你是想嫁谁?” 太后的想法倒也没错,我忽然觉得若真让小景继承皇位,那便圆满了,既无愧于沈家,亦不会让景玉的复国计划失败,反正小景也是景国后嗣。 只是……我可不能嫁他,也不能将小景的身世告诉景玉,否则景玉更会放不开我吧?面对太后的疑问,我并不敢说“我想嫁的人是你弟弟”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我只得低声道:“母后,让我再好好想一想。” 景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太后,陛下一时难以接受便别逼她了,景玉有耐心等她答应的那一天。” 太后闻言,看着景玉的神色愈发满意,俨然一副看准女婿的眼神。 太后道:“景玉,宝宝脾气不好,你也只好多担待了。” 景玉道:“景玉明白。”他语声微顿,“太后,陛下如今只是朕的御前宫女沈芊芊,太后莫要再提以前的事,以免被有心人发现。” 太后微微愕然,“宫女?” 她的神情仿佛在说“哀家的宝贝儿子居然成了宫女,你居然敢让她只做一个宫女?”。 景玉道:“这只是虚名而已,景玉并不会让陛下做任何事。” 我嘴角微抽,只是虚名?是谁要我端茶倒水,铺chuang叠被的? ******* 走出寝宫,景玉道:“芊芊,你若不愿嫁朕……” 他说到这里,忽然没再说下去,只是眼神幽暗地盯着我。 我以为他会说什么杀掉我之类的话,便撇撇嘴道:“不嫁就不嫁。” 景玉道:“那便没人敢娶你了。” 余下的话原来是这个。我真想大笑几声嘲讽他,慕容枫已经答应娶我了! 我往前走了几步,道:“那我一辈子不嫁人。” 景玉跟上来,道:“你的一辈子有多长?” 死后便是可以回去的时候,是以我也不担心这一生是长是短,唯一的挂念只有孩子和慕容枫罢了。 我笑道:“或许短,或许长,谁知道呢!” 手腕被景玉拉住,我停下了步子,抬头看他。 黄昏时的余晖映入他浅咖啡色的瞳仁,如同金色的花朵在徐徐绽放,却透着一丝悲伤。 美丽到悲伤的眼神…… 我愣住。 景玉的声音随风散去。 “你其实已经不久于世。” 若非他的神情认真中还透着感伤,我真会想揍他,这算是在咒我早死? 景玉道:“离开翠微山后,朕又派人上去过一次。”他盯着我,“国师并不愿多谈你的事情,只让朕在最后的日子里好好待你,不要遗恨终身。” 我眨了下眼睛,“最后的日子?” 景玉长睫微微颤动,遮挡住那双眼眸的迷人魅力,“根本没有什么劫难,你骗了朕。”他握住我的手,紧紧的,“你只是真的快离开了。” 他这样子看得我有些郁闷,我忍不住想开个玩笑,便道:“其实……你有没有觉得国师说的最后的日子,是在说你快死了?” 景玉的神情明显僵了一瞬,他抬头凝视我,“若真是如此,朕愿意现在便死掉,只要……你能好好活着。” 我道:“你不怕你死了,我便和慕容枫在一起?” 景玉微微笑了,“那时朕已看不见,听不见,便不会……心疼,所以……只好随你去。” 我眸光一亮,“那你现在便随我去好了,我会走得远远的,保证你看不见,听不见。” 景玉神情幽深地望着我,忽而薄唇微勾,“朕这不是还没死么?”他的手揽过我的腰,俊美的脸贴近我,“朕一日还在,你便一日还是朕的!不要妄想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我,“……我真的好想打你啊!” 他轻声一笑,“你来啊,若你能开心,朕甘之如饴。” 我翻了个白眼,“……有病!” “……你有药?”   ☆、122曾以为自己无情,却发现,你更无情 景玉带我走的并不是回景园的路,我望着越发幽静雅致的环境,察觉这分明是去深宫内院的路。 他要带我去后宫! 我道:“景玉,你想做什么?” 景玉侧头,对我笑道:“你以为朕想让你住进后宫?” 我抿唇不言,既不承认也未否认。 我的确这样想了,只是,若想错了,便又会被他嘲笑一番。 景玉道:“朕带你去见如烟。”他的手搭上我的肩,微微俯身凝视我,“你们会相处得很好。” 带着小三去见正室,还如此自信地认为她们会相处得很好,这种想法也只有古代男人会有吧。 不过……我可不愿做小三! 我果断拒绝,“景玉,我想没有那个必要。” 景玉放在我肩上的手微微加重了力气,他道:“芊芊,如烟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姑娘,她很喜欢你,会对你很好,你若见了她,亦会喜欢她的。” 干嘛非得让我喜欢她?难不成景玉是在避免我嫁给他后会发生的宫斗?只是……我根本不会嫁给景玉啊! 我平静地望着景玉的眼睛,一字字道:“我说了,没有必要!” 景玉长睫缓缓垂下,薄唇勾起的弧度几乎看不见,却又仿若有阴影闪过那丝笑容之上。 声线低沉轻缓,“芊芊,你是醋了?” 我扬起下巴,冷哼一声,“这个笑话可真冷!” 他的手指修长,轻轻挑起我的下巴,似笑非笑,“你敢……不去?” 我瞪着他,气得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去就去!不就是一个女人嘛,你以为我会怕?” 景玉收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道:“芊芊,不要对她不尊重,朕允许你见她,只因她想见你。” 我道:“她为何想见我?” 难不成把我当成情敌,想先来个警告? 景玉仰头望着天空,声音含了丝轻叹,“大概……太寂寞了。” 景玉,你有没有搞错,你的妃子寂寞了找我干嘛?我忽然觉得压力好大。 ******* 我以为景玉住在了景园,后宫内皇帝的寝宫便空置下来,未料到景玉竟将它给了沈如烟。皇帝的宫殿华丽与舒适的程度是后宫至高的,我以前在这里住过几个月便被景玉忽悠着出宫了,再次回来,这里已易主。 我颇为感叹地在宫殿门口站着,景玉回头瞧着我,“别露出一脸蠢样!” 我冷哼一声,你才蠢! ******* 宫女太监跪了一地请安,沈如烟只微微俯下身子,身弱拂柳,柔弱得似娇花,面带苍白之色,却仍掩不住她出尘高洁的气质,一双水晶般澄澈的眼眸望向景玉。 景玉握住她的手,让她在椅子上坐下,方转过身,对我道:“芊芊,过来拜见你姑姑。” 沈如烟显见是早知我的身份,只端庄地坐着,对我露出了浅浅的微笑,眸光温和。 惊讶的人只有我一个人,我脑子当机片刻,艰难地吐出两字,“……姑姑?” 沈如烟声音细细柔柔,如她的人一般纤柔,“皇上,你没与芊芊说这事么?” 景玉道:“朕想给芊芊一个惊喜。”说着,他朝我一笑。 惊吓吧?我敢保证,景玉绝对是故意的! 沈如烟站起身,携了我的手,坐下后拉着我的手仍未放开。她一脸微笑地望着我,“芊芊,我这个姑姑还从未在宫中呆过呢,你不认得也是对的。我离家时,你父皇尚是将军,一别便是十多年,哥哥已经不在人世。” 沈如烟的语气虽有伤感,但我听得出,她只是感叹时光易逝,并非为她哥哥的死伤心。 她轻轻叹了口气,又道:“我自进宫以来,除了皇上外,并未见过任何亲人。你与皇上奔波了一天,是该早些歇着才是,只是我很想见见你这个侄女,所以才求皇上带了你过来。你在宫里有事无事都可以来找我,我是很喜欢你的。” 我除了笑,还是只有笑。人家对我温声细语,我即便不喜欢也冷不下脸来,更何况我并不讨厌她,只是……亦不能算喜欢。 ******* 沈如烟与我没说多少话,她的神色便显出了倦意,从苍白的脸色看来,她好似更虚弱了。 景玉便让她好好歇着,带我出来。 景玉道:“你不喜欢你的姑姑?” 我想了下,道:“还好。” 景玉却是低声叹道:“除了慕容枫之外,你真心喜欢的人怕是没有罢,就连太后你亦是虚以逶迤,真当朕未看出来么?” 景玉伸手抚上我的脸颊,手心温热。 他的瞳仁晦暗幽深,仿佛要看进人的心中,“朕曾以为自己无情,却发现,你比朕更无情。” 我道:“你说错了,我并不这样。” 不是无情,只是我根本不是真的沈宝儿,要怎么才能对她的亲人产生感情啊?根本没时间培养啊! 景玉收回手,笑容薄凉,“是错了,如今,你不是无情,只是所有的感情全都给了别人。” 他往前走了,却又忽然顿住脚步,并未回头,只道:“今晚有宫宴,来的都是朝中大臣,你不要失态才好。” 我对着他的背影竖了个中指,说得跟我没见过世面似的,还失态?我做皇帝时不还亲自举办过宫宴么? 只是……直到站在宫宴上,我方明白他话中的真正含义。 ******* 夜晚。 宫宴在御花园露天举办,抬头便能望见星月同辉的夜空。朝中大臣并重要家眷皆前来赴宴,人声嚷嚷,低语不绝。 我作为御前宫女随行于景玉身侧。他走进,众人皆跪下行礼,全场静下来,只闻得蝉鸣声聒噪着。 景玉淡淡道:“平身。” 窸窣的衣物摩擦声过去后,众人已落座。景玉坐在主位,他与群臣叙了些朝中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的目光在人群里逡巡,一眼便看见坐在下首的慕容枫,白衣如雪,姿态淡然。 小雪并未来,倒是小景坐在他旁边,神情一般淡然,衣衫一般如雪,两人倒是如出一辙。 难怪景玉对于小景的身世并未产生任何怀疑,饶是我这个知情的,亦觉得小景实在太像慕容枫了。 我忍不住笑了。 “芊芊,倒茶!”景玉忽然命令我。 我低头给他倒了杯茶。 站直身体后,目光又忍不住看向了慕容枫那边。不知何时,全场寂静下来,我却并未在意,直到发觉众人的目光皆盯着我,连慕容枫亦抬眸看向我时,我方有些愣了。 我并未做什么引人注目的事情,唯一的原因便只有景玉了。我暗暗咬牙,朝景玉看去,首先入目的便是一只修长的手以及手中空荡荡的茶杯。 景玉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我登时有些头疼,他不知面对我举着这空杯子多久了,我也未听见他叫我,想必他是故意要让我在众人面前难堪! 我只好若无其事地提起茶壶,给他斟了杯茶。他仍是静了会儿,方缓缓举杯饮茶,众人的目光亦从我身上移开。 景玉将茶杯搁下,沉声道:“慕容御医,想必大家还不认识吧?” 众人皆道:“不认得。” 景玉便让慕容枫起身与大家认识一下,我则苦大仇深地盯着景玉,这厮又在搞什么? 慕容枫只淡淡地道:“在下慕容枫,新来的御医,幸会。” 简洁明了的自我介绍,对于官场的人来说,这话有些清高,是他们所不喜的,饶是苏佑臣这般耿直了些的人亦不会初见便冷冷淡淡地对着所有人。 众人皆愣了下,方笑着回了慕容枫几句场面话。 慕容枫坐下,身边的小景淡定地看他一眼,忽然又朝我看来,漆黑澄澈的眼眸眨了眨,好似在嫌这些人太吵。 我对他笑了笑,摊开手,示意我也没办法。 这时,景玉忽然回过头来,我忙一本正经地站好。景玉却仍是不打算就此放过我,拉过了我的手,让我站在众人面前,道:“这位姑娘是朕的御前宫女,亦是慕容御医的亲侄女。” 这样突如其来的介绍让大家都有些愣神,仿若不明白景玉为何突然珍重其事地介绍一个宫女。 景玉这混蛋!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却是对着我温柔地勾唇浅笑。 他这分明是在阻断所有我和慕容枫在一起的机会!至少在京城,我若与慕容枫在一起铁定会被人骂得彻底,朝中贵族对于声名最是看重的。 慕容枫神情并无变化,小景则盯着我与景玉,小脸竟露出了大人般的思索神情。 ******* 静默片刻,众人看我的眼神明显变了意味,一大堆称赞的话不要钱似的飘过来。 饶是如此还不够,竟还有大胆的年轻臣子玩笑般道:“姑娘之美冠绝后宫啊,此后前途定不可限量!” 见景玉并未露出不悦神色,反而勾起了唇角,众人纷纷附和。 说瞎话都不打草稿的!什么兰心慧质就不知道哪里看出来的,这个冠绝后宫就更离谱,你妹,我压根都还没进后宫,好吗? 正当众人争先恐后地绞尽脑汁赞美我之时,却有人轻轻嗤笑,“各位大臣莫不成都是瞎子?她可不是美人,反而丑得可爱呢!”那人缓缓进入我的视线,他朝我一笑,“你说对吗?小怪……” 众人齐声道:“微臣见过王爷。” 轮椅上的男子眉眼妖娆万分,不笑亦带有一种风情,薄唇微勾时,几许风华从唇角现出,神情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看人时,轻/佻意味极浓。 曾经喜怒无常的少年如今已长成出众的男子,让人移不开目光。 我则气得要吐了,这两兄弟今天是轮番着来戏弄我么? 景玉应是未设想过景轩会过来,他让人在他左手边加了个座位。景轩过来后,无声息地侧眸看我一眼,一个阴测测的笑容浮现出来,转瞬即逝。   ☆、123若你死了,至少可以每天抱着你的尸体 景玉打量着景轩的双腿,道:“轩儿,上药后可有不适?” 景轩笑道:“皇兄在说笑么?我的腿早就没有任何感觉,我本也没指望这药会真的有效。” 景轩面上带笑,说的话却透出一丝讥讽的意味。 我记得他们关系并不好,或者说景轩似乎对景玉有着莫名的恨意。 景玉道:“国师给的药定然是有效的,不出一月,你定能重新站起来。” 景玉面色不变,对着景轩仍是微笑,语调透着关心。 我就不信景玉这般聪明的人会看不出景轩对他的恨意,他却不在意还一心包容,这里面必定有些我所不知的隐情。 我好奇地盯着他们,景轩却忽然将话题转到我身上来了,他道:“皇兄,你身边这宫女与我亦算旧识,你便把她送来伺候我可好?” 我的脸色蓦然有些黑了。 景玉淡淡看我一眼,仿佛还略微思索了下,方道:“明天朕一批宫女给你挑,这一个太蠢笨了些,不适合伺候你。” 景轩饶有兴味地看我,轻轻扯出一丝笑容,“皇兄舍不得便罢了,我又不会与你抢,毕竟我可不是会为女人做出伤害兄弟的事情来的人。” 景玉正端着茶杯,手却微微顿了那么一下,他喝了口茶,道:“轩儿素来不愿参加这些宴席,今晚怎么过来了?” 景轩长眉一挑,“闲得无聊随便走走。皇兄这一说,我更觉这宴席烦闷得紧。”他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对准了……我,接着道,“小怪,过来。” 颐指气使的大爷语气! 我走上前去,故作出很规矩的侍女样,语气却透出了嘲讽,“王爷,有何吩咐啊?” 景轩道:“推本王出去走走,皇宫的夜色可是不错呢!” 我抬头望天,有星有月,唔……的确不错。 景玉淡淡吩咐了句,“芊芊,照顾好轩儿。” 他的声音淡漠得听不出情绪,景轩扯唇不屑一笑。 ******* 宫道上,淡淡的月光洒下来,四周环绕着清雅的花香。 景轩挥手让我停下。 我便松开轮椅,站着不动。 景轩叹了声,“月色真好啊!” 半晌,他忽而神色不耐道:“你不觉得?” 我道:“嗯,真好。” 景轩声音沉下,“站到我面前回话!” 我只好从后面绕到他面前,却离了一米之远,并不抬眼看他,只低垂着头。 景轩道:“既然觉得月色好,方才你怎么不回答?” 听了这话,我终是没忍住抬头看他,神色复杂地盯着他,他亦神色复杂地盯着我。 月色真好啊!尼玛这分明是个感叹句啊,你要我怎么回答? 景轩薄唇忽而染上一丝邪魅的笑,“小怪,你怎么换了这样一张脸,若让我给你换,你定然不会是这种讨人厌的模样!” 我道:“哪里讨人厌了?” 景轩眉眼戾气萦绕,语气阴沉下来,“和那个践人的气质如此像,还不讨人厌么?” “践人是指……谁?”我有点八卦地望着他。 景轩一字字地道:“沈、如、烟!” 他说得又慢又狠,那咬牙切齿的狠厉神情仿佛想把沈如烟给撕碎了嚼烂了扔去喂狗。 当然,我很确信他是做得出这种事的。 景轩盯着我,却忽然笑开,“你说,是不是皇兄让人把你变成这副模样?沈如烟那践人身体虚弱定是不能满足皇兄,所以皇兄只好拿你当替身吧?”他假模假式地叹息,“……真可怜啊!” 我默了下,觉得还是解释一下的好,便道:“我的脸是我自己选择的,我觉得挺好。至于你方才说那些……”我忍住吐槽他的冲动,“实在太过于幻想了。” 景轩挑眉,漫不经心地道:“这么说,皇兄还没把你弄到手?” 我咬牙,“……你在想些什么?我和你皇兄没有任何关系,收起你满脑子的怪想法!” 景轩却是嗤笑一声,“真没用!” 我瞪着他,“你说谁?” 景轩懒洋洋地道:“你急什么?我说的是皇兄没用,他好像觊觎你很久了啊,这么多年却都没上手,真是……”薄唇缓慢吐出三字,“太没用!” 看他一副有些得意的模样,我没忍心告诉他,他的皇兄不但得手了,我和他连孩子都有了! ******* 景轩伸出一根食指,对我勾了下,“过来!” 他微笑着凝视我,怎么看那笑容都不怀好意。 我反而后退了一步,傻子才过去! 景玉挑眉,漆黑的瞳仁流转着玩世不恭的气息,慵懒地将手放在膝上,道:“你若不过来,便是要我过去?” 我忽而记起他是个残疾的事实,即便他过来,也要费一番功夫,便有些肆无忌惮地道:“王爷,你身边的白芷她们都不在,没人帮着你,我就是在这里揍你一顿,你也反抗不了。”我哼了一声,“所以——你还是安分点,否则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以前被他整得半死不活的模样,我可还记得清楚,现在回想起那些蛇仍会满身冒冷汗。 景轩低低地笑了声,双眸微眯,缓慢幽长地道:“很好,小怪总是能轻易地取悦到本少爷呢!” ******* 话音落下,我便察觉到自己方才真的是在……作死啊! 国师大人的药其实是仙药吧? 他居然从轮椅上站起来了,身姿笔挺修长,双腿毫无虚弱无力之状,他轻笑着,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我则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王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刚才是在跟你开玩笑啊!” 他继续逼近,唇角的笑容愈发透出几分阴森的意味。 直到退无可退,我被逼到了墙角,立马蹲下抱住了脑袋,有点没出息地道:“打女人可不是绅士行为!” 啊呸,我在说些什么啊? 我又道:“你……别靠近了,我和你道歉行么?” 虽然觉得这样很没出息,可是,我总是领悟了曾经汀兰所说的“公子很可怕……”这句话的含义。 他轻笑着走来的时候,每一步都像是透着黑暗气息滚滚的危险,浑身都似被地狱般可怖的阴沉气息给笼罩了,完全……像是厉鬼般吓人啊! 眼前一双黑色的靴子停住,靴子的主人缓缓蹲下了身,凑近我的耳畔,低缓了声音道:“你说我是该怎么惩罚你比较好?你帮我想一想,嗯……?” 他的声音像是一把锋锐的刀不上不下地卡在我的心尖,让人心肌梗塞得快窒息了。 我捂住头,深呼吸一口气,放声尖叫,“救命啊——杀人啦——” 黑靴瞬间在眼底消失,同时风中传来一声低咒,“该死!” ******* 我的尖叫声引来了一群侍卫,当他们问我发生何事时,我伸手便指着景轩,想说实情,却突然瞪大了眼睛,景轩正坐在轮椅上,云淡风轻地对我……一笑。 卧槽! 他不但会走路,还会轻功飞回去么?这么远的距离,他竟在片刻间坐回了轮椅之上。 我若说他方才追着想要害我,别人估计只会当我在说疯话! 景轩对侍卫们道:“没事儿,本少爷与她讲了些小故事,她胆子小,被吓着了。” 侍卫们散去,我很想说一句“带我一起走”,然而,他们连个眼风都不愿给我,大抵觉得我方才的尖叫纯属在给他们添麻烦。 景轩悠然地坐在轮椅上,左手搁在扶手上支着下颚,半是调笑半是得意地道:“小怪,你若早听我的话,我便不惩罚你了。” 我默了,“……现在听还来得及吗?” 景轩拍掌一笑,“本少爷就喜欢小怪这种知情识趣的人,这次便放过你。”他眸色转深,“下不为例。” 他伸出手。 月光下,那只手莹白如玉。 他则这般伸着手,凝视着我。我想了下,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他微微挑眉,“小怪,皇兄说你蠢笨还真没错!本少爷的手也是你可以握的吗?” 我忍住气,微笑,“那么,王爷伸手是要做什么?” 景轩吐出两个字,“蹲下!” 我蹲下后,头上便有一只手在拍,拍了后,还揉了揉,之后还拉了拉我的头发。 我,“……” 你的手不是我可以握的,我的脑袋便是你可以随便摸的么? 景轩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小怪,以后也要乖乖听话,知道么?别以为皇兄会护着你,你只不过是他寂寞时的小玩意儿而已。”他方才还含笑的声音蓦然阴沉,“他在意的就只有那个践人,你可别和那践人学,否则本少爷就不喜欢你了。” 我,“……” 我求你了,别喜欢我!真心的! ******* 正当景轩将我的头发抓得乱糟糟足够与杂草媲美时,景玉的到来将我从魔爪下解救出来。 景玉带走了我,景轩并未说什么,仍旧是一声透着嘲讽的嗤笑。 走了一路,沉默许久的景玉终于道了句,“你们方才在做什么?” 我没好气道:“就你看的那样啊!你弟弟人品不好,你没见他欺负我吗?” 景玉目光在我头上停留了一瞬,忽然伸出手,轻柔地将我的发钗取下,将头发捋顺后重新插上,他淡淡道:“日后离轩儿远一些。” 我道:“你当我愿意靠近他?你没看见么?明明是他在找我麻烦!” 景玉忽然伸手抱住了我,我的身子一僵。 他道:“别怪他。他……从前并不这样的,他以前是个谦逊懂礼的孩子。” 我实在无法想象那个阴晴不定得如同炸弹的邪魅男子是怎样谦逊懂礼的! 不过……“景玉,你抱我干嘛?” 景玉贴在我背上的手加大了些许力气,我的头埋在他胸口,呼吸有些不顺。 “我爱你。” 没头没尾的冒出这样一句话,我有些怔住。景玉松开我,低头却吻上了我的唇,很快退开,他眸色晕出一片温柔的水光,“亲近自己从心底挚爱的人,这并不需要理由。” 我蹙眉,“你觉得这样真的有意义吗?单方面的爱并不会给双方带来任何好处,你不幸福,我亦不幸福。” 景玉淡淡一笑,怅然道:“你错了。” 我道:“哪里错了?” 景玉望着我,轻声道:“只有在我身边你才会有幸福,而我也只有拥有你才会幸福,我们注定会在一起,今生,来世,我们都不会分开。” 我盯着他,“你哪里来的自信说出这种话?不论你对我有多好,我都不会动心,莫说来世,我们连今生的缘分也早就断了。” 景玉语气深幽,“除非我死掉,否则你不论生死都无法离开我的身边。” 我冷笑,“我若死了,便会离开。” 景玉微微笑了,轻描淡写道:“若你死了,也不打紧,至少我可以每天抱着你的尸体,却不必担心被你拒绝。” 我瞪大眼,不可思议地道:“抱着尸体?你……不打算把我埋掉?” 景玉轻笑一声,道:“我是不会离开你的。生同寝,死同穴。” 我有些背后发寒,“若你比我多活许久呢?” 景玉定定地望着我,神色并无一丝玩笑的成分,淡淡道:“我便把你的尸体冰冻起来,每天陪着你,直到我亦死去。” 我嘴角微抽,“……你疯了。” 景玉淡笑,声音轻轻地飘散于夜色里,“我只是舍不得你罢了。” 题外话: 一万字更新完毕,谢谢大家支持,么么哒。如有可能,明天继续万更……   ☆、124与景玉的女人干了一架 天色微明,小秦子便受景玉的命令来唤我,欢欢伺候我梳洗后,我去见了小秦子。 小秦子道:“姑娘,皇上正在上朝,下朝时想喝姑娘亲手泡的茶,御花园里的茶叶正新鲜,姑娘用过饭后便可去摘了。” 我“哦”了一声。 小秦子忽然笑道:“姑娘,皇上说了,不可让人代你采摘。” 我就不信景玉分辨得出茶叶是谁摘的。 小秦子前脚刚走,我便吩咐了院内的一个洒扫宫女去御花园采摘茶叶。 宫女一脸为难地垂首,“姑娘,奴婢不敢。” 我这才知晓,小秦子方才说的话不光是对我说了,还嘱咐了院内所有的下人。我只得趁着太阳未出来,提着个篮子去采茶叶。 打量我不知道么?好歹我亦算做过皇帝的人,御茶坊的宫女泡出来的茶可是绝佳,且茶叶供应充足,由外面进贡极品茶叶,哪里会在御花园摘了? ******* 金色的朝阳光彩染上了半边天空,云朵亦散出金光,绿绿的茶叶上挂着晶莹变幻的露珠。 我蹲在绿茶中间,鼻尖冒出些微汗珠。篮子里已有了小半篮子的茶叶,湿漉漉的躺在篮中。腿蹲得微微发麻,我站起身,弯下腰揉了揉发酸的小腿。 不远处,传来了语声,皆是女子。 我回过头,盛装华服的三位美人领先走前,后面尾随着一众宫女。 经过层层选拔方能成为后妃,这三位从容貌着装便可看出是深宫内的妃子。 我琢磨着该避一下,那三位却已眼尖地瞧见了我,向我走来,我亦不好掉头走掉,只得露出微笑迎接。 “芊芊见过各位娘娘。” “真没规矩!” 不悦的声音是站在左边儿那位美人发出,容长脸面,下颌微尖,眼眸冷淡,有丝刻薄的高傲。 中间的美人面容稍微要娇美一些,标准的瓜子脸,水眸含怒,呵斥我,“哪里来的奴才,这般没规矩!见了丽昭容不下跪便罢了,没看见慧妃娘娘也在么。”她蹙着眉,语调微扬,“便是她们不计较,本宫可不能不计较,你在……蔑视本宫么?” 我无言。她说这么一大圈,原来只是想突出她自己的地位啊! 我连景玉尚且没跪过,又怎能跪她们? 我颇有气节地道:“皇上并未让我跪你们,芊芊告退。” 我提起地上的篮子,要走,后宫女人是最招惹不得的,很会生事! 左边儿那位美人又冷傲地道:“好放肆的奴婢!” 右边儿那位一直未说话的美人搭话了,她有一张微圆的可爱的脸,眼睛亦很圆且很大,放光地望着我,道:“本宫觉得她倒是挺好玩儿的。” 手中的篮子被一只纤细的手夺过。 中间那位美人冷笑一声,手微微用力抛出,篮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凄凉的弧线,落在我身后的泥土里,绿色茶叶如绿色的雨散落一地。 辛苦了一早上的成果这般地……被人践踏!景玉欺压我便罢了,他还能放纵他的女人欺负我么?心头的火一下子冒出来了。 我握紧了拳头,盯着她,一字字道:“捡起来!” 她有些被吓到的模样,后退了半步。 我紧跟一步上去,加重语气重复,“捡、起、来!” 她似是察觉威胁自己的只是一个宫女,脸色登时沉下,美眸瞪向我,恢复了宫妃的气势,挺直腰身,道:“大胆!你算什么东西?小蹄子一个,竟敢如此冒犯本宫!” 她的手掌扬起,阳光下透着细润的光泽。 挥向我的手,带起一丝风。 我握住了她的手腕,反手一个耳光甩回去,在这个寂静的清晨里响出了火光。 她愣住。 身旁的两位美人亦愣住。 她挑起了我的斗志,我浑身都叫嚣着一种揍她一顿的冲动!身上的裙子外面还罩着一层淡青色轻纱,动手时难免碍手碍脚,我解开了腰带,脱掉了外面的轻纱,轻轻一抛,衣服飘飘然地垂落。 她回过神,亦被我的耳光激得没了理智,誓要打回来似的,不要颜面地死劲往我身上扑。 我揪住她的头发,她亦伸手扯我的。 “你个践人!”她咬牙骂我。 我恶狠狠道:“你全家都践人!” 我们从站着揪头发,打到抱成一团,在地上翻来覆去,又抓又挠,她的脸被我划出好几道浅浅的血痕。 深宫的女人战斗力果然不是盖的!尼玛指甲都长得可以演女鬼,我脖子和脸都被她抓伤了。 我心中一怒,张口咬住了她的手。 “你这只狗!”她气极,憋了半天才吐出这句话。 盯着她疼得苍白的脸,我终于松了口,得意地吐出一口血,伸手擦掉唇角的血,冲她挑衅,“怎样?你才是小蹄子呢!” 小……蹄……子……呢! 四字还未说完,她的一张脸忽然在我面前放大。 我、勒个、去…… 一声哀嚎从我口中荡漾着飘出,久久的,久久的,寂静下来。 这女人TM才是属狗的吧?我的脸……疼啊! 这下,我真打得红了眼,浑身一震,翻身骑在了她的肚子上,左右开弓,对着她的脸施虐。 她拼命挣扎,两只手乱扯,我的衣襟被扯得散开,衣带亦断掉了,她还继续扯,尼玛肚兜露出来了。 我不管。肚兜算什么,好歹不是没穿! 继续扇她丫的! 旁边两位美人以及她们身后的宫女终于回过神来,美人直呼,“快!快把她们给拉开啊——” ******* 我总算知道这三美人各自的身份,高傲冷淡的那位是慧妃,眼睛圆圆的那个是丽昭仪,至于和我打架的那位是……蓉美人。 此刻,她正在景玉的脚下,哭得梨花带雨,衣衫凌乱,脸上抓痕杂陈,红通通地如杜鹃花儿。 “皇上……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这悠长委屈可怜的腔调哟!听得我手心一痒,忍不住又想猛K她一顿! 景玉神情淡然地坐在椅子上,忽而朝我看了眼,我隐约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以及……笑意。 我后知后觉地默默背过身,他在嘲笑……我? 景玉道:“你们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一架?” 他语调有几分不可思议。 蓉美人委屈地垂泪,“臣妾手无缚鸡之力,从小养在深闺,连只蚂蚁都没踩死过,怎么可能打人呢?” 卧槽! 我终是忍不住回过身看她,人不要脸成这样,我也是服了。 景玉站起身,在蓉美人震惊的目光下,走到了我的面前,他脱下了明黄色的外衫披在我肩上,又替我轻柔地拢了下衣襟,遮住些微露出的青色肚兜,温声道:“芊芊,疼么?” “皇上——您理那个践人做什么?明明我才是你的妃子!您是不是搞错了?”蓉美人几乎快要气得尖叫了。 景玉面对着我,我看见……他薄唇轻轻勾起,温柔地……阴森地……笑了。 他的手指缓缓流连于我的眉眼间,神情仿佛描画丹青一般专注而柔和,他轻声道:“芊芊,你先回去。” 他没给我反对的机会,命令小秦子护送我回洛水院。 ******* 欢欢与豆豆对于我这副狼狈而惨烈的模样很是震惊。 豆豆扶着我坐下,“姑娘啊,你出门是不是被人给打了啊?” 欢欢瞅着我的脸,道:“奴婢看姑娘不止被打了,还似被咬得不轻,这脸都没法看了。” 我狠狠一拍桌子,两人的身子颤了颤,盯着我。 我露出寒光闪闪的笑容,咬牙切齿道:“不错,本姑娘被狗咬了!还是一条疯狗!” 慕容枫来时,我还惊异了下,不觉得景玉会让他进园子,看到他手中的药箱,方记起他还有个御医的身份摆在这里。 小景亦随行在他身后,我对小景扯唇一笑,“小景,你来看我了。” 小景淡淡地盯着我,“别笑,丑死了!” 我扶额,“别这么不可爱,好么?” 小景沉默不语。 慕容枫打开药箱,取出一瓶药膏,一面替我涂抹药膏,一面叹道:“你好歹也是……”他看了小景一眼,转了话头,“你都多大了,怎么能和孩子一样胡闹呢?” 小景神色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他有些不悦地抿唇。 我道:“小景,不要露出这样老气横秋的神情,你是四岁,不是四百岁!” 小景不悦地背过小身子。 慕容枫道:“我看小景倒比你懂事多了,至少不会惹是生非。” 我道:“小舅,哪里是我惹是生非啊?明明是那女人先动手的!” 慕容枫神情有些严厉,“芊芊,你已经不是孩子了,做事怎么还这么冲动?她动手,你便一定得与她计较么?我想,你是能全身而退的,只是,你太意气用事!” 我蹙眉,“难道我就由着她打我,不还手?” 慕容枫道:“并非让你不还手,只是,除了打架,你有想过更好的解决方式吗?你以为皇宫是江湖市井,随性无拘么?” 我皱着眉不服气地沉默了。 慕容枫叹道:“你竟还不解这意思!”他忽然看向小景,“小景,你可懂了?” 题外话: 今天万更,还有两更会在下午和晚上出来,么么哒   ☆、125这场复仇计划,我唯一算漏了的是……自己的心 小景转过身,漆黑的瞳仁平静如水,稚嫩的童音透出淡然,“姐姐,她是主子,你是奴婢,不论你们谁先动手,会被责罚的人终归是你。你应忍一时之气,让地位比她高的人处置她,如此既不脏了你的手,又可借刀杀人。”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小景,“……小景,小孩子怎么可以心机这么深?” 我仿若能想象到幼时的景玉如何冷静理智地处理各种问题,为复仇复国的大计做谋划,小景……骨子里其实是和景玉相似的吧? 慕容枫道:“芊芊,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小景?他要表达的正是我想告诉你的意思,你以后不可以再如此冲动行事,明白吗?” 我道:“我懂。” 慕容枫留下了药膏,叮嘱我每天晚上擦一次,略坐了会儿便有人来请慕容枫带着小景离宫。 景玉可真是锱铢必较,一点多余的时间都不肯留给我与慕容枫。我手里握着药膏出神,方才小景的模样让我有些担忧,再怎样也不能让他养成景玉那种偏执狠毒的性子,必然是慕容枫对他管教过于严厉,导致他什么事都闷在心中,内心都如此阴暗了。 如今我的身份只是他的姐姐,根本没立场去管束他。我略微思索片刻,下决心要尽快完成一年之约,之后尽心照顾小景,定要让他变回正常的小孩子。 ******* 有一点,小景说错了。虽说我与蓉美人打了一架,且蓉美人受伤更重,但受罚的人却并不是我。第二日,欢欢便一脸得意似的道:“姑娘,昨天打了你的蓉美人被皇上惩罚禁足三月,据说她现下还在宫内摔东西发火呢!” 景玉并未过来,我也不知他到底怎么处理的,听到欢欢打探来的消息,亦并无多少意外,他曾为我杀过一个瑶姬,如今禁足蓉美人也不算稀奇。 用过早饭,刚喝了口茶,小秦子便过来了。 他道:“姑娘,皇上在御书房批奏折,让你把昨天采的茶泡了送过去。” 我怔住,“那茶叶不是都掉地上了么?” 小秦子悄悄一笑,眼睛又成了一条缝,瞧着我道:“姑娘,您亲手采的茶叶便是掉地上了,那也是宝啊,奴才早让人收拾干净搁在了御茶坊,您只管过去泡就是。” 我有些无语,“……你就不怕被皇上知道后怪罪?毕竟那可是地上捡的啊!” 小秦子笑道:“姑娘,若无皇上的吩咐,奴才也不敢擅自做主。” 我彻底没话说了。 小秦子叹息着道:“姑娘花容月貌的一张脸怎么被蓉美人毁成这样了,别说皇上会心疼,奴才也替你可惜呢!据闻慕容御医的医术绝佳,只盼他早日治好姑娘脸上的伤口,这蓉美人下口可真狠呐!” ******* 小秦子领着我去了御茶坊,里面的宫女纷纷停下手中动作,侍立在一旁,活像我才是她们主子。 我忍不住道:“你们做自己的事儿就好,不用管我,我泡杯茶就走。” 宫女齐声道:“是,姑娘。” 我,“……” 揉了揉眉心,我敷衍地端起水壶倒了杯开水,抓了几片茶叶丢进去,盖上茶盖,便要端走。 小秦子看得傻眼,“这、这就完事儿了?” 我一面往外走,一面头也不回道:“泡杯茶罢了,要费多少功夫?便是这茶味道不好,想必能把地上的茶叶当宝的皇上亦是不会发怒的。” 小秦子跟上来,仍是有些忐忑。他大概是没见过这般粗糙简单的泡法,而景玉大概亦未喝过这种茶。 ******* 御书房的路线我甚是熟悉,以往虽然有景玉替我处理奏折,但那时我已对他心生爱慕,便经常陪伴于他身侧,红袖添香。 小秦子还在感叹道:“原以为姑娘要奴才带路呢,谁知姑娘竟是认得路的,也奇了,姑娘初初入宫便如此清楚宫中的路线,想必在宫外皇上告诉了姑娘许多宫中事宜。” 他并未跟进御书房,只在门外垂手侍立。 我端着茶盅搁在书案上,景玉手拿着一只毛笔,时而勾画几下,并未抬头看我。 我放轻了脚步,往门外走。 两个轻飘飘的字砸过来,“磨墨!” 我只好走过去。我咬着牙握着墨条,心不在焉地搅拌,小秦子还说他心疼我的伤,真是没看出来!分明是在压榨我的劳动力啊! 景玉抬头看我,“你很不情愿呆在这里?” 我咬牙微笑,“你知道就好!”我丢下墨条,做了个行礼的姿势,“皇上,奴婢告退了,您慢慢儿处理政务,别送!” 景玉一手将我捞入怀中,我猝不及防地跌坐在他腿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发钗微微滑出了发髻。 他伸手将发钗扶正,对我温柔一笑,“芊芊,你可有回忆起什么?” 他的手如清风拂过我脸色的伤口,瞳仁是不见底的深沉,如温柔的夜色。 以前在御书房,我们曾相拥着一起看奏折,一起聊天喝茶,那是一段静静的温馨的时光。 他难道重温旧梦? 我缓缓推开他的手,静静地凝视他深幽的眸,“如果你想利用曾经的回忆来打动我,那么,你只是白费心机。曾经再美好,那也不过是镜中月,雾中花,只能在虚幻的回忆里重现。”我冷冷一笑,“在现实里,我与你已成了陌路人。你有你的沈如烟,我亦有我的慕容枫。”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无表情的脸,“本来是多好的结局,但你不愿放手!若你想要我痛苦,那么我也不会让你快乐!” 景玉道:“如烟与我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子。” 我有些讥讽地盯着他,“你又想编什么谎言来骗我?你不爱她?”我笑了一声,“你若不爱她,当初不会用半壁江山交换她。你若不爱她,当初不会狠心看我掉落悬崖。你若不爱她,如今便不会忽略她沈家人的身份而娶她为妃,并且视若珍宝!” 不知怎么,眼眶发酸发热,我仰头看向屋顶。 眼泪这种东西,我不会为他而流! 景玉神情染上一丝痛苦,眼神深幽地盯着我,半晌,方沉声道:“你说的那些是事实,只有一点错了。” 我冷笑,“哪一点?” 景玉定定地望着我,缓慢道:“我不爱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爱过。” 我不信,嘲讽道:“若不爱,为何要关心,为何要守护,为何要……娶她?” 景玉静默半晌,声音轻轻飘入风中。 “她……是我的未婚妻。那时,沈家势力逐渐壮大,为免功臣欺主,父皇便为我与沈家最小的女儿指腹为婚。我们青梅竹马,感情甚好,在八岁以前,我亦一直以为我们会如此走到最后。” 景玉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而悲戚,“宫变还是发生了,让人猝不及防。我逃出皇宫,还能望见宫中一片火光冲天,如同地狱火焰将我所有的幸福与光明烧成了灰烬。”他眼神痛苦而幽暗地凝视我,“正是你的父亲带来了这一切毁灭!从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成为街头乞讨的孤儿,你知道那是怎样的滋味吗?你知道眼看着亲人全部被送上断头台却无能为力时,是怎样的滋味吗?你知道为了达到今天的地位,我付出了多少吗?” 我张了张唇,唇瓣干涩,眼眶却更加酸涩,明明不是我的父亲犯下的罪孽,我却深刻地感受了内疚与景玉心中所传递的苦痛。 景玉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我,我却忍不住后退了,他便顿住脚步,讥讽似的一笑,“为了复仇,我抛弃了所有的尊严,如一条狗一样活着。为了借助别人的力量一步步往上爬,我努力地将自己伪装成对方会喜欢的样子。” 我忍不住道:“你即便复仇成功,那些人也回不来了。不如放下仇恨,你可以活得很好,也不必……讨好任何人。” “放弃?”景玉低笑,他盯着我,“你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吗?” 我以为他又要说什么爱我之类的话,便不回答了。 景玉道:“你——是我复仇计划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从十岁开始,我便讨好太后取得她的信任,获得了接近你的机会。一个女扮男装的帝王,怎样都成不了气候。”他伸手扶住额头,似有些自嘲地一笑,“我以为只要铲除其余争夺皇位的势力,我便可以轻易地杀掉你取而代之。” 他上前一步,站定在我面前,低头凝视我,目光幽微凄凉,“只是……我唯一算漏了的是……自己的心。” 我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十分不愿面对这样子让人心生怜惜同情的他,看着他,仿佛连自己的心都为之牵动了。 这完全………超脱了我的控制。 我道:“你的爱是自私的,我宁愿你不曾对我有心,还有……我不爱你!” 如此决绝坦白地说这样的话,我不知自己是在提醒他,还是警告自己,不能再次对他有心。 景玉低声笑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自私?我所失去的远比你所想象的还要多,包括我的……”他忽然顿住了声音,眼底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静默片刻,他叹了口气,“你不能说我自私,因为我所想要的并不多,唯一想要的人也只有你罢了。我从小便知道,想要的不论是什么,只有自己去把握才会得到。”他伸手抱住我,“永远不会有人主动把你所想要的送过来,只有谋划得之。可是,我要怎样谋篡你的心?” 我沉默下来。 他的声音轻轻地在耳畔回响,似是低喃,有丝叹息,“你告诉我,怎样谋篡?” 我的心情被他这一番自白影响了,变得沉默抑郁。只是……无论他有多可悲可怜,都与我无关了。 我不爱他…… 同情过去之后,该说清楚的亦不能免。他若是想以此要挟我,那就错了。我又不是真正的沈宝儿,凭什么为她父亲犯下的错误买单? 我静静道:“景玉……你难道不知道,有些东西或者人是怎样费尽心机也得不到的么?” 景玉的声音仿佛含了丝凉意,“得不到便放下,那般洒脱的心情,我不是没有。”他抱紧了我,“但是……对你,我从来做不到洒脱二字。我不能放开你,你是唯一能让我看见光芒的人。” 题外话: 晚上还有一更,亲们继续收看哦,么么哒,话说写这章时,觉得景玉好可怜啊,都不想虐他了   ☆、126今夜,你留下 那日从御书房离开,我便呆在洛水院养伤,对外界之事一概由两个奴才口中得知。景玉已经接连五天没有来找我,亦没有派小秦子请我过去。关于他的情况,我不问,豆豆却自发地告诉了我。 “姑娘,皇上待你真好,这几天你都不用当值。”她道,“皇上这几天不知在忙些什么,白天黑夜地关在御书房内,一点儿声息不闻,也没人敢冒然进去,有些紧急信件还是苏相亲自送进去。” 我坐在院子内的凉榻上,面前摆着一盘糕点,我正拿起一块糕点,闻言,手蓦然一顿,“深夜也不回寝宫睡么?” 豆豆颔首,“皇上似乎也不大有胃口用膳,吩咐外面,饭菜一切从简。看来是有什么烦心事呢!”豆豆叹气,“难不成是江南那边儿又有什么异动?抑或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奴婢可是一点儿都没听说。姑娘,你可知道什么内幕?” 我缓缓地咬下一口糕点,馨香的甜味溢满口腔,我慢慢咀嚼着,品味着,淡淡道:“我也不过是个宫女,主子的事儿哪里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豆豆道:“姑娘可不是一般的宫女,后宫的几位娘娘曾来洛水院要求见见你,都被门口的侍卫给拦下了。皇上定是怕她们找你麻烦!” 我倒不知还有这一茬儿,有些纳闷,“她们找我一个小小的宫女做什么?” 豆豆吃吃地笑道:“姑娘这是打趣奴婢么?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又是慕容御医的侄女,哪里是小小的宫女了?那几位娘娘闻得皇上有封你为妃的消息,所以想来刁难你。” 我差点被糕点噎住,豆豆递给我一杯茶,我喝了口后,方道:“这又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 “姑娘看着是个聪明人,怎么这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儿,你还只当不知道?皇上对你的心思,那是……”她想了下,摇头晃脑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顿觉手中的糕点索然无味,懒懒地放下,打了个呵欠,将身体放平在凉榻上,望着碧蓝澄澈的天,“你们这些人就是闲得无聊,琢磨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意思!以后别和我提什么皇上了,我不喜。” 豆豆沉默好一会儿,忽然道:“不知姑娘为何有些讨厌皇上,但皇上真是再好不过的人。我家陛下没了后,他时常来陛下住过的地方,且一坐便是大半天,奴婢与欢欢也得他照拂才没被人欺负。” 我听得心烦意乱,拿过枕头遮住脸,闷闷的声音传出去,“让你别提,你还提得狠了。你退下吧,我想静静地躺一会儿,别让人来扰我。” 豆豆轻叹一声,退下。 我缓缓拿下遮住脸的枕头,捏着柔软的锦缎,心中却是被豆豆勾出了些许伤怀的情绪。 景玉仿似魔怔了般地执着于得到我,怎样说,他都完全……听不进去啊!慕容枫的这个一年之约,到底是为了证明我对景玉的无心,还是为了成全景玉的痴心? 我渐渐地产生了怀疑,这个约定恐怕并不能如愿完成了。即便我不会再次爱上景玉,可时间一长,便是想走亦断不能脱身。如景玉所说的一般,我有一百种法子离开,他便可以想出第一百零一种办法留下我。 我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想到景玉,有些头疼了。 ******* 夜已深,明亮的月光高悬于窗间。 下午躺了会儿便迷迷糊糊地睡着,夜里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好容易有了些睡意,豆豆还推我,将我唤醒。 我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有些烦闷,“豆豆,你最好是真的有事!” 豆豆手上托着一件淡青色衣裙,道:“姑娘,苏相有急事找你,此刻正在大厅等候,你可不能不去啊!” 苏佑臣找我?从江南回来我便未见过他了,他大概亦是不愿见我的,此刻来找我,想也知道是为了谁! 我叹了口气,由着豆豆替我穿戴妥当,方朝大厅去了。 苏佑臣并未坐在椅上,负手而立,前后踱步,神态似有抑郁之色。 他见了我,还未说话,已先递上一封淡黄色封面的信件。 我并不接,只道:“苏大人,你有何事,先说了来。” 苏佑臣仍旧保持递信的姿势,语气带着请求,“芊芊姑娘,这封信是机密要件,须得尽快交予皇上,好让皇上早做决判写下回信。” 我微微挑了下眉,“你不直接去找皇上,却先来找我是什么意思?即便皇上见不到,你也该去找小秦子。” 苏佑臣叹道:“今天皇上是闭门不出了,连饭菜亦未能送进去,别说小秦子,连只苍蝇都进不去,门窗皆锁上了。” 我心中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笑了,“这更好笑了,苍蝇都进不去,你还指望我这么个大活人去给你送信!” 苏佑臣蹙眉,“别以为在下什么也不知情,你那日从御书房离开后,皇上才有了这些异状,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能你去送!” 我道:“苏大人,你这是在逼迫我?” 苏佑臣道:“在下并无此意,只因事情急迫,非早下决断不可,信使还在宫门口等着回信。” 我犹豫着,按理说来苏佑臣从前对我还算不错,至少是唯一站在我这方的人,如今他来求我,少不得要帮他。只是,我不怎么愿意面对景玉。 景玉这名字只是想起便足够让我头疼了。 苏佑臣看出我的游移不定,忽然一撩衣袍,单膝跪下了,我吓了一跳,不等他开口便蹲下身欲扶起他。 他却定定地看着我,目光坚决,“请芊芊姑娘帮在下这一次,日后姑娘有事,在下定当竭尽全力相助。” 我望着他,“……我帮你。” ******* 答应苏佑臣时挺英雄的,只是当真站在了御书房门口,我却连举起手敲门的勇气都没有。 谁让我一时头脑发热答应了苏佑臣呢!我悔得肠子都青了。 书房内亮着一星烛火,一道修长的身影映在纱窗下。 小秦子低声道:“姑娘,您快点敲门吧,苏相可还在景园儿的门口等你过去!” 我道:“别催!我酝酿一下情绪。” 小秦子愣了,“敲个门要什么情绪?” 我瞪他一眼。 怎么没有情绪?有恐慌,有心乱,有忐忑,有紧张……还有些许的期待。 所有这些情绪都不能表现出来,我要酝酿出冷静淡定的情绪,学着小景的表情,应该就可以了吧? 我伸手缓缓敲了门,寂静的夜里,只听见敲门声荡漾在风中。 一下,没回应。第二下,依旧没回应。 我迟疑地顿住手,小秦子努努嘴,示意我继续。我猜着景玉约莫是睡着了,最后一下便加大了力气,饶是熟睡的人也一定能惊醒。 只是……为什么这一掌下去碰到的会是温热的肌肤? 而且,还是没有衣物所阻隔的! 我默了,小秦子以及一众侍卫亦默了。 我缓缓抬首,映入眼帘的便是景玉一张苍白得有些瘦削的脸孔,俊美不减,且多了几分柔弱感。 许是屋中太热,他扯开了胸前的衣襟,露出一片白玉般的肌肤。 我倒是第一次发现他皮肤如此好。 景玉双眸深邃地堪比深夜,他握住我贴在胸前的手,将我拉进了屋中,门被他用脚踢上。 喂——这样子突然关起门来,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朕还以为你不会来了。”他道,声音含了丝低哑暗沉。 我做出冷淡的表情,正欲说明来意,他却又道:“你知道这几天朕在想什么?” 我眨了眨眼,望着他深邃的眸,茫然道:“我又不是你,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甩开仍被他握住的手,假装打量了几眼书房,道:“这里面书还挺多的啊!” 我转移话题的能力显然不高,景玉无视了我的话。 他道:“今晚,你留下吧!” 留下……我倏然回头瞪着他,这、这不是我所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我瞬间进入防备状态,有些警惕地道:“我……我是来送信的。” 我手都被他吓得有些抖,颤颤巍巍地从袖口里取出了淡黄色的信封,递给他,他淡淡看我。 我道:“这是苏佑臣拿来的,说是机密要件,你要即刻回信的。” 景玉仍是盯着我,仿佛是在一个回答。 我躲开他的视线,低着头,“你不接着,我扔地上了啊!” 手上的信件被接过去,他微凉的手指碰到了我的手心,犹如一片羽毛划过我的心上。 我蓦然有些慌乱,道:“信我送到了,回信你让小秦子交给苏佑臣,我困了,要回去了。” 语速极快地吐出这句话,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去开门,景玉低沉的声音却透出一丝冷厉,“你敢再走一步么?” 我浑身僵住了。 他不这么老是威胁人好不好?对待爱的人不是该体贴关心么?不对,我现在该想的不是这个! 问题是……他到底要我留下做什么?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已完,明天继续,么么哒   ☆、127我不爱你,不嫁你,你在我的心中没有任何意义 景玉坐在椅子上,看完那封信,背对着烛光的面容透出一丝阴沉,他轻轻地嗤笑一声,信被他随手抛在了桌上。他拿起毛笔开始写回信。 我不知那到底是怎样要紧的信件,值得苏佑臣不惜下跪来求我,但看景玉这般不甚在意的模样,看来亦不算大事。 信写好,他叫了小秦子拿去给苏佑臣,小秦子低着头接过信便走,至始至终没抬头。 我瞧得气闷,他是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场景?想来也是,方才景玉衣襟松散,把我拉进屋中便关了门,大抵在外人眼里是不清白的。 我咬住唇瓣,脑子里涌动着“快离开快出去”的想法,奈何脚步像是硬生生定在了地上,完全不听我使唤了。 景玉将身体靠在了椅背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搁在桌上,他的手揉了揉眉心,烛光照在他俊美的容颜上,苍白的脸色笼上烛光淡淡的橘黄色,看似身处泛着深沉感伤的旧时光。 低沉的声音散出淡淡的沙哑,有种格外的惑人的魅力。 “朕这几日都在思索,却始终无法懂得……”他深邃得似满载了星光的眸凝睇我,“你为何变得如此快?” 相隔着一张书案,我望向他,微微一怔,“什么?” 景玉淡淡笑了下,幽暗的双眸透出一股压迫力,“五年的时间虽不短,却也不长,它真的能将深爱消耗殆尽,完全不留下一丝眷恋么?” 这个问题……也正是我曾经所迷惑的!不过,我已经找到了答案。我凝望着景玉,冷冷一笑,“你以为我不爱你只是在五年后么?” 景玉眸色微深,薄唇微抿,“你什么意思?” 我缓缓道:“只有五天。也就是离开你的第五天,掉下悬崖的第五天,我发现自己对于你并不是那么深爱,你也并没有我所想象那么重要。” 景玉的神情微僵。 我却莫名感到一丝快意,微笑着凝视他,轻缓道:“你说得对,若真的是爱,不可能这么快便释怀。所以……你觉得我变得快的原因不过是……我不爱你,仅此而已。” 那双浅咖啡色的眸看似无波无澜,却又仿佛瞬间翻涌起复杂情绪,犹如忽然吹落了一阵纷繁的花雨,美丽却短暂。 没多久,他的眸光溢出了细碎的光芒,唇角温柔一笑,低声叹息,“这样啊……也对,无论我怎样改变,在你眼里,我总是那个卑微至极的奴才罢了。曾以为我骗得了你的爱,原来,隐藏得最深的却是你!” 他站起身,走至我身前,我忍不住后退,他的双手却撑在了书案上,缓缓凑近我,我忍不住往后仰,望着他。 他唇角的笑温柔,凝视着我的眼神……有丝执拗的疯狂,”为了放下心结好好待你,我还总觉得有那么几分对不起死去的亲人,既然你不爱我,这样便更好办了。” 我咬住了唇瓣,手抓住了桌子的边缘,紧紧的。 心底渐渐溢出悬在半空般的不安感…… 他又想做什么? 景玉如同对待小狗般抚摸着我的头,笑道:“如今,我即便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送给你,你也是不会感到快乐。我们在一起之后,你的感受也只有厌恶与痛苦吧?” 我蹙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景玉凑近我的耳畔,近乎呢喃的低沉声线,“……我若娶了你,这算不算对于你最大的报复?” 我的瞳孔不自觉地收缩,瞪大了眼,“报、报复?” 景玉温柔地笑了一声,轻轻地拍了下我的脸,“这么惊讶做什么?你们沈家欠我的,便拿你的一生来偿还,这样不是很好么?” “你做梦!”我用力推了他一把,大声道,“你要报复便去黄泉路上找真正害了你的人,在这里对我说这些疯话做什么?我不会嫁给你!就算是死,也不会!” 景玉轻轻笑了,昏黄的光影打在他阴暗的微笑上,闪出寒凉的光芒,“那你便去死吧。” 我一怔。 景玉眼角微微上扬,笑意浅淡,却透出了丝邪气,“你不知道么?冥婚。” ——至少我可以每天抱着你的尸体,却不必担心被你拒绝。 前几日景玉所说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我心底不自觉地生出一股寒意,怔怔地望着景玉,有些恍惚,“景玉……你不要说这种话好不好?这样的你让人感到恐惧。” 景玉唇角的笑意似被凝固住了,他缓缓垂下了狭长的睫毛,声音低得近乎无声,有些凄怆,“恐惧么?真是让人不忍听到的字眼!” 他忽而抬眸,对我温柔一笑,道:“不论如何,你——我娶定了!”他走近我,手搭上了我的双肩,低头望进我的眼里,“不要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你该知道,为了你,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轻轻的声音飘入耳际,我渐渐握紧了双拳,眼眶发红地瞪着他,“你非得逼我么?” 景玉在我唇上落下一吻,轻声一笑,“乖,别闹了。” ******* 御书房屏风的后面,有一张用于休憩的凉榻,景玉与我躺在上面。 我紧张得全身僵硬,景玉伸手抱住我,修长的手指挑起我的下颚,我望向了他。 他笑道:“你是在担心我会对你怎样?芊芊,对于那种事,我并不想和你如今的你做。” 我,“……” 虽然这意思正合我意,但为何听起来那么怪异?他是……在嫌弃我? 被景玉抱在怀中,我许久都不能入眠,闭着眼睛装睡。 装得太久,何时真的睡着了,我并不知晓。翌日,我睁开眼,景玉微笑着凝望我。 我眨了眨眼,初初醒来时的迷茫瞬间消失,我猛地坐起了身,他……为何并未穿衣服? 似察觉到什么,我低头看自己,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拉过锦被裹住身体,惊魂不定地回头看景玉。 “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景玉亦坐直了身体,散落枕畔的墨发随之飘舞,窗外的晨曦散入他的身上,透着淡淡的光芒。 他微笑,“也没什么,只替你脱掉了衣服。”他缓缓补上一句,“仅此而已。” 地上明黄色的龙袍、裙衫、白色单衣、单裤、肚兜相互交叠着散落一地,足以让人产生一场生动至极的联想。 我看得太阳穴隐隐跳动。 我捏紧了手中的被子,咬着牙,挤出一句话,“你、最、好、能、解释、清楚!” 景玉轻描淡写地笑道:“我只是在替你解决一些麻烦的人。” 我愣住,他什么意思? 景玉忽然扬声道:“小秦子!” 外面的门被打开,一个身影在屏风前面俯身行礼,道:“皇上,他已来了。” 景玉微微勾了唇角,“嗯,让他进来找朕。” 小秦子应了声“是”,退出。 我惊道:“你要谁进来?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没穿衣服?” 景玉拉了下我身上的被子,盖住我的肩膀,温柔一笑,“正是没穿方好呢!” 我面色僵住。门外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锦靴一下一下地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在寂静的房间内,清晰可闻。 屏风后面出现一条修长挺拔的身影。 “皇上,你找我有事?” 听到这声音,我的呼吸刹那间凝固了。 景玉唇角的笑容愈发温柔,道:“对,你走近点,我当面告诉你。”语声微顿,他落下最后一字,“枫……” 那脚步声渐渐靠近,我不及反应过来,已拿被子蒙住了头,眼前变得黑暗,却只听见慕容枫冷淡地道:“皇上,你不觉得在这种时候召见臣子太过荒唐么?” 景玉似乎笑了声,道:“枫,我今天找你来,是以朋友的身份。” 慕容枫停顿了会儿,淡淡道:“若是想让我答应你们的婚事,我只能说她愿意,我便不会反对。” 景玉赞叹,“枫,你果然极了解我。你说得没错,我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你很识时务。” 慕容枫淡淡道:“知难而退这四字错了,我从来不觉得面对困难需要后退。” 景玉道:“哦,你是想要和我争么?” 慕容枫道:“景玉,她与我并非你所想的那样,你若已决意留下她,便好好待她。” 渐渐离去的脚步声依然平稳淡然,良久的岑寂缓缓弥漫在这方小天地。 景玉掀开我蒙在头上的被子,正欲说话,瞥见我脸上的泪水,登时失声。 我眼眶通红地瞪着他,“你这样子有意思吗?你以为他真的会误会我与你在一起?不会!” 景玉静静地凝视我,道:“若是你真不信他会误会,为何如此伤心愤怒?” 我沉默着,心中却似针扎似的泛出疼痛感,胸中郁结着一股怒气,散出淡淡的刀割似的钝痛。 景玉温柔地替我擦掉泪水,声音轻得似从风中飘来,“你看,枫也未怎么在意你。他没有伤心,没有痛苦,甚至连一丝愤怒都没有。他的表情一直平静,直到离开房间,他也未有一丝的情绪波动。所以……不要为他伤心,好么?” 我打落他的手,恶狠狠地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答应过的!他答应过会娶我的!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说出那样的话来?”我充满恨意的眼神看向景玉,“是你对不对?你对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景玉道:“除了今天这件事,我什么都没做过。是你自己根本不愿接受他不在意你这个事实吧?” 我冷笑,“他从来都不是情绪外露的人,在意与否还轮不到你来评说!而且……”我冰冷地凝视他,“即便他不在意我,不爱我,不娶我,我也不会……喜欢你,更不会……嫁给你!因为……你在我心中没有任何意义!” 题外话: 今天还有一更,会尽快更出来,么么哒   ☆、128温暖到连呼吸都会心疼 我回到洛水院,不论谁与我说话,一并不理,径自回了房间。我躺在窗下的凉榻上,面上感觉到从外面吹来的夏风。 一动不动地躺了多久,我并不知晓,只是浑身疲惫,不愿说话,亦不愿思考,只是这样静静地一个人呆着便很好。 门外传来欢欢的声音。 “姑娘,该用膳了,是摆在屋里,还是大厅?” 我淡淡道:“你们自去吃好了,不必管我。” 虽然我并未真的拿这些奴才当奴才待,在他们眼里,我却是实在的主子,是以听我如此说,欢欢只犹豫着应了一声便退下。 没过多久,门外却又响起了敲门声,此次声音略大了些,我蓦然听见,有些刺耳。 欢欢道:“姑娘,太后传令让你过去。” 我头疼地揉了揉脑袋,坐起了身。豆豆进来,拿了套崭新亮丽的衣裙,我一见,便诧异道:“这不是宫女穿的吧?” 质地一看便极好,款式亦大方端庄。 豆豆笑道:“这是太后让人送来的,太后的意思是让你打扮得漂亮些,传话的太监说怕你不知女子是如何装扮,特意吩咐奴婢细心地为姑娘梳妆。” 我叹气,太后还真当我这几年也是做男子装束? 我道:“太后找我做什么?” 豆豆一面替我梳理长发,一面悄悄笑道:“姑娘,你昨晚与皇上在一起的事儿,早就传遍皇宫了,太后若不找你,奴婢才奇怪呢!” 我一怔,豆豆又道:“如今后位空悬,整个后宫还是由太后在掌管,姑娘若要入后宫,太后自然是得先召见姑娘的。” 豆豆的手熟练地替我挽了一个半月形的发髻,指着木盒子里的一排首饰问,“姑娘,这些亦是太后让人送来的,你看看要戴一支?” 我道:“随便。” 豆豆笑道:“也对,姑娘长得漂亮,自然怎样打扮都是美的。” ******* 走到太后宫中,我才发现太后请的人并不止我一个。屋子里坐满了女人,还有一些站着的,可能身份要低许多。 这是要来一个后宫女人大聚会么? 我显然是最后一个来的,收到的目光各异,最多的便是嫉恨。当太后起身,携了我的手与她一道坐在榻上时,那嫉恨的目光便更强烈,若能化为箭雨,我此刻定已万箭穿心。 太后对着我笑,却不说话。 我扶额,这笑容看得人真心难受,我与景玉真不是大家所想的那样子啊! 有些冷淡的声音传过来,“原以为你这宫女只不把我们这些妃嫔放在眼里,却原来你连太后都敢如此不尊敬。” 说话的是慧妃,她神情淡淡的高傲,斜睨我一眼。 太后笑容微僵。 我道:“我哪里不尊敬太后了?” 慧妃冷冷一笑,头顶的步摇轻晃,散出金色的微光。 “饶是本宫见了太后,也得先俯身行礼,你却一句话不说便与太后坐在一起,如此不知礼数,毫无教养,真不知你如何进的宫!” 她话音落下,太后已怒道:“放肆!哀家还未说什么,你倒在这里指指点点,她有没有教养哀家尚且不提,却怎样都比你要好!” 慧妃的脸色僵住,她的心性似是极高傲,被这样当众拂了面子,有些阴狠地冷笑,“太后未免太过偏袒于她,听闻太后当年与皇上亦曾有过一段情,如今对她好,是否在刻意讨好皇上?” 桌案被太后猛地一拍,我的心跳了下,太后的脸色变得极难看,她激动得站起了身,怒不可遏地道:“来人!将慧妃关入天牢,没有哀家的允许,不准放她出来!” 众妃似是怕被太后的怒气所波及,竟没一人为慧妃求情。 慧妃骨子也极硬气,一声也不求饶,反而在侍卫拉走她之前,冷冷地对我道:“你以为你又能得意多久?哪一个初入后宫的女人没有被他真情相待过?可惜,我到最后才会发现,他的情真全是虚假!” 我怔怔地盯着慧妃,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边。 景玉对一个人好,那个人必然有利用价值,一旦没有了价值,便会被弃如敝履。 景玉对自己的妃子竟也是存着……利用的心? 这太可怕了! 感情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用来换取价值,他难道不知这是在践踏别人的真心吗? 原来……我并不是唯一的被他的温柔假象所欺骗的人,他的温柔,也不独属于我。 众妃皆显得有些沉默。沈如烟并未来,想必是又病了,我听豆豆提过,她常病,身体羸弱如风中拂柳。 太后召集后妃的原意是怎样,我不愿去猜。太后有些疲惫地躺在了榻上,她身边的太监传令让众妃退下。 我坐在她身侧,她握住了我的手,眸中含了丝水光,“宝儿,你也看得清楚,哀家这个太后已是名存实亡,这些人并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你以为皇上是真心对哀家好么?”她叹了口气,“真打量哀家看不出他是为了你么?以前你与他在一起,哀家便看出些形迹,你们瞒得过哀家么?” 我抿了唇,“以前只是年少不懂事,现在,我不喜欢他。” 太后愁眉深锁,“你虽不说到底是谁害了你,毕竟是景玉带你出去的,此事与他脱不了关系。你如今如此不喜他,必然也是与这个有关吧?” 我有些惊讶,原以为太后思想单纯,只是靠了景玉走到如今的地位,原来她亦是精明的,或许,有时候大智若愚才是处世之道。 太后道:“宝儿,你喜欢他也罢,不喜欢也罢,你是非嫁他不可的。” 我道:“母后,你何必一定要我嫁他?你明知我不喜欢,逼着我嫁了,以后的生活难道就会变好?” 太后叹道:“宝儿,不论如何,这江山是毁在了你我手中。若非当初鬼迷心窍地听信景玉之言,如今皇帝会是沈君临。”她望着我,眸中有愧疚悔意,“你父皇对他寄予了厚望,君临,君临,却是哀家阻断了他君临天下的路。” 我一怔,“母后想要让我把江山夺回来?” 太后摇摇头,苦笑,“夺不回来的。我们有什么本事和景玉斗?只有一个办法。”她定定地盯着我,“你嫁给他,生下继承人,如此江山还不算完全给了景玉,待景玉死后,你再慢慢劝说你的孩子将江山传位给沈君临,如此一来,我们犯下的错误才可弥补。” 我道:“景玉不一定会立我的孩子做太子,这法子不太可靠。” 太后握住我的手,“宝儿,你该看得出如今他对你有多在意,你若能加以利用,趁着年轻貌美时抓住他的心,劝他早立太子,并非难事。” 我猛地收回了手,站起身,声音略冷,“我做不到!若真的那样做了,我和利用别人的感情达到自己目的的景玉又有什么分别?” 太后却在榻上向我跪下了,甚至还要俯身磕头,我忙扶住了她。 好头疼啊,这些古代人都喜欢这般威胁人么? 太后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眼眸流露一丝坚决的光,“你必须嫁!否则哀家便触柱而亡!” 我一怔,“母后,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命来威胁我吗?” 太后流泪叹息,“宝儿,哀家知道害了你一生,你本可以是个备受*/爱的公主,你父皇若在,也定会为你挑个风华出众的驸马。但……”她眼泪掉得更厉害,“母后害了你,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只能再委屈你一次了。” 真正的沈宝儿就已死了。她的一生终结在十八岁,如花朵一般的年纪。那一年,我穿越而来,初初遇见景玉,仿佛看见了那双眼眸里盛满了漫天星辉,又如繁花盛开,怎样也料不到会与他发生如此多的理不清的纠葛爱恨。 当初,当初,悔不当初! 我叹了口气,她是沈宝儿的母亲,我不能用着这具身体却眼看着她去死而什么都不做。 景玉虽说我无情,然而,我却并不是那么无情。此刻,看着如此苦苦流泪哀求我的太后,我的心,难受得快要窒息。 一声声叹息声与破碎的哭泣声中,我听见了自己静静的声音,“母后,别伤心,我答应你便是了。” 太后先是一怔,随即有些颤抖地上前将我搂在怀中,眼泪掉在了我的脸上,冰凉到了哀伤的情绪渗入我的心底,寒凉入骨。 “宝儿……宝儿……对不起,哀家对不起你啊……若有来生,你再不要投生成我的女儿,你要擦亮了眼,找一个会好好待你,爱你,呵护你的娘亲。你会快快乐乐地长大,可以穿漂亮的衣裙,可以梳美丽的发髻,以后则会嫁给一个温柔体贴的夫君,平安幸福地过一辈子……” 我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这一刻,我真的把她当成了母亲,因为,她的真心如此深刻地传入我的心底,温暖到连呼吸都会心疼。 题外话: 今天更新完毕,明天是万更啊,求订阅,么么哒   ☆、129朕心心念念的女人却一心想着另一个男人 我从太后宫中走出,景玉立在门口,明黄的轻衫散着夏季的微光,他迎上来,眉目间隐约透出深沉。 他蹙眉道:“嫁给朕,你至于伤心成这般么?” 方才在太后跟前哭了好一会儿,倒也不是为嫁他的事,只是太后说得那般伤心可怜,我一时被感染,哭得歇不住而已。现下的眼眶定然红得发肿了,发丝亦被薄汗湿透,黏糊糊地贴在脸颊。 我望着景玉,道:“你早知太后会要我嫁你,也猜到我不得不答应她,对不对?” 景玉的脸部隐在阴影中,沉默不语。 我笑了声,“你在这里多久了?可有看见慧妃得罪太后,被押入天牢?” 景玉竟以为我是要为慧妃求情,淡淡道:“她的事,你毋须管。” 我仿佛看一个笑话的眼神盯着他,“我当然不会管。她和太后可都是为了你而起了争执,从当初的我到如今的慧妃,甚至于后宫的每一个女人,亦包括你所珍视的沈如烟,你真的有拿过真心相待么?” 景玉微微垂下眸,似若有所思,神情隐约透着几分苦涩,薄唇微勾,溢出一声薄凉的轻笑,“连性命亦不能保住时,真心要来何用?” “你告诉朕,为何一定得有真心?在要求朕的真心之前……”他薄唇的浅笑染上一丝讥讽,“你们确定自己值得朕倾心相待么?” “况且……”他上前一步,挺拔的身影落下一片暗影裹住了我,目中透出冷厉,“这些天,将朕的真心弃如敝履的人不正是芊芊你么?现在却来质疑朕的心……” 他的手指挑起我的下颚,嗤笑一声,“你要将朕的心剖出来看一看才甘心,是么?” 神情似笑非笑,看似随意而嘲讽的问话,我却真切地感到一种荒谬的真实,仿若我点头,他便会真的挖出自己的心给我看一看。 我忍不住后退一步,低眉垂首,“皇上,奴婢告退。” 说毕,也不管他是何反应,端着平稳的步子走远。 我面上的神情定然是冷漠的,我知晓怎样才能伤他至深。景玉总自以为是地相信自己可以操纵人心,我便要让他知道,总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他所能掌控的! ******* 我回了洛水院,闭门不出。深夜,我便去院子里拿冷水浇在身上,夏已快尽了,秋寒似在慢慢侵袭。换下湿衣服,我便去睡,只是并不盖被子,也没人察觉我的举动。 吃饭时,我只略略地吃几口便去榻上躺下睡觉。虽然豆豆与欢欢劝着我多吃些,我只一味地说没胃口,她们只好面面相觑,似有些为难。 三天下来,身体再好亦会变得虚弱不堪。豆豆说,皇上已在朝上提了立我为后的事儿,群臣反应不一,却也违背不了皇上的意思,如今,只差一道圣旨便定了。 我恹恹地躺在榻上,听豆豆絮絮叨叨地说这些话。 她说毕,叹道:“姑娘,您也别如此糟践自己的身子了,奴婢知道您心里难受,可这样子看着真让人心疼。您到底有什么心事,好歹告诉奴婢可好?奴婢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姑娘的。” 我闭目不言,什么叫糟践,这只是为了见慕容枫的法子罢了。 第四日,我终是病了,身上发热,额头却冒着虚汗,茶饭皆吃不下了。欢欢与豆豆着了急,没过片刻,景玉便被她们请过来。 景玉我身侧坐下了,他道:“芊芊,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命来威胁朕?你想做什么,朕明白,但朕不会被你威胁!” 我闭着双眸,只觉他的声音好似惊雷一下下击在心中,身体愈发难受了,头晕晕沉沉。 他请来了满屋子的太医,却没一个是……我想见的! 景玉的声音似有些喑哑,“想必朕再呆在这里,你愈发不会好了。”他微微叹息,“朕这就走,你好好歇着。” 他站起身,命洛水院的下人照顾好我,否则全部处死。 我的手握紧了身下的被单,不够……还是不够么! ******* 深夜。 洛水院一片寂静,半点儿声息都听不见。我出了房门,走到院内的水缸边,弯弯的月倒映在清亮的水中。 我提起水桶本欲打水,想了下,又放下。提起步子,跨入了水缸中,慢慢沉下…… 水刚要没过我的头顶,一股强劲的力道拉住了我的胳膊,随即一双手将我提出了水缸。 我猝不及防,在水中被呛了几口,站在地上时,浑身湿透,还不住地咳嗽,仿似能咳出一口血来。 睫毛挂着水珠,透过晶莹的水珠,我望见了景玉的脸。 他的神色在清冷的月光中,更显出几分阴沉可怖,他眸色狠厉地盯着我,一字字道:“沈芊芊!你到底将朕置于何地?朕心心念念的女人却一心想着另一个男人,甚至不惜伤害自己,伤害朕!” 他似过于急怒,忽然顿住声音,只是盯着我。 我淡淡道:“我伤害自己这没错,伤害你就是胡扯了。”我没心没肺地一笑,“而且,如今伤害你是我最乐意做的事,你怎么能用不惜这两个字?真是有些自恋了!” 景玉的神情僵住,他的眸色幽深,神情隐约透出一分痛苦与狼狈,他微微后退半步,轻轻笑了,“本以为尊严这种奢侈的东西早就被她拿走,没想到,你却能将它召回!朕该感激你,还是……”他直视我的眼眸,“恨你?” 这句话我尚未听得明白,便又听他冷声道:“煞费心机地要见他,朕便如你所愿!方不负你这番苦心!” 苦心二字语气重且透出浓浓的嘲讽。 他大步离开洛水院,明黄的衣摆在柔白的月光里耀目生辉。 身上的水珠化成寒意渗入身体的每个角落,我微微颤抖,握紧了胸前的衣襟,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 不受威胁的他……妥协了!明天……我会见到小舅,他会带我离开这个地方,一定会的!我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要,只想和他一起离开! 自私的想法,自私的行为,可是,爱情从来都不是大方的。有句话,景玉说对了! 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主动来到手中,只要谋划……得之! 身后忽而一声惊呼,“姑娘!这大半夜的,您怎么起来了?” 豆豆走来,她摸了把我的衣袖,惊道:“这又是怎么湿透了?”她瞥见我身后的水缸,瞪大了眼,“姑娘,你这是……” 为怕多事,我只得道:“睡不着起来看月亮,谁知没提防掉进了水缸。” 豆豆半信半疑,拉了我回房,替我换上干净的衣衫,又看着我睡下,方吹熄烛火,退出。 我躺在黑暗的屋中,心中渐渐变得安定。 ******* 翌日一早,我便自己起来了,豆豆过来时,我已梳妆好,正在戴发钗。 她神色讶异,“姑娘,您今天起得这么早。” 我出了门,去正厅吃饭。豆豆跟在我身侧,她已经打量我许久,此刻忍不住道:“姑娘今儿的气色好了许多,眼神也多了些光彩,倒像是有什么好事儿。” 我笑道:“豆豆,你不去算命真可惜了。” 见我肯与她搭话了,豆豆忙道:“姑娘,您看来心情不错,定然是有好事儿啊,这谁都看得出来,哪里需得着算?” 我笑了。 用过饭没多久,慕容枫便过来了,他手中提着药箱,仍是衣衫如雪。 我怔怔地盯着他。 他道:“伸出手来,我替你把脉。” 我并不理会。 慕容枫神色有一丝无奈,如同对待不听话的小孩语气,温和中透出淡淡的责备,“芊芊,生病了就该好好地让我看一看,把手给我。” 他的神情淡然平静。 以前我觉得这样的他会给人安全感,很沉稳可靠,可此刻我却只想打破他平静的表情,想对他发火。 我道:“我没病!没病为什么要让你看?” 慕容枫道:“芊芊,别任性!” 我胸口憋着一团郁气,“你到底懂不懂我为什么会病?我只是想见你一面而已,你来了,我又觉得或许不见更好,至少还会有一丝期望。” 慕容枫静默了。 我盯着他,“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上次在御书房……”我有些难堪地咬住唇瓣,“景玉是故意让你误会的,我与他并没有什么。” 慕容枫轻叹,“我知道。” 我猛地挺直了身子,望着他平静的神色,“若你真的知道,为何还要说出那些话来,难道你不知我听了会有多难过,多伤心吗?你明知道……我只爱你!“ “我憎恶谎言。”慕容枫道,“为了自己的私心撒谎,我不愿意。” 不等他说完,我已激动得站起了身,瞪着他,“你的意思是我在骗你?” 慕容枫漆黑的瞳仁划过一丝黯然,他叹道:“我不愿撒谎,憎恶撒谎,却是对你编下了一个谎言。” 我怔住,“你……对我会有什么谎言?” 岑寂蔓延成一条平直而压抑的长线,横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题外话: 今天万更,还有两更,会尽快出来的   ☆、130我求你……别说出去 “你可还记得我与你提过忘情丹?”慕容枫道,“名为忘情,实为移情。五年前,为了让你能够忘了景玉好好儿活下去,我把忘情丹融在了你的茶杯之中,本以为你从此不会与景玉有任何牵连,却终究难逃宿命!” 我哑然半晌,觉得难以置信,忍不住道:“小舅,这个其实才是你编出来哄我的话吧?哪里会有这样神奇的药,若是有,世上也无为情自尽的人了!” 慕容枫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忘情丹相传是由几百年前的某位前辈传下来的,只余三颗。你吃了一颗,事实证明,它并非浪得虚名。” 难怪……我会在那般短的时间里忘记景玉,甚至对小舅产生了异样的情愫,却原来只是药物影响? 我坐下后,默默无言,过了许久,方道:“不管起初的原因是怎样,我现今已然是对景玉没有任何好感。他心机太深,为人狠辣,不爱反而是件好事。” 慕容枫凝视着我的脸,眸光微动,“忘情丹的功效也并不是完全无解,若你再次爱上了他,那么,则会比以往爱得更深,更无法自拔,以前所有的感情亦会回到你的心中。” 我道:“所以你才会让我呆在景玉身边一年,你只是在试探我会不会再爱上他?” 慕容枫道:“只是以往的想法。如今,他待你极好,若是以前的你定然会很开心。我想,你们会很适合在一起。” 话毕,我便拿起他面前的茶杯往地下一掷,摔得粉碎水流。门外伺候的豆豆闻声进来。 “这是怎么了?姑娘,您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怒!”豆豆一面俯身捡碎片,一面劝慰。 慕容枫挥手让豆豆退下去。 我冷笑着,“景玉威逼胁迫让我和他在一起,我没有妥协!太后以死相逼让我嫁给景玉,我敷衍答应!这些全是为了你!为了你,我故意每天夜里泡冷水,白天不吃饭,将身体弄得病弱不胜,只盼能见你一面!”我忍住眼中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可是,你却告诉我……我和景玉适合在一起!” 慕容枫微微怔了下,“芊芊……” 我瞪着他,冷笑,“别叫我!你们一个个都把我当成了什么?我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自己做主的权利吗?你以为我连自己的心都不明白吗?你说是药物让我爱上你,全是扯淡!我的心不会被任何人左右,说到底,你根本从来没有信过我是真的爱你!” 慕容枫平静的眸中闪过一丝震惊,他起身,在我身前站定,斟酌着用温和的语调道:“芊芊,抱歉,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只以为我所做的决定是为了你好,却忘了你或许……”他叹了口气,“根本不这样想。” 他的手抚上了我的头顶,唇角染上淡淡的笑意,温声道:“我不该总拿你当孩子,你的确该有自己的主意。以后我不会干涉你,你若有任何难处,却还是要告诉我,知道吗?” 我盯着他淡然中透着温和的眼眸,不由得气消了一半,撇撇嘴道:“你这样与我说话,不还是以长辈的口吻?” 慕容枫一怔,笑道:“我本就是你的小舅。” “可是……我却并未拿你当舅舅!”我不由得脱口而出,怔了下,又道,“如果你心里真的不能接受我,那就不要再对我好了,我会误会!” 慕容枫眸色微深,在我惊讶的目光里,他将我轻轻拥入了怀中,萦绕的淡淡药香让人沉醉。 “芊芊,你这样说,又让我怎么忍心放开你?” 我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小舅,你说的娶我的话,还算数么?” 慕容枫道:“自然作数,若你不悔,我便娶你。” “我不悔!永远不会!”我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慕容枫板起脸,“答得如此快,太不矜持。” 我哼了一声,“小舅这样抱着我,就很矜持么?” 慕容枫忽而低头,吻上了我的唇。 我的心砰然一跳,他却很快退开,神色淡然地瞥我一眼,“据说定情是要亲一下的。” 我微微一怔,“订……情?” 慕容枫淡淡笑。 我微微睁大了眼睛,“小舅,你这算间接地暗示我,你其实也爱我么?” 慕容枫道:“芊芊,现在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我想应先与景玉谈一谈。” 我惊道:“你不是在说笑么?景玉根本不是能够沟通的人。” 慕容枫笑道:“放心,一切都会没事的。待我安排好一切,便来带你离开。” 我点头,“我们和小景小雪一起离开,四个人去哪里都可以,一定会过得很幸福很开心。” 慕容枫却道:“小景……或许得留下来。” 我声音蓦然拔高,“你在说什么?” 慕容枫道:“芊芊,你真的打算瞒着小景一辈子么?小景毕竟是他的儿子,小景有权力知道真相。小景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他盯着我,“若小景选择了景玉,我们不该阻拦他,对不对?” 慕容枫说得并非没有道理,我无言辩驳,但心中却十分不赞同。他走后,我便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无论如何小景都不能留下,我不能让他变成和景玉一样的人。 “本少爷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啊……”含笑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屋子里响起。 我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望着走过来的人,我连话都说不完整了,“你、你怎么、会在……” 景轩双腿笔直有力,他走到我面前,微微俯下身,笑容满面,“本来只是听闻你要做我嫂子了,所以来看看你,却看到你和慕容御医的幽会,嗯……真有趣!” 我的脸色白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景轩轻声笑道:“在你的慕容舅舅来之前,本少爷便躺在屋顶上晒太阳。” “你没事跑屋顶晒太阳?” 景轩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侧头道:“当然,本是想出其不意地逗逗你。” 我顿觉头顶乌云笼罩,“你全都听见了?” 景轩道:“一字不落。” 我道:“你想怎样?” 景轩笑道:“本少爷想知道皇兄若发现自己突然多出了一个儿子会怎样,更想知道他若发现你与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又会怎样,还想知道……”他凑近了我,眨眨狭长的凤眸,“你到底是怎么将这两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咬住唇瓣,恨恨地盯着他,“你别胡说!” 景轩勾唇一笑,“若只是胡说,你干嘛这么害怕?你倒比沈如烟那女人聪明得多,至少她就只会死抓着一个男人不放!”他瞥我一眼,“你的选择却不止一个。要不要本少爷也加入你的石榴裙下?” 他轻/佻地朝我伸出手,我猛地站起身,怒道:“别说了!” 景轩恶意地笑,“不说么?你求我啊……否则,皇兄恐怕很快就会来找你,哦,还有那个什么……是叫小景来着吧?” 小景两个字让我的浑身变得无力起来,我深吸一口气,望向他,静静道:“我求你……别说出去。” 若景玉知道了的话,他一定会将小景夺走的!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底泛起浓浓的不安与恐惧。 景轩翘起了左腿搭在右腿上,手搁在膝上,抬高了下颚,懒懒道:“求人是一句话的事儿么?” “你到底要怎样?”我忍不住心头起火。 他伸出了右手,微笑着凝视我。 我咬了咬牙,慢慢走过去,蹲下。他的手顺利地落在我的头顶,直到揉弄得我的头发乱糟糟之后,他满意地笑了。 “嗯……真乖,小怪,以后也要这样听话。” 我道:“这样子,你就不会说了?” 景轩低声笑了,隐约透出了邪气,“小怪,只要你肯听话,本少爷便会开心,本少爷开心了,自然会替你保守秘密。” ******* 景轩离开时是从窗口,看来并无人知道他来过。我走出屋子,外面的阳光照得我眼前一阵发晕,豆豆在院内看见,忙过来扶住我,“方才慕容御医不是给姑娘看病么,姑娘怎么脸色反倒更不好了,要不要奴婢再去请位太医来瞧瞧?” 我正欲说话,却身体虚软无力,眼前一阵模糊,陷入了昏迷。 醒来时,屋中一片黑暗,我摸着黑起身,却碰到了一只温热的手,登时骇得惊叫出声。 低沉声音,“是朕。” 他起身,去点了烛火,屋子亮起来,他又回身坐在我旁边。 我拍了拍胸口,压下一口气,道:“这是晚上了,你这么晚来做什么?” 景玉道:“枫给你看病,怎么病情倒更见沉重了,你今天摔了茶杯又是为何事?你一心要见他,见了却又这副模样,你让朕该拿你怎么办!” “干你何事!你走开!”我看见他,便记起了景轩那张可恨的脸,若非因为他,我也不必被景轩威胁! 景玉幽暗的眸盯着我,半晌,他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屋子,背影冷漠得显出怒意。 怒又如何?他只能憋在心里,我明白,他不会轻易对我发火。其实,利用一个人的感情也不是那么困难,至少利用景玉的感情来伤害他是简单的! 我托着腮呆呆地抱膝而坐。或许,错的不是景玉,也不是慕容枫,更不是景轩,而是……我。 若我没有来到这个世界,这一切便又不一样了。   ☆、131在你离开我的瞬间,潸然泪下 我的病已慢慢好起来,没几天,小秦子便吩咐我可以继续当值了。景玉下朝后,我换上宫女衣裙,去御书房伺候。 景玉并未提起任何关于立后的话题,见到我,也只简单问了句,“身体没有不适?” 我摇摇头。他复低头批阅奏折,并不多言。 景玉这边倒是平静下来,也未听得说慕容枫去找过他,他亦未刁难我,倒似真拿我当平常宫女一般看待。 他下朝,我便随侍左右,待夜间方自己慢慢回了洛水院。 这日,我在御书房站着,景玉并未批阅奏折,他在窗间的榻上斜躺着,手里捧着一卷书。 忽然,他抬头看我一眼,道:“若累了,便坐会儿罢。” 连日来,他与我说过话的不超过十句,我闻言,还惊讶了片刻,好不容易他正经当我是侍女,我可不愿又变了样。 我道:“皇上,奴婢站着就很好。” 他也没说什么,手下却是又翻了一页过去。 直到天色渐黑,我已站得双腿发酸时,他方从榻上起身,走到地上,出门时,瞥了我一眼,“这书,你可认得?” 我盯着上面的三个字,轻声念出,“战国策。” 景玉面上竟添了分笑意,道:“如今,你竟也识字了。” 我道:“奴婢一直识得。” 他“哦”了一声,忽而道:“五年前,我诓你此书是房中术,你当时并未怀疑什么。” 说毕,他将书往我怀里一塞,嘱咐我保管好,轻笑着走出房去,小秦子迎上去问他“今晚的膳食照旧例还是要换口味?”。 书上仍余留着他手上淡淡余温,我握着书,暗暗咬牙,原来这厮早就知道我不识字! 我呆了半晌,不知为何忽然轻叹了口气,正要踏过门槛,小秦子却又折返回来。 他笑道:“姑娘,皇上让你过去一起用膳。” 心中一动,我竟莫名地有些欣喜,微蹙了眉,跟上小秦子,一道去了。 本以为是在景园,我便没有问,谁知他竟是在沈如烟那里。 景玉正在沈如烟夹菜,面带淡淡的笑意,沈如烟望着他的眼神简直柔得要化成水了。 我在门口呆了会儿,小秦子道:“姑娘,怎的不进去?” 他一出声,桌边秀恩爱的两人齐齐朝我看来,景玉微微挑了下眉,并未说话。 倒是沈如烟起身将我迎进屋内,让我在她身侧坐了,位置正与景玉相对,抬头便能看见他春风得意的微笑。 没错!他丫的就是来秀恩爱! 沈如烟让人添碗筷,一面对我笑道:“是我让皇上请了你来,到底是一家子,还没好好儿地吃顿饭。” 我忍不住疑问了句,“……一家子?” 沈如烟笑得有丝娇嗔,生动得整张脸放出光彩,“我是你亲姑姑,皇上虽身份尊贵,却也是你的姑父,我们可不就是一家子么!” 我看了眼“皇上姑父”,他也正望着我,我顿时默了。 沈如烟常日不出宫门,竟连半点我与景玉的消息都未听说,想必是景玉故意对她封锁了消息。 这顿饭,我吃得甚艰难。沈如烟不断为我夹菜,反倒冷落了旁边的景玉,她目光关切而温柔,看似真的是关心我。 饭毕,我起身告别。沈如烟还想留我睡在这里,我忙道:“烟贵妃,奴婢前些日子病了,虽好了不少,却仍要吃药的。现下药怕是已经煎好了。” 沈如烟道:“你这孩子,不是让你叫姑姑了么!” 盯着她,我却是怎么也叫不出这两个字。 沈如烟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手,道:“好了,姑姑不难为你。以后慢慢儿地熟悉了,你便知道姑姑的好处了。你一定要走,姑姑也不留你了,只是以后多多走动,别疏远了。” 我连连点头,一心想赶快去了。 谁知,沈如烟又对一直在椅子上坐着喝茶的景玉道:“皇上,你不会歇在这里,早晚也是要走,不如顺道送送芊芊。我看她和你还肯亲近些,你可要为我说说好话,别让她老是这么疏远着我这个姑姑。” 景玉慢慢地喝了口茶,搁下茶杯,起身过来,他道:“如烟,朕送她。你早些安歇,别做那些刺绣了,劳了神,你身子便更不易好起来。” 沈如烟笑着应了声“是”。 ******* 我跟在景玉身后走着。 淡月淡云,风轻轻地在吹,空中飘着不知什么花儿的香味。 只我们两人,随行的人皆被景玉遣散了。 一路沉默,倒也不显尴尬,反而有那么几分宁静安和的味道。 景玉并未停下步子,只道:“如烟请了你来,你没有不高兴罢?” 我有些纳闷,他这话问得倒有些奇怪。 我道:“并无不高兴。只是也没什么高兴。” 景玉“嗯”了一声,又道:“你病的这些天,朕亦反思过,总以为是你在逼朕,却忽然发现,朕何尝不是在逼你。”他忽然顿住了脚步,似在等我走过去。 我有些犹疑,便也顿住脚步,离了他有一步之远的距离。 他这态度转变好似有些大了。 景玉转身朝向我,目光迎着月华,分外夺目耀眼。 “三个月,只要再留三个月即可。”他缓缓道,“三月一过,你想去哪里,想和谁在一起,朕不会再管你。” 一股莫名地失落感窜流在心中,我忽略这些感觉,仰头望着他,“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莫非慕容枫已经找过了他?我又觉得不太可能,他如今对慕容枫充满敌意,两人好好谈话只怕是谈不了几句就不欢而散。 景玉道:“朕以为强留你便会心安,只是,看到你那样憎恶的眼神,朕连回想都觉得……”他的手抚上了心脏的位置,“这里会很疼。” 他低声笑了,“若一直如此针锋相对,爱亦会变成仇吧?”他望着我,目光幽深中隐约温柔,“若就此放手,至少还有曾经相爱过的回忆。就如那本书,朕看了一下午,却觉得回忆怎样长的时间都不够回味当初的美好。” 他有些怅然地一叹,“你许是早已对那些记忆模糊了。我却记得与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你的心思单纯如白纸,却自以为聪明,想要与我斗,我只觉你真傻啊……不过对你好了那么一些,你便忽然对我表白,当时的我只是一笑而过。”他目中流露几许感怀,“若如今的你能再次对我倾心相对,我定欣喜如狂,愿将所有你所喜欢的东西献给你,只为你能开心。” 我听得怔住,胸口酸酸涩涩地发涨。 他忽然朝我走了几步,我没有后退。 他终是站在了我的面前,修长的手指在月华下流连着微光,他抚上了我的脸,叹道:“我总记得以前那张脸,只是再也看不见,就如你对我的爱,再也回不来。” 当他温热的指腹擦掉我眼角的泪珠时,我才惊觉自己……哭了。 他道:“如今,能让你开心的法子便是放手,对吗?” 我本该立刻回答“对啊,我早就想离开你了,你终于想通了,真好啊!”,可是,我一句话都说不来。 他收回了手,转身朝前缓慢地走着,一面又道:“你别嫌朕啰嗦,朕只是想着以后见不着了,不多说一些,便再没机会了。” 我心里怅然若失,有些情绪仿佛一团理不清的乱麻,心底深处却萌动着什么。 一路上,他便沉默下来。直到送了我到洛水院门口,他道:“朕便只送你到这里了。” 他这话似有深意,仿佛是说“以后你的路便自己走,朕从此会退出你的人生。”。 我呆了呆,只道了句,“那你呢?” 景玉怔了下,忽而伸手揉了揉我的头,道:“我自然也得回宫,你老是这么傻乎乎的,容易再被如我一般的坏人骗住,到时那人可不一定如我这般好心,还愿意放了你。” 心中蓦然如针扎般疼痛,有某种猛烈的情绪穿透了心肺,我强作镇定,却有些怔住,“我是说若我离开了,你要怎么办?” 景玉眸底幽深了些,盯着我看了片刻,忽而笑道:“你当初不是说过么?你有你的慕容枫,我有我的沈如烟。”他喟然一叹,“这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后退半步,朝我张开了双臂,面带微笑,眸中似水温柔,“虽说还有三月你方离开,但此刻说了这许多离别的话,朕的心可不好受。你让朕抱一下,就抱一下,可好?” 我仿似没有了自己的思想,只凭着心中涌动着一股难言的情绪,上前抱住了他的腰,他的手贴在我的背上,很轻很轻,却那么地温柔到让人眷恋。 我听到一声轻叹,他放开了我,转身离去,步伐极快,转眼便不见了身影。 “景玉……”我莫名地潸然泪下。 为何……会难受到哭泣? 是太高兴了吧,我仰头望着一轮弯月,喜极而泣原来是这么难受的心情么?我所渴望的自由就这样来到了我的面前,这样很好……很好…… ******* 翌日一早,我便写了封信交给欢欢,让他去太医院交给慕容枫。信中言明了景玉的转变,让他不必再来找景玉谈话,只待三月一起离开便好。亦提到了小景,我态度坚决地表明了不能让小景留京的话。 景玉下朝后,我早已候在了御书房,没有迟到。景玉见了我,还微微笑了,道:“今天来得倒挺早。” 我低着头,“只是没来迟而已。” 其实我亦不清楚为何要早些来,就像是不明白为何会想见他的心情一样。 景玉批阅奏折。半晌,他方道:“倒杯茶来。” 我双手捧了茶过去,他接过,喝了一口方放下,道:“江南已快要攻下,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我想了下,谨慎地道:“皇上对江南早已势在必得,奴婢的看法并不重要。” 景玉道:“你就不担心你皇兄?” 我微微诧异地瞧着他。 他微微笑了,“你如今只剩他一个兄长,即便当初有些罅隙,此刻也顾不得吧?可朕看你的反应,倒还真是有些无情了。” 我静了半晌,不知怎么答言,只好道:“奴婢本就是无情之人。” 景玉道:“嗯,这一点朕领略至深。“他轻叹,“有情无情都好,朕会看在你的面上饶他一命,只是他得一辈子活在朕的监管之下。” 我福了福身,“多谢皇上。” 我的面子还能值一条人命,还真是好大的面子。 景玉却似笑非笑地瞧着我,“你这谢可是真心?” 我点头。 景玉道:“朕已几乎杀尽沈家人,你不恨不怨,甚至如今还谢朕?想来,你比朕大度得多。” 他这话不知是褒是贬,他会不会已经有些怀疑我不是沈宝儿? 若怀疑了,他这话是试探?即便我不是沈宝儿,与他也并无太大的关系,他不至于试探吧? 我怔怔地盯着景玉,脑中迅速思索着他话中之意。 景玉直接拿手中的奏折敲了下我的头,道:“又发什么呆?别让朕说出你蠢的话来,否则你又要憎恶朕了。” 我捂着头,“你别敲我的头。” 景玉拿着奏折的手微顿,他放下手,轻笑,“也是,若敲傻了,呆了,朕还得负责养你一辈子,太不值了。” 养你一辈子…… 这几个字如同雨点洒在我的心上,内心深处似乎又有什么情绪在隐隐萌动。   ☆、132皇上,你要了我吧 正午,小秦子传了膳食到御书房来,景玉问我要不要留下一起吃,我婉拒了,走出书房,回洛水院。 阳光正猛,明晃晃地刺人眼,我微眯着眸,望见前方甬道上走来的人,心中一跳,闪身想躲,他却已走到跟前来。 景轩已经敢明目张胆地走路,想来大家皆以为他是国师的药治好的,我盯着他的腿,忍不住问,“其实……你的腿早就没事了吧?” 景轩身后站着的是芍药与白芷两位侍女,他手中拿了把折扇,扇面轻摇,笑道:“本少爷便与你交个底儿,早在一年前,少爷的腿便好了。” 我道:“……那你便不该瞒着景玉,他为了给你找药,在山上还差点被乱石砸到。” 景轩斜睨我一眼,轻笑,“你不是与那慕容御医约好私奔了么?怎么还如此关心我哥?” 我无言可答。 他所问的正是我所疑惑的,我怎么会关心景玉,他这几天没有刻意接近我,态度也客客气气,难道是因为这个?我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 我正想着,却听景轩道:“小怪,你已快要成为后宫之主,是不是该去看看那践人?” 原来景玉还未让人知道他已打消立我为后的想法,我也不告诉景轩,只道:“我为何要去看烟贵妃?” 景轩薄唇勾勒出阴冷的弧度,道:“她可是会成为你最大的竞争对手的人,你不先煞煞她的气焰,她可不会把你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即便我真要做皇后,又为什么非得让沈如烟将我放在眼里? 我道:“王爷,奴婢半点都听不懂你的话。奴婢还赶着回去吃饭,先告退了。” 我敷衍地俯了身子,饶过他,走开。 没走几步,便听见身后传来含笑而寒凉的语声。 “你不懂,本少爷便对你说个明白。” 我顿住脚步,回身看他。 景轩笑道:“你去气气那践人好了,将你和皇兄是如何耳鬓厮磨,如何郎情妾意的景象全部描绘出来,让她知晓。” 景轩的笑容在阳光下仍是那么地冰寒阴冷。 我默了下,道:“……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你要我怎么描绘?” 景轩状似惊讶地挑了眉,轻声道:“没发生过?那所谓的皇兄的儿子是怎么回事?本少爷着实好奇啊,要不把那孩子带来看看?” 我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会去的。” 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我不能让景轩破坏掉,若景玉知晓了孩子的事,他一定不肯放我离开。 景轩唇角染上一抹笑意,“小怪真听话。” ******* 吃过饭后,我便在院内的大树下设了凉榻,躺在上面午睡。浓荫绿影,清风阵阵。 本以为我不去,景轩亦不知晓。没想到,他竟将芍药派了来请我去找沈如烟。 芍药来时,我正睡得深沉,她伸手将我推醒,乍然看见了芍药,怔了下,方回过神来。 她的来意,我已懂得。只好叹着气,一面往院外走。她在我身后道:“喂——” 我没回头,道:“怎么?” 芍药道:“公子嘱咐过,你定要足足说够一个时辰才可出来,我会在宫殿门口候着你,替你算着时间。” 我差点没摔了一跤,回身盯着芍药一脸认真的表情,“我和景玉之间哪里有什么事可以说到一个时辰的?” 芍药幸灾乐祸地盯着我,笑道:“这个可是你的事,我帮不了。按理说,只要不是傻子都会编故事吧!只要能气到那践人,随你怎么编咯!即便你说你与景玉*十七次,想必那践人也不会怀疑。” 我眼神复杂地凝视芍药。 十七次什么的,你确定TM不是在逗我? 鬼才会信啊! 芍药大概不愿被人发现她,只盯着我进了宫门口,便闪身不见,我回头望着空荡荡的甬道,愣是没想明白,她到底……躲哪儿去了? 宫女回说,沈如烟并不在宫中,她被皇上请去共进午餐。我登时喜上眉梢,本来说那些恶心的话,我就觉得好为难,这下可以出去了。 我刚转过身,却又顿住脚步。 芍药并不知沈如烟不在宫内,我只要在这宫里的某个角落躲上一个时辰,芍药定还以为我已经说了那些话。 我将头上的发钗往院内的花丛内一扔,举起手招来几个宫女,道:“我的发钗掉了,你们帮我找一找,好么?” 她们进了花丛,我便小跑着绕到了走廊的一侧,随意推开了一扇房门。 这间屋子极宽敞,淡淡的熏香缭绕在屋中,一应摆设皆显出了高贵娴雅,珠帘后面还有一张绣花chuang榻。 我猜着这许是沈如烟的屋子,也不乱看,只在桌边坐了,趴在桌上打盹儿。 本想着睡过这一个时辰便出去,只是我睡过去后,便没能醒得过来。 直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谈话声。 我惊醒,急得左右乱望,终于,目光定在了黑漆漆的chuang底下,我刚钻了进去,门便被打开了。 ******* “皇上,你先坐下,我替你倒杯茶。” 是沈如烟的声音。 我屛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景玉居然也来了? 景玉道:“如烟,你要与朕说何事?” *底不知什么虫爬过了我的手,有些发痒,我搓了几下手。 沈如烟似乎静默了许久。 景玉又道:“如烟,你有事只管说便是。” 沈如烟的声音细细弱弱地响起,“皇上,我已嫁了你四年。四年前,我从昏迷中醒来,你说你会照顾我一辈子。只是……我所想要的却不只是你的照顾而已。” 我咬住唇瓣,继续听。 景玉道:“朕明白你的意思。” “不……皇上,你并不明白。”沈如烟道,“这四年来,众人皆只道我是你最喜欢的妃子,可是,你对着后宫的许多妃子皆说过爱这个字眼,独独没有对我说过。” 景玉道:“如烟,你应该明白,你与她们不一样。在无法确定心意的情况下,朕不会说爱你,因为朕最不愿欺骗的那个人便是你。” 沈如烟轻叹,“四年了,你仍然没有确定心意么?三年前,我问过你是否爱我,你说在等一个未知的答案。两年前,你依然如此说,那么,今年,我再问一遍,你……爱我么?” 我的心忽然提起,仿佛比沈如烟更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的……回答。 景玉道:“朕已经等到了那个答案,虽是不免失望,却也无可奈何了。至于该给你的回答,朕只能说,朕愿意在以后的每一天只爱你。” 每一天……只爱你…… 景玉的话似惊雷落在我的心尖,心情如波浪骤然起伏不定。 沈如烟好半晌没有说话,我似乎听到了她无声的眼泪。 “我已经等这一天等了十四年。”沈如烟感伤而喜悦,“皇上,你要了我吧!” 我紧咬住唇瓣,心脏猛地跳动起来,脑子忽然变得混沌迷惑。 不断交叉跳跃的回忆迅速翻滚在脑海里。 一幕幕过往如烟花般湛然而现,倏忽而去。 景玉道:“如烟,你身体还很虚弱,改日再……” “皇上,你始终没有与我圆房,我便一直不能安心,总觉得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你既然已承认爱我,却为什么对我没有半点兴致?” 我没有听到景玉的回答,然而,我听到了脚步声往这边靠近。 两双鞋映入我的眼帘,我趴在冰凉的地上,脑子越发浑浊糊涂起来。 好似有什么猛烈而被压抑住的情感即将冲破阻碍飞泻而出,那般不可阻挡,无法挽回。 一件轻纱落在地上,随之而落的亦有一条水蓝色的腰带。 我仿佛连眼珠都快不会转动了,只盯着继续飘落的衣物,我认得……那是沈如烟的! 头好似快要炸裂开一般疼,我忍不住捂住了脑袋,却感觉到chuang榻之上沉下来的重量。 不——他是属于我的! 我不能让他被人抢走—— 绝对不能! 这些念头疯狂而执拗地如藤蔓爬满了我的思绪,疼痛蔓延至全身每个角落,心脏却迅速而激烈地在跳动着。 我慢慢地从chuang底爬了出去,怔怔地望着他们。 景玉的怀中拥着沈如烟,沈如烟浑身几乎不着一缕,她闭着眸,面色含羞带娇。 她没看见我。 景玉却是忽然侧头看向了我,眸光忽而闪过异色,神色微微一沉。 我怔怔地站了会儿,头脑却渐渐变得清楚起来。 景玉……正凝视着我。 眸色晦暗而幽深莫测。 我吃了一惊,我怎么会……爬出来的? 景玉似有起身的意思,我浑身一震,也顾不得弄清楚自己方才是怎么个情况,拔腿便跑。 身后传来了沈如烟的惊呼,“那……那是芊芊?” ******* 我刚跑到宫门口,身后便传来景玉低沉的命令。 “来人,把她抓起来!” 我被带到了景玉面前,他与沈如烟皆坐着,我低头站着,只觉万分羞愧……虽然做那事被人撞见该羞愧的是他们,可我就是莫名地……羞愧了。 景玉道:“你怎么会在那里?” 他的语气有些冷厉。 我微微颤抖了下,不知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我是来向沈如烟示威的吧? 半晌,我没答话。 沈如烟道:“皇上,你别吓着芊芊了。她还是孩子,许是贪玩,想来吓吓我这个姑姑,便在屋子里躲着。” 景玉道:“那种把戏,三岁的孩子才会做!”他语气带了丝凌厉,“芊芊,你说清楚!” 我苦着脸,这可真不能说清楚啊!   ☆、133我与景玉不得不说的悲情故事 景玉要求我给他一个解释。我支吾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就把我当三岁小孩好了。” 沈如烟微张了红唇,神色讶异地瞧着我。 景玉神色不辨,沉声道:“朕要你说真话。” 我怕将景轩抖露出来,小景的身份便瞒不住,只好咬牙坚持道:“我只是想找……姑姑聊会儿,便在屋中等她,谁知你们会一起来了。” 景玉盯着我,看似并未信了我的话,道:“那你躲着做什么?” 我抓了抓头发,想了下,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见人来了,下意识就躲起来了。” 见景玉一直逼问我,沈如烟起身,携了我的手,安抚般对我一笑,又转向景玉,微嗔道:“皇上,芊芊这么主动地来见我,我正高兴呢,你就别这么冷淡地盯着她了,芊芊若是被你吓跑了,我去哪儿找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侄女?” 沈如烟直接拉了我走出大厅,一面道:“来,芊芊,姑姑带你出去散散心,别把皇上的话放在心上,他就是太警惕了,你哪里又会有什么坏心不成?” 我能感觉到景玉定在我背上的视线,顿觉如芒刺在背,直到走出宫门口,我方觉微微松了口气。 沈如烟还拉着我的手,亲切自然。 我怔了下,蓦然想起芍药可能还在附近,忙一把挣脱了她的手。 沈如烟叹道:“芊芊,你还是不愿亲近姑姑。” 她轻轻的叹息,不是作假,她倒真对我有几分亲人的感情。 我的来意却不单纯,我低下头,她的眼眸太真挚,让我愧疚了。 我匆忙地道了声“我还有事,姑姑便先回吧!”,说毕,我抬步去了。 她好似还唤了我一声,“芊芊……” 走到拐角处,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沈如烟的身影变得更纤弱,倚在宫门口,正望着我的方向,我心头一跳,猛地转过头,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景玉说她是个很好的人,仿佛真的没错。只不知,这是表面功夫还是真实的她,若她真如此温婉亲和,景轩为何竟恨她恨得咬牙切齿的地步? 到了洛水院,豆豆给我热了饭菜端来,我才知大约已是下午三点多了。豆豆纳罕道:“奴婢还只当姑娘是被皇上留下吃饭,怎么竟这么晚还未吃?敢是皇上惩罚了姑娘?” 我嘴里含了一口饭,吞下后,方道:“什么事也没有,我只是在外面逛了一圈,忘了时辰罢了。” 我饿得狠了,没多久,便吃了一碗,又让豆豆再添一碗。豆豆知道我素日是只吃一碗的,忍不住道:“姑娘虽是饿了,也别吃得太急,积了食不好。” 我点了下头。 一时,欢欢竟面带笑容地跑来,道:“姑娘,皇上来看你了。” 口中的饭登时卡在了喉咙,我呛得咳嗽起来,泪水都被呛出来,豆豆一面递水给我,一面呵斥欢欢,“你要死!没见姑娘正吃饭么!你也慢着点儿说,吓着姑娘了。” 欢欢正赔罪,却又忽然跪下高声道:“奴才见过皇上。” 豆豆亦跪下行了礼。 景玉淡声道:“你们都退下。” 我拍着胸口,又咕噜灌下一大口水,心里却有些慌了,他该不会那么执着地非要弄个水落石出吧? 景玉在我身侧坐下了。 我仍端着茶杯,杯子半挡住了我的脸。 我继续喝水。 景玉盯着我,道:“就渴成这么样?” 我差点一口水没喷出来,讪讪地将茶杯搁下了,面向他,笑道:“这些菜太辣了。” 景玉的手指轻叩桌面,气定神闲地打量我,浅咖啡色的眸泛出细碎的光华,眸光动人。 他道:“这次朕便不追究你的事,下不为例,知道么?” 我忙点了头。 果然如今的景玉很好说话了,恶人也会有向善的一天。 景玉又道:“你真当朕不知你在屋中么?” 我面色一僵。 他眉梢微挑,染上一丝妖冶的风姿,瞥向我的眼眸光华流转,“你当时的心跳很快,朕想忽视亦不行啊……” 我恍若明白了什么,瞪大眼,“那你是故意与烟贵妃说那些话,做……做那些事?” 景玉揉了揉眉心,道:“也不全是故意为之。其一,朕既已决意放你走,便不能再辜负于她,毕竟朕欠她太多。其二,朕亦想知道,朕要做到怎样的地步,你才会出来。” 我怔住。 景玉薄唇染了丝微笑,他道:“朕意料之外的只有一点……”他目光如炬,闪灼发光,“你会那么快便忍不住出来了。” 他忽而凑近了我,轻声呢喃,“你能否告诉朕,你当时为何会愤怒,为何会伤心……” 我低下头,默了半晌,道:“这一点,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当时那人仿佛不是我,或者说不是现在的我。只有以前那个对他一心一意的沈芊芊才会如此愤怒,如此伤心,如此难以忍受他与另一个女人在一起。 我蹙起眉头,难道慕容枫口中的忘情丹真的可解? 景玉的手已抚上我的脸,他似乎已经有了期待,他的声音如水温柔,蛊惑人心的声线,“芊芊,若你还愿意,朕定会让你过得幸福快乐。” “我不愿意!”我站起身,重复,“我不愿意!你别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不要让你自己变成不守信的人!” 景玉亦站起身,淡淡道:“你且放心,朕不会强迫你。” 他走出去。 我扶住桌子站着,只觉心头涌起难言的痛苦滋味。方才,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真的想应了他。 不会的……那不是我的念头。那个沈芊芊不应该回来!她已死了,死在五年前那个秋风寒凉的断崖边。 我握住了拳,我绝不会让自己再变成以前那个全心信任景玉的沈芊芊! 有些错,犯一次便够了。 ******* 景玉走后不久,令我头疼的人便又找上门了。 芍药那身桃红色的衣裙明艳艳地晃着我的眼,她眉眼含怒,道:“沈芊芊!公子要你去气沈如烟,不是让你躲着偷窥人家办事!你到底长没长没脑子?还是听不懂人话?” 芍药在外面却清楚地知道发生何事,沈如烟的宫中定然也有景轩的细作。 我竟有丝担心沈如烟的处境了。 芍药骂骂咧咧地逼着我再次来到了沈如烟的宫门口,她道:“这一次,你若再搞砸了!公子可是不会饶你!” 我走进去,沈如烟见了我,神色讶异中带着欣喜,忙一把拉住我的手,笑道:“芊芊,这才去了不到一个时辰,你便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与姑姑说?你尽管说,能帮得上的,姑姑绝不推辞。” 我不敢抬头看她了,否则真不忍心说出下面的话来,但我依然是说了,用着机械得如同复读机的语调,道:“我来是告诉你,我要做皇后了。我与景玉……我们早就情投意合,甚至已经做了夫妻。他说过他最爱的人是我,他会对我好一生一世。我们曾相约于花前月下,那时,他尚是翩翩少年,踏着一地清光来到我面前……” 我几乎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给编篡着讲了出来,主角变成了我与景玉,否则真不知要怎么才能说够一个时辰。 沈如烟好似已听呆了,若非坐在椅子上,她怕是连站都站不住了,脸色苍白如纸。 我不忍再看,继续道:“当他发现我的女儿身之后,我们便情意更浓,本已约定三生三世的誓言,奈何沈君临破坏了这一切……” 我又开始讲述沈君临如何为了皇位对我进行各种阴谋诡计的刺杀陷害,景玉为救我又受了多少伤,我最后还是被推入悬崖,幸而死里逃生,如今回来,便是要与景玉再续前缘的。 “嗯……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了。”我呼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 总算是……编完了啊! 沈如烟两眼一闭,竟是晕过去了。 宫内的奴才惊呼着拥过来,“娘娘……娘娘……快去请太医来!” 宫内乱成一团,有把沈如烟扶进屋中的,有去请太医,请皇上的,还有……将我当成罪犯给看守起来的一圈奴才。 他们愤怒地盯着我。 我捂住了头,好似……玩儿得有些大了。 我开始担心,若景玉过来了,我又该拿什么理由搪塞呢?我也没料到,沈如烟弱成这个样子,听一个故事,便给听晕了啊! ******* 太医给沈如烟把过脉后,便说“只是急火攻心,不妨事,却是要好好保养着身子才好,贵妃身子太弱了。”。说毕,他开了药方出来,便退下。 景玉让人去煎药。 我站在桌边,低着头,方才太医说一句,景玉看我的眼神便深一分,我咬了咬唇,有些可怕啊! 景玉道:“你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如烟性子平和,不易动怒,你到底怎样才能让她急火攻心?” 我低声道:“也、也没什么,就是……编了个故事而已。” 景玉道:“朕倒不知你还会编故事了!说说看!” 我语噎。这打死我也不能说啊!那些荒诞不经的话,若被景玉听了去,我不但丢了脸,他还会更……看不起我。 当着他的面一副不喜欢他的模样,背地却对他的妃子编出了深情缱绻的爱情传说,他定会将我想得很不堪,指不定还当我平时是在玩儿欲擒故纵呢! 景玉冷笑一声,“你不说,便当朕没法子么!” 我还以为他要对我做什么,谁知,他却召来了当时在殿内的所有奴才,让他们记得的来复述一遍。 这些奴才对于我这个害他们主子晕倒的人很是憎恶,争先恐后地要讲,景玉让他们噤声,随手指了个小太监,让他讲。 这太监貌不惊人,普通得紧,这一开口却是让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的记忆力好到逆天了吧? 我所说的话自己尚且记不清,他却不急不缓地一字字复述了出来,我偷偷瞄了眼景玉的神色,他面无表情,只静静地听着,那双眸中却似翻涌着惊心动魄的情绪。 忽而,他察觉到我的视线,瞥来一眼,锋锐如刀,深邃似夜。 我忙低了头,心头却是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了。 景轩……全是他害的,这会儿倒是我一人在这里顶罪。我忍不住怨念颇深,直想将景轩给狠狠揍一顿。 小太监说毕,景玉便让所有人退出。屋子里剩下我与景玉、沈如烟三人,安静得只听见沈如烟若有似无的轻轻呼吸着。 我的手心都快出汗了。 低低的一声慨叹,“如此*悱恻的悲情故事,难为你讲得出来,朕该不该赞你一句,好口才?” 我不作声,只垂着头。 傻子才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   ☆、134天牢命案,惨遭算计 半晌不吭声,景玉似有不耐,他走至我身前,沉声命令,“抬起头来!” 我暗暗悬起了心,掩住忐忑的神色,抬头望向他。他审视着我,眸光莫测深沉。 “朕刚对你说过下不为例,你便又来惹事,问你话,你又不肯答,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你问我有用么?我哪知道景轩那混蛋打的什么鬼主意! 我咬住唇瓣,想了片刻,回道:“我只是见你和姑姑感情甚好,便想替你试一试姑姑对你的信任啊,谁知姑姑将我的话当了真。” 景玉薄唇勾起,冷冷地笑,“朕事事顺着你,随你心意,你便真当朕没了理智?这些鬼话,也只有你这样蠢才编得出来!” 我道:“皇上不信也罢了,我只这样的解释。”我盯着他的眸,“我没有存一丝害人之心,姑姑对我很好,我也不愿伤害她。” 景玉眸色深处微光闪动,他凝视我半晌,语气稍缓,“芊芊,你便是说出真话,朕亦不会怪你。朕只想知道你这样做的原因。” 我固执道:“我说的就是真话。” 景玉面色一沉,冷声道:“你知道自己已经犯了谋害宫妃之罪么?在众人眼中,你只是个宫女!你不再有曾经尊贵荣华的地位,便也该将你那些任性娇贵的性子收起来!若你执意不说,宫女是怎样卑微到任人践踏的位置,朕不介意让你体会一番个中滋味!” 我有的是现代人人平等的观念,并不分尊卑,他却认为我只是太娇贵?他没见我对宫女太监也是一样随意的态度么? 我道:“无论你怎样说,我都只有那一个解释。”我望向他,“我真的没有故意伤害她的意思。” 景玉转过身,看也不愿看我一眼了。他沉声命侍卫将我押入天牢,交予刑部侍郎亲自审问。 ******* 牢房昏暗,只有一方小小窗口透出些许明亮的阳光。地上脏乱不堪,没有chuang榻,只有角落的一堆爬着老鼠的稻草堆。 一只蟑螂从我脚边慢慢爬过。 我初来乍到,还真是难以接受如此恶劣的监狱环境啊! 太落后了,犯人也是人啊!这里怕是连畜生都不愿住! 我连声叹息,右面却传来一声冷冷的尖酸的笑声。 “本宫还当你多有本事呢!这么快便失chong与本宫作伴来了。” 慧妃坐在一张凉榻上,面前摆着一堆糕点瓜果,她正端着杯茶,冷笑着看我。 她身上的衣服已不是进天牢那日所穿的,一袭云烟色撒花长裙,干净清丽。 她的牢房干干净净,我瞄了眼光滑可鉴的大理石地面,才知被杂草掩映之下的地面时大理石。 我忍不住挺艳羡地道:“慧妃娘娘,你住的屋子还真不错。” 这便是宫女与后妃的差距么?原来犯人也要分等级啊! 好不公平…… 慧妃冷哼一声,不屑与我搭话了。 一直站着腿酸,我只得将稻草挑了些干净的出来,另铺在了靠近慧妃的那面铁栏。 我与慧妃算是邻居,只有一道铁栏相隔。 我刚坐下,便听慧妃道:“你靠这么过来做什么?” 我道:“慧妃娘娘光彩照人,我怕黑,所以想离你近点。” 我说毕,盯着她面前的糕点,其实我是饿了,吃不着,闻闻味儿也是好的。 慧妃冷笑一声,拉起锦被盖住了身子,微闭着眸。 我也歪坐着靠在栏杆上,闭上了眼。 一时,天色黑了,牢房过道上点起了昏暗的烛火,阴风吹时,那烛火便明灭不定,仿似欲垂不垂的眼泪。 侍卫过来,提着食盒,却是恭恭敬敬地搁在了慧妃的桌案上。我料着自己的饭未到,便一等再等,慧妃用完饭,见我眼睛望着外面,不由得笑道:“你今儿下午刚来,是无饭的。宫女一天只晌午那一顿饭。” 我惊道:“这不是要饿死人么?” 慧妃笑的有几分讥讽,“便是饿死也不过是宫女罢了。你真当被皇上chong了几日,就飞上枝头了?这里面都是些犯了罪的人,朝廷难道还拿多多的钱财来供着犯人不成?” 这话有理。我深以为然地点头,忽略了自己将要饿肚子的事实。我忽然又诧异了,道:“不对呀,你吃的怎么比我在外面还好?后妃待遇就好到这样的地步了?” 慧妃淡淡道:“你不知掌管天牢的刑部侍郎是谁?” 我摇摇头。 慧妃瞥我一眼,道:“他是我爹。” 顿时明了,这也是个拼爹的时代啊! 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忍不住满含怨愤地骂了景玉几句,偏巧被慧妃给听见,她道:“你嘀嘀咕咕地在说些什么?” 我想她是景玉的女人,不好明说我在骂景玉,只道:“也没什么。” “你在骂皇上。”她道,“这也该骂,本宫对他一心一意,他却处处留情,虽说帝王多情本属常事。本宫只不服一点。” 我忙问,“哪一点?” 慧妃冷冷地道:“后宫妃子初入宫时,皇上会chong一阵子,之后便极度冷落下来。唯有一人例外,凭姿色与家世,本宫哪一点不如那位,凭什么她就能这样一直被皇上放在心中!” 我道:“你说的是烟贵妃?” 慧妃不置可否地盯着我。 虽景玉提过他与沈如烟青梅竹马,指腹为婚,但他并不爱她,为何待她这样好,我依然是不懂。以前的我与慧妃极像,我也不愿他待她好,她的心情我倒能理解几分。 我轻轻叹了口气,这次不知何时能出去,景玉若与我这样耗下去,我非得在牢里饿死不可。 慧妃虽然极清高的模样,倒也不是那么坏。没多久,她便主动把自己的糕点给了我,却仍是端着架子道:“这是本宫吃剩了的,看你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便赏了你吧。” 真当我没看见?那糕点,她分明一口都未动过。 我忍住笑,接了过来,道:“谢娘娘恩典!” 干吃了几块糕点,我口中便觉干渴,慧妃没好气地伸出玉手,手中已有一个茶杯,里面满满的茶水,还飘着绿绿的茶叶。 我接过,道了谢后,一口喝尽。 ******* 我靠着栏杆,眼睛望着那一方小窗口,月光透进来,凄凄惨惨,甚是让人生出几分悲戚的滋味。 我发了会儿呆,便闭眼睡了过去。 我是被一阵杂乱而慌张的脚步声吵醒。 只听人在高声嚷道:“快来人——出大事了!” 然后便是开锁的声音,有人在惊叫,“慧妃娘娘……断气了!” 我心头猛地一跳,趴在铁栏上看去。 就在我背后的地上,慧妃一动不动地躺着,面色依然鲜活有生气,只是脖颈处插着一根玉蝴蝶步摇,鲜血顺着白玉般的肌肤流到云烟色的衣襟上,血红点点,仿似白云间开出的红梅。 没人敢去动她,许是要保留着现场等人查探,只是那支步摇却被取下了,用白帕包好搁在桌案上,侍卫们只留了四个看管着尸体,其余的散去。 我平时对佩戴的首饰并不留心,是以也未发觉那步摇有什么异常之处,只觉得有几分熟悉。 慧妃死在离我如此近的地方,我起身站到了另一面墙角,心有余悸。她是被人杀掉还是自杀? 我只觉心中难受得紧,竟有了兔死狐悲的苍凉。 一众侍卫簇拥着明黄的身影走来,小秦子在前面引路。 景玉并未看我,径直进去看慧妃。他微蹙了眉,道:“看守的侍卫呢?” “奴才在。”有四个侍卫站出来,在景玉脚下跪着回答。 景玉道:“你们是怎么看守牢房的?” 一个侍卫道:“皇上,奴才皆被迷香熏倒了,醒来时,方发现慧妃娘娘躺在地上,查看时,慧妃娘娘刚断气不久。” 景玉道:“你们就没一个人发现异常?” 侍卫们静默片刻,又有人道:“皇上,慧妃娘娘死时,隔壁的那个宫女就睡在她身旁,或许她知道什么也不一定。” 我正关注着隔壁牢房的动静,想要知道事实真相,谁知,他们竟将注意力转到了我身上。 昏暗的牢房里,景玉望过来的眼眸,显得更沉更暗。 我被带到了景玉面前,到底不愿跪下,只低了头。 景玉道:“芊芊,慧妃死了,你知道些什么?” 我道:“我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 景玉淡淡道:“朕亦猜到你会这般说,今天无论朕问你什么,你皆是给不了答案。如烟的事便算了,慧妃之死,你若知道什么,还是说出来为好。“ 这是在怀疑我么? 我愤然地道:“说了不知道便是不知道!无凭无据,你难道还想把她的死赖在我头上不成?” 景玉蹙眉,“这里的侍卫包括你皆有嫌疑,朕不过问一问,若真与你无关,朕才放心。”他盯着我,“你今天太过反常了。” 说到底,他还真有几分怀疑我了! 我有些气,咬住唇瓣不说话。 有侍卫奉上了那支步摇,道:“皇上,这便是杀害慧妃娘娘的凶器。” 景玉手中拿着那支步摇,目光沉沉,半晌不言。 侍卫道:“皇上,若能查出此步摇为谁所有,定然能揪出真凶!” 他话音落下,步摇便被景玉掷了地上,碰在大理石地面发出的声音透出了令人惊抖的怒意。 景玉冷声道:“不必查了!朕知道这是谁的!” 我心头一沉,望向他。他眸光寒凉地盯着我,一字字道:“这便是你的不知么!你以为朕对你好,你便可以肆无忌惮了?” 他冷声喝令,“将她关入密牢,严加看管,无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望!” 有侍卫那绳子将我捆起来,我怒道:“景玉!你脑子有病么?我没有杀人!那步摇算什么证据!就不能是有人陷害我么!” 景玉转身离去,袍袖生风,凛然决绝的背影看得我一阵气恼。 题外话: 今天还有两更,么么哒   ☆、135芊芊,面对你,难免有些情难自禁 密房四周皆是铜墙铁壁,虽不至于脏污,却显得压抑而窒息。我记起了那支步摇,在沈如烟宫中,我为了引开宫女,将它扔在了花丛中。 也不知是哪个宫女捡着了。 我微微一惊,如此一来,杀人的岂不是沈如烟的宫女?或者是沈如烟指使的,就为了陷害我? 想起那张温婉清和的容颜,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或者是我误会了也不一定。 密房的门被打开,来了两个侍卫押我出去,将我捆在了木桩上。 侍卫垂手侍立,我的对面坐着一个身着官服的黑髯老头,他面容威严,神情冷肃,恨恨地盯着我,目光似冒出了一丝凶狠的恶意。 “贱婢!你为何要杀害老夫之女?说!”他横眉竖目地喝道。 他便是慧妃的父亲刑部侍郎了,那股子冷意倒与慧妃极像。 我抿抿唇,道:“我没有杀她。” 这老头绝对是个昏官!他竟然冷冷一笑,道:“不说么?老夫便打到你说为止!” 屈打成招这种事儿可不是好官干得出来的! 我咬牙道:“滥用私刑是犯法的!” 他厉声道:“拿鞭子来!” 他伸出右手,便有鞭子递到了他手上,拇指般粗的黑色长鞭使足了力气朝我身上扇过来。 我咬住牙,闭目大叫,“你打死我!我也不承认!没做过的事,你要我怎么承认!死老头,你给我记着!” 鞭子的风吹在我的发丝上,我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 却听到众人齐声道:“奴才见过皇上。” 我睁开眼,挡在我面前的是景玉,他手里正握着一根鞭子,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见他低声对我笑道:“你还挺有骨气么?” 那老头惊怔了,他慌忙跪下请罪,问可有伤着皇上。 景玉淡淡道:“你不必审了,朕亲自审问便好,你们全部离开。” 众人听命而去了。 景玉在刑具面前绕着走了一圈,漫不经心地挑起一块烙铁对着我,轻轻一笑,“芊芊,怕么?” 烙铁已被烧得泛着火红的光芒,我咽了咽口水,却只做出不在乎的模样,道:“你、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承认的……”他手中的烙铁缓缓靠近我,我结巴着说出后面的话,“真……真的不是我杀的。” 景玉随手将烙铁扔在了火盆里,伸手摸了下我的脸,叹道:“脸色都吓白了,还这么嘴硬,当真是……勇敢啊!” 我微微吐出口气,方才还真以为他会烫伤我。 我道:“不是嘴硬,这本来就不是我做的,你不信便罢了,我不想再说。” 景玉用自己的衣袖替我擦掉额头的汗珠,微微一笑,眸色温和,“朕知道。” 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那……那你还关我?” 景玉敲了下我的额头,语声蕴着一抹温柔,“笨芊芊,只朕一人信你可不行,众目睽睽之下,朕必须得做些什么才能服众。 我只觉被他这样柔软的目光注视着,脸上竟烫得厉害,我故意做出恼怒的模样,瞪着他,“你若不将我关入天牢,这些事儿便不会发生了。” 景玉微微挑眉,“你还真敢说,朕问你什么,你皆敷衍回答,这怎么让人不气,你到底还是不信朕!”声音柔和几分,“芊芊,你还是不愿说么?” 我垂下眼睑,这事儿牵涉到小景,我怎么也不能妥协。小景不该被皇宫困住,本来就那么早熟,到了宫里,以后会变成怎样还真是不忍去想象。 景玉沉声道:“你以为朕不知你与景轩在背地鬼鬼祟祟算计些什么吗?他素来不喜如烟,朕便一直防着他。谁知,他竟会利用你来害如烟!” 我倏然抬头望着景玉,惊讶万分。 景玉轻叹,“朕之所以一直逼问你,只是想看你到底会不会将景轩说出来。可你一副宁死不说的模样,倒越发令朕好奇了。” 我道:“好奇什么?” 景玉目光灼灼,缓慢而慎重的语气,“你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景轩手里,他值得你如此护着他?” 我的瞳仁不禁微缩,咬牙道:“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景玉的手抚上我的脸,长眉一蹙,目光盈盈生辉,“朕只是想护着你,不忍看你被人利用,你为何定要一人背负这些?”语气温和带着诱/惑,“乖……告诉朕,景轩用了什么威胁你?你说了,朕方能帮你,对不对?” 我意志坚决,只一口咬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又关景轩什么事儿?”我望着他,“如果你想追查慧妃的死,我倒可以告诉你,我的步摇下午落在了沈如烟的院子里。” 景玉收回了手,在地上踱了几步,方道:“景轩要你去气如烟,你却被关入了天牢。他便派人杀了慧妃,却不是为了陷害你,而是陷害如烟,那支步摇被如烟的贴身宫女兰儿捡了去。” 我听得怔住,景玉淡淡道:“兰儿已被买通,若朕查到她身上,她会一口咬定是如烟派人去杀慧妃。” 我道:“诛杀宫妃是死罪吧?景轩他……想要烟贵妃死么?” 景玉淡声道:“景轩不但要她死,甚至还更希望她生不如死。朕亲手杀掉如烟,这才是景轩平生最大的夙愿。” 我怔了好一会儿,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景轩不是你的亲弟弟么?他好似也不喜欢你这个哥哥。” 景玉闻言,竟朝我看来,目光意味不明,差点让我怀疑是我害得他们如此了。 我纳闷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景玉敛去眸中的复杂神色,只道:“往事便别提了。” 我道:“你怎么这样,话说了一半却又不说完,让人心里惴惴的。” 景玉凝视我,道:“朕答应过如烟不提此事。” 我呆了下,只“哦”了一声,便也无话了。 景玉亦沉默着。 我忽而记起自己还被捆着,便道:“皇上,你帮我解一下绳子吧。” 景玉走过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眸中忽而泛起一丝有趣之色,笑道:“朕记起五年前也捆过你一次,那时你口中说了好些奇怪的词儿,朕如今还记着呢!” 我说了……什么? 景玉微垂了长睫,似在回忆,一面缓缓道:“艾斯啊门、皮鞭、蜡油、捆绑……这些词好似挺有深意的。” 我,“……” 景玉微挑了眉,浅咖啡色的眸晕出丝丝温柔的涟漪,“你好歹也解释一下,否则朕便亲自去验证它是否朕理解的意思。” 我瞪大了眼,“验、验证?” 他所理解的到底是几个意思? 景玉轻声一笑,略微思索一番,道:“除却第一个不解之外,其余的倒也不难从字面揣其意。” 我有些窘。第一个分明是英文,却被他字正腔圆地用中文念出来,怎么听都怪异得紧。 S/M这种词的意思,我自然不能让他知道。 我眨眨眼,道:“当时我只是随口说的几个词,没别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了。” 景玉凝眸看我,似有迷惑,薄唇却缓缓勾起一抹轻柔如风的弧度,“你说的许多话,朕都记着,五年来,也只有回忆当初方能寻出一丝温暖的感觉。”他凑近我的耳畔,呢喃,“朕说过,只有你能让朕看见光芒,而你就是那束……光。” 他的唇缓缓贴近我的耳垂,我心尖仿似有一阵花雨落下,纷纷扬扬散出了心动的感觉。 对景玉动心……?这是笑话吧? 我猛地侧过头去,躲开了他的吻,冷声道:“皇上,别忘了你自己答应过什么,三个月之后,你会放我走的!” 景玉却伸手箍住我的下颚,吻了我的唇,还伸出舌头舔了下我的唇瓣,方露出几分妖冶的微笑,漫不经心道:“朕说过的话自然没忘,只是……面对你难免有些情难自禁。” 我心头一跳,他目光幽暗,轻声在笑,“芊芊,想必你该能理解朕的心情吧?” 我冷笑,“你对谁都这样!” 真当我没见到你和沈如烟那亲近的场景么! 景玉道:“你这话便错了。朕便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他缓缓凑近我,盯着我的眼睛,轻声慢语,“除了你,朕对其他女人皆没有感觉,做/爱这种事,朕已五年没有做过了。” 我,“……” 这种事……他就这样告诉我,不会觉得很没自尊么? 仿若知道我在想什么,景玉靠近了我的身体,手指却搭在我的腰带上,轻缓笑道:“芊芊……朕不是不行,只是只对你的身体有感觉罢了,要不,朕和你试一次?” 在血腥冷酷的牢房里谈论这种事,他是脑子抽风了么!我咬牙,“这种事还能试?” 景玉轻笑,手指却已轻轻扯开了我的腰间的丝带,笑道:“你不会,朕便教你。” 题外话: 今天还有一更,大概会是晚上九点过了,么么哒   ☆、136你绝不可能再爱朕 我瞪着景玉,怒道:“你可别让我说出骂你的话来!趁人之危算什么……” 我记起景玉本就不是什么英雄,便把剩下的“英雄好汉”四字咽下了。 景玉却替我解开了绳子,拍了下手,轻叹道:“你这下不但不骂朕,还得说声谢谢了吧?” 他弯了弯眸,眸色温柔含笑。 我怔住,“你方才是故意捉弄我?” 景玉眸色微讶,挑眉,道:“怎么,你竟很是想朕认真地对你做些什么?” 我面色一黑,不去看他,道:“既然你已经查清楚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景玉道:“暂时你还得在这呆着,别瞪朕,有些事只朕一人清楚可不行。你放心,最迟明早必定放了你。” 景玉送我到密房门口,他朝里面看了眼,轻声笑道:“芊芊,要不朕陪你睡一晚?” 我直接走进去,将他在关在了门外。 密房里自然睡得并不安稳,加上慧妃的死带来的惊惧,我只是半睡半醒。好在景玉并未食言,我被送出牢房时,天色尚未明透,天空只些微散出些苍白的暗光。 景玉竟也来了,他并未着龙袍,身上是一件薄薄的轻衫,长发垂落如锦缎,远着看来,倒像是清俊柔弱的书生。 他走过来,我便诧异道:“你不上早朝?” 景玉摸了摸我的头,微笑,“朕弃了早朝专程来等你,你可有一分感动?” 我道:“没有。” 不知是否错觉,他今天的心情仿若甚是美妙,明明未笑,他的眉梢眼角却似仍带了三分笑意,望着我的眼眸柔软似水,亦如装满了海誓山盟般的情深。 我这般不给他脸面的回答,若是以前他虽不至于恼,却也会显得沉闷些许,此刻他笑意不减,牵起我的手,往前走。 走进洛水院,欢欢与豆豆眼睛都瞪大了些许,盯着我与景玉牵着的手。他们回过神,忙请安下跪,不待景玉吩咐已退下去了。 景玉在厅内坐了,我也没想着倒什么茶,也坐下,道:“你有话想说吧?” 景玉道:“枫昨晚来找过朕。” 我惊道:“小舅找你做什么?” 景玉道:“他并不知朕将你关入天牢是做个样子,只当朕真以为你杀了人,是为你求情来了。” 小舅果然……还是关心我的。我追问,“那你怎么说?” 景玉似笑非笑地盯着我,“朕怎么说倒不是要紧的,你可知枫说什么?” 我道:“你就快告诉我啊,别拖拖拉拉的!” 景玉轻叹,“提到他,你倒是挺心急的。”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接着道,“他说你本性纯良,干不出杀人这种事儿。朕也如此认为,他便要我早些放你出宫,三月太长。” 听到出宫二字,我不由挺直了背,盯着他,“你答应了?” 景玉淡淡道:“尚未。” 我蹙眉,“早晚是要离开的,你不如早些儿放了我,省得又多生是非。” 知道我是指景轩利用我的事儿,他盯着我,道:“朕要你说景轩拿什么要挟你,你又不肯说,这会儿倒抱怨什么是非了,还不是你自己招来的!” 我不答。 他又道:“不过朕倒是意外得知了一件事,你吞下了忘情丹。” 景玉幽深的目光定在我的脸上,仿似要探清楚我心里到底怎样想。 我心中一沉,“这件事不会是小舅告诉你的吧?” 景玉笑道:“若非他说,朕从哪里知道?” 慕容枫到底在想什么,他难道不知这样一来,景玉便会生出不该有的期待,甚至强留我么? 我咬住唇瓣,思绪变得复杂。 景玉的声音飘过来,“芊芊,你不明白枫为何要说这个么?朕便告诉你,他要让朕死心,放你离开。因为……你绝不可能再爱朕。” 我正猜着约莫是景玉问起我的变化,按照慕容枫不喜撒谎的性子,便直接告诉了景玉,可听景玉这话,我又更不解了。 忘情丹并非无解,景玉却说我不可能爱他,难道是慕容枫对他撒了谎? 想到这里,我又觉得这个可能性比日出西方还要低。 我只好看向景玉,道:“那你便真的死心了?” 景玉微笑,如沐春风,“芊芊,朕今天不上朝便是专程来为你送别的。” 我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质疑道:“送……别?” 景玉温柔地注视我,道:“芊芊,你不是早就盼着离开么?朕虽舍不得你,但更舍不得你难过,只是你若离开了,好歹也别忘了朕,一天想一次便够了。” 以前他一直一副“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尸”的态度,现在却变得这样子舍己为人,还真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在玩儿什么诡计? 我道:“你不是并未答应小舅让我离开么?” 景玉淡笑,“朕并未答应他,但朕现在不是正在答应你么!”他笑容微冷,“他要你离开,朕自然不能应。你想要离开,这是你的心愿,朕便不忍违背。” 我抓了抓头发,越发不解,“你确定你是景玉?” 景玉弯了弯眸,温柔地笑,“朕对你好,你便开心得不认识人了?” 我眼神复杂地盯着他,仿似在研究一块千年化石是什么物种,“十几天之前,你还说哪怕你死了,也不让我离开,甚至还说出要把我的尸体冰封起来的话,前几天好心地提出满三月放我离开便足够让人惊讶了,现在你竟要我立刻走……” 景玉凝视着,眉眼含笑,仿若我不是要离开,而是要与他成亲似的。 我有些发寒,忍不住问了句,“所以……你其实是真的快死了?” 景玉的笑僵了下,却很快恢复如常,温声道:“芊芊,朕若真的快死了,你便得留下来为朕陪葬了。” 我嘴角微抽,“……那你还是别死了。” 景玉道:“朕已让人打点好你的行装,小秦子会送你出宫,朕心中甚是悲痛,便不来送了。” 我盯着他微笑如风的面容,半点没看出来哪里悲痛了。 好诡异啊! 他若是一脸怒意不悦地冷着脸让我滚出皇宫,我或许也还能接受一些,现在他这样只会让我有一种天上突然砸下一块大馅饼的感觉。 完全是……做梦都不可能发生的事儿啊! 可它发生了,我能怎么办? ******* 景玉朝我伸出了双臂,面色温柔,眸光似水地望着我,“芊芊,你都要走了,让朕抱一下吧!” 这话略熟悉,我道:“前天晚上,你不是已经抱过了么?” 景玉道:“那时天太黑,朕看不清。” 我默了下,道:“……拥抱而已,需要看清什么?” 景玉一脸理所当然地道:“朕想看清你的全部,也好以后能回忆起来你是怎样的人。” 望着他那温柔的笑容,我顿觉这全部二字所含的信息量太大,不便深究。 我本不想理会景玉,奈何他一直伸着双臂,一副不给抱便不让走的表情。 我揉了揉眉心,“只抱一下。” 景玉没说话。 我走过去,他却依然坐在椅子上,我道:“你坐在椅子上,怎么抱?” 景玉薄唇一勾,伸手便揽过了我的腰,我坐在了他的腿上,仰头望着他。 他轻轻一笑,“便是如此抱。” 我怔住。 我的脚已离了地,坐在景玉的大腿上,为避免我摔倒,景玉还紧搂着我的腰。 喂——这个抱和我所要表达的抱可不是同一种啊! 我咬牙,“我说的是拥抱!你不懂么?这算什么?” 景玉垂眸,若有所思地笑了,“朕懂了。” 他将我搂紧,将我的头压在了他的胸膛之上,紧紧地相依,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这样可算拥抱了?” 我,“……” 我瞪了他一眼,正欲起身,景玉却忽然按住我,低沉而喑哑地道:“别动,再待会儿。” 仿似察觉到什么,我眼睛瞪得更大,面色渐渐发红,道:“你……你……你无耻!” 景玉却微微笑了,轻声问我,“朕说只对你有感觉,你当是说着玩儿么?” 他伸出手指抚过我的唇瓣,轻叹一声,蓦然低下头,吻上了我的唇。 唇瓣微微一疼,我微张了口,便察觉到一条湿滑温热的舌席卷而来。 我猛地推开了他,站在他面前,手指发颤地指着他,怒道:“你、你竟敢……”我顿了下,找到合适的词,“侮辱我!” 景玉失笑,眼里的笑意更深,有些好整以暇地挑眉,道:“所以呢?你要……侮辱朕么?” 我语噎,这厮无耻到一定境界了! 景玉命小秦子过来,领着我出宫,他坐在椅子上,直到走出去,回头看时,他仍然坐着,面上的笑容温柔,半点也不似离别之人。 直到我走出了宫中,小秦子将包袱交给我,告辞离开后,我方察觉到,景玉是真的……不要我了。 这个认知让我有那么几分茫然若失的滋味,我摇摇头,鼓起精神,现下该去小舅才是,他若知晓我能够离开,定然极开心。 我刚走几步,头却被类似棍棒之类的重物敲晕了。 隐约听见有人道:“你也轻着点儿,伤了她,主子饶不了你!”   ☆、137若我死了,你会怎样? 我在一间破庙中醒来,被绳子捆了手脚,倒在稻草上边。天已黑透了,庙内生着一堆火,时而发出木柴轻微的噼啪爆破声。 围着火堆坐着的共有八人,皆是短装劲服,一副江湖中人的打扮。背对我的四人是否蒙面我不知,面对着我那四人却是用一块黑面巾遮住了脸,头发亦包了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睛神光闪烁。 我在江南那几年见过不少江湖中人,凭这些人的眼神,便已猜出他们的武功高强。 我睁着眼静静打量他们,谁知一人忽然朝我看来,朗声道:“兄弟们,她醒了。” 八个人皆过来,身形高大,将我围住,乌压压的黑影笼罩在头顶,这本已让我有几分压力,他们的眼睛却还泛着凶恶粗暴的光芒定在我身上。 我道:“大侠,我和你们有仇?” 一人道:“没有。” 八双眼睛仍是定在我身上,仿若眨都不眨一下。 我默了下,又道:“你们想劫财还是……劫色?”我迅速补上句,“这两样我都没有的!” 依旧是方才那人说话,他正对着我而站,似是八人之首,他道:“听闻景玉近来有了新欢,是个宫女……” 未等他说毕,我便抢着道:“不是我!” 那人沉默了片刻,道:“嗯,就是你。” 我试探着问,“你们和景玉……有仇?” 那人又是沉默,半晌,方道:“你可以这样理解。” 我望着他,略觉惆怅,“所以你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大侠啊,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觉得我很无辜么?”我眨眨眼,“各位大侠若是不能进宫找景玉,我可以写信让他出来,你们随便报复都行,先……把我放了可好?” 那人道:“他已快来了。” 我呆了下,他竟还好心地解释一句,“已经送了信去。” 我道:“什么信?” 那人道:“威胁信。他若不来……”他杀气腾腾地望着我,“你死。” 我咽了咽口水,景玉是想把我给害死么? 我道:“若是他来了,你们便放我?” 那人一声冷笑,其余七人附和着一声冷笑。 我嘴角微抽,这笑是几个意思? 那人笑毕,方用着机械般的语调道:“若他来,你们一起死。” “我是无辜的!”若此刻我没被捆住,定然要举手发誓“我是好人!”。 那人又沉默了,似在思考,半晌又道:“你死得不会很痛苦,我的刀快。” 我愣了,急道:“这是刀快不快的事儿么?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不但不该杀我,还该放了我。” 八个人走开,又坐到了火堆边。 我瞪眼嚷道:“我话没说完呢,你们快放了我!喂——大侠?英雄?兄台?”我舔了下干涩的唇瓣,无力地补上一句,“你们……听我……说完……” 八人闭目休憩,只一人回了句,“姑娘,一会儿还要杀个人,你别吵了,兄弟们脾气不好,惹恼了,你死得不好看。” 杀个人…… 他这语气怎么听都似踩死只蚂蚁般……云淡风轻。 我在稻草上躺着,手脚被捆着,行动很……艰难。虽然逃跑的机率小,好歹试一试也好。 我眼睛的余光瞄着那闭目的八人,心中直念叨,睡吧,睡吧,大侠啊,您可千万别醒。 我如同皮球般在地上缓慢地翻滚,滚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当路过火堆旁,我的心便似在那火上烤着,好煎熬。 八人与我的距离极近了,不到半米。我屛住呼吸,仿若慢镜头播放般以蜗速翻出了一个圈,如此移动,直到滚到门槛,我猛地生出几分欣喜,正待再来一个翻滚,眼底却出现了一双白玉无瑕的靴子,靴底微离地面,似正要踏进门槛。 似是注意到脚下有人,那只脚便退回地上。 我还未抬头去看,靴子的主人便已蹲下来。 俊美的脸上似笑非笑,浅咖啡色的眸亦有了一分讶异,三分笑意。 他的手伸出,拇指在我右颊轻蹭,一面低声笑道:“怎的狼狈成这般模样?” 还不都是你害的! 我忽略掉见到他的惊喜,正欲开口让他偷偷带了我出去,他身后却已出现一把大刀。 刀光在夜色中寒光如水,粼粼生寒。 我惊叫,“小心——” 景玉却是伸手将我抱起,方闪身去躲,那刀便已砍了下来,在他背上划出一条深长的血痕。 八人一句话不说,只各自提了刀狠命地攻击景玉。 景玉怀中抱着我,背上又受了伤,兼之这八人皆是高手,打斗起来很是不利于他。 我以为他会输,谁知他竟从腰间抽出一条软剑,剑光如月华,挥舞时带出一串朦胧梦幻的银光。 他不但轻松躲过攻击,反而挥舞着手中的剑,步步紧逼,剑光闪动处,便有人受伤,我甚至未看清剑是如何刺出,只看到了已中剑倒下的四人。 一剑封喉,剑光如电。 余下的四人亦受了伤,喘着气一时不敢上前。 景玉便放下了我,手上的剑轻快地挑开了束缚我的绳子,温声笑道:“芊芊,你在这儿等着。” 我点点头。 没了我这个包袱,景玉出手更是狠辣迅疾,那四人抵挡不住,落败已是必然。 我看得有些呆,想不到景玉武功竟好到这般地步,也不知是谁教的他。 我正想着,忽觉脖颈处一片冰寒。 背后有一人将剑横在了我的脖颈处,冷声命道:“都住手!否则我便杀了她!” 地上死了四人,与景玉缠斗的亦是四人,这第九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这才是这八人的*oss? 景玉微蹙眉,手中的剑尖遥遥一指,正对着我的方向,夜风吹起他如墨的长发,他的眉眼凛冽如冰,语调平淡而轻缓,却自带一种压迫力与危险,“放开她……” 剑并未撤离,反而用了些许力气,剑峰陷入我的肌肤内,有些疼。 景玉的眸色幽深,面色沉如寒水。 身后的人道:“你的剑是快,此刻也快不过我的剑。你若不想她死,便放下剑,束手就擒。” 景玉望着我,手中的剑紧握,似在思索着。 景玉的安危本也不是我该担心的,此刻我却忍不住道:“景玉,你不用管我,你若放下剑,他也不会放了我。他们会把我们都杀掉的!” 剑又深了几寸在肌肤里,我闻到了自己的血的味道。 景玉道:“放她走,你们想要怎样,我都不会反抗。” 冷笑的声音,“你先放下剑,我便放她!” 我急道:“不行……你……” 我的话戛然而止。 景玉眉眼微弯,眸色温柔,薄唇无声地说了三个字“你先走。”。 他手中的剑落在地上,他身后的四人忙上前拿绳子将他捆了。这些人也不算不讲信用,直接将我推出了破庙,大门紧闭,我怎么拍门皆没人应我。 景玉……会死的…… 想到这个,我更加用力地拍门,直到手变得红肿,指甲被木门蹭断,门依然纹风不动。 心底泛起了浓浓的恐惧,铺天盖地席卷到我全身每个角落,我双膝一软,跪在了大门前。 我该怎么才能救他? 他若死了,我又该怎么办? 眼泪滑出眼眶,无法控制地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我抱膝靠在大门边。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 我本是靠着大门,便不禁倾倒下去,一双修长的手臂扶住了我,我泪眼朦胧地望去。 景玉的脸色苍白,薄唇嫣红,那是血染的吧? 他薄唇泛起一丝笑意,却极勉强。 “别哭了,我没事。” 他正俯身扶着我,如墨的长发垂在了我的脸颊,我呆了片刻,忽而扑进他的怀中,眼泪掉得更厉害,“我以为你已经被杀掉了……” 他步子些微踉跄地退了半步,方平稳地接住我,他低低地咳嗽了一声,索性在地上坐下,抚着我的长发,轻声笑了,“若我死了,你会怎样?” 这个问题,我先前并未想出答案,此刻却脱口而出,“你若死了,我便和你一起死。” 景玉目光灼灼,明亮如天际圆月,他轻声道:“即便是谎话,我听了也觉开心。” 我急道:“什么谎话!你以为谁都与你似的,成天撒谎么!我沈芊芊说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 景玉定定地望着我,面色越发苍白,却仍带着笑意,故作轻松道:“若我不但想和你一起死,更想和你一起活着,一起走过这漫长的人生之路,你愿意吗?” 我怔住,垂首沉默。 这一低头却看见他月牙色的锦袍仿若浸泡在献血中一般,湿了一大片,那红色蔓延开来,仿若雪地里落下了一阵红雨。 我心中一跳,猛地抬头看他,才发觉他虽面带微笑,神情却隐隐透出几分虚弱不堪,仿佛在压抑着痛苦,面色已惨白一片。 我这才记起打量四周,满地皆是死人,浓浓的血腥味蔓延在破庙内,方才捆住景玉的绳子已断成好几截散落在地上。 我握住了景玉的手,只觉冰冷,掩住心惊,我道:“你哪儿受伤了?” 景玉淡淡道:“没事。”他只温柔地凝视我,“方才问你的话,你还未答。” 他轻轻掩唇咳嗽几声,我看见一丝血迹流出他的唇角,拉开他的手一看,满手皆是血,红得胜似冬季红梅。 我差点被吓哭,颤抖着手擦掉他唇角的血迹,“你别吓我,好不好?你快说啊,到底哪儿受伤了?” 我伸手去解他的衣襟,一只苍白的手按住我,他勉强地笑道:“我方才问你……” 这时候还问这些做什么!我又急又有些恼,道:“只要你好好儿活着,你想怎样,我都依你。”见他怔住,我温和了语气,“先让我看看你哪儿受伤了,好不好?” 也不管他怎样反应,我便伸手去拉他的衣襟。 题外话: 今天还有两更,么么哒   ☆、138我定要你记住我最好看的模样 景玉仍旧按住我的手,轻喘了口气,温和道:“别看了,暂时还死不了。” 他的手好冷! 我亦握住他的手,道:“你在这等我,我去找小舅过来,你不会有事的。” 景玉摇摇头,看出他想站起来,我便扶了他起身,一面道:“你不想一个人在这里?那我扶着你去找小舅。” 景玉道:“不必,我受伤的事不能被人知晓。来此地之前,我已让苏相等在十里之外,他备了马车在那里。我们这便过去。” 我扶着他走出破庙,从早上被抓至现在,竟已是深夜了,弯月散出淡淡的月光,田径小道点缀着淡黄的小花,杂草丛生。 我扶着景玉走过小道。 我道:“你只带了苏佑臣来么?” 景玉道:“原也毋须多带什么人,此事不宜让人知晓。” 皇帝若兴师动众地带人去救一个宫女,的确会惹人非议,我叹了口气道:“是我连累你了。” 景玉淡笑,“这些人是为我才抓你,你怎么不怪我,反而怪你自己?” 我想了下,道:“你这样说也对,只是你救我受了伤,即便错在你,我也觉得是自己害你这样。” 景玉似还欲说些什么,却又咳嗽起来,他苍白的手指间流出了血迹。 他不但受了外伤,还有内伤么?见到他咳出血来,我只觉心中针扎似的难受。 我用衣袖擦掉了他唇角的血迹,他笑道:“你别这模样看着我,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 我不答,怕再与他说话惹得他又咳嗽,只加快了些脚下的步子。 ******* 一辆淡蓝色车帘的马车停在路口,苏佑臣正站在车窗下。他不等我们走近,便赶来从我手中接过了景玉,面色焦虑,“皇上,您受伤了?” 景玉只道:“没事。” 景玉上了马车,我则还站在地上,苏佑臣微蹙眉看我,“沈姑娘,请上车。” 我看得出他在埋怨我,他一定认为我又招惹景玉,如今还害他受伤。 马车一路平稳而不失迅速地行驶,马车内并无光线,漆黑寂静。 我忽而有几分害怕这样的黑暗与安静,仿佛景玉并不在身边,而在离得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道:“景玉……” 景玉似察觉我的不安,在黑暗里握住了我的手,温柔的声音传递出一丝沉稳的安全感。 “芊芊,我没事的。” 我感受到他冰冷的手,正覆盖着我放在膝上的手。明明已经离开了,我怎么也料不到此刻竟会又回到他的身边,甚至是心甘情愿地想要留在他身边。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当我以为他会死的那一刻,我很后悔……后悔没有好好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时光。 或许,小舅口中的忘情丹真的在……渐渐解开。 忆起早晨,我便不由得想到离别时景玉温柔含笑的容颜,我若真要离开了,他那么高兴做什么? 我忍不住道:“景玉,今天早上,你虽然说是送别,怎么半点也没有离别的悲伤?” 景玉静默片刻,轻叹道:“芊芊,我只想着你这一去便再不会回来,今天便是最后一面,我定要让你记住我最好看的模样,如此,你回忆起来也不会把我想得太卑劣。” 我呆住,“卑劣?” 景玉声音含了一丝苦涩,“芊芊不是一直这般觉得么?在你眼里,我什么都可以拿来利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践踏别人的感情,满口谎言……” 他忽而又咳嗽起来,我好似闻到了血腥味,忙摸索着坐到他身边,道:“你觉着怎样?别说话了,好好睡一会儿。” 马车内安静得一丝声息不闻,我与景玉的手一直紧紧的,十指相交而握。 ******* 景玉定已安排好值夜的侍卫,苏佑臣只拿出金色令牌一亮,便无人盘查,畅通无阻地回了景园。 认识了景玉这么多年,也来过景园无数次,我却从未踏进过景玉的寝宫半步。 他的屋中排了好几列书架,架子上堆着满满的书籍,桌案上点着淡淡的檀香,一把古琴斜挂在墙壁上,旁边有一把长剑,一把弓箭,干净整洁,并不显得富贵华丽,反而有几分书生屋子的气息。 小秦子已悄悄请了一位刘太医过来,刘太医要脱掉景玉的衣服检查伤处,我只好退出来,在这里打量景玉的房间。 我走到一张大书桌前坐了,桌上搁着几本古籍,一方砚台下却压着一叠白色的画纸。 并不是空白,隐约看得出画了些什么。 我将桌案上的东西皆堆到一边,留出位置来放画纸。第一张画纸上画的是一片碧水涟漪的湖边,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坐在那里垂钓,他身后站着一位红衣少年,少年望着男孩的目光似已泛出狠毒憎恨的意味。 那少年身姿如兰风玉树,眉眼尚显稚嫩,五官并未张开,却有几分景玉的影子。 我呆呆地看了会儿,猜到这是景玉所画的他与真正的沈宝儿幼时场景。 我又往下面翻,画的皆是景玉与沈宝儿从幼年长到青年时期的一些场景。 我手托着腮,忍不住猜测这是什么时候画的,是我穿越来之前,还是之后? 画上亦有我做皇帝时,景玉蹲在我脚下为我捶腿的场景,他的神情温顺而柔和,眼底却仍有一丝阴郁。 我不由得开始怀疑,景玉定然是发觉我与沈宝儿之间的不同,是以画出这些画来分析两者之间的区别。 沈宝儿沉默孤傲,与我的性情截然不同,景玉定然能看出些什么来,他却一个字不曾问过。 我满腹狐疑,继续往下翻。场景却变了人。主角不再是我,也不是景玉,却是一个美丽的少年,他躺在榻上,青丝散落了枕畔,身边环绕着一群只着了白色单裤的美男子。 个个绝色,风情各异。 我数了一下,共有十一个男子,年龄大约皆在二十五至三十岁之间。 有的跪在少年脚下,亲吻他如玉洁白的脚背。有的则捞起一缕青丝,温柔地吻,亦有的躺在少年身侧,轻轻捶背,甚至有的正伸手解少年的衣衫。 我忍不住看得呆住了。 这也是景玉的记忆么? 这美丽的少年是谁?他竟然和一群男人在一起,是个古人说的断袖吧? 我又细细地打量那少年,他的发丝遮住了半边脸颊,左手支着脑袋似在浅眠,姿势透出一种难言的美感与慵懒气息。 景玉与他认识么?特意画出来,想必这人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不会低,难道景玉也是这些男子中的一个么? 我心中一惊,仔细盯着那十一个俊美青年研究,直到确定真的没有景玉,方才松了口气。 小秦子过来道:“姑娘,您怎么敢翻这些东西?” 他声音里满含惊惧。 我道:“怎么了?” 小秦子也不顾什么,直接拉了我的衣袖,带我离开那张书桌,眼睛却一眼不敢瞄桌上是什么东西。 我看得愈发诧异,“你在怕什么?” 小秦子悄声道:“姑娘,虽说皇上待你好,有些规矩却是碰不得的。皇上的屋子素来无人敢擅入,里边儿的东西更是不能随便碰,曾有位云美人便是想来侍寝,进了这屋子,还翻了些什么东西,便被皇上亲手给掐得断了气。” 好好儿的一位美人被徒手掐死,景玉真干得出这种事么?我先是惊诧了下,便又记起他曾用匕首一刀一刀如同描绘丹青般毁掉我的脸,便又觉得掐死个美人反而平常。 ******* 进了内屋,只见景玉靠着引枕,坐在榻上,身上已换了白色的寝衣,衬得面色越发白了。 他听见脚步声,便睁开眼,目光泛出丝温柔的笑意,柔弱而美丽。 我只觉心好似也被这笑容给融化了似的。 我道:“太医说什么?” 景玉招手让我在他身侧坐了,他拉住我的手,笑道:“不妨事,养个七八天便无碍了。” 我抽回手,垂首道:“别拉拉扯扯的,你以为受伤了就可以动手动脚么?” 景玉轻叹,“不知是谁提过,她说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这才不过几个时辰,她便翻脸不认人了。” 我抬眸盯着他,“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景玉道:“在破庙内,你说只要我活着,你便什么都依了我,这话,你可记得?” 我想了下,道:“是说过,但那时我没有多想,只顾着担心你会不会真死了。” 景玉笑道:“这便是了。你既已答应,便不能反悔。” 我怔住,“这怎么能算数?” 景玉放开我的手,狭长的睫毛几分落寞地垂下,幽幽道:“那你为何还说那样的话来骗人?” “我没骗人。我不说过么!我沈芊芊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 见他这般柔弱而透出几分可怜的姿态,我忍不住这般解释了。 却见景玉缓缓抬起眸,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唇瓣泛出一丝温柔笑意,“那你真的什么都肯依我了?” 我,“……” 总有一种挖了个坑将自己埋掉的感觉啊! 我咳嗽一声,道:“如果是太过分的要求,我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景玉笑了,“芊芊,你放心,绝对不过分,总归是你能轻轻松松就做到的。”他抚上我的脸,目光柔软,“你知道,我是不舍你为难的。” 题外话: 今天还有一更,么么哒   ☆、139春宵苦短 我与景玉正说着,小秦子进来,躬身道:“皇上,夜深了,还请早些就寝,保重龙体。” 景玉道:“传令于苏相,让他代朕主掌早朝七日。” 小秦子应了声,忽而看了我一眼,道:“姑娘,您的包袱已交给豆豆,她方才还来问,姑娘今儿回不回院,若不回,她便锁门了。” 我转头看景玉,他目光幽暗如夜,我心头一跳,便道:“我自然要回去的。” 我正要起身,手却按住,听见景玉道:“再过一个多时辰天便亮了,这时候回去做什么!” 他让小秦子退下了。 “我留下也没事做。”我想了下,道,“今晚一直没睡,我去桌上趴着歇会儿,天亮了还得照顾你呢!” 景玉笑道:“这张chuang睡四个人也不会挤,你便上来睡吧。” 我忙道:“不用。” 景玉凝视我,轻轻叹了口气,“不是说什么都依了朕么?” 景玉已经为我腾出他身旁的位置,我躺上去后,他侧头对我笑了。 他拉过锦被盖在我身上。 他与我盖在一袭锦被之下,我能感受到从他身体上传递出的温暖,如同夏风吹碎了的阳光洒下来。 这样的记忆是有过的。 在尹夕颜成亲那天,我与他在青/楼里,他在我上方拉过了一袭锦被,黑暗而狭隘的空间里,我们的呼吸交错,发丝缠绕,甚至连心跳的频率好似也变得一致。 额头传来冰凉的触觉,我微怔,景玉的手仍搁在我额间,他温声道:“芊芊,你很热么?” 我不明所以,道:“没有啊。” 景玉眸光微动,唇角轻勾,“那为何你的脸如此红?” 初见他那天,他也问过我这样一句话,我当时的回答…… 忆起这些场面,我只觉脸越发烫了。不知为何,往昔的回忆会如此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 景玉道:“芊芊若是睡不着,我便陪你谈谈大事。” 他说得一本正经,我忍不住眨眨眼,问,“什么大事?” 景玉笑道:“终身大事。” 我瞪他,“这种事为什么要和你这种人谈?” 景玉微挑眉,道:“我这种人?” 我道:“你后宫的妃子都可以从景园一直排队排到宫门口了,对于你来说,哪里有什么终身大事,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景玉道:“你别提这个,很令人头疼啊。” 我忍不住笑了,道:“人家都羡慕你有那么多妃子,你还不喜欢?” 景玉轻叹,“一个你便够令人头疼了,若还去喜欢许多女人,我这一生怕是除了围着女人转没时间做其他事了。” 我微微一怔,忍不住问他,“你真的没有喜欢她们?” 景玉道:“我爱你,自然看不上其他女子。” 这个话题太不好了,我转了转眼眸,忽而笑道:“这样说来,你也没有碰过那些女人,宫里的人岂不是会传出你不/举的事情?” 景玉道:“这倒没有,我在每位后妃的宫中皆住过,虽未碰她们,她们却会以为其他妃子已被临幸过,自然不肯说出自己至今还是完璧这样丢脸的事情。” 我赞了句,“你好狡诈。” 景玉似笑非笑地盯着我,道:“你当我如你一般蠢么?明明是个女人,被人传成不/举也没什么,你却非得四处勾搭女人,还招惹上了那位公主。” 提起了尹夕颜,我不由得神情一黯,道:“你说得对,我不该为了些虚名害了别人。” 景玉道:“别怪在自己身上,即便没有你,尹夕颜也是要嫁给沈君临,不过时间早晚罢了。” 我叹了口气,道:“虽说是你杀了她,但我若不给你下情花毒,她也不会死。” 景玉蹙眉,“你至今还不信她是自杀么?” 我怔住。 景玉道:“她被人脱光后送到我屋中,不知怎么醒了,只说句要追随陛下而去,拿起剑便插进了心口。” 我心中闷闷的。 景玉叹道:“她对你倒是痴情!” 我愈发心塞,景玉却忽然凑近我,我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景玉的左手压在我耳际,俯下身,轻声笑道:“你当时为了让我中毒,竟还用了美人计,只可惜……” 他的呼吸温热散在我的脸上,柔和如风,却让我的脸温度骤升。 我道:“可、可惜什么?” 景玉的手指勾勒出我唇瓣的弧形,轻轻点住我的唇瓣,眉眼透出一丝妖艳,“可惜,没能做到最后。” 我只觉身体完全僵住了,在他的注视下,好似失了魂魄,只是怔怔地望着那双美丽的瞳仁。 景玉道:“那晚,我还以为你竟是真心愿意从了我。” 从、从了他? 我回过神,道:“当然不是真心,你也知道,我们早就没了缘分。” 景玉忽然整个身子皆朝我压下,离了不到一寸的距离,青丝垂落于我的脸颊,他的神情隐在阴影中,声音低沉轻缓道:“我却觉得我们最不缺的便是缘分二字。你现在不是正躺着我的身下么?只要我愿意,你……唾手可得。” 我心神皆被这话震得摇动了几分,忍不住疑问,“你是不是说反了啊?这种事不是你愿意救可以的吧?” 景玉轻笑,“没有反。你已经愿意了,那岂不是我愿意便可以么?” 我瞪大眼,只觉他脑子真的出问题了,大声道:“我什么时候愿意了?” 景玉低低轻笑,睨我一眼,“你若不愿意,为何要任我宽衣解带,完全不做任何拒绝的表示?” 宽、衣、解、带? 我下意识地低头,愣了三秒,一把推开了景玉,捞过被子盖住身体。 衣服竟已经快被脱光了,我却没有丝毫察觉。 我瞪向景玉,嘲讽道:“皇上可真是善解人衣啊!” 他方才故意说话引开我注意力,此刻却说我是愿意的,太强词夺理了,我忿忿地瞪着他。 景玉却是轻声一叹,“我的好处可不止这点,你且留待日后慢慢领会!” 我拿被子捂住了头,谁要领会啊! ******* 景玉的伤养了两天,已好了些许,只是背上和腹部中了许多刀,伤口极深,动一动便会浸出血来,他只还在榻上躺着。 早上起来,他还在睡。我已在屋中了闷了两天,便想着去御花园走走。 我走到拐角处,却听前面的假山处传来对话声,正与我有关,便停了步细听。 “皇上这些天称病不早朝,却又未听见什么太医去看过皇上,皇上身边也遣退了宫女太监,不知是何意思。” “哪儿没有宫女太监,不还留了个小秦子公公还有个什么叫芊芊的宫女么!” 又有陌生的女音加入,“这事儿我清楚。皇上定是看上那宫女,被她给迷住了,否则何以整天宫门紧闭,又不许人进出,那宫女好似这几天都与皇上日夜在一起。” 惊异的声音,“这话可真么?” “怎么不真,我昨儿个出宫去为丽昭容采买东西,还听见几位貌似贵族公子的人在吟诗呢!” “什么诗?” “好像是这么来着。*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我再听不下去,转身回去。景玉已经在喝药,小秦子本要拿勺子喂他,我进去时,正听他道:“朕不是孩子,让朕自己喝了便是。” 小秦子见我进来,便识趣地退下了。 景玉端着碗,打量我一眼,道:“怎么看来像是生气了?你不是出门散心么?” 我瞪着景玉,“还不都怨你,现在大家铁定拿我当蛊惑君主的妖女看了。” 景玉失笑,“这是怎么说?” 我便将方才所闻细细地告诉了景玉,又道:“你可得快些好起来,为我澄清这些谣言。” 景玉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见他唇角留有残汁,我甩给他一方手帕,他接过擦了。 景玉笑道:“芊芊,我愿意为你从此不早朝,这也不算谣传了。” 我道:“你自己要做昏君,别带累我受些骂名,否则我可不饶你。” 景玉长眉一挑,笑道:“你要如何不饶我?” 他这笑的模样看得真让来气,他是断定我不能把他怎样么?我咬住唇瓣,走到榻前,叉着腰,恶狠狠道:“你若不澄清这些谣言,到时候我再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景玉低声笑了,忽而伸手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倒在他腿上,他则俯身对我笑道:“何必等以后,现在我便想知道你要怎样不饶我,又是怎样厉害了。” 他的左手托着我的头,右手的食指却抬起了我的下颚,微笑,“说说看,嗯?” 他笑时,仿佛烟花乍然绽放,光华流转于眸中,美丽迷人藏于唇瓣。 我看得呆住。 他却如此笑着,缓缓低下了头,吻上了我的唇。 我只觉他的吻温柔至极,牵扯出丝丝水滴湖水般散出的涟漪,砰然心动。   ☆、140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我躺在景钰腿上,他落下的吻好似一场连绵的雨,初时,温柔而细致,渐渐变得暴烈凶猛。 我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被动地承受这甜蜜到极致的滋味,有些忘情。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直到这道突至的颤抖而震惊的声音响起,我方回过神,目光对上景玉温柔深邃的眸,忙垂下眼睑,一把推开他,站起身。 若非宫女扶着,沈如烟怕是已经快要摔倒了。她的神色满是不可置信,颤抖着手指指向我,眼底蕴着怒意,“你竟然趁着我不在便勾/引你姑父,枉我平日对你好了一场,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么?” 她的眼泪滚落,更显柔弱可怜。 景玉道:“如烟,此事朕会选个时间与你解释清楚。” 沈如烟忽而尖声道:“我什么也不要听!我不想看见你们!” 她提起裙摆,摔了帘子出去。 我将目光从尚在晃动的珠帘上收回,移到景玉的脸上,道:“你不追了去?” 景玉望着我,笑道:“芊芊,你这模样极好看。” 我道:“别扯开话题,我问你呢。” 景玉道:“我说你醋了的模样也极好看。” 我瞪着他,“谁醋了?” 景玉叹道:“你不承认,便还是不肯面对你自己的心。” 我一怔,想了下,道:“你不会是觉得我已经喜欢你了吧?” 景玉目光幽深地凝视我。 我仿佛听到了笑话般掩唇笑出声,好一会儿才停下,静静地道:“我不喜欢你。” 景玉眉眼微弯,笑了,“我知道,你素来喜欢口是心非。你认不清的心,便让我来替你看清好了。” 小秦子进来,道:“皇上,该用早膳了。” 小秦子提着食盒搁在桌上,将饭菜摆好方垂首退下。我扶了景玉起身坐到桌前,方在他对面坐了。 景玉笑道:“你离那么远做什么?” 我想了下,咬着筷子尖,道:“为了证明我不喜欢你。” 景玉道:“若不喜欢,为何还要去证明?你是在抗拒对我产生的感情么?”他微挑了眉,一叹,“我性子好,模样好,有钱亦有权,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是最爱的人,没有之一。你喜欢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有什么需要抗拒的?别太矫情了。” 我差点被口中的饭给呛住了,盯着他,喃喃叹道:“哪有人这样夸自己的,也不怕风太大闪了舌头。” 景玉正色道:“芊芊,我只是在分析我的好处,当然这还只是表面。” 我道:“说得倒是没错,表面风光内里腐朽,这便是俗称的斯文败类。” 景玉道:“芊芊这般说,着实有些让人伤心啊!” 我笑了,“……那祝你天天伤心,早登……”后面的两个字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 景玉却也笑了,“芊芊在我身边,我便不会每天伤心,反倒心情颇好,饭也吃得多些。” 我低下头夹菜,道:“那就快吃你的吧,别说话。” ******* 苏佑臣带了奏折来交给小秦子,景玉夜间便点着琉璃灯,靠在引枕上批阅奏折。他点着灯,我睡不着,便托着腮,盯着他看。 琉璃灯散出橘黄灯光,轻轻淡淡地打在他脸上,如月光般白的面容添了些许落霞般的颜色,混合起来,竟有一种奇妙的美感。 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下他的眉毛,长眉似柳叶刀,锋锐之中透出淡雅。 景玉低声道:“别乱动。” 我忽觉几分有趣,便又顺着摸下去,他的睫毛狭长浓密,漂亮极了,我将手放在他眼睛上,便感觉到睫毛轻眨,手心柔软而酥痒,仿佛一片轻柔的羽毛缓缓刷过手心,那柔软的感觉直蔓延到心底,产生一丝轻颤。 景玉也不反抗,只任我随便摸,半晌,他方道:“不想睡?” 我道:“不想。” 景玉薄唇微勾,“好玩么?” 我觉得他的睫毛是他脸上最好玩的地方,便道:“好玩儿。” 景玉却忽然拉下了我的手,瞳仁幽暗地凝视我,唇角染了丝微笑,道:“既然不想睡,那我们便来做些更好玩儿的事儿。” 我一时未反应过来,便道:“好啊。” 他侧身揽过了我的腰,手却在我身上游移,那双手仿佛柔和的轻风吹过我身体的每一寸。 在温柔的攻势下,我明知不可以这样做,却渐渐迷失了心智,心里恐惧却也有几分莫名的喜悦。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已安静地相拥在一起,疲惫中却透着一丝静谧的安宁。 景玉吻住我的额头,低声笑道:“芊芊,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我爱你。” 我有些茫然若失的望着他,道:“是你引/诱我的!” 我一直坚定了不爱景玉的想法,此刻却好像一块镜子般破碎了,我有些茫然,有些慌乱,亦有些不知所措。 景玉道:“芊芊,你若不喜欢我,怎会被引/诱?” 我怔怔地道:“喜欢你……” 景玉拥住我,紧紧的,仿佛蛊惑人心般的迷人语调,“没错,你喜欢我。” ******* 翌日,我醒得很早,景玉却已睁着眼在看我。我透过纱窗看出外面尚未天亮,不由得讶异道:“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景玉微笑,“事后,我便一直未睡。” 我不由得微红了脸,“你就这样一直盯着我看?” 景玉笑而不语。 我有些恼,瞪他一眼,道:“你这样太无礼了,若是我睡姿太难看,岂不是丢人了么?” 景玉伸手抚上我的脸,留恋般地道:“你怎样都是好看的。只看一眼,便觉……情难自禁。” 我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些许,靠着墙角,“你别想做什么!” 景玉笑道:“你怕什么,别弄得像是昨晚我强迫了你。” 我小声道:“那也差不多了。” 我醒这么早,也是想赶在小秦子进来前,将现场收拾得没有痕迹,这种事下意识地不愿被人知晓了。 我的衣服全都被景玉抛在了地上,还有些已经被撕碎,可见战况之激烈。我只瞄了一眼,便不忍再看。 我道:“你闭上眼。” 景玉挑眉,“怎么?” 我道:“我要去柜子里拿衣服穿。” 景玉笑了,“你的身子我已极熟悉了,甚至还看清了你大腿内侧的那粒小红痣。你现在要我闭眼不是掩耳盗铃么?” 我的脸变得绯红,只得转过头不看他,道:“你睡外面,便由你去取衣服。反正……也是你脱掉的。” 景玉温声笑道:“好,我这便去。”他补上一句,“我不介意你看的。” 我将枕头扔过去,“呸!谁要看你啊!” 景玉将衣服取来递给我,我双眼闭着去接,双手却空空的,我仍是不睁眼。 景玉失笑,“你这又是做什么?” 我道:“我可不想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景玉叹气,“芊芊,你又说了让人伤心的话。”他拍了下我的头,“睁开眼,放心,我已穿好了衣服。” 他真的已穿好了衣服,身姿修长,锦衣玉带,神采飞扬。 我道:“你的伤已经没事了?” 景玉笑道:“早就结疤了。否则我哪里有力气临幸你?” 我用力地瞪着他,“你快出去!站在这里真碍眼!” 景玉笑着,走出去。 我换好衣服,便去整理chuang榻,上面残留着些许痕迹,被单凌乱,我看得有些头疼,昨天……真的失了神志吧? 我将换下的被单装在一个包袱里,打算拿去扔掉。走出门,天色稍微亮了些,景玉站在台阶上,晨风舞动他的长发。 他回头看见我,笑道:“你知道扔哪里么?” 皇宫也没见有垃圾桶或者垃圾场,我愣了,还真不知道该扔哪儿。 景玉过来接过包袱,道:“你再去睡会儿,我去扔就好。” 我便交给他,转身回了屋。一觉醒来,天色已大亮。我坐在桌边打哈欠,却见景玉进来了,手里捧着一束花,花色各异,缤纷鲜艳,花瓣尚透着晶莹的露珠。 景玉递给我,面上笑容比花儿更美,“喜欢么?” 我闻到了花朵的清香,幽幽的缭绕在房间里,带着些微清凉。 我道:“你怎么忽然记起送花?” 景玉在我身侧坐了,笑道:“按规矩,你今天本该得些赏赐,但我想,金银珠宝你见惯了不会喜欢,便亲手采了这些花儿来送你。” 我道了声谢谢,忽然又语气诧异道:“赏赐……?” 景玉还未开口,我已一把将花摔到了他脸上,指着他,怒道:“你别弄得我像是青/楼女子似的,睡一觉还要些补偿!昨天只是一场意外,你忘了最好!” 见我生气,景玉站起身,道:“芊芊,你在想些什么?不过是宫里的规矩如此,我只是习惯了,你别多心。” 景玉又将地上的花捡起来,叹道:“本是为让你开心才采它,没成想反惹恼了你,我这便将它扔出去。” 他转身便要走,我忍不住道:“送出去的东西,你有什么权利扔掉?” 他侧身,望向我,眸光微动。 我伸出手,道:“拿来吧!要扔也该是我扔才对。” 景玉笑了,“芊芊,你说得极是。”   ☆、141你疼一分,我便会疼三分 七天已过,景玉早早地起来去上朝。我收拾了衣物回洛水院,豆豆与欢欢两人皆站在门口迎接我。 豆豆迎上来,接过我手中的包袱,笑道:“姑娘病刚好不久,你不在的这几天,奴婢还担心你没人照顾,现下看来,姑娘气色倒挺好。” 欢欢亦笑道:“姑娘,你的房间奴才每天都打扫,一丝灰尘不到。” 在大厅的椅子上坐下,豆豆已捧了杯浓浓的茶过来,我喝了一口,道:“这茶味道与以往大不相同,你们买了新茶?” 豆豆笑道:“何尝买过,是昨儿个小秦子公公拿过来的,他说姑娘今日必回的,先预备着这些,不够了,再去要。” 想必是景玉吩咐的了,我并未告诉他今天会离开,他却已料着了。 欢欢随侍在我右手边,我不经意地看到他脖子上的一道鲜红的血印子,讶异道:“这又是怎么了?” 欢欢神色微显慌张,垂首道:“没事,不知哪来的野猫挠的。” 那么明显的五根长指甲划过的印迹,他也能说成野猫,这是在鄙视我的智商么? 我道:“别蒙我,豆豆,你说怎么回事儿!” 豆豆先前便一副神色忿忿的模样,闻言,迫不及待地道:“姑娘,你不知道那些宫女多嘴多舌的,说得有多难听。分明是嫉妒皇上待你好,背地里说你的坏话。” 我也曾听到过这些传闻,只说我勾/引了景玉,媚惑君主,是个什么狐狸精之类的。我想了下,看向欢欢,“你和人家打架了?” 欢欢点头,又道:“姑娘,现在想来,也怨不得有这些谣言,本是皇上没给你名分,她们才有话说。不如姑娘与皇上提一下,什么时候册封了便好了。” 他话音刚落,豆豆便瞪他一眼,道:“你这是什么话!姑娘好好儿的一个女孩儿,怎么能主动要求皇上给什么名分,这事儿原该皇上自己想到的。” 我忍不住笑了,“你们怎么比我还着急。” 豆豆叹气,“姑娘还是这么着三着不着四的,自己的事儿也不见放在心上,就说前些日子,本就病了,姑娘还不注意掉进了冷水缸里,这怎么能让人忍住不担心?” 正说着,一个绿衣裙衫的小丫头跑进来,气喘吁吁。 她似有话要说,却只顾得上喘气了。 欢欢递给她一杯茶,道:“后边儿有什么不成,你跑这样飞快!” 豆豆道:“青儿,你有话便快说。” 这小丫头我也见过的,她在御茶坊当差,我好几次去泡茶都曾碰上过她。 青儿喝了茶,喘过气,道:“我是来告诉姑娘一声,皇上已经在金銮殿下了立后的圣旨,日子便定在下月初一。太后已经派了人来请姑娘,太后素来不喜皇上的女人,姑娘可要小心她。” 青儿只说还有事儿,说毕便忙忙地走了。 欢欢与豆豆面露喜意,两双眼睛放光地望着我,一副天上掉了馅饼的事情。 立后的事儿景玉与我提过,不过不是商量,只是形式上的通知一下而已,但我好像……并不反感嫁给他。 两人围着我说了一大堆恭贺的话。 一时,太后派来的人果真来了,豆豆与欢欢还甚是担心的模样,我也不解释,只说了句,“没事。” 太后不喜皇上的女人又如何,我可是她自己以死相逼要嫁给景玉的女儿。 皇宫信息传递的速度堪比现代的微博啊,我这刚走出洛水院,一路便有人上来讨好献媚,简直是恨不得跪舔我的脚的表情。 甚而还有些一品宫女直接上来拉了我的手,一声声的妹妹叫得甚是欢喜,还夸我,“妹妹果真是个玉人啊,这模样真真让怜爱,心地又善良,让人一见就喜欢,以后姐姐来找你,你可别不认得姐姐了。” 走到太后寝宫,我已莫名地多了许多的好妹妹好姐姐,甚至还有些老嬷嬷要主动给我当娘的,我吓得当场便甩掉她的手走开。 太后屏退宫人,方携了我的手坐上软榻,只怔怔地望着我,没片刻,美眸里氤氲出水汽,化成泪珠滚将下来。 这话还没说,倒先哭上了,我忙掏出手帕替她擦泪,一面道:“好好儿的怎么哭了?你若是不想见我,何必又找我来,来了你又伤心。” 太后哭道:“哀家哪一时半刻不是惦念着你,却总不敢让人找你去,哀家心里愧对你,怕你怨哀家。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哀家心里更是难受,是以才哭了,并无他意,你别误会了。” 我心知她是以为我嫁给景玉是被她逼的,见她有几分可怜,忙道:“母后别哭了,我并不觉有什么委屈的。如今景玉待我很好,我看得出他是真心的,他必定不会再伤害我,母后只管放心好了。” 太后怔了会儿,叹道:“若真如你所言,那便好了。只要你过得好,哀家才死得安心。” 听到死字,我心头一沉,道:“母后,别提什么死不死的,你要好好活着。” 太后凄然笑道:“哀家如今什么都没了,只剩个外边风光的空壳子,有什么趣儿!争名夺利,斗了大半辈子,没成想却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景玉背地里的确把她算计得惨了,怨不得她如今这般生无可恋,我握住她的手,认真地道:“母后,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你还有我这个女儿,哪怕我嫁出去,我依然是你的女儿。” 太后将我搂在怀里,她却又没忍住哭了一场。 我回洛水院的路上,为免那些人又来缠我,只好专挑了一条僻静的小道回去。 路过一条清溪,旁边花叶繁茂,连着几座起伏的假山。我刚走到假山旁,便有一只手从山洞内伸出来,我要叫,却被紧捂住了唇。 山洞内漆黑无光,背后的人紧贴着我的身子,声音低沉而魅惑,“小怪……多日不见,你可有想念本少爷?” 景轩放在我唇上的手放下,转而从抱住了我的腰,俯身在我耳边低低笑出声。 我怒道:“你想做什么?” 景轩道:“也没什么。只是好奇你是准备嫁给皇兄,还是在嫁他之前与你的慕容御医私奔?” 我怔住,我好似有许久没有想起过慕容枫了,先前那些心动倾慕的感情不知何时被风吹散,寻不到一丝踪迹,只剩下茫茫然的心。 “怎么不答?”景轩道。 我冷声道:“这些与你并没关系吧。” 景轩扬声笑道:“没关系?皇兄若是娶了你,又有个他深爱的沈如烟,这岂不是得享齐人之福么?本少爷会嫉妒的,一嫉妒,也不知会做些什么出来。” 他的语气逐渐阴沉,透出阴森的气息。 我咬唇,道:“那若是你皇兄不娶我?你又如何?” 景轩笑道:“他若不娶,本少爷便助你与慕容御医离开皇宫,保证谁也找不到你们,如何?” 我狐疑道:“你有这么好心?” 景轩道:“你若离开,皇兄必然会伤心一阵子,本少爷便开心了。” 我不由觉得他有几分任性的孩子气,道:“我便告诉你好了,我嫁定他了,你要怎样做,我都不怕你。” 景玉轩一把推开了我,我不防往前倾倒,头便被磕上了石头,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捂住额头,怒道:“你好好儿的又发什么疯?” 没有任何回应,我呆了片刻,原来他已走了。 ******* 我回去了,刚抬脚进到大厅,景玉已在厅内坐着,见到我,唇瓣含了丝笑,却又在片刻后僵硬了微笑。 他迎上来,目光停在我的额头,道:“这是怎么了?” 他不等我回答,便派了人去取药来,拉着我坐下,一言不发地盯着我。 我道:“我在路上摔了一跤,头正好磕在石头上。” 景玉道:“别撒谎,照实说,是不是有谁欺负你?” 我倒想把景轩给说出来,只是他还拿捏着我的秘密,而我并不预备让景玉知道小景的存在,只好坚持只是摔伤。 景玉神色淡淡的,道:“你不说,我便自己去查。别提什么摔的,你说谎话时神情总显得更认真些。” 我干笑一声,“你观察得可真细致,连我撒谎都能看出来。” 景玉盯着我,“夸我也没用。我只问你,怎么回事儿?” 我只得将景轩来找我的事儿说出来。 景玉便问,“他找你做什么?” 我道;“他只是来问我们的婚事准不准,他好似极不希望你过得好,或许会为此做出些什么事来破坏婚事。” 景玉敛眸思忖半晌,忽而抬眸看向我,道:“说起这个,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被他抓住了什么把柄?” 我怕景玉会自己去查,想了下,便道:“景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对不对?你一定也有没告诉我的事情,那便也别要求我什么都告诉你。只要我们还在一起,这便够了。” 景玉静默片刻,道:“我不问你,只是若你有了难事,要提前告诉我,不能自己解决。” 我笑道:“我会的。” 药膏已取来了,他便取了棉布轻轻替我上药,清凉的感觉中带着一丝灼热的刺疼。我忍不住道:“有些疼。” 景玉手下的动作便更轻了一些,时而吹几下伤口,轻柔的风从他口中溢出,我好似一点也不觉得疼了。 景玉道:“以后别再受伤了。” 我忍不住道:“你别说得像是我自己愿意受伤。” 景玉叹道:“你一受伤,我便自己也好像受伤了。” 我眨眨眼,“胡扯什么。” 景玉笑道:“我是心里受伤了,你疼一分,我便会疼三分。”他伸手抱住我,手轻轻抚弄着我的长发,语气温柔,“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 我静静地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没有说话。   ☆、142腰斩嬷嬷,刀杀美人 晚间,景玉来这里与我一道用了饭菜便去了。我在院内坐着看了会儿愈见秋意的夜空,便回屋子睡觉。次日刚起来不久,便有嬷嬷来量身做嫁衣。 嬷嬷离开后,一直在旁边瞧着的豆豆笑道:“奴婢打小儿便入了宫,还未见过姑娘家穿嫁衣是怎样一番模样,成亲那天姑娘可得让我做你的陪嫁丫鬟。” 欢欢笑道:“姑娘身边儿就你一个得力的丫鬟,你不说,她也不会把你单个留下。” 豆豆道:“正是这样才好。我们几人要一直在一起的,谁也不能离了谁。” 欢欢道:“你怎么和姑娘称起‘我们’来了,别姑娘稍待你好些,你便忘了形。“ 豆豆忙伸了伸舌头,有些慌张地看我,“姑娘,奴婢并无冒犯你的意思。” 我正躺在榻上吃糕点,闻言,笑道:“你们也不必如此小心,想说什么便说就是,尊卑之念大可以弃了。只不要在外人面前如此,让人看了反倒说你们没规矩。” 正说着,昨儿个那个小丫头青儿又来了,照旧跑得急匆匆,她连欢欢手中的茶亦不管,喘着气便道:“快……快躲一躲吧!烟贵妃正带了一群妃嫔往这里赶,气势汹汹的,奴婢看着不好,便赶紧来与姑娘提个醒儿。” 她也不待我们多问,一溜烟儿地去了。 豆豆与欢欢皆着了急,要我去找个地方躲一会儿便好了。我浑不在意,只仍躺在榻上,咬下一口香糯的糕点,笑道:“看样子,那个青儿还是你们的眼线不成?” 豆豆道:“姑娘,青儿与我们并不相识,这阵子忽然这么殷勤起来,必是想着讨好姑娘,日后也好有个靠山。” 欢欢叹道:“这会子还说这个,奴才看姑娘还是躲一躲的好,也不是怕了她们,只是到底不要吃了亏才好。” 我坐起身,手指绕过胸前的一绺长发,笑道:“她们还能吃了我不成?放心,没事儿的。” 一时,沈如烟被一众容色美丽的妃嫔簇拥着过来了,沈如烟身侧还跟着往昔与我掐架的那位蓉美人。 沈如烟坐着,蓉美人也自寻了位置坐下,其他妃嫔便在二人身侧站了一地,仿佛是以这两人为尊似的。 我不待她们说话,便先对蓉美人笑道:“蓉美人,你不是禁足三月么?这才一月,怎的就出来了?也没听见皇上解除禁令啊?” 蓉美人脸色便沉下来,“提起这事儿,本宫便真想将你那张狐媚子的脸给抓烂,皇上若非被你迷了去,怎会舍得处罚本宫?” 我眨眨眼,笑得欢快,“你来啊,看看我们谁更厉害些,上次还未分出胜负呢!” 蓉美人柳眉倒竖,美眸瞪着我,几乎要站起身来,倒是旁边的沈如烟按住了她的手,她怔了下,方又平静地坐下,只是看我的目光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我思忖着这些人来必不是单纯地刁难我,瞧蓉美人的神色,倒像是我即将大祸临头似的。 沈如烟声音娇柔不改,听来却多了丝恨意,她笑道:“芊芊,皇上喜欢你,这是好的。我们也高兴也多了一个妹妹,日后在一处也多个人谈笑。“她忽而语气一沉,“只没想到,芊芊你竟是如此水性杨花、不贞不洁的一个女子!本宫断不能让你这样的人污了皇上的龙体,污了皇室的名誉!” 她说得煞有其事,我心内疑惑,面上却淡淡的,只道:“烟贵妃,你这话从何说起?平白无故的说些混话,我倒觉着是你醋了啊!” 沈如烟面上已没了笑意,只冷声道:“你打量你做下的那些罔顾伦常的事儿真没人知道么?你勾/引自己的亲舅舅时,可有想过他是你娘的亲弟弟?你这样做,别说本宫,连天理都不容你!” 我昨晚还在想怎么与小舅解释方好,沈如烟却突然提起这事情,我不由得怔住。 沈如烟道:“你们还生下了两个孽种,这便是证据!你背弃伦理不顾羞耻勾/引亲舅在前,水性杨花媚惑皇上在后,如你这般的人只该乱棍打死方好!” 她冷冷一笑,一声令下,“将她给本宫捆起来。” 她话音落下,院门口便响起一阵哗啦啦的脚步声,十来个黄衣带刀侍卫进来,将我手脚皆捆住了,又踢了我的膝盖一下,我没防备,一下子跪下了。 豆豆与欢欢红了眼要上来救我,却也被捆了,口中还塞上一团布堵上。 沈如烟居高临下地俯视我,柔柔一笑,“芊芊,这些事儿你认还是不认?” 蓉美人亦笑着瞧我,道:“你不是很轻狂么?如今还不是跪在本宫的脚下。” 我不理她,只盯着沈如烟,“这些事你从哪儿听来的?” 沈如烟道:“你别管这个。本宫只问你,你认不认罪?” 我冷声笑道:“我不知犯了什么罪。” 沈如烟面色一冷,不言,走到一把大椅上坐了。 蓉美人却笑道:“你不知么?本宫便教教你。” 她扬起手掌狠狠地扇了个耳光下来, 我身子一歪,差点就倒在了地上,却听蓉美人道:“本宫的手疼了,苏嬷嬷,你来掌嘴,看她还敢不敢嘴硬!” 我冷声道:“你们这样滥用私刑,不怕我报复么?” 蓉美人声如银铃般笑起来,好半晌,才止住笑道:“你都死到临头了,竟还敢说这样的大话!” 她在沈如烟右手边的椅子上坐了。 一位神情阴森的老嬷嬷上前来,我没法躲开,她的手又大又粗糙,打起来可比蓉美人那巴掌疼得多了。 我只好任她打,只目光平静地盯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死人的眼神。 没错,她会死的。 老嬷嬷见到我这目光,似是怒了,手下的力道更大,下手也更快,没多久,我的脸上已火辣辣地如被灼伤般疼,唇角亦渗出一丝血迹。 渐渐地身体支撑不住,我往旁边一侧倾倒下去,却贴上了一个温暖的胸膛,低沉而冰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敢打她?” 景玉解开我身上的绳子,目光在我的脸上顿住,逐渐变得幽沉如夜,锋锐似剑。 众妃惊慌地行了礼,景玉却连眼风也不曾给她们。 他没与我说话,只将我交给两个宫女扶着,他却径自走到那老嬷嬷面前,老嬷嬷已吓得抖衣而颤,连声说是蓉美人指使的。景玉却顺手抽出了旁边侍卫的大刀,看来并未怎么使力气,仿佛优雅的一个舞剑姿势,大刀便穿过老嬷嬷的腰身。 众人的呼吸皆已停顿,只闻得风声吹动入秋的落叶。 片刻后,惊呼声,尖叫声,杂乱而起。 老嬷嬷腰部以上的身体倒在了景玉的脚下,剩下半截粗短的腿立在地上,横断面血肉模糊,鲜血汨汨流出,似是能汇聚成一条小溪。 我捂住了唇,几乎快要吐出来。景玉回头看了我一眼,微怔了下,却不过来,只走向了那群妃嫔。 她们皆被景玉给吓住,仿佛集体被点穴般,只呆呆地看着景玉走近。 景玉在蓉美人面前停住脚步,我这方向看去,他的侧颜隐在阴暗中,唇角似勾了下,只听他温柔道:“念在你入宫多年的份上,朕便给你一个全尸。” “皇上,臣妾……”蓉美人的话截然而止。 没有人惊呼,没有人尖叫,没有人呼吸,所有人都仿佛已惊呆了。 景玉手中的刀捅进了蓉美人的心口,他神情淡然地立在风中,蓉美人却慢慢地倒在了他的脚下。 景玉又走到了沈如烟面前,这次,他沉默了半晌,倒是沈如烟强作镇定地道:“皇上,你不分情由杀了这些人,实在错得离谱。你还不知道么?芊芊她早是不洁之身,还和她舅舅生下了孩子。” 景玉淡淡地“哦”了一声,道:“这又与你何干?即便要处罚,你也是没这个资格的!” 沈如烟的脸色刷然惨白,喃喃,“皇上……” 景玉道:“今晚朕会去找你。” 景玉说毕,朝我走来,在蔓延着的血腥味中,我仿佛看见他身后的天空已被染成了一片血红,而他身上却笼着曾黑暗的雾气,唇角的笑温柔得让我恐惧。 他将我拥入怀中,修长的手指抬起我的下颚,叹道:“昨儿刚答应不受伤,今天便伤成这样,你可知朕有多心疼?” 我身体微颤,竟生出几分惧意,他的唇落在我的脸颊,仿佛是一片落花般柔软。 他忽然蹙眉,“方才可有吓着你?” 我缓缓抬眸望向他,目光微冷,推开他,道:“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你便是气不过,非得杀个人,为何又要用那么残忍的方式?你可知自己有多狠厉?让人……让人……恐惧。” 说到狠厉二字后面,我不由得结巴了下,因为景玉的目光似暗沉许多,透出几分冷意。   ☆、143你是我的夜光流萤 夏末秋初,微风卷起淡黄的落叶,飘落在景玉的肩膀,他的声音很静很轻,仿佛是微风吹过来的。 他用深幽的眸注视着我,他道:“芊芊,即便我成了全天下所有人眼中的恶人,在你面前,我却永远只会做一个好人。”他扯唇淡笑,“你不必恐惧我,懂么?” 我点了头。 景玉脸上的笑更温柔,轻声道:“芊芊,这地方沾了这些人的血,不好住人,你便搬来与我同住。” 不待我回答,景玉已牵了我的手,走出洛水院。我只有些恍惚地跟上他的脚步,方才见到的场面实在太血腥太残忍,我心中依旧残留着一丝寒意。 回到寝宫,景玉便去柜子里取出了药箱,他给我上药时,我便道:“你这里还备着这些药?你时常受伤?” 景玉轻扯了下唇角,道:“你觉得我会让自己随便受伤?” 景玉的确是只会把别人伤得痛彻心扉的人,我无言了。 景玉道:“这药箱是昨晚特意让小秦子去太医院取来的,谁知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我道:“你为了我一个宫女杀掉蓉美人,这传出去不太好吧?朝中那些大臣最喜管这些事,他们说不定会上奏折指责你做得不对。” “这些事你不必管,方才本不想在你面前杀人,只是一时没忍住。”他沉思片刻,又道,“我带你出宫逛逛,今晚街上有灯会。” 晚霞染红天空时,景玉让我换了衣裙,面上遮了块面纱便出宫去了。景玉只带了小秦子跟着。 灯会名副其实,街道两旁的树木上挂着灯笼,形状颜色各异,灯笼上的图案也不同,有清雅的荷花,有精致的美人,有飘渺的云山雾海…… 我瞧得入神,景玉在身畔笑道:“你是想去答题?” 我回头看他,有些疑惑。 景玉道:“这些灯笼原是文人雅士为求知音而做,只要答得上他们的答案,自然可以领取一个灯笼。” 我有些动心,道:“他们会出些什么问题?” 景玉笑道:“不过是些吟诗作对、琴棋书画的风雅之事,答上是不难的。” 我听得有些汗颜,这些……我可都不会呀! 我却不想在景玉面前丢脸,道:“这些的确太容易了,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 景玉勾唇一笑,眸光微动,道:“要难的也有,跟我来。” 我瞪大了眼,他看不出我不会么? 他拉起我的手便将我带到了湖边,柳树旁,摆着古筝,箜篌,胡琴等乐器,几位男子正在演奏。 边儿上有一张大书桌,桌前坐着个锦袍玉冠的年轻公子,他手指在桌面轻叩,双眸闭着,神情悠闲,仿似在欣赏这乐声。 待乐声止住,年轻公子睁开了眼,却并未看那些演奏的人一眼,只轻轻叹了口气。 他身后的仆人便秒懂他的意思,让那些人离开了。 景玉走过去,道:“容轩,出题吧。” 年轻公子脸上现出丝讶异,笑道:“十一公子,一别便是七年,你怎的跑京城来了?这么远的路程,莫不是专为找我?” 景玉道:“我来自有我的原因,现在是让你出题。” 年轻公子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你要答题?” 景玉将我从他背后拉出来,道:“她答。” 年轻公子目光在我身上扫过,忽而笑道:“好极了,十一公子总算不走歪路了。” 景玉抿唇不语,面色淡淡。 我只听得如坠七里雾,这叫容轩的年轻人认识景玉,却又诧异他来了京城,且似不知景玉的名字,只称他为“十一公子”,难道是景玉来京城之前的身份?只是,七年前景玉不是在宫中么?难道他偷偷去过别的地方? 还有……我眼神复杂地盯着年轻公子欣然的笑容,道:“你为何见了我,便说他不走歪路了?” 我想不通这样说的理由。 年轻公子笑道:“你不知么?十一公子这名号从何而来?你细细一想便懂了。” 我正琢磨着,景玉却拉起我的手要走,身后的年轻公子嚷道:“嗳,我可不是要翻你的过去,我不说便是了。姑娘请站住,我这便出题了。” 景玉却仍拉着我走,头也不回,神情似冷淡里似还有一丝懊恼,似是后悔带我去那儿了。 我在脑海里将十一这个数字联想了许多,杀手代号?家中排行?考试名次? 想了半晌,忍不住问道:“景玉,你便给我解释一下啊,你和那人怎么认识的?他为什么叫你十一公子?” 景玉在树下停住脚步,小秦子离得远远地候着。 景玉道:“我带你过去的本意不是让你得灯笼。” 不明白他怎么忽然说这个,我便道:“那你让我答题?” 景玉叹道:“那只是为了见容轩一面的借口。” 我道:“你为什么要见他?” 景玉眸色幽深难测,眸光闪动,道:“他是北月部落的人,我见他,只想知道那人是不是也一起来了。” 提到那人,他的眼神分明有了丝变化。 我猜他不会说那人是谁,便问,“那人是来了还是没有?” 景玉蹙眉,“从容轩见到我的神情来看,他只有惊讶,没有喜悦,大约是没来。” 我道:“来了如何,没来又如何?你为何要这么关心这个问题?” 莫名地有些危机感,那个人不会是……女人吧? 景玉道:“若来了,处理起来会比较麻烦,或许会伤及性命。若没来,便不需管了。” 我一怔,“仇家?” 景玉也是一怔,似是没想到过这个词会用在那人身上,他仿佛思索般垂下长睫,沉吟道:“算是……恩人吧。” “恩人会伤你性命么?” 我一副“你脑子有毛病”的表情盯着他。 景玉淡淡道:“亲人间尚且可化为仇人,更别说恩人了。” 我想了下,望着他,“你的意思是他若来了京城便会成为你的仇人?” 景玉却意外地正色道:“我永远不会拿他当仇人,除非……”他的目光望着我,深沉如夜。 我追问,“除非什么?” 景玉没有回答,只轻叹了口气,抱着我,道:“这些事儿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也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没来,若将来我做出些什么事,哪怕是当着你的面对另一个女人做/爱,你也一定要相信我,我那样做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我大声道:“你在说什么疯话?你竟然要当着我的面和别人做那种事?” 景玉的手指穿过我的长发,发丝缓缓地从他指尖滑落,他道:“我只是在假设罢了,只是想告诉你,我爱的人只有你,为了护住你,可能会做出些你不能理解的事。” 我伸手掐住他的脖子,瞪着他,道:“我不管!你要是真的敢那样做,我便亲手杀了你。” 景玉微微笑了,眸色泛出一丝似水温柔,“我不会让那些事情发生的。你别着急,只当我方才真的是在说些疯话好了。” 我松开他的脖子,扑进他的怀中,用威胁的语气道:“以后不许再说了。” 景玉似乎笑了,“好,不说了。” 我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天空,道:“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景玉点头。他去卖灯笼的店里挑了一只图案是夜光流萤的灯笼,我便问,“为什么要这只?” 景玉将灯笼送给我,目光灼灼如桃花,“因为你的光芒很像夜光下的萤火,微弱却美丽得迷人。” 我一点不觉得自己哪里在发光了,被夸得很是心虚,却又有些甜蜜的滋味,我提着灯笼往前走。 宫中已经静下来,仿佛所有人都已沉睡。我与景玉牵着手回景园,灯笼散出的光芒照亮了那副图案,仿佛里面的萤火虫正翩然起舞。 我道:“你眼光不错,这灯笼可真漂亮。” 景玉道:“我有只更漂亮的灯笼。” 我一怔,回头看他,“你什么时候又买了?” 景玉却忽然伸手揽过我的腰,唇便贴了过来,我惊了下,手中的灯笼便跌落在地上。 半晌,景玉松开我,弯腰捡起了那只灯笼,笑道:“这只归你,你便归我。” 我摸了下有些发烫的脸,又不是第一次接吻,为什么总觉得有些紧张羞涩? 我接过灯笼,往前走,景玉不疾不徐地跟在我身后,两人的影子被灯光拉得长长的,重叠又分离,又再次重叠。 忽然,我顿住了脚步。 景园的门口,沈如烟孤身立在那里,清寒的夜风吹在她身上,纤纤柔弱姿态。 我道:“景玉,有人在等你。” 景玉还未说话,沈如烟已看见我们,她柔柔弱弱地缓步而来,绕过我,站在景玉面前,娇声道:“皇上,你说今晚来找臣妾,臣妾等了许久,你却不曾来……” 她垂下头。 景玉道:“朕找你只是让你不要被有心人利用了,不要再欺负芊芊,你若不愿呆在宫中,朕可以给你寻个好人家嫁了。” 沈如烟颤抖着身体,她望向我,眸中闪出了刻骨的恨意,她尖声叫道:“你要赶我走?就因为我说出了她的丑事?那些本就是事实!” 景玉蹙眉,“你先回去,想清楚后明天来御书房找朕。” 沈如烟大叫,“我不要!景玉,你不能这样对我!”她手指指向我,“你喜欢她?她不过是个残花败柳,早已是不洁之身,还乱/伦生下孽种,这样的女人,你也要?”   ☆、144自古帝王多薄幸 静静的夜空下,打在沈如烟脸上的巴掌声清晰响亮。 沈如烟流出泪,她缓缓抬起脸,脸上的巴掌印红肿起来,她没哭,反而笑了,道:“你为了她打我?为了你,我自小便离了家在外漂泊;为了你,我重伤昏迷十年;为了你,我在宫中苦等多年。我以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你却……” 景玉侧颜的轮廓透出阴暗的沉默。 沈如烟的泪忽然滚落,她闭上了眼,缓缓向后倒去,许是伤心到昏倒。 景玉抱住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对我道:“芊芊,你先回房,我送她回去。” 景玉抱着沈如烟走了。我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方走进了景园。 欢欢与豆豆也过来了,两人在台阶上坐着,见到我,忙赶着上来道:“姑娘,你可算回来了,皇上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我沉默地走进大厅。 欢欢道:“姑娘,你的脸色怎么不好,是不是被上午的事儿吓着了?要不,奴才给你讲几个故事开心一下。” 我笑了下,道:“已经晚了,你们下去睡吧,我一个人坐会儿就好了。” 豆豆道:“姑娘,我们在旁边候着,你要茶要水的也方便。我们不说话,不会吵到你。” 我双手托着腮,呆呆地盯着眼前的灯笼。 不知多久,豆豆忽然道:“姑娘,夜深了,你先回屋睡吧,皇上许是不会回来了。” 我怔了下,“为何不回来?” 豆豆垂首,低声道:“姑娘,虽说皇上最喜欢你,但到底不止你一个女人,日后这样的事儿多了,姑娘若总这样不开心,那可怎么好?奴婢也是为姑娘好,方才提醒姑娘,莫要计较于这些小事。” 在他们眼里,三妻四妾,妃嫔成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啊!豆豆的话,令我记起景玉在灯会上与我说的话,他这是在暗示我些什么? 我忽觉几分烦躁起来,道:“我去睡就是了,你们两个也好好儿地歇着去。” 我将灯笼扔在地上,见他们要捡,便道:“自然有人会捡,你们谁也不准动它。” 豆豆与欢欢面面相觑。 我回了房,也不脱衣裙,只在榻上侧身朝里躺着。景玉到底是一个古代的男人,且还是自古多情薄幸的帝王,他现下虽说爱我,谁也不能保证日后不会变心。豆豆说得没错,他有许多女人,日后或许还会更多的女人,比我漂亮的多了去了,难保他不会动心。 我思来想去,便觉得景玉似乎已经不要我了,顿然生出几分愤怒悲情的滋味来。 我这样想着,忽而听见了脚步声,便闭上眼。 景玉过来,推了下我的胳膊,笑道:“别装睡,快起来。” 我坐起身,将身后的一个枕头扔到他的身上,他接过,我瞪着他,“你自己出去睡吧。” 景玉笑道:“你要我去哪里?” 我冷哼道:“后宫的女人数都数不过来,你想去哪里不行?” 景玉叹道:“我若是想留在这里,却是不行啊,你赶我走。” 他语气微含了丝委屈。 我闭口不言,只望着帐顶。 景玉在我身畔坐了,手里拿出那个灯笼搁在我膝上,道:“生气便罢了,何苦又丢了它,不是很喜欢的么?” 我道:“喜欢也不要了。” 景玉沉默片刻,道:“你说的灯笼还是人?” 我道:“灯笼我不要,人自是更不要了。” 景玉拉住我的手,道:“你在气什么我也知道,如烟到底是与我一处长大的姑娘,我一直看着她也和妹妹一样,她晕倒了也是因为我,我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我道:“你的妹妹倒是真多,后宫的那些女人可都是你妹妹?” 景玉道:“好好儿地又扯上那些女人做什么,我不是已经与你解释过么?我与她们并无关系。” 我撇撇嘴,“怎么没关系!你不是她们所有人的夫君么!不止她们,日后你还会有更多的女人!” 景玉目光幽深地在我脸上凝视片刻,笑道:“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在怕我会变心么?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你且放心,若我变了心,你便亲手杀了我,这样可好?” 我望向他,道:“这不过是你编来哄我的,即便你真变了心,也不可能让我杀了你。” 景玉叹道:“那你到底如何才信我?你若始终对我没有信任,你只会变得易怒易妒,与后宫那些女人一般。你若真变成那样子,便不是我喜欢的你了。” 我心中一沉,瞪着他,冷笑,“你总算说实话了,你以后不会喜欢我的,还不现在就离了我的好,省得你又说我善妒!” 景玉道:“你曲解我的意思了,我是为你好才说这番话。你自己想想,整天只猜忌自己夫君,与别的女人争风吃醋、明争暗斗的女人真的会有人喜欢么?”他叹了口气,“芊芊,即便那样的你我仍是喜欢的,可你自己愿意变成那样么?” 我怔住,仿佛才反应过来,我这是在嫉妒? 我低下头,想了半晌,道:“你若怕我变成那样,我现在便离开你。” 景玉沉声道:“离开二字说得如此轻松,你却不知你能离了我,我却不能没了你么?你也不用多想,这个皇帝我不做了便是。” 我猛地抬头,震惊地盯着他,“你这是气话么?” 景玉道:“你以为我真喜欢这位置么?不过是想拿回自己失去的一切,但若拿回了这一切,你却已经不在身边,又有什么意义?”他微笑,“芊芊,我若为你弃了这皇位,你便可放心了吧?” 望着他认真的神色,我忽觉自己先前有些无理取闹,他的心,我本该最清楚的,这样子怀疑反而会伤了他的心。 我低声道:“你不必这样的,我信你就是了。” 景玉道:“也不是只为你,我之前便有过这个念头,经你这一闹便越发坚定了这个念头。待我将该做的事情处理好便传位给轩儿,你且再等一两年。” 我道:“景玉,对不起,我方才不该说那些话的。” 景玉笑道:“我并未有半分不悦,反倒觉得欣喜,你若不在乎我,也不会醋了。” 还有这样一层理解么!我道:“……你真想得开。” 景玉忽而眉头微蹙,叹道:“也并不是任何事都想得开,你与枫的事让我一直有些担心,总害怕自己哪点做错了,你便会回到枫身边。” 景玉必定一直以为我真和小舅有私情,且生下了孩子。我忍不住道:“其实……我与小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们并没……” 我说到这里,又觉得解释不清,或者说不能解释。他若发现小景他的孩子,将小景带进宫便不好了,何不等他真的退位后再说? 景玉眸光闪动,道:“没什么?” 我道:“我是说我与小舅现在并没有什么男女间的感情,你不必担心。” 景玉道:“你们不是还有两个孩子么?” 我只做出不在意的样子,笑道:“小雪并不是我的孩子,她是我们收留的孤儿。” 景玉又道:“小景呢?” 我道:“小景一直以为我只是他的姐姐,便让他一直这样误会也好。” 景玉凝视着我,轻声叹道:“哪怕这只是你安慰我的话,我也很开心了。芊芊,我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你说,好么?” “不好!” 景玉神情微僵,“你不愿意?” 知道他误解了,我只得解释道:“不是不愿,只是现在不行。我不想让孩子在皇宫成长,这里面太多勾心斗角的事情,我想让孩子过得无忧无虑。” 景玉神色缓和,微笑,“此事便依你的主意。” 景玉说着,伸手过来解我的衣带,这几天对这事已习以为常,我只道:“你不要让我怀孕了。” 景玉低声笑道:“我会小心的。” ******* 翌日,天还未亮,我便看见景玉已经穿好衣服,正要出门。我打个哈欠,坐起身,景玉回头见了,笑道:“你不累么,快睡会儿吧,等我下朝再来叫你起来。” 我只觉眼睛都快困得睁不开了,点点头,又倒下睡了。 景玉下朝后,我仍在睡,他便伸手拉起我,不顾我还闭着眼,直接替我穿了衣服,又让我快穿鞋子。 我道:“我还困。” 景玉只好替我穿了鞋子,抱起我坐到窗边,他揉了揉我的脸,笑道:“睁开眼看看,太阳都出来了,还睡!” 我躺在他怀中,仍是闭着眼,懒懒道:“谁让你折腾那么晚,别说太阳出来,就是月亮出来了,我一样睡得着。” 景玉笑道:“也不是不让你睡,好歹起来吃饭,别饿着了,且睡多了反对身体没有益处。” 我不理他。 景玉道:“你再睡,待会儿枫过来,你也是这样只在我怀里睡着么?我倒是不介意。”   ☆、145他最大的嗜好便是……男色 慕容枫过来时,我正趴在桌上看景玉给我的话本子,那是他派人去宫外买来的,我抬头时,却只看见景玉与慕容枫并肩而去的背影。 我张了张口,却没喊出声来。景玉不是说小舅来看我么?他俩怎么一起走了? 我与景玉的事情宫内外皆知,先前民间还有诗作来形容我与景玉,慕容枫不可能一点不知道。我莫名有些担心,他们不会是打架去了吧? 也不知他们到底去了哪里,我便继续趴在桌上看话本子,一面等他们回来。 谁知,回来的人却只有景玉一个。我朝他身后望,半个人影也没有。 景玉伸手敲了下我的头,道:“你看什么?” 我道:“你明明知道还问什么。”我狐疑地盯着他,“你把小舅带哪儿去了?神神秘秘的样子。” 景玉道:“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你们之间还有什么事?”我忽而瞪大了眼。 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上次在景玉房内看见的那副美男环绕图,思想不自觉地有些脱轨了。 景玉双眸微眯,唇角噙着一丝浅笑,“自然是解决你的事了。” 我怔住,“我的……事?” 一时有些不懂景玉的意思,我困惑地望向他。 景玉道:“你一个人又怎能嫁两人?我自然得先替你解除掉与他所有的关系。” 景玉有几分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我静默了半晌,方有些艰难地问道:“解除……是怎么回事?” 景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道:“也没什么,只是你们不再有任何关系,也不会再相见,当然,小景不会被带走。” 我猛地站起身,“你在说什么?” 景玉目光淡淡地扫过我的脸,道:“你这么生气做什么,不是已经答应过只会爱我么?你现在这副模样算什么!” 我只觉浑身血液都快僵住了,瞪着他,道:“景玉!这是我和小舅之间的事情,我会好好和他解释清楚,要走要留也自是随他决定,你怎么可以擅自赶他走,还说什么没有任何关系?你知不知道自己做得有多过分?” 屋内明明光线很足,景玉唇角的笑却似笼着层阴影,他起身,缓步而来,俯身凝视我,轻声道:“你真觉得过分的那个人是我么?” 他的两根手指箍住我的下颌,我仰头望进了他的眸中,眸底好似浓得化不开的墨汁。 他为何会……有些怒? 我拍掉他的手,背过身,冷冷道:“如果你觉得自己没错的话,那就请你马上在我面前消失。至于小舅,我会和他解释清楚。” 腰上却忽然被一双手缠住,身后景玉贴过来,薄唇凑近我而耳畔,语气深幽而低沉,“芊芊,你还记得我昨天与你提过我很想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么?” 我怒道:“我说了不行,你听不懂么?” 景玉低声笑了,道:“你以为我说这个是还想和你生孩子?”他扳过我的身体,面对着我,一字字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瞒着我,看着我因为你与枫的事嫉妒得快要发疯,你很开心是么?” 我蹙眉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景玉道:“到了现在,你还不肯承认小景……其实是我的儿子么?” 我倏然僵住了身体,他怎么会知道? 景玉道:“你知不知道当初听说你与枫生下了孩子,我的心情是怎样?你若有半分体谅我的心情,便不该瞒着我。以前你不肯原谅我,恨我,故意让我痛苦也没什么。只是,为何到了如今你还要瞒着我?” 我咬住唇瓣,道:“我只是……” 景玉冷笑,打断我的话,“你只是太过自私!” 他的手捏住了我的肩膀,只觉疼得骨头都快碎掉,他却仍冷冷地盯着我,道:“你和枫的事经洛水院那一闹,已众人皆知。朕压下了多少道要求处死你的奏折,你知道么?” 我怔住,“处死……?” 景玉道:“枫为何要走?不也是因为你么,他继续在这里,流言便不会平息。芊芊,我会澄清谣言,证实小景是我们的孩子。” 他说毕,转身便走。 我道:“你去哪儿?” 景玉没有回头,只冷声道:“无论是怎样的原因让你隐瞒了这样的事实,我暂时都无法谅解。我想,我们需要分开一段时间。” ******* 景玉搬去了秋水轩,离我这里最远的地方。众人皆当我已经被抛弃,只是还有一道立后的圣旨未撤,他们并不敢真正地轻视我,却也没人如以往那般热情地来讨好我了。 我想过与景玉解释一下,只是他那样冷漠,我又有几分难以拉下脸面道歉的感觉,两人便一直这般耗着。 我听豆豆说,有许多妃嫔在秋水轩门口求见,只是皆被赶走了。这一点,让我的心情略微好受了一些。 ******* 天色微明。 本以为景玉会是最先低头的那个人……而我此刻却站在秋水轩的门口,不由得叹了口气。 到底为什么非得我来找他啊? 之前,豆豆是这样劝我的,她道:“姑娘,皇上素来最喜欢你,你只要走到他面前,他必定高兴得话都说不出来,哪里还会记得姑娘的过错?” 于是,我来到了秋水院。 豆豆的话却并不靠谱,景玉的确见到了我,他要上早朝必然得出门不是? 他目光扫过我,脚步丝毫没有停顿,我要说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呆怔的模样定然是有些傻的。 倒是他身后的小秦子对着我堆起笑容,道:“姑娘,多日不见了,过得可好?有没有什么要用的东西,你说了来让奴才去办就是。” 我摇头。 小秦子又道:“姑娘就没什么想让奴才带的话?” 我继续摇头。 我拉下脸皮来找他,他理都不理,我干嘛还要和他说话?我有几分赌气地这样想。 小秦子叹道:“姑娘,你好歹也说一句话让奴才带去啊,皇上这些天心情不好,连带着我们这做奴才的也小心翼翼,生怕犯了点儿错惹怒皇上。” 我蹙眉,道:“你没发现一个问题么?” 小秦子怔了下,道:“什么?” 我笑道:“你的皇上早就走得没影了,这会儿该走到金銮殿了吧?你还不去?” 小秦子的手一下子拍在脑门儿上,脚下生风地奔了去。 我脸上的笑慢慢消失,苦着脸,叹气。明明是来和好的,我好像……还什么都没做。 ******* 那次去见过景玉后,我便一直未再去找他,下决心要让他主动来找我。如此又过了七八天,我却听说了景玉退位的消息,众人却是没一个惊讶的,我才发觉,我闷在屋中的这几天,好似发生了大事。 景玉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堵住所有反对的声音,在七天前便已宣布退位给景轩。许是景玉故意瞒着我这边的人,我们竟是最后才知道的。 我这次去秋水轩,刚到门口,便被请进去了。 院中的浓荫大树下,摆着一张凉榻,景玉坐在上面,目光凝视着膝上的绿色包袱。 我来之前猜测他是要与我一道离宫,此刻见到包袱,心中微跳,生出几分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走过去。 景玉抬起头,目光淡然,我似能感受到他眸底深处闪动着异样的情绪,他道:“坐吧。” 我在他身侧坐下,他安静得有些让我不安。 我道:“你不是说要等一两年才会退位吗?怎么这么急?” 景玉淡声道:“已经没有时间了。” 听出话中有深意,我追问,“你是急着出宫做什么事?” 景玉道:“可以这样说。” 景玉将手中的包袱递给我,道:“枫还未走,你此刻去找他还来得及。” 他的话好似一个惊雷在我头顶炸开,大脑变得一片空白,我怔住,“你这是要抛弃我吗?你不是退位了吗?你答应过和我一起出宫的!” 景玉缓缓垂下长睫,轻声叹道:“我会出宫,但不是和你一起。” “那你要和谁一起?沈如烟吗?”我只觉一股怒火从心底窜出。 景玉道:“如烟的归宿,我已安排好。你不必担心我会和她在一起。” 我蹙眉,急道:“那你到底是想怎么样?” 景玉正色道:“你先带着小景和枫一起离开京城,在南城等我。”他语声微顿,“我没让你和他在一起的意思,只是让他保护你而已,别等我回来,你已经嫁了他。” 我心中一沉,“我为什么需要保护?你又要去什么地方?” 景玉道:“芊芊,你记得我在灯会上与你提过的人么?他已经来了。” 我道:“那人到底是谁?” 景玉道:“你已经见过了那副画,那人便是画中那个绝美的少年……连卿。” 我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景玉静默半晌,只是深深地凝视我,道:“当年流落街头时,是他救我回去。他是北月部族的王子,有着强大的势力,尊贵的地位,美丽的容貌。他最大的嗜好便是……”他轻轻吐出最后二字,“男色。”   ☆、146景玉说,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夏末的阳光透入浓荫变成无数破碎的光点,洒在我们身上。 景玉坐在半明半昧的光影中,轻轻地说出了这句话。 那副美男图变了样,仿佛环绕着美少年的十一个男子全化成了景玉一人的模样,在我眼前闪烁着变幻,笼着一片淡淡的幻梦似的雾气,似真似假。 我只觉心跳剧烈地跳动,心慌而迷茫般的感觉蔓延全身,胸口压着一团沉郁气息,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你们……”这句话犹如攀登顶峰般困难地吐出,“睡过?” 景玉下颌微抬,林间洒下的阳光跳跃在他的脸上,忽暗忽明,仿佛忽而闪过的雷电掠过他沉默的脸,他道:“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在十四岁那年,我生辰那天,他送我的贺礼……”他望向我,“便是他自己。” 一阵风吹落了淡黄色的树叶,从我的侧颊划过,冰冷的的凉意让我轻颤。 如果他说第一个女人,我想我的表现还能很镇定,只是对于男人之间的恋情,虽则现代已经开始流行,我依然不喜。 我始终记得,高一时一直暗恋着一个学长。他成绩优异,相貌俊秀,脾气温和,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会遇上这种人,喜欢也不奇怪。我对他一直很留意,却发现他的怪癖。在学校后街的小巷里,他将一个长相极为秀气的男孩按在墙上,那双适合弹钢琴的优雅高贵的手滑进了男孩的衣服内,他们吻得很激烈,安静的巷道里只听见他们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仿佛还有口水吞咽的声音。 我觉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了侮辱,甚至觉得恶心至极。 所以当景玉问,“芊芊,你觉得很肮脏么?” 我的回答是冰冷而直接的,“没错,肮脏而恶心。” 景玉的脸色微微苍白,他垂眸浅笑,“我却一点不觉得恶心,我曾想,若是报仇后被他找到,便这样过一生也没什么不好。在我逃亡成乞丐后,受尽所有人的践踏与轻视,那样绝望的境地里,是他拯救了我,给了我优越的生活和教育,并且承诺为我完成复仇的计划。” 我道:“所以你爱上了他?” 景玉淡淡道:“准确来说,是眷恋吧。” 我不由得声调拔高,“这样有什么区别?” 景玉道:“当你身处最绝望最不堪最寒冷最黑暗的境地,这时,有人朝你伸出手,将你带入另一个光明而温暖的地方,给予了你温柔的关心与温暖,怎样都无法抑制心中的眷恋吧?不想回到那样绝望的境地,想要报仇,便只有肆意地放任自己心继续滋生眷恋,犹如依赖大树而向上攀爬的藤蔓,当藤蔓爬上顶端,越过墙头,便不再需要大树。” 我静静地听着,道:“可是,当你不需要时,却发现已经摆脱不了那颗大树,你的藤条仍攀附在大树身上。 景玉道:“摆脱不了,便斩断它。” 我道:“你要怎么斩断?杀了他还是杀了你自己?” 景玉道:“你能想到的方法只有这两种么?” 我盯着他。 景玉眸中染了淡淡的笑意,他的手搭上我的肩膀,微微低下头凝视我的脸,他的脸仿似有着荧荧的光辉,他道:“笨芊芊,你一定要好好儿地在南城等我来找你。你放心,我不杀他,也不会杀自己,我会解决好这件事。” 放任他去找一个与他关系密切至极的男人,而对于那个男人我知之甚少,我怎能安心地等待? 我抓住了景玉的手,认真地望进他温柔的眸中,道:“我们一起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一起解决,好不好?” 景玉静默片刻,道:“你决定如此?” 我道:“对。” 景玉道:“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道:“没有。” 景玉淡淡道:“嗯,我知道了。” 我以为他答应了,心中一喜,却又是一惊,背后有手指点住了某个穴位,景玉的脸在我面前模糊,直至一片黑暗。 我醒来已是过了一天*,身处离京城遥远的南城,身边有慕容枫,小景,小雪。我们住在一处民家宅院,院子极大且新,想必是景玉早就安排好的,在我昏倒后,他便让慕容枫带着我r夜兼程赶到了南城。 ******* 清晨。 大厅内,我们围着一张桌子吃早饭。小景坐在离我最远的位置,慕容枫在十几天前便已将真实身世告知小景,他安静沉默地在吃饭,却透出了股刻意的疏离。 这孩子,是在怨我隐瞒事实么? 我叹了口气,慕容枫目光淡淡地扫过我们,忽然放下碗筷,随意找了个借口带走小雪,小景要跟上,被他一句“不准浪费粮食”给留下。 明白他是给我与小景独处的机会,我坐到了小景的身侧,微笑着,温和道:“小景……” 后面的话被他抬眸的冰冷目光给击碎了,我张着唇,微怔。 小景淡淡道:“我在吃饭,你别吵,行吗?” 我有些受伤,暗自给自己打气,好好地培养感情,小孩子还是容易亲近的。 我准备了一箩筐的话要说,饭碗空了,他却直接抬着小脚走了。 我的心……快流血了。 慕容枫走进来,看见我的神情,道:“小景一时还未适应,熟悉后自然好了。” 我叹道:“在他适应之前,我的心要碎成一片一片了。” 慕容枫淡淡一笑。 他在我身旁坐下,我侧头问道:“你知道景玉去了哪里吗?” 慕容枫闭口不言。 这反应是知道了却不愿告诉我,也不愿用谎言骗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慕容枫实在诚实得耿直了。 我低下头。 慕容枫道:“你别想去找他,他答应过你会回来,便不会食言。” 我冷笑,“他说我就得信吗?他又不是你,什么事都不撒谎。” 慕容枫凝视我。 眸中似有淡淡的寂落闪过。 我忽觉自己说得有些过了,本无存心奚落的意思,我忙道:“小舅,你别在意。我只是有些心烦。” 慕容枫道:“你在担心景玉吗?” 望着慕容枫的脸,我微微一怔。 曾经我对小舅产生了错误的情愫,可以算作是绝情丹的功效,可他却是真实地喜欢我,这一点,他承认过。 我忽觉在他面前提起景玉会伤害到他,便笑道:“小舅,他不是会让自己受伤的人。担心他,还不如想想怎么让小景认我这个娘。” ******* 接下来的两天,我总是找机会接近小景,上街买了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送他,他只瞥了一眼,便吐出两字,“幼稚。” 望着他不及我腰的高度,漂亮稚嫩的五官上淡然的神情,我说不出话了。 不能将他真的当孩子看啊…… 我从慕容枫那里打听到他喜欢吃的食物,喜欢的书籍,喜欢的事情,便在这些方面讨好他,专挑这些话题与他讲。 他的评判依然两个字,“聒噪。” 他不喜欢吵闹。我只好安静地跟在他身边,让他习惯我的存在,对我产生亲近感,然而也并没有什么用,他又甩了两个字,“木头!” 第三天,我已经感到信心全无,颓丧地在石阶上坐了一整天,慕容枫安慰的话全无作用。 这天晚上,我躺在榻上,无法入睡。令我惊喜交加的是……那个不搭理我的儿子居然半夜爬窗进来了。 他见到我,道:“北月部落,从此地骑马需三天。” 我怔愣了接近一分钟的时间,理解透彻了这句话的含义。他要我去找景玉。 对于景玉的事情,虽然平时没提,我却一直悬着心,没想到小景看出来了。 我感动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爹从那个男人手中抢回来。” 小景面无表情,“你不行。” 我,“……什么意思?” 当儿子的在质疑他娘的能力了,我思考着要怎么树立个强大的给人安全感的形象,他又开口了,“我带你去。” 这下是我质疑儿子的能力了,语调极高的一个字,“你?” 儿子只一句话便打击了我,他眸光清淡,飘过来一句,“你会骑马么?” 当然……不会。 小景此举早有谋划,他给慕容枫留下一封书信,没等我惊讶他会写字,他便又说,“两个时辰后爹会醒来,快走。” 我怔住,“为什么是两个时辰?” 他还能算出睡眠时间么? 小景已经背着个包袱朝外走,道:“我下了蒙汗药。” 我,“……小景,小小年纪,这么做不太好吧?” 小景没理我,已经跨上了那匹马,道:“你爬上来吧。” 我顿觉有丝受到轻视的感觉,他自己明明是飞上去的。 可惜……我与他对视了半晌,终是默默地抓着马毛爬了上去,马儿被揪疼,还动了几下蹄子,差点把我甩飞。 一声“呵——”从小景喉间发出。 我……又被轻视了么? 我一个现代明星,虽然是三流的,好歹也有自己的一小堆脑残粉崇拜者,到了古代,却处处比不上别人。 我叹了口气,小景,咱们能力不同啊,你跟我比演技啊,敢么?   ☆、147他是主人我是仆 北月部落并不是我印象里的蛮荒之族,这里的人着装极似汉服,黑发黄肤黑眼睛,比起千樱国的人多了几分古朴的气息。 我与小景在第三天的傍晚,朝霞遍染了北月的天空时,来到了这座名为亡月的都城。城墙深黄,仿佛风一吹便能飘起一层黄沙。 已经快天黑,街上人仍很多,应是有夜市的。我与小景问着路找到一家客栈住下,奔波几日,我们吃过饭便睡下。 翌日。 客栈来了一队官兵,领头的是位将军,身形高大,面容冷峻,如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大堂里的客人。 我与小景坐在窗前,我撕着手里的馒头,一面吃,一面盯着这群人。 将军目光定在我身上,不再移动。 他朝我走来。 我手一抖,手里的馒头落到地上,沾上灰尘。小景道了句,“不可浪费粮食。”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 将军无起伏的深厚嗓音道:“沈姑娘,请随我走一趟。” 我道:“你怎么知道我姓沈?” 将军道:“入城的外来人会登记身份。” 我拍了下额头,早知昨天该填假信息的。不过……我望向他,“去哪?” 将军眸光起了丝变化,颇为崇敬地说出两字,“王宫。” 我对他扯唇笑了下,走到小景身边,低声问,“你打得过吗?” 小景面色波澜不惊,道:“不打。我们本就是要进王宫找爹的。” 这爹叫得可真顺口!我与景玉闹矛盾那几天,他必定跑去找小景去了,不知怎么让小景认下他的。 ******* 将军领着我去见他们的大王。 小景却被留在宫外,由一队士兵陪着,我觉着像监视,小景倒是一脸淡定。 王宫的地上倒似一片结冰的海洋,清澈地倒映出我的影子。阳光反射出炫目的光辉,颜色各异。 我道:“你们的地面是冰?” 它怎么不融化这才是我好奇的问题。 将军道:“此乃水晶地面。” 我“哦”了一声,侧头看将军,道:“你们还挺有钱的。” 王宫的华丽倒在其次,最令我讶异的是这宫内居然没有太监宫女,我能见到的只有一个个相貌清秀的少年郎,着一袭浅墨色薄衫,长发披在肩头,只以一根素色发带挽着。 将军道:“这些是服侍主子的小侍。” 连卿是有多好男色啊,我忍不住担心,一会儿见到的他会不会正被一众美男环绕,而景玉也在其中? 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连卿不似皇帝着深黄龙袍,他踩在碎玉所铺成的地面,只留给我一个背影,身上是一袭雪白锦袍,发如墨,衣似雪。面前有一张两米多长的大桌子,上边铺着薄薄一层纸,边儿上的小桌子上搁着绘画工具。 他正微微俯下身,手里拿着一支毛笔,袖摆宽大如云层飘荡,仿若还有淡淡的雾气自他周身环绕。 将军并未进来,殿内只我们两人。 画上的连卿尚是年少,身量单薄,姿容却已是颇美。如今的他……我不愿知道他的模样了,我怕景玉真会迷上他而不要我,因为这个人给了我一种强大情敌的危机感。 他淡定自若地在作画,而我却提心吊胆地站在他身后。 我已似落了下风。 时光静幽幽淌过,半点声息不闻。 连卿搁笔,袖袍漂浮如漂亮的涟漪,他转身,轻声笑道:“过来看看。” 他的声音好似天山之上渺渺仙音,清冽中透着清和。 我只恍惚看了眼他的脸,便垂下头,走过去。 两米多长的画纸上,天空蔚蓝而清新,白云似被风吹着散去,青草依依,彩蝶飞舞。 这只是背景。 重点在于画中的人物,有坐有站,或弹琴,或望天,或微笑,或蹙眉……百种姿态,千般风情。 我的目光只在一人身上停驻了。他斜倚在树边,红衣如火,一张漂亮到妖冶的面容,浅咖啡色的眼眸漫不经心地望向我的方向,好似他真的看见了我。 这是他少年时候的面容,比之如今,少了成熟而深沉,却多了丝轻狂意气。 “这些人是吾的公子,很好看么?” 身侧,连卿的话飘过来。 他的公子定义怕是特殊的,我明白了灯会上的那位年轻公子为何称景玉为“十一公子”。 我手倏然握紧,泛出些苍白之色,竟是这样的意思么?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按在了画纸上,我侧头看去,连卿微微俯身瞧着我,仿若打量新鲜物件的眼神。 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半晌,评判般笑道:“可惜了。” 我道:“可惜什么?” 连卿松开手,笑容似清淡飘散的云,“可惜你是女儿身。” 我冷笑,“大王是见到稍有姿色的男子便会动心么?” 连卿有丝意外,道:“吾之意岂是你可揣测,告诉你也无妨。吾的十一看上你了,若非你是女子,吾便把你送他养着开心也无妨。故而,吾方才叹了声可惜。” 我瞪着他,对他这副将我当成局外人的姿态很怒,分明我才是和景玉最亲密的人,哪怕他们有过什么,至少,景玉如今只是我的。 我道:“他从来不是你的!我来这里便是要带他离开!” 连卿笑道:“十一昨儿刚提出离开的事儿,你便来了。这下,他倒是不用急着走了。” 我怔住。 连卿又道:“十一早已与吾签下了卖身契,吾若不同意,他无法离开。只是十一心有所属,这倒着实让吾头疼了些。” 我道:“你有那么多男人,还缺景玉一个么!他欠你的,我替他还,只是你必须放了他!” 对着一个男人说出“你有那么多男人”这种话,我心底生出丝奇异的荒谬感。 暗恋的人被个小学弟夺走便罢了,为何如今连景玉都被眼前这个笑得闲适悠然的男子给夺走? 连卿道:“吾之心头爱岂可割舍,十一断不能让予你。” 我怒道:“你不让,我便抢!” 对待情敌,气场一定要强,我努力做出一副凌然高傲的姿态。 奈何,连卿仍是温温淡淡,没把我放在眼内,他勾唇浅笑,道:“吾改变主意了。” 我惊喜道:“你决定让我带景玉走?” 连卿缓缓一笑,道:“吾不让你走了。十一为你而生了去意,若你呆在吾身边,他自然也得守在吾身边。” 这个逻辑倒是……没错!我冷笑,“你以为我会呆在你身边?” 我就差再加上一句“做你的春秋大梦!”。 连卿的笑容微含深意,他道:“吾自有办法让你比小猫还要乖巧。” 猫……很乖巧么?为何我想到的却是张牙舞爪这个词…… 连卿的袍袖如同风一般飘在我脸上,冷冷的幽香一缕缕地萦绕过来,我的力气如同被抽走般渐渐流失,神志彻底消失前,我道:“你丫的暗算我!” ******* 我不记得任何事情,包括自己的名字,醒来那一天,我迷茫而呆愣地坐在榻上。 一个长得极好看的男人告诉我,我名为十二,摔伤了头所以失忆了。他是我的主人连卿,我是他的仆人十二。如此定义,便是我们的关系。 他将我交给一个俊俏的少年,少年告诉我,他叫飘花,以后便是我的小侍。 在他带我去十二宫的路上,十二宫也就是连卿分给我的宫殿。我问飘花,“小侍是什么?” 飘花想了片刻,道:“与仆人的意思差不多。” 我困惑,“我是仆人,怎么你还是我的仆人?” 飘花愕然半晌,找到解释,“住在清水巷内的皆是主子,十二姑娘住在十二宫,自然也是我的主子。” 我依然明白了,原来主仆也是分等级的,说不定还会冒出个飘花的仆人来呢,我这般说了,飘花便讷讷地道:“我这等姿色岂会入了大王的眼。” 我由此得出,我姿色甚好,是以入了主人的眼。我有些忧愁的是,自从那日在主人宫内醒来见了一面,他便再没来找我。 我整天呆在十二宫内,在椅子上一坐便是一整天,飘花说坐多了不好,让我站会儿,我便又改成一站一整天,飘花索性不管我了,只望着我直叹气,道:“十二姑娘也太呆了些。” 我则瞪着他,道:“主人没吩咐我做任何事,我便什么都不能做。” 有一天,飘花说怕我闷坏了,把我拖到台阶上晒太阳。我站在台阶上,注意到树上有个小窝,忍不住生出了爬树的冲动。没有主人的命令,我自己爬上了树,掏了那个窝,在树下捧着我窝中取出的蛋,呆呆地笑。 “十二,你怎么搞成这副脏兮兮的模样?”温和含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望见了连卿俊美的脸,手中的蛋掉下去,摔烂了。 我低头,叹道:“蛋碎了。” 连卿没答话,我看见他的脸色有丝奇怪,忽觉自己的错事,忙道:“主人,我不是故意爬树的,只是一时想看看那个窝里是什么东西。下次没有你的吩咐我绝对不会乱动了。” 连卿忽而笑了,他伸手从我头上拈下一片树叶,道:“十二真是个听话的小猫。” 主人在夸我!主人好温柔! 我的眼睛发光地望着他。   ☆、148姿容甚美的十一公子 黑暗缓缓染遍了整片天空,王宫内点起宫灯,连卿走在我前面,他要带我去参加家宴。 他说家宴上的十一位公子皆可算作我的兄长,我原以为我只有主人一个亲人,突然间多了十一位兄长,我走路的步子不由得轻飘飘了。 殿内,左边有六位公子,右边有五位公子。我有些怔愣,不知该先向哪边的兄长见礼。 右边最上首的红衣公子遥遥望向我,目光有几分我看不懂的深沉,我估摸着他是想要我先对他行礼,便越过了前面的主人,绕到他面前。 隔着一张桌案,他盘膝而坐,身后的长发倾泻如瀑布,弧线优美的薄唇紧抿,泛出了丝苍白之色。 我向他弯下腰,笑嘻嘻道:“兄长在上,请受十二一拜。” 这便是飘花亲自教我的行礼方式,弯腰的姿势极其标准,我抬起头却看见这位兄长整张脸都发白了。 从他深沉的目光里,我什么都读不懂。 按飘花所言,这时他该起身扶起我,如沐春风地笑道:“十二快快请起。” 他凝视我。 我望着他。 我们便这般僵持住了。 怎么办?我该起身么?这位兄长并没让我起身,我若擅自主张,主人可会不悦?只是……这般弯着腰,半蹲下腿,滋味着实不好受。 主人的一句话将我解救了,他道:“十二,过来站着。” 我喜笑颜开地在主人身后站好,与他身后的小侍站得一般笔直,余光瞥见那红衣公子脸又白了几分。 主人吃得不多,却唇角含笑,很是愉悦的模样。众位兄长吃得也不多,也唇角含笑,很是愉悦的模样。只有那位红衣公子从头至尾没见一点笑意,目光一直盯着我,浅咖啡色的眸子却分明显出墨般的幽黑。 他不喜欢我。我有几分闷闷不乐,直到家宴散了,众位兄长皆离去,我方拉着连卿的袍袖,委屈道:“主人,兄长不喜欢我。” 连卿笑道:“你说的可是十一?” 我道:“就是那个姿容比我差一点的兄长,穿着红衣服。” 连卿上下打量我一眼,笑道:“你以为自己很有姿色?” 我点头,道:“能入了主人眼的人自然姿色都是好的,我是十二,比十一大,自然姿色也要好上些许。” 连卿侧头对小侍道:“情蛊会让人变傻么?” 小侍道:“大王,并不会。只是没了以前的记忆,到底会懂得甚少。” 连卿笑着看我一眼,“吾懂得,中蛊之人自然不会变傻,若本来便是个傻的,那便不奇怪了。” 我睁着大眼,眨了眨,没听懂。 ******* 夜里,十二宫内屋。 连卿坐在一张玉色大椅上,我站在他面前,飘花亦站在他面前。 屋内烛光通明。 连卿笑道:“飘花,你可有看过吾给你的册子?” 飘花红着脸,低声应道:“看过了。” 我眨眨眼,道:“什么册子?” 连卿笑着看我,“是些有趣之事,你想看么?” 我点头。 连卿道:“你便不必看了,飘花会教给你。” 我好奇又兴奋地望着飘花,飘花却眼神闪烁,似不敢看我。 连卿道:“嗯,那便可以开始了。” 飘花拉着我的手走到榻边,让我坐下。我坐了便又站起身,道:“我不睡觉。主人要你教我什么,你现在便教我。” 飘花似有些慌乱。 连卿笑道:“十二,飘花正在教你,你学会了吾方好和你玩些游戏,你乖乖的,别乱动。” 我笑了,坐在榻上。 飘花伸手解我的衣带,手却抖得许久没解开,反倒打了结。我道:“飘花,你真笨!” 我低头将衣带几下便解开了,笑着看他,“然后做什么?” 飘花的俊秀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讷讷不知所措。 连卿叹道:“飘花,第一次可真不该找你,该找个有经验的才是,你去将碧落唤来。” 飘花身体一僵,看我的眸中闪过担忧,他跪在地上,道:“大王,奴只是方才有些紧张罢了,此刻已没事。” 连卿道:“那便快些,否则十一来便看不上好戏了。” 飘花唇瓣抖着,他站起身,眼神黯淡下去却又似有着坚定的光。他脱掉了我外面的衫裙,只剩下肚兜与亵裤,我打了个哈欠,滚在榻上,拉过被子盖住,道:“我累了,要睡觉。” 飘花却掀开了被子,压在我身上,眼眸明明是黑的却好似闪着火光。 我揉揉眼,脆生生道:“飘花,你要与我一起睡么?”我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睡这儿。” 飘花滚烫的手却贴在我背上,解开了肚兜的带子。 刹那间,我眼前人影晃动,飘花已经不见了,只听见重物撞在墙上的声音。 我坐起身,肚兜没了带子,自然地往下滑落。却有一个人忽然俯身抱住我,系好了带子,又拿起地上的衣裙替我穿上,动作熟稔而透着悲伤的温柔。 他望着我的目光,温柔得悲伤,优美的轮廓也透出悲伤,然后……我就也悲伤了。 我哭道:“十一兄长,你也要教我做有趣的事么?” 十一神情透出痛苦之色,他抱住我,我却觉得连这个拥抱都是那般的悲伤而绝望。 我透过他的肩膀,看向了神色不明的连卿,转悲为喜,挥手道:“主人,十一兄长没有不喜欢我,他来看我了。” 明显感到这个怀抱更紧了些,我呼吸有些不畅,忙用力地推开十一,几步小跑到连卿面前,笑盈盈道:“主人,飘花怎么不见了?” 连卿笑道:“他被人抬出去了。” 我道:“为什么要抬出去?” 连卿笑道:“十一将他打伤了。” 我一怔,道:“十一兄长为什么要打飘花?” 连卿朝我身后望去,唇角含笑,“这个问题,吾也不知。” 十一走到我身侧,望向连卿的目光冷冽如冰,声音寒气肆意蔓延,“殿下究竟想要如何?” 连卿薄唇一勾,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悠然道:“吾想如何,你都答应?” 十一没答话,却只是目光深幽地望着我。 我眨眨眼,心里有些难受。 连卿笑道:“十二,你不是想学有趣的事么?吾亲自教你好了。” 我笑着正要答话,却有一条修长的人影横在我面前,挡住我的视线,只听得十一冷声道:“你敢碰她!” 连卿的声音依旧悠然,“十二,过来吾这里。” 他话音落下,我便已跑到他面前,笑意盈盈。 连卿笑道:“十二好乖巧。” 十一的脸色苍白,有一丝无力的颓然,静默半晌,他低沉无情绪的声音响起,“你对她下了蛊?” 连卿笑道:“吾之部族擅于用毒蛊之术,它的妙处,你早已见识过。你看,十二这般可爱听话,它的妙处真是多多。若非吾只爱看似温柔实则倨傲狠毒的你,便也对你下蛊了。” 连卿忽然站起来,他那双优美的手贴在了十一的脸上,他的声音如轻散的云,“十一,吾只愿与你回到从前。” 连卿咬住了十一的唇瓣,十一的眸似酝酿着百般情绪,只望向我。我则好奇地盯着连卿。 连卿的手已滑入景玉的衣襟内。 十一似在压抑着情绪,他低声道:“让她出去!” 连卿笑道:“十二,你出去看看飘花死了没。” 我正瞧得有趣又新奇,听到这话,也只得退了出去。飘花躺在外屋的榻上,他平日便是睡在这里,以便伺候我要茶要水。 他的唇角有血,正咳嗽着。 我端了杯茶给他,他接过,低头默默地喝了。 我道:“飘花,我来陪你一起睡。” 飘花被茶水给呛着了,他咳了好一会儿,愕然道:“十二姑娘,你说什么?” 我道:“主人和十一兄长占了我的榻,我来与你挤一挤。” 飘花惊恐了。 我蹙眉道:“仆人该听主人的话,是以你该听我的话。不过占个位置罢了,你别吝啬。” 飘花苦笑,“十二姑娘,方才多有冒犯,却也是形势所迫。现下却万万不能毁了姑娘的清誉。” 我道:“听不懂。” 飘花望着我,忧愁了,“十二姑娘……” “别吵!” 我忽而竖起了耳朵,侧头仔细听,一面问飘花,“你可有听见什么?” 飘花面色微红,咳嗽得更厉害。 他这一咳,我便听不见内屋传出的声音了,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推了推飘花,“给我让个地儿。” 飘花下了榻,道:“十二姑娘睡便是,我去外边守着。” 我眼睛已经快眯成一条线,睡意朦胧间,问了句,“你不睡?” 飘花似乎说了句什么,我也没听真,伴着耳边的微弱的喘息声,木板的“吱呀”声,睡着了。 我醒来过一次,因为榻边坐了个人,屋内烛光已熄,安静得半点声息不闻。 我道:“飘花,你也困了?” 那人没说话。 我道:“飘花,告诉你过,做人不能吝啬,大不了明儿个我把自己的榻让你睡好了。”   ☆、149十一兄长与我的幽会 浓重的散着秋露的黑暗里,我的手被一只冰冷入骨的手握住,手掌极大,几乎将我的整只手包裹在内。 “对不起。” 低沉喑哑的声音。 窗外,秋风呜咽着吹动了树叶,刷刷作响。 我怔了下,笑起来,“是十一兄长?没关系,我在这里睡得很好,你便是占了我的榻,我也不会生气。” 我撇撇嘴,“我才不和飘花一样,我不过在这里睡一会儿,他就那么小家子气。” 十一不言,仿佛整个人与这浓重的冰冷黑暗融为了一体。 我道:“十一兄长,主人去哪里了?方才你们在做些什么,有些吵呢!” 握住我的手紧了些,他又道了句,“对不起。” 这位兄长真有礼貌,道歉也要说两遍,我思忖着该说几遍没关系更好,十一却忽然将我拥入了怀内。 “对不起。” 我眨了眨眼,连声道:“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 我重复了十个没关系,如此方显得我大度。 头顶传来一声轻叹,抚摸我脸颊的手温柔得好熟悉,我恍惚道:“十一兄长,我失去的记忆里,你一定对我很好。” 我感到抱住我的十一身体僵住,他仿佛极吃力地吐出两字,“是……么?” 我笑道:“我虽不记得兄长,但兄长待我一定极好的。” 十一道:“不好,我待你并不好。我杀了你的兄弟姐妹,甚至……你的生父。他不是病死的,我下了毒。” 岑寂半晌。 虽是看不到十一的表情,我却仿佛能望见他那双温柔到悲伤的美丽眼眸。 我扑哧一笑,“十一兄长,你别当我失忆就编谎话哄我。主人说了我是在他身边长大,无父无母,只有他,只有十一个兄长。” 十一道:“你信我还是信他?” 我道:“我信主人。” 毫不迟疑,果断肯定。 十一沉默了许久,久到我在他怀中闭上眼,睡得香甜,他仍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那天,我醒来十一已经不在身边。连卿接连着几天没来找我,我是从几位兄长那里得知,连卿这几天皆和十一在一起。 飘花领着我在十二宫的门口晒太阳。 三位兄长从我宫门口路过,见了我,脚步微顿。 我笑道:“兄长们好。” 一位兄长道:“小十二,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道:“晒太阳。” 他笑道:“你还有闲情晒太阳?大王这几天歇在十一那里,你半点醋也不吃?” 我望着他,呆住。 兄长道了句“呆子”,提步离开。 他们刚走,我便看向飘花,一脸好奇,“醋是什么?好吃的么?” 飘花又用了一种忧愁的目光望着我。 “十二姑娘,七公子口中的醋不是一种吃的,它无形无味无色,只是一种……情绪。” 情绪怎吃得?我道:“七兄长怕是发昏了。” 飘花又忧愁了。 我继续晒太阳,笑盈盈地望着阳光,明晃晃的,嗯……好像一块大镜子。 ******* 深夜。 十一兄长来到了我的榻前,我本未睡着,借着月光已看清他是如何飞入窗内。 红衣散着月华之光,身上笼着层薄薄的雾气,衣袂翻飞,好似仙人临门。 我揉了揉眼睛,道:“十一兄长,你来找我幽会么?” 幽会这个词突然从脑中冒出,我微微一怔,思忖这个词到底是何意来着? 十一轻声道:“我已安排好一切,你随我走。” 我望着他,他已伸手将我抱起,我道:“去哪?” 十一神色冷厉,“哪里都好,只要离开这个地方!” 在这片刻间,我已迅速思索了一番。 十一兄长要带我走,意味着见不到主人,我活着是为了主人,离了他,我会死。 这个念头仿佛生来便横亘在心尖,不可摧毁。是以有了接下来的一幕。 撕破静寂夜色的尖叫声连绵不绝。 “救命啊——杀人啦——” 这时,我瞥见了景玉错愕的神情。 ******* 我与十一被王宫里的将军捆住,带到了连卿面前。原本不必捆的,十一太过暴力,拿剑杀了好多士兵,血花飞散,哀嚎一片。 直到我被捆住,十一才住了手。 连卿着了素白寝衣,腰间一条黑色细带垂下,他坐在榻上,望着我们,眼神颇有意趣。 瞧了半晌,他对我道:“十二,若非你,吾还真不知十一竟还有逃跑的势力,那些人怕是十一多年培养的暗卫,为了你,可算赔进去了。” 我眨眨眼,神情茫然而无辜。 连卿叹道:“十一,你计划如此周全,瞒过吾的眼睛,逃跑线路亦安排妥当,怎就忘了算一算十二是否会与你走?” 十一眸色深幽地望着我。 我道:“十一兄长,我要守在主人身边,不要和你离开。” 连卿走下玉阶,解开了十一身上的绳子,笑道:“你又不是不知情蛊的功效,怎的还如此大意?你爱她么?” 十一抿唇不言。 连卿笑意加深,温声道:“十一,她如今心中却只有吾,你心里是不是很痛苦?” 十一的瞳孔微缩,眸深邃成了一片黑夜,他道:“殿下放了她,我会留下。” 连卿笑道:“吾亦很喜欢十二,养个乖巧的小猫也不错。” 连卿看我一眼,道:“十二,你便这样捆着站至天明,可好?” 我咬住唇,“这样有些难受。” 连卿笑道:“十一犯了错,吾舍不得罚他,你便代他受过。” 原来是……这样啊! 我望向神情隐约透出痛苦的十一,笑道:“十一兄长,下次你别犯错了,不然我不会替你受罚的。” 连卿摸了摸我的头,轻声道:“十二这么乖巧,十一不会忍心再犯错了。”他看向十一,唇角微勾,“十一,你说,是么?” 我看见十一的手流血了,他的手背泛出苍白色,脸色亦是苍白的。 连卿让十一退下,十一走出去,手上的血滴在地上化为一条长长的血线。 我道:“主人,十一兄长脸色怎么总是那么苍白,他是不是病了?” 连卿笑道:“十二,你兄长已病入膏肓,没救了。” 我“哦”了一声,道:“真可怜啊!” 连卿道:“你不心疼么?” 我望着连卿,笑道:“我只心疼主人。” 连卿微怔,唇角的笑容如雪莲缓缓盛放,散着淡淡的冷雾。 我也笑了。 ******* 我在殿内水晶地面上站了*。连卿替我解开绳子,我却站不稳了,头晕眼花,全身无力。 连卿将我抱到了里屋的榻上,他笑道:“十二,以后你便跟在吾身边,可好?” 我眨眨眼,睡意全无,唇角翘起,道:“好。” 除了夜晚会回十二宫,我白天便跟在了连卿身边。连卿上早朝时,我亦会随行。我记得,当我第一次出现在朝堂上,下边的人眼珠子似快掉出来一般。 晚上回宫,我便问飘花,“那些人为何要盯着我?” 飘花道:“大王身边从来不带女人,大臣们自然会多看你几眼。” 我道:“你错了,主人说我是小猫,不是女人。” 飘花目露忧愁。 下朝后,连卿便会带我去清水巷。里面住着我的十一位兄长,连卿去看望了十位兄长,晚上亦歇在那里。唯独没有去看十一兄长。 每当连卿与兄长进了内屋,我便被禁足,只能守在门边,听着里面的声音,那声音类似于十一和主人占了我的榻那晚所闻,低喘声,木板摇动声,在静谧的午后伴着院外的花香一齐萦绕在风中。 一日,连卿整理了衣衫从七兄长的内屋出来,我蹲在门槛边,他拍了我的头。 我仰头望着他,“主人,我有一个问题想不通。” 连卿道:“问。” 我站起来,抓了下头发,道:“这些兄长模样皆不如十一兄长好看,为何你去见他们,却独独忘了十一兄长?” 连卿笑着看我。 身后却传来七兄长凉凉的语气,“十二,大王愿意见谁凭大王喜欢就是,你在这里说这话是埋怨大王么?” 七兄长模样长得好看,但细长的双眸看人时透出媚态与阴森,我被这冷森森的目光看得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七兄长,我没有。” 连卿道:“小七,你吓着她了。” 七兄长的脸色变得好难看。 连卿伸出了右手,他的手心柔滑如清露,我握紧他的手,笑了。 连卿牵着我往外走,一面道:“十一犯了错,吾不愿见他。” 我侧头看他,“可是,我想见十一兄长。” 连卿的脚步顿住,看我时唇角挑起,悠然的语调,“你想见他?” 我道:“他是第三个对我好的人,我很喜欢十一兄长,虽然他脾气不好,喜欢杀人。” 连卿语调微扬,“第三个?” 我道:“主人第一,飘花第二,十一兄长第三。” 连卿缓缓一笑,道:“既然小十二想见他,吾便带你去。” 我喜笑颜开,正要点头,又忽然摇头。 连卿道:“怎么?” 我道:“主人万一要和十一兄长睡觉,我一个人在外边多没趣啊!” 连卿的眸光闪动,悠然地勾起唇角,对我道:“小十二这几天很乖,吾便让十一陪你睡,可好?” 我清楚,他的“可好”二字可以直接省略了,即便我说不好,他也不会顺着我的意思。 嗯……主人直接吩咐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加可好呢? 看着民主,实际还是*啊! 我叹了口气。 不过……民主与*是什么意思来着?   ☆、150十一兄长是杀人狂 清水巷的十二宫,独独十一宫我没去过。它不是孤单单的院子加一座或黄金或白玉宫殿,它有流水假山,绿树亭阁,绕过这些,还有一片风声细细的竹林,竹林后方是一座琉璃为瓦白玉为墙的宫殿。 我道:“十一宫为何要漂亮这么多?” 连卿摸了摸我的脑袋,薄唇微勾,道:“因为,吾最爱十一。” 提到十一兄长,他的瞳仁迎着阳光,好似一朵金色的花朵在盛放。 我道:“那我呢?主人不爱我么?” 连卿凝望着我,瞳仁深邃如墨,半晌,他笑了,道:“十一爱你,吾爱十一,姑且也算是爱你罢。” 我眨眨眼,笑了。 走近殿内,便如从暖风晴天跨入了冰雪暗夜,屋中死寂沉沉,青纱覆盖住窗外的阳光。台阶上,十一坐在那里,他的左右酒坛堆成了小山,他垂着头,长发披散下来,身上是一件宽大的锦袍,长长的袖摆垂下,仿若流云轻水。 连卿道:“十二,你该知晓吾为何不来吧?酒鬼的模样可不好看。” 屋内的酒味仿佛沾染上衣服便去不掉了。 我道:“十一兄长睡着了么?” 连卿让我搬把椅子过来,他坐下,方对我笑道:“你去瞧瞧十一。” 我点点头。 我一步步踏上台阶,推开空酒坛,在他身旁坐下。 十一仿似毫无察觉。 我道:“十一兄长,你别在这里睡。” 他垂下的长发漂亮如黑色的锦缎,我忍不住伸手捞起一缕发丝,他的侧颜便映在眼底,苍白的脸,殷红的唇。 我微怔,他却忽然侧头看向我,空茫如雾的瞳仁一点点聚焦。 “你……” 我刚说一个字,仿若起了一阵吹落花瓣的微风,我被十一压在了台阶上,他宽大的袖摆抚过了我的脸颊,将我的手压在了上方,他俯身凝望着我。 “芊芊,这是又做梦了么?” 我的后背撞在了台阶的边缘上,后脑勺也被磕了一下,我仿若听到了骨头碎掉的声音。 我疼得说不出话来,眼睛红红地望着十一。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十一的指腹抹掉我眼角的一滴泪,他道:“为何会哭?芊芊,你也很痛苦么?” 我唇瓣哆嗦着,好半晌才缓过疼痛,道:“十一兄长,你将我压疼了。” 十一凝望我半晌,将我放开,右手肘撑在膝上,手指揉着眉心,他低声道:“在梦里,你也要这样叫我么?” 我揉了揉脑袋,走到前方的连卿身旁,有丝委屈地哭道:“主人,十一兄长不认得我。” 连卿道:“吾不喜十一这副模样,你去将酒喝光。” 我咬唇,道:“主人,我不敢过去。” 连卿微挑眉,“怎么?” 我看了眼目光正望着这边的十一,低声道:“十一兄长太暴力,我怕他打我。” 连卿微微笑了,道:“他若打你,你便让他打。” 主人之令,不得不从。我感觉自己走向十一的腿在发抖,我安慰自己,不要害怕,十一兄长一点都不可怕。 十一望着我,眸光深邃得如一汪深沉的潭水。 我捡起他身旁的酒坛,他拉住了我的手,我差点尖叫。 他冷声道:“这不是梦!” 我真的要哭了,“十一兄长,谁说这是梦了呀?” 十一与连卿对视。 十一眸光冷冽得快要结冰,他捏住我的手腕,力道越来越紧。 我眨巴着挂着泪珠的睫毛,道:“十一兄长,我手疼。” 十一立刻松了手,神情有丝懊恼,他道:“芊芊,对不起。” 我扭头去看连卿,眨眨眼,十一兄长又不认得我了。 连卿只是对我笑了下。 我叹了口气,抱着酒坛,坐在台阶上,正要喝时,酒坛却被十一给甩出去,摔得粉碎。 十一道:“你不这么听话会死吗?” 我呆呆地望着景玉神情冷厉的脸,半晌,眨了眨眼睛,哭了。 十一长眉一蹙,眸光冷冽如霜,他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柄长剑,剑光寒凉,架在了我的脖颈上。 我哭声顿止。 十一道:“生不能一起,我便陪你一起死,黄泉碧落,你不会孤单一人。” 我道:“十一兄长,我不想死。” 十一的神情微僵,他的手似乎微微颤抖了,我有些怕他再抖得厉害些,剑就真割了我的脖子。 我望向脸色微沉的连卿,道:“主人,你说十一兄长可以打我,但……他现在要杀我,也可以吗?” 十一的瞳仁闪出一抹危险的杀气,剑光闪动,仿若迅速*的星光,当我看清楚时,他的剑已指向了连卿的心口。 我踉跄着步子跑过去,拉住了十一的袖口,“十一兄长,你杀我就好了,不要伤害主人。” 十一冷声道:“闭嘴!” 连卿脸上的笑容悠然,道:“你杀了我,她会死,你也会死。” 十一手中的剑一点点推进,刺破了连卿的外袍。 他面无表情道:“看她这样卑微地被你利用着,我宁愿当她死了!” 连卿的素白锦袍已经染了血,他仍然在笑,甚至笑得更加漫不经心,闲散道:“哦,我们三个一起死。听起来像是殉情啊,只是……你若死了,你的儿子也一起陪葬,那不是绝后了么?” 十一身形僵住,神情隐约有几分惊愕,他看向我,“你竟把小景也带来了?” 我茫然道:“我不知道小景是什么啊。” 十一薄唇紧抿,深吸一口气,手里的剑被狠狠甩在了我脚下,我吓了一跳,退了半步。 连卿轻笑道:“十一,别动怒,你若真喜欢她,吾便送你了。左右不过是养个小猫罢了,吾便给你养着。” 我觉得十一兄长的神情冷得快要结冰了。 连卿招手唤我过去,他摸着我的脑袋,温声道:“小十二,你喜不喜欢十一兄长?” 十一正盯着我,我觉着有些可怕。 我摇摇头,“十一兄长会杀人,我不喜欢。” 十一的脸色白了些。 连卿道:“他不杀你,你要像听吾的话一般听他的话,明白吗?” 我有点悲伤,“主人,你不要我了?” 连卿笑得如轻轻飘散的云朵,他的声音也很轻,“对,吾不要你了。” 我脸色垮下来,几乎要哭了。 我被抛弃了,还被送给了一个杀人狂,我要死了。 连卿走了。 我坐在竹林边的石阶上,忧伤地望着土里的蚂蚁从脚下爬过。 “芊芊……” 身后传来十一的声音。 我怒道:“我不是芊芊,十一兄长认错人了。” 他在我身边坐下,眸光深幽地望着我,道:“你说不是便不是罢。” 我道:“我讨厌你。” 他道:“嗯。” 我道:“主人不要我了。” 他道:“嗯。” 我道:“你是个杀人狂。” 他道:“嗯。” 我道:“所以……我快死了,是不是?” 他道:“……嗯?” 我的眼泪淌下来,“我不想死。” 十一轻叹一声,他的手指温柔地擦去了泪珠,道:“对不起,方才吓着你了。” 我泪眼朦胧,“你还会杀我吗?” 竹林里的风轻轻地吹过来。 他抱住了我,道:“不会,再也不会了。” 我嗅着他怀中的酒味,道:“十一兄长,你看起来不像好人。” 十一沉默。 我道:“主人对你那么好,你却总惹他不开心,虽然他面上在笑,但我能感觉到他心里是不高兴的。” 十一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我大声道:“我懂!主人就是喜欢你比我多,所以他才会把我送给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就可以每天呆在主人身边了。” 静默半晌,十一的声音才冷淡地响起,“你再说这话,我真想一剑杀了你!” 我惊叫,“你方才还答应过不杀我的。” 十一声音含了丝苦涩的无奈,他抱紧我,“所以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抚摸着我的长发,道:“我会救你,你放心。” 我默默咬唇。现在的问题是主人什么时候来救我啊,这个兄长怎么看都……不靠谱! ******* 住在十一宫这几天,我便坐在石阶上,望着竹林的方向,风在往那边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把主人吹过来啊!我等得甚是心酸。 十一兄长仿佛每天都很忙,直到暮色四合,他才从竹林那方徐徐走来。 见到我,他的眸光便会亮了些,温声道:“不是告诉你别等么?” 我忧愁道:“我等不到,只好一直等。” 十一忽然抱住我,声音含笑,“我以后会回来早一些。” 十一兄长,你以为我在等你么? 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你晚些回来也没事。” 十一兄长回来并不好。他不在,我可以安安静静地看天空,看白云,看竹叶,听……风的声音。 他一回来,便拉着我说话,仿佛有好几辈子的话说不完。关键是,他说的还是我所不懂的。 “我去看过小景了,他虽然被关押了,到底没有受过伤。他是个勇敢的孩子,不哭不闹,甚至还让我只把你救出去就好。” “我怎么会不管小景呢?你们都会好好的,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救你们出去。” “我已经与景轩联系上,他很快便会过来,你放心,我很快便可以带你们离开了。” 十一兄长还很喜欢为我打扮,回来时总带着各种首饰与裙衫,每天便会为我换一种妆容,有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都差点认不出。 十一兄长却乐此不疲。   ☆、151古代篇尾声,为你修佛百年,只求来世相逢 住在十一宫的第七天,我平静的生活被竹林深处走出的人打破了。 黄昏时分,天空蒙着一层层折叠的黑云,狂风吹得几片竹叶打在我的脸上,地上的黄沙卷起迷了我的眼。 七兄长在我被沙折腾出泪的眼眸中现出身影。 他的衣衫被风吹得向左飞舞,他阴柔的眼眸弯起,微微俯下身,笑道:“小十二,你在等谁?” 我道:“等主人。” 七兄长很绝情地道:“他不会来了。” 我闪着泪花望着他,“为什么?” 七兄长道:“景国的皇帝在城外驻扎军队,北月说到底也不过是个部落,怎敌得过一个强大的国家?” 我呆了下,道:“七兄长,我不懂。” 七兄长嗤笑一声,道:“简单来说,便是你的主人快死掉了,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死这个字眼第一次如此真实地出现在我面前,它的一连串可怕含义冒出我的脑海。死是消亡,是毁灭,是诀别。 我抓住了七兄长的袖摆,哭道:“我不要主人死。” 七兄长道:“这些全是因为你。” 我呆住,凝望着七兄长充满嫌恶与憎恨的目光,心底寒意顿生。 狂风没有停,风卷着黄沙漫天飞舞。 七兄长在风中来,又从风中去了。 他的话仿佛一道黑暗的咒语不断在我脑海重复,迫使着我走向那无法挽回的命定轨道,一步一步,无法回头。 “十二,你去死吧。十一为了你发起战争,若你死了,战争便再无意义。” “我怕疼,不想死。” “你不死,大王便会死。这两个结果,你自己选。” ******* 我手里握着剑,又在台阶上坐下,天色暗沉,黑色的风空洞洞地穿过了竹林吹在身上。 寒光凛凛的剑,手里感受到一片冰凉。 我颤抖着,心跳仿佛快要达到疾速。它是十一兄长的剑,十一兄长曾用它威胁我的生命,此刻,却是我亲手要用它结束我的生命。 我害怕。 可是,我更怕主人会死,没有原因地想要用尽一切办法保护主人,哪怕粉身碎骨,鲜血淋漓。 我举起了剑,冰冷锋锐的剑锋割破了颈间的肌肤。 我闻到了风中的血腥味,铁锈般的味道。 我没有再动作。 我不敢继续下去了,会有多疼呢?只是想一想,我已经害怕得泪流满面。 十一兄长回来时,我依然保持着这个动作。 他在距离我三米之外的地方,声音却已传来,其中蕴含的恐惧竟好似他才是那个要自杀的人。 “别乱动——” 我的自杀在他飞过来的这段时间内变成了一场比赛。 我明白,他过来,我便死不成了。 先前的犹豫害怕在这一瞬间全变成了慌乱,我横下心,手里的剑用力在脖颈上划开。 我感觉仿佛能看见大朵大朵盛开的血莲在眼前绽放,散发着血的香味,十一已飞到我面前半米之外,他跌落在地上,风卷起的黄沙里,我看见,他浅咖啡色的瞳仁闪出了绝望的泪光,痛苦的悲伤,悲伤的温柔,温柔的绝望。 我倒在了台阶上,死……原来并不是那么疼。 我们对视着,仿佛一眼便已成为永远。 他的红衣在这个黑夜仿若蔓延成了一片灼热强烈的火焰。在火焰里,我看到了初初相遇时,他明月般迷人的眸温柔地凝视我,道了句,“景玉见过太子殿下。” 一幕幕滋味难言的过往在火焰里现出。 他的温柔,他的卑微,他的霸道,他的狠辣,他的深情……这些记忆美好却又令人心痛,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他曾说,若你死了,也不打紧,至少我可以每天抱着你的尸体,却不必担心被你拒绝。 可是,如今我真的死了,他却没有过来抱着我的尸体,只是维持着跌倒在地的姿势,仿佛失了魂魄一般凝望我。 “景玉……” 这个名字从我唇瓣呢喃而出,然而能听到的人只有我自己。我眼前的火焰刹那间归于黑暗,一切安静了。 ******* 国师预言,我已命不久矣。在他预言的一年内,我便真的死了。然而……我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时空,反而跟在了景玉的身边。 当我有意识时,景玉已经抱着我的尸体走出了王宫,他的身侧跟着沉默的小景。我回头望,王宫已经化为了一片火海。景轩骑在马上,身后是景国的军队。 景轩目光遥遥地望向景玉的背影,神情不似以往的厌恶,竟透出几分落寞颓丧。 我虽不知这对兄弟的矛盾从何而来,但此刻……我明白,景轩已经重新真心接纳了这个兄长,然而,景玉却已决定离开。 我并不能离开景玉的身边,或许是因为他抱着我尸体的缘故。 我试图大声叫景玉,叫小景,然而,他们没人听见我的呼喊。 两人皆低垂着头,长发遮住了脸颊,落下一大片暗影,只是仿佛没有意识般往前走。 我飘在两人身后,真的很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决定好去哪里。 路上,景玉偶尔会停下休息。小景身上背着一个包袱,里面装着一大包淡黄的圆饼,两人饿了时,便拿出来吃一块,脸上却毫无表情。 我看得有些想哭,他们是笨蛋吗?明明有钱,为什么非得吃这些东西啊? 当我看到景玉虽像无意识地走路,却能毫不犹豫地选择方向时,我便明白了,他是有目的地的。至于吃饼,是为了节约时间吧?为什么要节约时间……想到这个问题,我忍不住要哭,然而鬼却没有眼泪了。 他是怕我的尸体会腐烂吧! 景玉对我的尸体比照顾小景还要细心,他用清水替我洗脸,甚至用梳子将我乱了的发髻重新梳好,他的神情温柔而体贴,仿若他怀中的女子真的只是睡着了……而已。 这般连续着走了两天,我甚至已经闻到尸体淡淡的腐朽的味道,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瞪大眼看向神情温柔地凝望着尸体的景玉,他……该不会……不打算把我埋掉吧? 有了这个猜想,我看景玉的眼神便复杂起来。将我的尸体多留几天算是深情不舍,这一直留着……算是……变/态神经吧? 夜间,两人找了一件破庙过夜。小景连日奔波,很快便入眠。我有点心疼地伸手去摸小景的脸,然而,转头去看景玉时,心疼便成了心惊。 我去—— 望着眼前这一幕,我浑身都冒出了寒意。 景玉吻住了怀中的女子。 飞在空中,看着自己爱的男人吻着自己的尸体,这种滋味……真心复杂难言。 我眼神更加复杂地看着景玉。 可是,看到他伸手开始脱女子的衣裙时,我终于忍不住大叫,“景玉——你这是侮辱我的尸体!” 我飞下去,蹲在景玉身边,想要阻止他禽/兽的行径,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件件地脱掉了我的衣服,我忍不住抱着胳膊发抖,低头看身上的白裙,还在。 我不忍看接下来的场景,闭上了眼。过了半晌,并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我终于忍不住睁开眼。 脱下来的衣裙整齐地搁在一旁,景玉正倚着柱子睡觉,而他怀中紧抱着的女子已经换了一身红衣。 原来是换衣服啊! 我松了口气,目光停在红衣上面,忽觉有那么几分像是……嫁衣。 景玉曾提过的冥婚突然出现在脑海中,他……不会真有这打算吧? 我只觉心脏十分地负荷不了,这比得知景玉与连卿上chuang后的打击更大。 翌日,景玉又上路了。在晴朗的阳光洒在冰山上的午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冰山之上,纷飞的雪如一场白色的花雨。 景玉定然是来过这个地方。他找到一处竹屋,院子内冰冻三尺,一株寒梅迎风绽放。 令我惊异的是,寒梅树下,一具冰棺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寂寞地在等待它的主人。 而我很不幸地成为了冰棺的主人。景玉将我小心地放入了冰棺,凝眸看了半晌,仿若看出我真的不会醒来,方轻声一叹,盖上了棺盖。 冰棺仿佛透明的水晶,散着淡淡的寒气,即便盖上棺盖,里面女子苍白的容颜仍清晰可见。 小景终于说了这几天来的第一句话,他道:“娘亲真的死了吗?” 景玉道:“不,她只是睡着了。” 小景垂下头。 ******* 深夜,寒气凝重。 景玉站在冰棺前面,冷风呼啸着吹落几瓣梅花,飘飘荡荡落在他乌黑的发上。 景玉凝视着棺内的女子,道:“芊芊,国师说你会死,我便派人打造了这具冰棺。当看到你真的死了,我又后悔打造了这具冰棺。”他淡淡的笑,“会不会是因为已经有了冰棺,你才会死?” 景玉缓缓跪在了雪地里,他的手贴在冰棺上,仿佛已经能触碰到那苍白的脸。 他道:“我曾想过,你穿上嫁衣的模样定然是极美的。却不曾料到,你竟只能在死后才能为我披上嫁衣。芊芊,国师曾说,人有来世,若我在此地修佛百年,能不能求得来世的一次相逢?哪怕换了容颜,没了记忆,我也一定能够认出,你是我前世挚爱的恋人。” 景玉将脸贴在了冰棺上,他道:“芊芊,你别急着投胎。我为你入佛门,念经文,修行百年。那时,我们一起去投胎。我们不会再是生来的仇人,初见也不会怀着任何憎恨。我会为我们求得一个美好的相遇,幸福的结局,你等一等我,好么?” 我拼命地在一旁说“好”,可是……他什么都听不见。 “景玉!我就在你身边,你听见了吗?” 我伸出手指想要触摸到他的脸,然而却只感受到一片冰冷的风吹过手指。 景玉却忽然侧头,眸光渐渐凝成焦点,聚在我的身上,瞳仁微缩,他的神情似惊似喜,“芊芊……” 他朝我伸出手。 他看见我了!他看见我了! 我忍不住露出微笑,下一刻,却发现心口传来一阵剧痛,我的手还没能碰触到他,便烟消云散。 风在轻轻地吹,我仿若还能听到景玉在唤我,“芊芊……芊芊……”   ☆、152终篇,我开始了流浪四方的生活 我爹待我很好,他觉着女孩要娇养,是以半点委屈不曾让我受过。幼时的记忆已遥远得几近模糊,但我仍记得那个总是一脸老气横秋地骂我笨的弟弟,每当看到他被爹责罚,我便暗自得意,还因此怀疑他不是爹亲生的。 后来,弟弟随着芊芊姐姐离开了。在南城的那个暗夜,弟弟以为用药迷晕了爹,可是,其实爹一直抱着我站在窗口,久久地凝望着姐姐离去的背影。他的目光一向淡漠,那时,我却看见了他眸底深处的冬雪般的寂落。 爹说,弟弟是芊芊姐姐和那位漂亮的哥哥所生。我没有喜悦,只有点悲伤。我知道,弟弟不会回来了。而我也因此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我是个孤儿,父母双亡。 弟弟离开的翌日,爹带了我走上没有终点的旅途。爹一直便喜欢这种两袖清风、油走天涯的生活。我们走过很多的地方,见过很多的人,遇到很多的事,爹的医术出名了,循着足迹来找爹的人开始多起来。爹成了闻名天下、行迹飘忽的医仙。 爹不是仙。他的白衣如雪,容颜似仙。是以有了医仙的名号。 我得了爹的真传,医术极佳,也开始接收一些病人。十六岁那年,我遇到了我生命中的第一百个病人。 他大约将会是我这一生中最奇怪的病人。 那时,我与爹兜兜转转回到了山明水秀的江南。他找到我住的客栈,爹尚未下楼,我在窗边的桌前啃馒头。 一柄极沉极黑的长剑压在了桌上,持剑的手秀雅而修长。 低沉的声音道:“看病。” 如此突兀直接的出场方式让我有些惊,被馒头卡住了,咳嗽了几声。 我抬头,眼前是个身形秀挺的少年,紫衣乌发,深邃的眸仿似闪着奇异的美丽的光芒,我发誓,这辈子也不可能再见到比他更容貌出色的少年。 他的脸……有几分熟悉。 我看不出他有任何不适的症状,甚至从他挺拔的身形可以看出他绝对比我这个大夫还要健康一百倍。 他笑得极好看,虽然那是嘲弄的笑容,“神医也看不出我有何病?” 我想说我不是神医,但神医是我爹。这时,我却听见爹的声音,“小景,别捉弄小雪。” 少年望着我。 我呆呆地凝望他。 幼时那张漂亮却带着冷淡神情的脸与这张脸逐渐重叠在一起。 半晌,我惊喜地扑过去,“弟弟啊……” 少年侧过身,我扑了个空,回头看他,他轻扯了下唇,道:“男女授受不亲!” 弟弟永远是这么地不可爱! 我不明白为何过了十几年,弟弟才来找我们。但是,当我发现爹不告而别后,我明白了,爹将我丢给弟弟,自己一个人走了。 我哭了整整三个时辰。弟弟带着我去了皇宫。他不让我唤他弟弟,我曾委屈地道:“爹不要我了,弟弟也不认我,你一声姐姐还没叫过我!” 弟弟只是淡淡道:“我不喜欢屈居人下的感觉,你若打得过我再说。” 爹从不教我武功,弟弟却是从小练到大的,这辈子我都没可能听到一声“姐姐”了。 我便只唤他,“千寻。”,景千寻这个名字是他真正的爹所赐,宫内并没有看到千寻的爹娘。初进宫那天,我见到的皇上只是千寻的叔父,皇上给了我郡主的封号,从此,我也名正言顺地在宫中住下。 皇上已有皇子公主,然而,太子之位却给了千寻。我曾好奇地问过,千寻却并不理我。 进宫的第二年,我十七岁生辰,皇上宴请了文武百官,后宫妃嫔,皇子公主,热闹非常,喜庆盈盈。皇上待我很好,我觉着是因了千寻的缘故,他似对千寻特别纵容迁就。 然而……这个宫里,我最亲的人……千寻他并未赶上我的生辰宴席。没人肯告诉我他去了哪儿。 第三日,千寻带来了迟到的贺礼,一朵雪白的透着寒气的雪莲。我收下,却为他的缺席生了整整三个月的气。他并未来讨好我,仿佛压根不在意,我又为此多生了两个月的气。之后,依然忍不住自己找他和好了。 我十八岁生辰,我预感千寻仍然会缺席,便留意着他的行踪。他出了宫,我尾随于后。 千寻发现我,只微蹙了眉,却并未多言。我随他赶了一日路程,到达一座冰雪连绵的山上。 山上风雪很大,悬崖边上站着一人。晶亮的雪地里,那人身上的红衣是这冰天雪地间唯一的亮色。红衣如火,却置身于冰雪间,红白相间,美到极致,却也透出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悲伤与孤寂。 他的长发迎风而舞, 他的红衣迎风而舞。 我有种错觉,仿佛这个人也快要随风而去,飘离这碌碌尘世。 千寻站在我面前,凝望着那道修长身影,没有上前,没有说话,神情竟是难以言说的寂落与忧伤。 我与千寻回了宫。千寻带回了红衣男子所抄写的经文,经文将会分发给宫内的人。他告诉我,那人是他爹。 这是一个曲折美丽的悲情故事,我感叹的是故事的结局,那个红衣男子独自一人居于冰天雪地中,守着寒梅树下,冰棺内的亡妻,一生一世,永不分离。他修佛论道,只为来世相逢。 若真有来世,我想,他们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十九岁这年,千寻仍在我的生辰缺席,我却不再生气。我收到了各种珍贵的礼物,心内并未多少喜悦。然而,这些礼物却引来了一个轻功卓绝的高手。传闻,他的轻功踏雪无痕、可追云、可逐月,故江湖称之“逐月公子”。 这些是我与他熟悉后得知的。他进来时,我毫无察觉,心中不由得想到千寻爹娘的悲情故事,叹息出声。 男子的声音却忽然传来,“小小年纪,唉声叹气,你是在思情郎?” 男子身着月牙色锦袍,桃花眼闪烁着轻快的笑意。他明确地告诉我,他来偷东西的。我看他衣冠楚楚、相貌俊美,不似偷盗之人,便好奇地问他。 他笑道:“在下不偷别处东西,只偷宫里的。” 我注意到他的右手四根手指全断了,只留下光秃秃的一根大拇指,忍不住道:“你这都被砍了四根手指了,还要偷?” 男子的脸色便沉下来,道:“这不是偷东西被砍的。” 我眨了下眼,“那是怎么?” 他道:“偷人。” 这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我发现迄今为止,遇到的人与事皆与冰山上那对夫妻有关联,且沾上他们,便也沾了悲伤的意味。 洛楚风偷的人正是景玉的妻子与青梅,不知为何,那时的景玉竟选择了救青梅。他的妻子却被洛楚风害得掉落悬崖。按理说,景玉是自己放弃了妻子性命的,谁知,妻子死后,他竟派人追杀洛楚风。 洛楚风躲躲藏藏多年,还因此被砍掉了四根手指。 在与洛楚风成为好友后,我便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你也不该怪景玉,谁让你先害死人家妻子的?” 洛楚风瞪我一眼,“不是没死成么?” 洛楚风找不到景玉报仇,我也不告诉他景玉孤苦地在山上修佛,打扰修行之人是折寿的。任凭洛楚风在宫内四处捣乱,偷东西。 我没料到,他竟敢偷到了千寻那里。千寻的轻功不比他差,他被一路紧追着躲到我这里来。 千寻仿似能看出些什么,只脸色冷淡地道:“别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往。” 皇宫警卫加强,尤其是我的宫殿,洛楚风再也未曾出现过。 千寻十八岁这年,皇上为他挑选太子妃,那些秀女住的宫殿与我这里极近,我每日皆能听到里边儿传来的寥寥歌声。这声音真真让人厌烦。 一时实在不愿忍受,便独自一人往离歌声最远的地方走。 我走到了一处破败颓落的宫殿,院内杂草丛生,蛛网爬上房梁。 殿内,光线阴暗潮湿。然而,我却看见了一个女人。 她的头发已干枯如杂草,神情凄惶,眸光呆滞,那张脸仍透出几丝往昔的风采。 她的神志一定已经糊涂了。 她自言自语,嘀嘀咕咕,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又面露微笑。 从她罗嗦而断续的言语里,我总结出了真相,她是被景轩关入冷宫,而原因却是她害得他断了一双腿。她有一个深爱的人,她微笑时便是在唤他的名字。 那名字我再熟悉不过,景玉……千寻的父亲。 我觉着这个女人很可怜,便时常带了些衣衫和吃食送给她,她对我的态度也由警惕变为了亲切。 我在照顾冷宫女人的这几天,秀女们不再排练歌舞,据说,千寻已经自己定下了太子妃。 皇上素来迁就千寻,甚至不问是谁,便让秀女各自出了宫。 后来,却始终不见千寻说出太子妃的人选,此事便搁置下来。我方才明白,千寻是在拖延时间而已,他一定不想这么早成亲的。 十九岁那年,皇上刚把千寻的婚事搁置了一年,他竟忽然记起宫中还有个郡主待字闺中。一道圣旨下来,邀了京中贵族子弟赴宴宫中。 这些人,我却是一个都不想嫁。 其实,我不愿意呆在宫中了。我怀念以往与爹在一起油走天下、自由如风的生活。于是,我留书一封,离开了皇宫。 我想,我也会成为如爹一般出名的神医,走到哪儿,都会有人追着来恳求治病。我怀着治病救人的伟大理想开始了流浪四方的生活。   ☆、153景家九少的梦魇 “病人昏迷三年,身体各项指标正常,至今无昏迷原因。鉴于病人醒来后的情绪极不稳定,有自杀倾向,需要再一步进行脑部检查。” 慕华站在病*前,修长的手指翻过手中的病历单,以冷静的口吻地将病人情况告知家属。 沈芊芊穿着宽大的白色病服,背后垫着个软绵的枕头,她的脸消瘦苍白,黑幽幽的瞳仁显出几分迷茫空洞。 沈父道:“我女儿还会昏迷吗?” 慕华浅浅一笑,“这个可能性并不排除,不过在担心这个问题之前,我想,你女儿更需要心理辅导。” 沈芊芊仿若对这些置若罔闻,只是望着窗外,天不如古代的蓝了。 慕华出门前,回头看了眼沈芊芊,“沈小姐,你要找的景玉只是你昏迷时幻想中的人,希望你可以正视现实。” 沈芊芊没答话。她醒来已经七天,看到父母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找不到一丝归属感,她发了疯一般地想要回到古代,没有他的世界,她怎样才能活下去? 她记得在古代的点点滴滴,那些全部是真实而鲜活的记忆,爱与恨,悲与喜,全部与他有关,这些怎么可能只是一场梦? ******* 慕华走出医院。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斜靠着在车门边,他指间的烟萦绕出淡淡的烟雾。 慕华觉着他似一片青山萦绕着云山雾海,深沉而飘渺。 男人抬起淡淡的眸,道:“芊芊怎样了?” 慕华笑了下,“暂时死不了。” 这戏谑的语调令男人的眉头微蹙,他道:“为了梦里幻想出来的人自杀,这种病人,医院以前有过吗?” 慕华沉吟一番,认真道:“精神病院里,这种案例很多。诶……宁宸,别这样看我,我可没开玩笑的意思。” 两人上了车,宁宸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慕华问,“她或许并不认识你,你拿了她的户口本领结婚证,这下该怎么解释?” 宁宸避开这问题,淡淡道:“江煜又梦靥了,去他家看看。” 慕华惊叫一声,“靠!这下江煜又得疯一次了,他以为是童话么,梦见公主就非得娶个公主不可!” ******* 曾经为了所谓的明星梦,她毅然踏入了娱乐圈,不顾父母的反对,甚至为此断绝了与父母的关系。 她永远记得那个炎热的夏日清晨,父亲站在门口,一脸怒气,母亲在一旁垂泪。 她拖着行李箱离开家,从此再未回头。 年少轻狂的意气,她已经没了。望着父母几许斑白的发丝,额角的皱纹,眼神里对她的担忧,她的心有些隐隐作疼。 自杀未遂,她沉默了整整五天,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第六天,当沈母端着粥走进来,她静静地望着母亲,道:“妈,我不会演戏了,也不会再自杀,我们回家吧。” 人这一生并不是只有爱情,今生她已经拥有过一份刻骨铭心的爱,如今只能深藏于心底,尽管在不同的时空,不同的世界,不同的蓝天,她仍能感受内心深处的爱恋那般不可摧毁地扎在心上。 沈母手中的粥落在了地上,她的眼里闪出了泪光。 ******* 沈芊芊觉得上天一定在和她开玩笑,在她想要孝顺父母时,父母却告知她,她不能回家,因为……她结婚了。 听来还是恋爱结婚,所谓“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感情。虽然时隔多年,但她记得清清楚楚,她在现代连恋爱都没有过,怎么可能会结了婚? 宁宸…… 她记得这个名字,父亲是大学教授,宁宸是他的学生,时常来他家请教问题,他对于考古似乎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父亲喜欢勤奋的学生,对宁宸大加赞赏。 看样子,父母并不知她与宁宸从未有过任何感情上的关系,那么,这婚姻是怎么来的?为何在她昏迷后,宁宸会以丈夫的身份在她身边守候三年? 沈芊芊见到宁宸本人是在出院那天。她撑了一把淡紫色的太阳伞站在医院门口。 父母提前走了,她明白,他们是准备让她回宁宸的那个家,她没反对,她想要弄清楚事实真相。 宁宸摇下车窗,看见门口那个娇小的身影,他淡淡的眉眼浮上丝温柔的笑意,他走过去,对上的却是她冷淡的脸。 然而,在看清他的脸后,她脸上的表情转为震惊,仿佛……见了鬼。 宁宸以为她还记得他,薄唇浮出一丝笑意,正欲开口,却听见她的声音里满是惊喜,“小舅……你来了。” 宁宸拧眉,眸色深邃地盯着她,叫他小舅? 忆起慕华提过的幻梦,她这几年昏迷时的梦里有他?他还是她小舅? 这个认知让他有几分不悦,面上却不漏声色,淡淡道:“沈小姐,我是宁宸,你的现任丈夫。” 沈芊芊盯着他朝她伸出的这只手,有着养尊处优的矜贵,没有一丝瑕疵,修长如玉。 不过……他的自我介绍真……独特。 两人握手,他的手温度微凉,与慕容枫极像。 她盯着他,道:“宁先生,我希望你可以好好解释一下所谓的恋爱结婚是怎么一回事。” 宁宸道:“沈小姐,这件事回家解释。” 沈芊芊没反对,坐上他的车,眸光偷偷打量他。 真是一模一样啊…… 她心底平生出几分喜悦,若他是慕容枫的转世,那么,景玉也可能会在这个世界。 宁宸点燃了一支烟,淡淡的烟雾萦绕在他的眉眼,他侧头看她,“沈小姐,不介意我抽支烟吧?” 沈芊芊摇摇头。 他的气质淡然内敛,抽烟时又有几分飘渺张扬,到底不是一个人。 沈芊芊叹气,不知道景玉会变成什么样子。 宁宸道:“沈小姐,你刚才叫我小舅,那是你梦里的人吧?” 沈芊芊道:“那不是梦。” 他凝视她,她的神情有种执拗的认真,仿似说成是梦是侮辱了她的感情。 宁宸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道:“这样说,你觉得景玉也是真的存在吗?” 沈芊芊道:“是,他存在。”她忽而秀眉蹙起,“所以,你要赶快和我离婚,否则他会生气的。” 指尖的烟火光灼热地烫到手心,他面色淡淡,残余的烟雾萦绕着他的容颜,看不分明。 他眸光微冷,一个梦而已,他在气什么? 世上总有一些拿梦当现实的傻子,一个江煜就够了,她为何也这样? 或许,真该请个心理医生回家看看。 ******* 宁宸住的地方是京都豪贵聚集的M区,沈芊芊有些惊讶,她看得出他身份不凡,没想到会有钱到这地步。 能住进这里的人,绝对是能在京都富豪榜前五十名排上号的人。 她记得,她所在的SA娱乐公司*oss也住在这里面。想到这个,她忽然蹙眉,她与公司签约十年,她已经昏迷三年,不知道会不会付违约金? 宁宸见她顿住脚步,便问,“怎么了?” 沈芊芊道:“你知道我是演员吧?” 宁宸蹙眉,“你还想去演戏?” 沈芊芊摇头,道:“我和公司签约了十年,现在我不想演戏了,应该要付违约金的吧?” 宁宸交过几个女友,却没哪一个会担心钱的问题。他微怔了下,他的老婆居然会担心违约金? 宁宸道:“沈小姐,违约金送给他,他也不会要。” 沈芊芊一怔,“他是谁?” 宁宸道:“江煜,景家九少,你的公司的执行总裁,他用灯砸晕了你。” 穿越的原因她记得,只是……她道:“总裁为什么要砸我?” 宁宸眼神多了丝意味不明,“三年前,你在和一个少年争太监的角色?” 沈芊芊面色微囧,当时她是什么戏都想接,因为根本没什么人找她拍戏。太监本就不男不女,她就想自己也可以试一试。 她道:“那和总裁砸我有关?” 宁宸道:“江煜那时犯病了,认为想当太监的人都是要抢公主的人,所以一怒之下砸晕了你。” 沈芊芊怔住,眼神微妙,道:“他有什么病?” 宁宸淡淡道:“疯病。” 两人谈着,已经走到一栋别墅门口。宁宸领着她进屋,鞋柜里只有两双拖鞋,一双粉色,一双灰色。 沈芊芊愣住,他真把她当这个家的女主人了? 落地窗撒入明亮清新的阳光,外面是一片蔚蓝壮观的大海,还看得见几艘白色的华丽轮船停在岸边。 宁宸请她在沙发上坐下,问了句,“喝什么?” 沈芊芊道:“随便。” 宁宸从冰箱里取了瓶酒,手里拿着两只杯子搁在桌上。 沈芊芊道:“你拿酒做什么?” 宁宸笑了下,“你今天第一次回家,应该庆祝下。” 沈芊芊道:“宁先生,你不觉得应该先解释一下?” 宁宸道:“原因很简单,我喜欢你,所以娶了你。” 沈芊芊有点目瞪口呆,“……就这样?” 宁宸凝眸看她,“不然还有什么?” 沈芊芊忍不住瞪着他,“宁先生,婚姻不是市场买菜,你喜欢就可以买啊,你总得先征求我的意见吧?还有,我妈说你有结婚证,那又是怎么回事?” 宁宸道:“我征求了你的意见,你默认了。你的户口本在你以前住的公寓,我拿去办了结婚证。” 沈芊芊差点喷出一口血来,“我什么时候默认了?” 宁宸淡淡道:“在医院我求婚时,你默认了。” 沈芊芊,“……那是昏迷吧?” 宁宸淡笑,“区别不大。” 天!这叫区别不大,宁先生,你的辨别力是被狗吃了吧?   ☆、154景家九少的疯狂 “我要离婚。” 窗外透入的阳光照在她消瘦的脸颊,她的神情坚定倔强。 宁宸凝视她。 十九岁那年,他第一次见她,也是这样飞舞着淡淡轻尘的阳光里,长发披散的女孩骑着自行车下坡而来,仿佛奇迹似的,在她即将擦肩而过的那一瞬,他伸手搂过了她的腰,将她从车上抱了下来。 他在怕此次的擦肩而过便是终生不见。一个陌生女孩,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心情?无法解释,或许,这便是命中注定。 宁宸淡淡笑了,眉梢微扬,道:“沈小姐,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沈芊芊盯着他,“没有。只是我喜欢的人不是你。” 宁宸只当是借口,他对她的资料了如指掌,从大学开始,所有可能对他有威胁的情敌都被威逼恐吓离开,她不可能会有喜欢的人。 宁宸道:“沈小姐,感情的事情可以培养,你现在不喜欢我,不代表未来不会。” 沈芊芊道:“没这个必要。我不是说过吗?我喜欢的人是景玉。” 闻言,宁宸压下心底生出的一丝怪异感,道:“除非沈小姐将自己喜欢的人带到我面前,否则我不会相信你。” 沈芊芊微笑,“没问题。” 从宁宸提起景江煜这个人时,她便产生了一种极强的预感,那一定会是他。 ******* 沈芊芊看得出父母对宁宸极其满意,刚出院便让她随宁宸回家,看样子,这几天她只能住在宁宸家里。 晚饭是宁宸做的。他做了四菜一汤,面相极好,吃起来味道也极佳。 沈芊芊道:“宁先生厨艺不错。” 宁宸眉眼微抬,淡漠中透着一丝深沉,“知道你不会做饭,我专程去学的,你喜欢就好。” 沈芊芊低下头。 无论是慕容枫,还是宁宸,他们对她都很好,可惜,感情无法勉强。 沈芊芊收拾碗筷,却有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没抬头,耳边便听见宁宸低沉温和的声音,“我来吧,你刚出院,去坐着看会儿电视。” 被握住的手腕感受到微凉的温度,仿佛春风里散落的细雨。 她怔了下,低声道:“谢谢。” 她已经有大约七年的时间没有看过电视,盘膝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播放着穿越剧《步步惊心》,已经演到大结局,若曦的死触动了她的记忆。 冰天雪地中,寒梅树下,一条萧索寂落的红衣身影守在冰冷入骨的冰棺面前。 “我曾想过,你穿上嫁衣的模样定然是极美的。却不曾料到,你竟只能在死后才能为我披上嫁衣。芊芊,国师曾说,人有来世,若我在此地修佛百年,能不能求得来世的一次相逢?哪怕换了容颜,没了记忆,我也一定能够认出,你是我前世挚爱的恋人。” 沈芊芊眼睛望着电视,眼泪溢出,如同晶莹的露珠滑落枝头。 景玉真的还能认出她么?她心中隐隐生出喜悦与期待,如今的景玉,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宁宸拿毛巾擦掉手上的水渍,出来便瞧见身形纤瘦的人缩成小小的一团窝在沙发上,就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猫,他心中不自觉地柔软如水。 他走近,却见到她流泪的脸,目光流连过电视,里面的场景的确是悲情的。 他在她身边坐下,抽出张纸巾给她擦泪,轻笑道:“你自己不也演戏么,明知那是假的,还哭这么伤心,别伤了身体。” 沈芊芊觉得他靠得太近,忍不住往沙发里缩了缩身子,仰头看他,“我能问你一件事儿吗?” 她的躲避举动让他眸中划过一丝失落,他道:“问吧。” 沈芊芊道:“你认识景家九少吧?” 岂止认识,他与江煜、慕华三人从小便玩在一处,三家是世交,三个孩子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同班,感情极好。 宁宸并未告知这些,只淡淡道:“你想问他的事?” 沈芊芊隐约察觉他有几分不悦,按下心中的好奇,摇摇头,道:“没有啊,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宁宸料到她没说实话,猜着她许是因为景这个姓才打听江煜的事情,她是真把梦里的事当真了。 宁宸起身,淡淡道:“楼上左拐第二间是你的房间,早些睡吧。” ******* 书房里,宁宸拨通了慕华的电话。 “你在哪?” “宁宸,我还能在哪,江煜家呗。你也知道,他那八个姐姐就属五小姐最漂亮,我追她好久了,这次趁江煜犯病住在她家,近水楼台啊!” 宁宸道:“明天你找一位权威的心理医生过来。” 那边传来惊讶的笑声,“宁宸,你喜欢她到了有心理疾病的地步?” 宁宸拧眉,“别说笑,芊芊或许精神真的有问题了,她对这三年的梦境深信不疑。” “那不是和江煜犯了一样的病嘛,我看,干脆将他们关在一块儿,说不定还能交流出梦境的心得。” “慕华!” “好,好,我不说了。明天你带你的宝贝来景家,这里正住着位爱德华医生,他连江煜的疯病都控制住了,你家宝贝那点儿幻梦肯定能解决。” “景家不行。” “为什么不行?” 宁宸静默下来,原因……他能说是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么? 那边慕华又道:“唉,宁宸,就这样,明天带你家宝贝来,我得去与五小姐跳舞了,挂了。” 听见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宁宸的眉头渐渐紧锁。 ******* 翌日一早,沈芊芊被告知将要出门去见心理医生,她第一个反应是抗拒,但听到地点在景家时,抗拒便成了期待,脸上洋溢的喜色毫无遮掩地落入了宁宸眼中。 宁宸不动声色地垂下那双深邃的眸,他在怕什么?两人已经结婚了,他还怕她会逃得掉么? 他薄唇勾出淡淡的微凉的弧度。 景家也在M区,两人坐车不到十分钟到达目的地。沈芊芊的心无法抑制地狂跳起来,她正在一步步接近景玉。 手忽然被人握住,她侧头,宁宸淡笑的脸,他道:“别担心,景家的人很好相处。” 他将她的期待与紧张看成了害怕,她没有挣脱他的手,他处处为她考虑,她不好拂了他的颜面。 刚在玄关处换下鞋子,她抬起头,便被眼前的女人吓了一跳。 她着了一身白色木棉长裙,黑幽幽的长发披散在腰间,肤色白如玉,唇红如血,一双如同深夜里闪着幽光的眸正静静地盯着她。 她伸出手,十指纤纤,一叠塔罗牌排开,她道:“抽一张。” 她给人一种……幽冥般的诡异感。 沈芊芊游移着,正要伸出手去,她的主治医生慕华却突然出现在眼前,他笑道:“八小姐,这些迷信封建的东西还是收起来,沈小姐是客人,你看她都被你吓着了。” 女人静静地又看了她一眼,悄无声息地飘一般走开了。 先前已经进屋的宁宸又出来,道:“你们还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吧。” 慕华走在沈芊芊身侧,笑道:“方才那个是景家八小姐景江心,神神叨叨的,你别见怪。” 沈芊芊没说话。 慕华道:“你看见没,沙发上那个漂亮的女人,她是景家五小姐景江蕊,她漂亮又温柔,你多和她说说话,保证什么心理毛病都没有。” 沙发上的确坐了个女人,一眼便可看出她的姿色极美,举手投足皆有一种成熟的韵味,如同一朵娇贵美艳的牡丹花,艳而不俗。 沈芊芊道:“我心理没病。” 慕华笑了,“江煜也说自己没病,你比他好多了,还肯主动来看医生,他可是连医生都敢打的疯子。” 沈芊芊想说她不是来看医生的,她就是来看他口中的那个“疯子”。 这时,一声石破天惊的“Ohmygod”震动了这整栋别墅,是个男人宏亮而粗哑的声音。 在场的人脸上皆变了,沈芊芊听见慕华拔腿便跑,还道了句,“*!江煜又打人了!” 宁宸随之跟上去。 沈芊芊上了楼,便碰见一个男人神色惊恐慌乱地推开她,逃命似的往楼下跑,一面大叫,“helpme!Heisthedevil!” 魔鬼?沈芊芊蹙眉,江煜至于那么可怕么? 她走到房间门口,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他穿着简单矜贵的黑色衬衫,领口有些凌乱地敞开,锁骨精致而美丽,双腿笔直而修长,她的高度只在他的胸膛处,她打量着这个人,却始终无法抬头去看。 手心已经……快要渗出汗水。 她撞到他时,他修长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正低头凝视她。 低沉而迷人的声音,“……你是谁?”   ☆、155结局篇,转换了时空的相遇,注定宿命 他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颚,一张熟悉的脸这般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底,他幽深的眸在狭长的睫毛下透出微光。 她的心跳如鼓,相逢的喜悦令她的身体微颤,她没注意到他眸中陌生的打量,难以克制的激动使她忍不住抱住了他。 他修长的身影僵住。 景江煜盯着身前的纤弱女孩,眸色渐深。活了二十七年,他对女人敬而远之,连家中的八个姐姐都未抱过他,现在,这个女孩竟然敢抱他? 更奇异的是,他并未产生一丝厌恶感,反而因她柔软温暖的身体而有了反应。 这一幕落在宁宸眼内,他只觉分外刺心,他守护了十年的宝贝,竟然当着他的面被人抱了? 慕华还拉住他的胳膊,他蹙眉道:“你做什么?” 慕华道:“靠!你还没发现一件事吗?” 宁宸不言。他当然发现了,他的老婆正在被人占便宜! 慕华道:“刚才江煜失了理智,我们两人都没拉住他,他碰上沈小姐却又安静下来,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宁宸将慕华的手指一根根从他胳膊上扳开,面无表情道:“那只能说明他太*。” 宁宸冷着脸,将两人分开,他揽着沈芊芊的肩膀,凝眸看向景江煜。 景江煜第一次在好友的眼里看到了敌意。 他知道,宁宸有一个守护了十年的初恋,在宁宸心里,那女孩便是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是她么? 景江煜眸光落在沈芊芊娇俏的瓜子脸上,她有一双黑幽幽的大眼睛,清纯而无辜,此刻犹带着雾蒙蒙的湿润,她正望着他,仿若他是她痴恋多年的恋人。 梦里,没有这样一双眼睛,却给他一种熟悉至极的感觉。 他忽略心中的几分冲动,淡淡道:“宁宸,你带一个女人来我家做什么?” 宁宸不打算回答,他欲带走沈芊芊,然而,她却直视着景江煜,“景玉,你不记得我?” 景江煜心底有一丝震颤,他垂眸掩去情绪,从她身旁走过。 “景玉——你说过换了容颜,没了记忆,你也一定认出我的!” 沈芊芊的手紧握成拳,忍住泪,大声冲着他的背影喊出这句话。 他的脚步似乎顿了下,走下了楼梯。 ******* 宁宸深深觉得来景家是个错误到底的决定,他将失魂落魄的沈芊芊带回了家。 沈芊芊抱膝坐在沙发上,眼眶发红,时而落下几滴泪。 “他忘了。” 喃喃的低语传入耳中,宁宸蹙眉,她梦中的景玉竟然是江煜,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否她本就暗恋江煜,所以才一梦三年? 宁宸在她身边坐下,拿纸巾擦掉她的泪,他道:“沈小姐,我想你需要吃药。” 沈芊芊微怔,“你以为我有病?” 宁宸道:“明天早上,我会带你去医院,你今晚好好休息。” “我没病!”她道,“你别逼我讨厌你,自以为是的猜测有多让人讨厌,你不知道?你根本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宸道:“你认为江煜是你梦中的景玉?” “他是景玉!”她蹙眉看他,“宁先生,那不是梦。” 宁宸的手环过她的腰,贴近她的脸,声音低沉,“你真的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么?不管江煜是不是你梦中的人,你都已经是我的妻子,这才是现实。” 沈芊芊瞪着他,“你这是骗婚!你不是会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的人!宁先生,我说过,不要逼我讨厌你!” 宁宸冷笑,他将她压倒在沙发上,凝望着她黑亮的眸,缓声道:“在你眼里,我该是什么人?你真的了解吗?” 记忆中,这张脸上的神情永远是那么淡漠,看不出一丝喜怒,怎么可能会出现如今这种透着几分压迫力的冷笑? 他不是慕容枫。 就如同……景江煜不是景玉一样。 沈芊芊闭上了眼,眼睛溢出一滴泪,她不愿意相信,江煜不是景玉。 宁宸坐起身,靠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支烟,淡淡的烟雾隐去了他脸上染上愁绪的神情。 ******* 第二天早上,宁宸要求带沈芊芊上医院,沈芊芊坚定拒绝。 两人在大厅内僵持。 “我没病!” “哦,没病。”他拉住她的手腕,眸光淡然,“没病,你也得去医院。” 沈芊芊几乎要疯了,她大声道:“宁宸!我看有病的那个人是你!莫名其妙地冒出来,莫名其妙地结婚,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宁宸道:“我只想让你喜欢我。” 沈芊芊道:“你要我说多少次,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人是……” “景玉。”宁宸看她一眼,打断她的话,有些不耐,“你只是生病了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现在,立刻,马上,去医院。” 宁宸直接俯身抱起了她,往门外走,沈芊芊大叫,“我不去医院!我没病!你听到没有,我不要去——” 宁宸置若罔闻,在玄关处放下她,从鞋柜里取出一双银色的高跟鞋,修长的手托起她柔白的脚,系上鞋带。 沈芊芊突然静下来,等他去拿皮鞋时,打开门跑出去。 宁宸眉头蹙起,他以为她是只温顺的绵羊,看来事实有所偏颇,到底是真实的接触才更能深入了解。 他倚在门边,没有追出去。 他忽然有些不解,他为何对她如此执着,从十九岁的初遇到如今,已经十年了,他真的爱她吗?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有些淡淡的烦躁浮现在脸上。 沈芊芊怕被宁宸追上,拿出了当年田径比赛的速度拼命跑,清晨的风吹在脸上,凉森森的。 慕华不知江煜为何突然提起来宁宸家,直觉与那位沈小姐有关。小区停车场,两人刚下车,他便看见那位沈小姐披着长发,穿着高跟鞋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他目光停在那双约莫有十厘米的鞋跟上,一股钦佩之感流荡而出,沈小姐到底是怎么做到将高跟鞋当平底鞋穿着跑,还能不摔倒? 这个疑问一闪而过,他便看见那位沈小姐惨叫一声,摔倒在路旁的花坛里。 慕华忍不住笑出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应该绅士地去扶起她。 景江煜目光深远,他走过去,伸出右手,声线低沉透着蛊惑,“芊芊?” 沈芊芊顶着头上的几片花叶,手撑在地上,双腿跪在泥土里,缓缓仰起头,看向他。 朝霞染红了他身后的天空,他俊美的脸仿似笼在一片淡淡的烟霞中。 她的脸沾了些许泥土,呆着看他,他轻轻叹了口气,蹲下身,微笑着擦去她脸上的泥。 慕华几乎只能用“匪夷所思”这个成语来形容自己的感觉了。二十七岁的江煜从来不接触任何女人,一心想着找梦里的那位公主,谁也没把他的话当真,只以为他有间歇性疯病。 现在,看见他如此温柔对待一个女孩,慕华只想说,靠,他不会又犯病拿沈小姐当公主了吧? 下一秒,他便看见江煜双手捧着沈小姐的脸,缓缓缓缓吻了下去。 晨光里,芬芳的花丛内,这一幕看来实际上还是很美妙的。 只是……慕华的眸光移到不远处那道僵硬的身影上,又骂了句,“靠!江煜,你当着宁宸的面轻/薄他老婆,这是要干架的节奏啊!” 沈芊芊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景江煜,更没料到昨天还那么冷漠的他,今天竟然会如此温柔地唤她的名字,还吻了她。 回过神,她推开了他,站起身,便看见了宁宸,她第一反应是跑。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实施想法,宁宸已经走到她面前。 沈芊芊抢先控诉,“我没病。” 宁宸淡淡道:“我懂了。你其实一直在暗恋江煜,所以会突然进入娱乐圈,不惜与父母断绝关系只是想进他的公司;你争一个小小的太监角色,也不过只是听说江煜的梦靥,想以此引起他的注意。你昏迷三年,也只是沉醉于有江煜的梦境。” 沈芊芊,“……你会不会想太多?” 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是么?你有这么爱我?” 沈芊芊忍不住道:“别听宁宸胡说,在三年前,我根本不认识你,不对,我认识的人从来不是你!” 景江煜轻声笑了。 宁宸看着眼前的两人,静默半晌,道:“离婚协议我会请律师交给你,你只要签字就好。” 宁宸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慕华本想说什么,看他脸色冷淡便闭上口。 宁宸上了车,绝尘而去。 慕华看见牵着沈芊芊走过来的景江煜,他忍不住蹙眉,“江煜,你做得太过分了!” 景江煜道:“宁宸只是一厢情愿,芊芊和他本来就没关系。” 慕华道:“说得沈小姐和你有关系似的,你们……昨天才见面吧?” 景江煜道:“前世的缘分,今生再续。” 慕华听得牙疼,他以前觉着江煜性子冷傲,没看出他会说这种酸死人的话啊? 慕华扶额,“什么前世今生的,你自己犯病就算了,沈小姐可不会陪你一起闹。” 沈芊芊一脸认真,“慕医生,他说的是真的。” 慕华目光在她脸上扫过,长叹了口气,“不管你们了。” 他坐进车里后,拍了下头,怎么就忘了那位沈小姐脑子也不太灵光呢? ******* “你……是景玉?” 沈芊芊仰头看他,他没有了古代的一头如墨的长发,亚麻色的碎发下面一双浅咖色的眸温柔得熟悉,黑色衬衫,修长的西裤,现代装扮的他时尚而俊美。 陌生又熟悉。 景江煜眸中的温柔褪去,深邃中透着丝倨傲,他薄唇微动,“你觉得呢?” 沈芊芊低下头,他或许还记得什么,却根本不是景玉了。景玉从来不会用这样锋芒必露的高傲目光看人,他的孤傲隐藏在谦卑温柔的外表中,即便是杀人时,他也是笑得温柔如水。 先前的喜悦散去,一股浓浓的失落袭上心头。 真的……没办法再见到景玉吗? 景江煜道:“从我记事起,便已开始做梦,关于景玉和你之间的一切,我都梦到过。有时,我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神志混乱间,只知要找到你。不可否认,由于景玉的记忆,我对你有特殊的感觉,只是,你必须记住,我是江煜。” 沈芊芊脸色有些苍白,“不用你说,我也已经感觉得到,你不是他。” 景江煜握住了她的双手,“你很喜欢他?” 沈芊芊望着这张熟悉的脸,眨了眨眼,眼睛有些湿润,她道:“不,我爱他。” 景江煜凝望她,眸光幽深,淡淡地“哦”了一声。 他放开她的手,转身走向了车门。 沈芊芊只觉心在一点点变得冰冷,景玉……再也回不来了。 她与他之间所剩下的只有回忆,回不去的记忆。 她双手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间流下。 景江煜回来时,手上已多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他拆开了丝带,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 他握住了戒指,走向她,单膝跪下,晨光在他身上飞舞如细碎的光点。 “芊芊,嫁给我吧。” 沈芊芊以为已经走掉的江煜却忽然说出了这句话,她惊讶地睁眼,看见了跪在地上的江煜,她怔住。 “你……说什么?” 景江煜微笑,“芊芊,方才只是与你开个玩笑,我记得我们之间的一切,即便转世了,我对你的心意也从未改变。” 沈芊芊心中一动,他……没骗人么? 她盯着他,一时无法确定他说的真假性。 景江煜拉住她的手,将戒指套入了她纤长的手指,他起身,抱住了她。 “芊芊,我答应过来世定会娶你,我没有食言。” 沈芊芊没说话,他的目光停在她的脸上,忽而薄唇微勾,“你不信我是景玉?” “不信!” 他揽过她的腰,带着她上了车,摇下车窗。车内昏暗静谧。 他薄唇的笑带上些阴影,“你记得我说过吗?解释是做出来的……” 他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身体,唇却落在了她的脖颈间,身后的坐垫被放平,她躺在了坐垫上。 沈芊芊怒道:“你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别碰我——” 景江煜抬头,眸中带着情动时的艳丽旖旎,他轻笑,“我们第一次做/爱时,你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么?” 沈芊芊怔住。 景江煜在她唇上吻了下,“想起来了?” 他真的是……景玉。沈芊芊心内心绪涌动,欣喜之余,回过神,“……我信你。” 景江煜的手已拉下她背后的裙子的拉链,轻轻“嗯”了一声。 沈芊芊道:“我已经相信你了,你还在做什么?” 景江煜笑了,“你不能那么残忍地勾起我的火,让我做了一小半就停下来吧?” 沈芊芊拉住他不安分的手,道:“我们刚见面,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景江煜只觉身体热得发烫,他隐忍道:“芊芊,比起说,我更想和你……” 沈芊芊打断他的话,“不行!” 沈芊芊盯着他,面色平静。 景江煜深吸一口气,离开她身上,靠在椅背上,叹道:“你这是想要我的命么?” 沈芊芊看他有些痛苦的神色,撇撇唇,“有那么夸张么?” 景江煜揉了揉眉心,侧头看她,忽而勾了下唇,温柔唤道:“芊芊……你帮我解决一下。” 沈芊芊的手已经被他握住,放在他腿上,他伸手解开了皮带…… 沈芊芊脸色发烫地低着头,不断用纸巾擦拭着手上的液体,方才景玉的脸仿似春风中绽放的花朵,美得令人怦然心动。 她道:“景玉,这些年,你不会从来没碰过女人吧?” 景江煜道:“我只要你。” 他的眸光灼灼,恰似融融*,就这样映在了她的眼底。 她仿若看见了初初相遇时,他浅笑轻语,眸中神色温柔。 沈芊芊微笑着吻上了他的唇,“景玉,我也只要你。” 她的吻让两颗隔了时空的心再次合在一起,永不分离。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